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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泪总往下流

  天水县的碱厂街道是一片低矮的棚户区,因为靠近污水河,这里的地势低洼,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酸臭味。

  贼眉鼠眼的张小龙推着个收废品的三轮车,顺着狭窄的街道走了过来。他刚来到自己家的木门前,还没等摸出钥匙开锁进屋,他身后猛地伸出了一只手“砰”的一声,把他的胳膊抓住了。

  张小龙吓得“妈呀”的一声怪叫,道:“我今天可没偷东西啊!”等他回头一看,竟“嘿嘿”地乐了,抓他的竟是费明,他们两个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光P股朋友啊!张小龙急忙把费明让进了屋里。

  费明大学毕业后,这十几年一直在省城工作。费明的养母郎老太就住在这片棚户区的东南角,那三间东倒西歪的小房子,基本上就属于危房了,郎老太孤身住在这里,这些年郎老太就靠着捡垃圾为生。

  郎老太靠着捡垃圾,把费明供到了大学毕业。费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就和万达公司老总的闺女万芳结婚了,这个万芳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费明为了能攀上这个高枝,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费明就说自己早年父母双亡,他隐瞒了还有个养母的事实。

  半年前,万达公司因为偷税漏税,被工商局查封倒闭了。万芳的父亲锒铛入狱,为了给父亲还税减罪,万芳把名下的几十万的股票都拿了出来,他们两个人手里的存款一下子就空了。费明的儿子眼看都已经8岁了,那择校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费明就想起了养母郎老太,万芳虽然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老太太万分排斥,可是郎老太毕竟有三间房子,如果把郎老太接进省城,那三间房子一卖,也是一笔钱啊!

  费明试探地给郎老太打了个电话,郎老太一听费明要接自己进城,她高兴得直淌眼泪,在电话里,郎老太还悄悄地告诉儿子,她已经给未谋面的孙子攒下了十多万块钱呢。费明一听有钱,就好像被打上了针兴奋剂,他们两口子把儿子安排了一下,正要动身去天水县,没想到碱厂街道来电话了,碱厂街道的领导在电话里说郎老太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市政府要在碱厂街道进行棚户区改造,郎老太住的3间房子的拆迁补偿已经快下来了,碱厂街道的领导叫费明赶快过来签字领拆迁款来。

  这个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费明和万芳坐了一天的火车,就这样来到了天水县。

  张小龙听完,他羡慕的直吧嗒嘴,说道:“真是有福的不用忙啊!”

  费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连连地摇脑袋。郎老太失踪,还是收水电费的老侯头最先发现的。郎老太接到儿子叫他进城的电话,就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看来郎老太一定是兴奋过度,精神失常了,要知道现在可是大冬天啊,新闻里不时地有流浪的猫狗被冻死的消息,看来离家出走的郎老太也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费明从兜里摸出了200块钱,硬塞到了张小龙的手里,然后他低声说道:“我是想请老弟帮我找一件老太太留下的东西!”

  郎老太连张身份证都没有,她自然不能去银行存钱,那十多万块钱,她一定是藏到了屋子里的什么地方了!

  费明和万芳两个人昨天已经找了一夜,可是什么东西也没找到,张小龙曾经干过撬门压锁的勾当,他可是干这“活”的行家!

  要说在屋子里翻钱,那可是张小龙的拿手好戏啊!张小龙听完,满口答应,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郎老太的家。郎老太的三间矮房低矮潮湿,土炕上铺着地板革,一床已经看不清楚颜色的被子凌乱地放在了上面,屋子里除了一口大黑箱子,也没有什么家具。那口大黑箱子就不用看了,里面除了一堆旧衣服,还有的就是几摞散发着六六粉味道的破抹布,而且这箱子里的东西,都已经叫费明两口子翻了三四遍了。

  张小龙先是把那枕头和被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里面没有东西后,张小龙又开始检查塞到门后和箱子底下的几双鞋子,要知道像门旮旯、鞋窝子这样不惹眼的地方,才是藏钱的最好地方啊!

  张小龙查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他也是没有找到真正藏钱的地方,张小龙捶着后腰,愁眉苦脸地说道:“该找的地方都找到了,是不是郎老太根本没有留下钱啊?”

  费明可知道养母郎老太的习惯,她从不把钱装在身上,她自己的钱,都习惯藏到家里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地方。看张小龙找不到钱,费明笑道:“老弟这几年金盆洗手,看样子你的手也生了!”

  张小龙脸色一红,他捂着肚子“咕咕”叫的肚子说道:“我的肚子造反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回来再找?”

  费明看了一眼万芳,万芳也觉得张小龙这小子是再敲自己的竹杠,可是他们俩找不到郎老太留下的钱,也只有请他帮忙啊!

  三个人来到街边的天外天小饭馆,万芳点了4个菜,费明陪着万芳喝了几瓶啤酒,张小龙两瓶啤酒下肚,竟神采飞扬地吹起了牛来。

  听得万芳直皱眉头,她不耐烦地结了账,冷冰冰地对张小龙说道:“你找到东西,再跟我吹牛吧!”

  张小龙嘿嘿一笑道:“找得到,一定能找得到郎……”张小龙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费明一把将嘴巴捂住,两个人推着张小龙出了小饭馆,又来到了郎老太的家中。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费明点着了电灯,张小龙酒劲上涌,他一P股坐到了里屋的黑木箱子上,他坐在黑乎乎的屋子里东瞧西望,然后用手一指墙上悬着的老式的挂钟,说道:“看看那里面,是不是装着东西?”

  费明一伸手,将墙上已经停走的挂钟摘了下来。他将挂钟平放到水泥地上,等他把落满灰尘的挂钟门一打开,费明惊喜地叫道:“万芳,真有东西!”

  挂钟里面果真有东西,除了布票、粮票,还有一叠五花八门的失效的票据!

  张小龙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把它们装起来,到古玩市场上,估计还能卖一些钱!”张小龙看着费明两口子一个劲地冲自己竖起大拇指,他越发得意,他在屋里转了十几圈后,最后目光落在了外屋的灶台上,他发现那口大黑锅在灶台上很不稳当,好像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张小龙拔下大黑锅,然后到门外找来了一把铁锹,他伸锹在落灰膛里一挖,就听“咔嚓”一声响,竟从里面挖出了一个铁盒子来。

  火灰里面竟藏着一个装月饼的精致铁盒子。张小龙按捺不住惊喜,他刚要把月饼盒子打开,就听外面的大门一响,竟是收水电费的老侯从外面走了进来,老侯这几天因为感冒,住院刚回来,他经过郎老太家的院门的时候,见院门虚掩,屋里亮灯,好像有人的样子,他一边大声地招呼着,一边快步地走了进来!

  张小龙一见老侯走了进来,吓得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声,淌了下来,他对费明两口子一使眼色,费明更不怠慢,他急忙把地上的挂钟塞到了灶台的落灰膛中,然后把大黑锅又放到了灶台上。

  张小龙掀开黑箱子的木盖,他抱着月饼盒子“吱溜”一声,钻了进去。两个人刚把现场伪装完毕,老侯一脸怀疑地就推门走了进来!

  老侯认识费明,一见费明和一个身穿羊绒大衣的女人站在屋子里,他一皱半白的眉毛“哼”了一声说道:“费明,你娘失踪了你不知道吗?”

  费明脸色一红说道:“我正在找我娘丢失的线索呢,找到线索,我好出去寻人啊!”

  老侯叹了口气说道:“这大冷的天,等你们找到线索,你娘早就冻死在外面了!”

  费明脸色一红,他低下了脑袋。万芳一听可不干了,她刚要反唇相讥,就听那个黑箱盖子“咣当”一声被打开了,张小龙脸色煞白,他抱着那个已经开盖的月饼盒子从里面站了起来,箱子里面放着的那几捆擦汽车用的破抹布上,上面都是六六粉刺鼻的怪味,他已经快被那股怪味给熏昏了!

  老侯看了一眼张小龙,他一瞪眼睛骂道:“张小龙,你小子莫非手脚不干净的老毛病又犯了?”

  张小龙一边摇头,一边说不是,可是他还没等跨出黑箱子,就一头栽倒在了箱子外。那个开了盖子的月饼盒子摔出了老远,盒子里面装的并不是钱,而是郎老太留给费明的一封信啊!

  费明捡起信,借着屋子里昏暗的灯光,他刚把信看了一半,脸色就“唰”的一声就变了。

  张小龙趴在地上,呼呼地喘了一阵长气,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正要乘乱溜走,老侯一伸手,正抓在了张小龙的夹克上,张小龙使劲一扯,就听“刺啦”一声,他的夹克被撕开了,从衣兜里面,掉出了一大叠人民币!

  郎老太竟把自己这些年的积攒都缝到了那几堆抹布的补丁里,为了怕老鼠啃抹布,郎老太又在上面撒上了剧毒的六六粉,张小龙躲进木箱子,他被抹布上的六六粉呛得喘不过气来。他本想把里面的抹布堆到箱子一角,然后用旧衣服盖起来,没想到他一抓抹布上面的补丁,竟发现里面有东西……张小龙扯开抹布上面的补丁取钱,最后竟被弥漫的六六粉毒得快要晕倒了!

  万芳还没等张小龙弯腰捡钱,她上前一把,将地上的钱都抢到了手里,她大声叫道:“张小龙,你小子太不地道了,这钱,一分也没有你的!”

  费明看完手中那封信,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叫道:“芳芳,我,我竟是郎老太的亲生儿子啊!”

  说起郎老太,还得从土改的时候讲起,郎老太当年是地主家的阔小姐,因为她的出身成分过高,直到36岁,她也没有嫁人,最后年青时候的郎老太暗中却和同村的小伙子好上了,可是这小伙子的父母却不肯答应他们的婚事,郎老太生下费明,谎称他是自己的养子,母子二人来到天水县,相依为命,这就是以往的全部经过啊。

  老侯拍了一下脑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费明说道:“你娘失踪的前几天动不动就咳嗽,她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自己竟是肺癌晚期……你说她会不会回老家找你的亲生父亲去了?”郎老太身患癌症,在这大冷的天里失踪,绝对是九死一生了。看样子这三间房子和抹布里的钱就都是他们两口子的了!

  要知道这连房子再加上现款,一共能有20多万啊,他们再添点,都能在省城买一座小楼了!

  老侯听费明和他媳妇的欢呼声,默默地走了出去,他站在冰冷的院子里,连连地打着寒噤,他低声道:“现在的孩子,咋都这样呢?”

  老侯迎着寒风走出大门,他拉起蹲在墙角阴影里的郎老太,郎老太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激动,她的嘴唇噏动,眼泪一对一双地流了下来。

  老侯一把将郎老太抱到了怀里,他就是郎老太当年的相好啊!本来郎老太是想跟儿子进省城的,可是前几天感冒住院,倒把进城的事情给耽误了。

  老侯明着在医院里照顾了她几天,暗中却冒充街道的领导给费明打了个电话,一场找钱的闹剧演下来,今天刚出院的郎老太终于看明白了,对于费明来说,他要的只是钱,她这个只会捡破烂的娘丢了,他却不会找。而对老侯来讲,郎老太就是他最大的宝贝啊。

  老侯摸了一把郎老太花白的头发,哽咽地说道:“孩子们都大了,看着他们过得比我们好,我们心里也高兴不是?”

  郎老太苦苦地点头,泪水都被抖落,抖落的泪水都砸到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两个老人佝偻的背影,像两个大大的问号,他们的身影在狭窄的街道上一转,随即便被夜色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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