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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平阳县指鹿为马 玉苍山黑地昏天

  不出庄以莅所料,徐映台回到县衙,咬牙切齿,恨声不绝。

  他先把那几个胆小怕事,临阵逃走的差役,各打二十大板出气,又连夜起草公文,无中生有,捏造罪名,声言庄以莅、许鸿志“聚众抗捐”“夺犯殴官”,十万火急地连夜上报给温州知府杨大鹤。

  杨大鹤一见加征田粮的事出了乱子,顿时慌了手脚。

  他怕事态扩大,累及自身,就火速将此事转禀浙江抚台清安泰与闽浙总督阿林保。为了引起上面重视,他脑子一热,进一步在呈子上诬称“平阳灵溪刁民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

  杭州巡抚清安泰官邸的花园亭榭边,有个水池,池畔有棵大柳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四个石鼓。

  石桌上摆着围棋,棋局已进入中盘。

  清安泰身穿便服坐在石鼓上,正专心与石敬山下棋。忽有书吏来报,说按察使朱理大人前来拜会。

  清安泰欲请朱大人客厅相见,朱理穿着便装,手持折扇,已飘然而至。

  朱理看一眼棋盘,拱手笑道:“下官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扫了抚台大人和石先生的雅兴啊?”

  清安泰道:“不是雅兴,消闲而已。朱大人,有何公干啊?”

  朱理笑着说:“抚台大人,下官今日不是公干,是来请大人品尝茶的。”

  清安泰:“哦?好啊。可咱们到哪去啊?是到你府上去吗?”

  朱理:“家里不好,没意思。我们去乡下茅家埠去,我请二位喝龙井。”

  石敬山:“好啊,乡下好。”

  清安泰:“好,咱们踏青采风去,说走就走,备轿。”

  朱理:“大人,别备轿,咱们步行去,那才有趣。”

  他们来到西湖边,只见湖畔人来人往,一派繁华景象。清安泰、朱理和石敬山三人信步在游览,便装侍卫远远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悠闲地在湖边逛着,迎面走来的人流中,出现一个普普通通老和尚。

  清安泰与这个老和尚擦肩而过,互相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老和尚目光一亮,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清安泰忽然意识到什么,感到一惊,急忙回头去找这个老和尚。

  朱理、石敬山紧跟其后。

  石敬山:“清公?怎么了?”

  清安泰:“看到刚才哪个老和尚了吗?”

  石敬山:“是啊。”

  清安泰:“好面熟啊。”

  朱理:“清公不是不信佛吗?”

  清安泰:“是,我没有当和尚的熟人。可这人我一定见过,但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好生奇怪啊。”

  朱理:“清公莫不是看花了眼?”

  清安泰:“不,这人我一定认识。”

  石敬山道:“可人家不一定认识你啊?”

  请安泰:“不,他一定也认识我。”

  石敬山笑道:“要是认识你,那他就是不愿意见你。我明明看见他扫了你一眼,却急匆匆遛了,这不就是故意在躲着你吗?”

  清安泰:“是啊,真纳闷。”

  朱理:“走吧走吧,别搅了我们品茶的兴致。”

  一行人来到郊外茅家埠一个大户农家院落,院子里。乡绅端出一套白陶茶具,泡上茶,给清安泰、朱理、石敬山一一敬上。

  朱理指着茶具:“清公,我知道你只用白陶茶具,这可是为你专门准备的。这泡茶的水也真正的山泉,茶叶是正宗龙井。”

  清安泰:“好,好,谢谢朱大人美意。”

  三人品茶,乡绅知趣地退下。

  石敬山:“大人,这茶叶比六安瓜片如何?”

  清安泰笑道:“好,好。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朱理:“呵呵,清公是给我面子啊。”

  清安泰大笑:“哈哈,的确是各有所长。”

  朱理问:“清公,温州知府杨大鹤急报平阳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这可能吗?”

  清安泰:“在杨大鹤急报之前,我曾经收到过庄以莅、赖丙辰等生员联名上书揭露平阳县徇私枉法,私加田粮的条陈。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件事。”

  朱理:“是,大人曾经跟下官说过此事。”

  清安泰:“如今杨大鹤又说‘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显见其中定有原委与隐情。”

  朱理:“大人所言极是,庄以莅揭露平阳县私加滥征在前,杨大鹤报庄以莅煽动民变在后,起码是事出有因,应当派人去查查。”

  清安泰:“是啊,这件事要拿稳,不可轻举妄动。所以我没说话,得先派人去弄清楚事实真相后再说。真是民变,就应该还有急报。”

  兴尽归来,朱理告辞径自回府,清安泰和石敬山在议事房里,看见了闽浙总督阿林保有关平阳“民变平乱”的紧急公文。

  石敬山一手拿着一个竹制大烟袋,一手拿公文看:“呵呵,大人,这下热闹了!”

  清安泰说:“他的消息倒是很快?有意思。”

  石敬山:“他的动作也快!”

  清安泰:“哼哼,本来我还想派人去平阳看看,现在总督都插手了,我们就别再碍事,省得人家说我们要抢功啊。”

  石敬山:“是,这温州知府杨大鹤与阿林保有师生渊源,既然总督亲自过问此事,我们也就乐得个袖手旁观。总督大人一向就是主剿的干将,对民变二字,也特别关注。”

  清安泰大笑:“是啊,让他先折腾去,依我看,未必就真的是民变呢?这杨大鹤在急报上不也只是说‘煽动民变’吗?这‘煽动’二字,大有讲究啊。”

  石敬山:“哈哈,是啊,大人高见,我们静观其变。”

  闽浙总督阿林保,是满族皇亲贵胄出身,世袭爵位,世代为清室大臣。他原本是个老谋深算的封疆大吏,行事历来稳重,可这次却轻信了杨大鹤的急报。

  原来,清朝推翻明朝后,虽然采取了一系列宽松的取士用人的亲汉政策,但中原东南一带民众反清的情绪依然很浓。各地都多次出现过反清的武装起事,如白莲教、大刀会、天地会等有组织的秘密武装,有的甚至公然打出反清复明的旗帜。因此清廷对此甚是敏感,采取的也是强硬的镇压手段。而阿林保就是主剿的干将,对“民变”二字,他特别警惕。他大笔一挥,就在杨大鹤的急报上批下“平乱弹压”!

  这其中,还有一个隐情。那是前些日子安徽凤阳闹灾荒,饥民闹事,抢了官库的粮食。地方官怀柔有余,制约不力,致使地方治安大乱。嘉庆皇帝闻报大怒,结果,以“治安不慎,治乱不力”之罪,摘了安徽按察使的顶戴,问了凤阳府的监斩候。须知,凤阳之事原本不大,但嘉庆对凤阳特别敏感,深深忌讳。因为那里是前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老家,于是就小题大做,杀一儆百。阿林保知道皇上忌讳地方闹事,但他不知道皇上忌讳的地方是有名堂的。所以,面对杨大鹤“平阳民变”的呈子,他是宁严勿宽,采取了“平乱”之策,并将此事上奏朝廷。

  阿林保怎么也没想到,平阳“民变”一说,纯属子虚乌有!杨大鹤虽是两榜进士,堂堂四品知府,却是满脑袋糨糊,他竟在这件谋反大事上,不知轻重地撒了个弥天大谎!

  扬大鹤虽然将平阳“民变”的急报报了上去,未见上峰批文,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地不安。一见总督有了“平乱”批文,才把心放下。

  阿林保“平乱”批文一到,扬大鹤立即派出心腹经历朱宇泰,千总蔡廷彪,把总黄升,命他们带领衙差兵役三百余名,磨刀擦枪,煞有介事浩浩荡荡开赴平阳灵溪镇“平乱”!

  灵溪何乱之有?杨大鹤假戏真做,既然抓不到“乱民”,就要抓为首“造反”的人。庄以莅、许鸿志已经不知去向,于是,官兵在灵溪乃至平阳的大街小巷,挨门挨户到处搜捕庄以莅、许鸿志。

  一刹时灵溪的街头巷尾,亭畔桥边,到处张贴的都是捉拿庄以莅、许鸿志的告示。告示上还恐吓利诱说:“窝藏庄以莅、许鸿志者,一律与该犯同罪论处!出首要犯者,赏银五百两!”

  经历朱宇泰、千总蔡廷彪、把总黄升,带领三百名衙差兵役,在平阳分三路到处搜捕。凡官兵搜及之处,平民百姓无不被惊扰得鸡飞狗跳,叫苦不迭。

  灵溪大门村,沪山台下村早已鸡犬不留,被官兵洗劫一空。大门村不仅百姓的财物被官兵抢掠,全村三十多间房屋竟然也被官兵放火烧毁。火光烟雾,三日未熄!村民无家可归,纷纷外出逃难。

  官兵甚至要烧毁大门村村口的许氏祠堂,幸亏灵溪的十七家名门大户,以“许氏宗祠为灵溪唯一学馆”为由,联名诉保,又是请带兵的喝酒,又是塞给当官的钱财,此祠方幸免被焚。

  此行官兵,甚于强盗,害得平阳百姓家家闭户,人人钳口。鼠辈小人趁机造谣生事,诈骗、诬告。横祸飞灾,遍及无辜。如同浩劫,惨不忍睹。

  徐映台依仗官兵的淫威,趁火打劫,强行按每亩三角三挨家挨户向农户征收田赋。农户们鸡蛋碰不过石头,被迫如数上交。这一来,不知坑害得多少家无米下锅,只能过吃糠咽菜的日子。而徐映台自己则不费吹灰之力,立马就得到了两万八千两银子!

  徐映台有了钱,立即叫徐秤砣先送三千两银子回家,以博爱妻徐王氏欢心。然后少不得又给杨大鹤及下属们一些好处,大量的银子当然都是他自己鲸吞。

  徐秤砣带着三千两银票回到江西南昌乐化镇,把钱交给徐映台的父亲,只在家歇了一天,就赶回浙江平阳了。

  他带回来的三千两银子,使徐映台的老子与爱妻乐得眉开眼笑。

  徐映台父亲徐可畴,人送外号“徐克扣”,他原来是开杂货店的,艰难辛苦了一辈子,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现在只觉得是时来运转,从此开始享乐。于是他将杂货铺典给街坊缪大华,生意也不做了。整天种花、养鸟、看戏、打牌九,最后竟染上抽鸦片的恶习。

  徐映台的爱妻徐王氏天生美貌,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骨子里却是个好吃懒做,极其无知的女人。她除了会吃喝玩乐外,什么都不会;除了爱金钱银子外,什么都不爱。徐映台的儿子徐大宝还小,不懂事,只有徐映台的母亲徐张氏是个勤劳的本分人,但在家里说话没人听。徐映台家中有这样的父亲与媳妇,有多少钱能够他们挥霍?

  林钟英从灵溪回到北港不久,就传来“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的消息。同时,也在街头巷尾听到官府正在悬赏捕捉他们的传闻。起初他还不甚相信,直到后来看见官府缉拿庄以莅、许鸿志的告示,亲见官兵在到处搜捕,方知所闻传言属实。

  他暗暗为表兄庄以莅的安危担忧,也深为徐映台的做法感到义愤。一个地方父母官,竟如此颠倒黑白,鱼肉百姓,实乃无耻、卑鄙,也恶毒之至!

  林钟英的家,在北港是个大户。门临大道,坐北朝南,三进四厢的青砖瓦房,很有气派。

  室内拾掇的井井有条,院里种有花草果木。

  厅堂正中是个“天地君亲师位”的中堂,两边有对联:事非经过不知难,人到无求品自高。桌子上面有花瓶,两边有几架摆件,一望而知是个书香门第。

  他家林钟英兄弟三人,他是老大,二弟毓英、三弟殿英皆为人忠厚,知书明理,按乡下规矩,已成家另立门户。林钟英的长子孔馨、次子孔梳都在外地求学念书,小女咏莲尚幼,妻已早亡。父亲林志裕,号孚斋,原在商行供职,因年事已高,赋闲在家。母亲林温氏,知书明理,慈祥善良。全家父慈子孝,忠厚积善,深受当地民众的敬重。

  林钟英的父亲林志裕与母亲林温氏坐在大桌两边椅子上,林中英搂着女儿林咏莲坐在母亲下方。

  林钟英对父母亲说:“要说庄以莅抗捐告官我相信,因为他曾经说过‘若是平阳县私行暴政,我立刻作呈上告,为民请命’的话。但我深知表哥为人,虽然嫉恶如仇,却也遵律守法,他决不会去造反作乱。”

  林志裕:“是啊,县令徐映台如此大做文章,显然是庄以莅戳到了他的疼处了啊。”

  林温氏:“真叫人担心。”

  林钟英:“唉,想不到徐映台身为父母官,竟如此颠倒黑白,鱼肉百姓,实乃无耻之至!”

  林温氏:“唉,钟英啊,你表哥和你表侄正甸都躲出去了,他家就只有你姨娘和你表嫂在家,你姨娘年纪大了,你表嫂身子骨又不好,这男人们都躲出去了,家里的日子怎么过啊?你要经常抽时间,带点东西,去看看她们。”

  林钟英:“是,娘,我知道。”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就是这样一个知书明理的本分人家,竟突然间飞来横祸,惨遭官兵的掠抢与非刑荼毒。

  北港地保李玉生,四十来岁,好吃懒做,且贪而好赌。常与当地恶棍、流氓在一起厮混聚赌,偷鸡摸狗,无所不为,是个无耻龌龊之人。

  嘉庆十二年六月初三这天上午,李玉生懒得下田做活,就搬了把椅子在自家门前的大树下面乘起阴凉。他穷极无聊,一面用一根草棍兴致勃勃地拨弄着他家那条小黄狗的卵子玩,一面悠闲地唱起小调:“一更里月牙儿刚刚出来,东庄的老秀才爬过了墙头来,小奴家不是那样的人……”

  这情景,正好被前来找他的范建百看见。

  范建百一笑,打趣道:“老哥,老嫂子也喜欢这样玩吗?”

  李玉生抬眼一看,却是灵溪的小二流子范建百笑嘻嘻站在面前。

  “呸!你娘才喜欢这样玩。”

  “看看,一句玩笑都经不起。”范建百一点也不生气,挨着他蹲下来,一本正经地指着他家的小黄狗问李玉生:“告诉兄弟,老嫂子要是真跟它玩,你能把老嫂子怎么样?”

  “我不能把她怎么样,只是她要是不跟它玩,世上哪有你啊?谁能生出你这狗杂种来啊?”

  “好了好了,我没工夫跟你斗嘴。天也不早了,我们下馆子喝酒去,今天我请客。”

  李玉生心中诧异,不免问道:“你请我吃酒?稀罕!你范建百一向是把嘴伸在人家的碗里,今天怎么了?嘿嘿,是牌桌上赢钱了?还是又偷到人家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不瞒你说,我巴结上县太爷了。”范建百满脸得意忘形地笑着,说起话吐沫乱飞:“老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告诉你,现在兄弟在县衙门里做事。”

  “哦,说来我听听。”李玉生好生奇怪:这个灵溪的小无赖居然也能混迹到县大衙门里做事?

  “我现在是县大衙捕头的眼线,县太爷亲口说了,等抓住庄以莅、许鸿志,我就能当正经捕快!到那时,我吃的就是朝廷的俸禄啦。”范建百洋洋得意,一脸坏笑,说话时口臭能熏死四周的苍蝇:“今日兄弟来找你,是给你老哥指个财路,老兄,你也要发财啦!”

  “我?我要发财了?怎么发?妈的,这几天我是抓到屎了,手臭。一上牌桌就输,还能发财?”

  “能。”范建百诡诈地笑笑,明知故问:“大路口那一片好气派的青砖瓦房,这家人你该认识吧?”

  他说的就是林钟英家。

  “嗬嗬,林监生家,北港三岁伢子都知道。”李玉生大失所望,直摇头:“他家是有钱,可人家不赌,想拉他家的人下水,等于是做梦。”

  “笨,跟他家的人还能玩什么牌啊,我们直接找他要钱!我打包票,要多少他都得老老实实往外掏。”

  “怎么?他欠你的债?”

  “不是。”

  “那你是抓住他家什么把柄了?我跟你说,他家可是正经人家?再说这林钟英是个监生,是有功名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你别想发财想昏了头,打他家的主意?他林钟英眼里可揉不下沙子。”

  “他私通庄以莅,哼哼,说不准这庄以莅就藏在他家!”

  李玉生闻言一惊,问:“他私通庄以莅?你怎么知道?”

  范建百便将那日林钟英与庄以莅等人在灵溪“香半里”酒家喝酒谈话的事说了一遍。

  李玉生听后,不以为然。他摇着头,失望地说:“他俩的老娘是同胞亲姐妹,是正儿八经亲戚,他们在一起吃顿饭还能定人家什么个罪?再说,就按你说的,当时他林钟英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我们能拿这事来讹诈他?难!”

  范建百连连冷笑,弦外有音地说:“可庄以莅、许鸿志在逃啊!官府正在到处搜捕,这俩人可是朝廷要犯啊!傻哥哥,你焉知逃犯不在他家?”

  “有点意思了,接着说。”李玉生挤挤眼,听出点门道了。

  “我来时,县书董世斗跟我说了,林钟英既是庄以莅亲戚,就有可能窝藏他。何况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吃饭交谈过?要知道,官兵不来搜捕便罢,一来就是抄家!那可是鸡犬不留,玉石俱焚的事啊!董世斗要我们装作给他通风报信的样子,向他家晓以利害,不信他林钟英就不怕搜捕抄家!最后,要他给银子了事。”

  “好,你小子长见识了啊!”李玉生动了心,连连点头:“对,我们就说是县书董世斗说的,给银两千,可免去搜查,破财消灾。不给钱那就要大祸临头!高!”

  “他要是给钱便罢,要是一毛不拔,我们就领官兵来抄他家!嘿嘿,他家值钱的东西可有不少!”范建百阴阴一笑,说:“李哥,你不是说过,你认识知府衙门的经历朱宇泰吗?”

  “他是我表兄,可他在温州,帮不了什么忙啊?”

  “哈哈,朱大人现在就在灵溪。”

  “他在灵溪?”

  “对,他带着官兵正在灵溪搜捕庄、许二犯。”

  李玉山说:“好!是我表哥带兵,那就什么都好说啦!姓林的就是只铁公鸡,我也要拔它一大把毛!”

  范建百闻言大喜,二人又谋划半晌,吃罢酒饭,便兴冲冲到林钟英家敲诈勒索去了。

  这时,林钟英正在家中与父亲议论庄以莅之事,忽闻地保李玉生与县差范建百来找,心里很是厌恶。他平时对李玉生为人就十分不齿,加上正在为庄以莅的事烦恼愤慨,因此也不屑跟李玉生、范建百客气,直接把他俩堵在厅堂门口,淡淡问到:“二位找我什么事?”

  “林先生,我来引见一下,这范建百现在是县衙的公差了,他有要事找你。”李玉生煞有介事地说。

  “哦,范建百现在是官差了?失敬。不知范公差找我有什么事?”林钟英冷冷问道。

  “有人告发朝廷要犯庄以莅藏在你家。”范建百也不理会林钟英的嘲讽,开口就是狠招毒招。

  林钟英恼怒地说:“胡说八道!庄以莅有半年都没到我家走动了,左邻右舍都能作证。”

  范建百嘿嘿冷笑:“他现在是朝廷要犯,要是来的话,还能让人看见?”

  林钟英以前虽然见过范建百,但从没与他说过话。知道他与李玉生都是一路货色,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不屑与其口舌,故把手一让,说:“请,请二位仔细寻搜。庄以莅若是藏在我家,我领下这个窝藏之罪。”

  李玉生故作宽容地笑道:“林先生不必动怒,我们奉行公事,也是身不由己。到府上来是替上司传个话给你的,也是一片好意。”

  “你们的哪个上司?要你传什么话给我?”

  范建百说:“林先生,官兵若是来到府上搜捕,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县书董世斗久闻林先生大名,存心想与你相与交往,他愿意为你周旋周旋。只要你出两千银子,他去为你疏通打点,这样官兵就不会到你家来抄查了。”

  这不分明是敲诈勒索吗?林钟英是行得正、坐得稳的正派人,焉能吞下这种蛆蝇?何况他本来就极其鄙视这种下作之辈,故当即就沉下脸,严词拒绝:“谢了。只是我未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请转告董世斗,不用他费心周旋了。”

  李玉生一听不对路,这样岂不是白来了?便威胁道:“林先生,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掂掂分量,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与庄以莅是姨表兄弟,说你窝藏罪犯,也不是凭空捏造,不要事到临头后悔莫及!”

  他们这番话,已经给里边林钟英的父亲林志裕老人听到。他是个耿直性子,实在忍不住恼怒,走出来厉声说:“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董世斗身在公门,竟敢公然敲诈勒索!大清朝王法何在?天理何存?你们给我出去,别踩脏了我家的门槛!”

  李、范二人料不到会是这种结果,一时不知所措。

  林钟英凛然向他二人说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二位若不进去搜查,就说明你们知道庄以莅不在我家,那就请回罢。”

  李玉生与范建百无奈,只得狼狈离去。

  他俩一走,林温氏老太太出来说话了。

  她埋怨丈夫、儿子道:“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们把事办坏了!他们这一走还能善罢甘休?难道你们没听说官兵在灵溪烧抢掳掠?无恶不作?这帮丘八无事都能生非,这两人再一去搬弄,他们焉能不来找事?”

  林志裕与林钟英听后,亦觉后悔。可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他爷俩终不愿向卑鄙小人折腰,甘心受其讹诈。

  老太太接着又说:“唉,事到如今,依我看你们爷俩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的好,万一官兵来了,随意捏造个罪名就能抓人。”

  林志裕想想也是,就说:“也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惹不起,我们躲得起。”

  林钟英为难地说:“娘,可我们怎能把你老人家一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啊。”

  老太太坦然说道:“嗨,你们只管走,料想他们也不会把我这半截都入土的老太婆能怎么样。”

  事出无奈,林家父子略一商议,决定留下十二岁的咏莲在家陪伴奶奶,他们到瑞安同宗交好林中凰家去避一避。

  瑞安林中凰曾几次带信请林家父子去做客,林家父子皆因有事缠身,都没能成行。这一次,正好可以了此夙愿。

  当天下午,林家父子为避诬陷捉拿,就躲到瑞安他的同宗伯父林中凰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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