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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四钦差秉公办案 八恶人罪有应得

  浙江巡抚清安泰与按察使朱理,于嘉庆十四年正月初五中午到达温州,当夜就会同温州府廷潞,拟订抓捕犯人方案。

  温州知府衙门里里外外的门口,都增加了侍卫。

  内厅里明烛高照。

  清安泰与朱理坐在上首,廷潞坐在下方。

  清安泰:“知府大人,我们要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明天一早分头在温州、平阳等地,一举拘押了杨大鹤、蔡廷彪、黄升、朱宇泰、徐映台、董世斗、李玉生、范建百等八人。”

  廷潞:“是。”

  朱理:“为防止人犯串供,这些涉案人员都是单独关押,不许任何人接触。牢房要加强护卫,日日夜夜都要有兵士看守,不能有任何闪失。”

  廷潞:“是。”

  请安泰:“知府大人,估计钦差们要在温州住上一些日子,你能不能把知府衙门腾出来给钦差们用,这样他们办案子方便点。”

  廷潞:“请巡抚大人放心,下官责无旁贷。”

  第二天,案犯杨大鹤、蔡廷彪、黄升、朱宇泰、徐映台、董世斗、李玉生、范建百等八人全部抓捕到案,被分别关押看管。

  清安泰连声叫好。

  廷潞则在交代班头何常贵,要他把这些皇上钦点的要犯看好。他深知事关重大,不得出现任何闪失。

  何常贵说:“大人请放心,我保证他们想自杀都死不成!”

  廷潞:“那就好,你下去吧。”

  何常贵退下后,请安泰对朱理说:“朱大人,现在一应诸事都已经安排停当了,我想请朱大人留在温州伺候钦差,杭州还有很多待办的公务,我得转回杭州了。朱大人你看成吗?”

  朱理一听,心中暗喜,忙说:“下官遵命,大人放心回去就是。”

  请安泰:“如此,请朱大人在温州多辛苦几天了,回到杭州我再给朱大人接风。”

  朱理:“大人客气了,理当为朝廷效劳。”

  杨大鹤、蔡廷彪、黄升、朱宇泰、徐映台、董世斗、李玉生、范建百等八人拘押后,为防止他们串供,这些涉案人员都是单独关押,不许任何人接触,日夜有兵士看守。只等钦差来到,问案判决。

  一应诸事安排停当,清安泰请朱理留在温州听钦差调遣,自己则打道回府。为了按钦命捉拿人犯,清安泰大年三十都是途中在金华过的,他要赶回杭州,首府衙门不可长期无人主事。再者,他也想赶回家过正月十五元宵节,与儿孙们享一享天伦之乐。

  清安泰背地里还有点顾虑这样安排朱理会不乐意,岂不知他这个安排,正中朱理下怀。

  此时虽然钦差尚未到达温州,但平阳北港老林家到京城告状,在皇帝面前打赢官司的消息,随着巡抚清安泰来抓捕犯人,迅速四下传开。很快就闹得整个温州沸沸扬扬,一时人心大快。特别是平阳灵溪一带,人们借新春佳节东风,敲锣打鼓,放炮烧香,耍龙舞狮,以各种方式庆贺徐映台、杨大鹤等恶人被抓。

  庄正甸得知这一消息后,激动得泪流满面,深感苍天有眼,皇恩浩荡。

  虽然他父亲庄以莅与师父许鸿志是被赃官诬陷惨遭屈杀的,但在外面不知内情人的眼里,他们是犯了国法被朝廷处死的犯人。按照族规家训,凡犯法被朝廷处死之人与从事下九流职业之人,死后都不能埋在祖坟,日后续家谱亦不能入谱。所以,纵然是被诬陷屈死,死后背的也是违法造反,被朝廷处死的坏名声。他的奶奶与母亲为此痛不欲生,如今,父亲的冤情马上就能大白于天下,他怎么能不激动?

  庄正甸一得到消息,立即飞也似地跑回家。

  庄温氏与庄正甸的母亲正在厨房做鱼丸子。

  庄正甸高兴地一下把奶奶抱住:“奶奶!娘!徐映台、杨大鹤那些坏人都被抓起来啦!”

  庄温氏:“什么?你说什么?”

  庄正甸:“我表叔在京城皇上面前,把官司打赢啦!徐映台、杨大鹤都被官府的抓起来啦!哈哈!”

  庄温氏激动得泪流满面:“苍天有眼,皇恩浩荡啊!”

  庄正甸的母亲轻轻“哦”了一声,小声说道:“他爹,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我们家也可以重见天日了啊!”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晚饭,一起来到庄以莅陵墓前。

  庄正甸流着眼泪在烧纸,他把一杯酒洒在坟前,动情地说:“爹,告诉你一个喜讯,我表叔在京城把官司打赢了!我家就要消仇雪恨了,皇上要给你平冤昭雪啦!”

  庄正甸的母亲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

  林钟英的母亲林温氏一听到此事,欣喜异常,心里已知大儿子林钟英在京城把这场旷日持久的官司打赢了。她带着殿英、毓英与孙女林咏莲来到林志裕的陵前,焚香烧纸,向九泉下的林志裕诉说此事,以告慰亡夫在天之灵。

  景禄等四钦差在嘉庆十三年十一月下旬离京,日夜兼程,他们以水路为主,一路逢州过县尽量不与沿途的官府应酬,连新春佳节也是在船上过的,终于在嘉庆十四年正月初十,浩浩荡荡到达了天高皇帝远的温州。

  林钟英与温乃玉二人也随钦差同行,与来时心境已大不一样。舅甥二人沿途一扫昔日愁容,轻松愉快地观赏着大运河两岸变幻莫测的美景。林钟英一路谈笑风生,时而,还油然吟出几句诗词曲文,欣然之态,溢于言表。

  林钟英与温乃玉终于打赢官司,回到了阔别四个多月的家乡。

  林钟英与温乃玉风尘仆仆,按捺不住激动,推开林钟英家的大门:“娘!我们回来啦!”

  “爹!舅爷爷!”林咏莲闻声跑出来,惊喜地喊道:“奶奶,我爹和我舅爷爷回来啦!”

  林温氏激动地走出来。

  温乃玉:“二姐!”

  林温氏一把抓住林钟英的手,忍不住老泪纵横:“钟英,乃玉,你们是好样的啊!”

  林钟英:“娘,你和莲子在家还好吗?”

  林温氏:“好,好,我们都好。快,快到屋里面歇歇。”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鞭炮,接着,锣鼓唢呐喜乐之声大作。

  众乡亲敲锣打鼓,放着鞭炮走进来。

  林钟英愕然问道:“乡亲们这是做什么?”

  一老者对林钟英说:“迎接你啊,祝贺你啊,钟英,你是我们平阳的大英雄啊!”

  林钟英不好意思地说:“我算什么英雄?那为民请命,惨遭屈杀的庄以莅、许鸿志他们二人才是英雄。”

  老者:“他们是英雄,你也是英雄!”

  温州知府廷潞遵照巡抚清安泰的安排,早已腾出知府衙门给众位钦差使用,把他们一应生活与公干物品安排得井井有条。

  景禄等四钦差下榻后,足不出户,也概不会客。他们调集了所有与林钟英一案有关、以及与平阳“民变”有关的案卷,多次仔细地研究分析案情。

  景禄与吴俊还来到原告林钟英家中,亲验林温氏与林咏莲的伤疤,也亲眼看到了林家偌大的房屋内,被抢劫后一无所有的现状。

  钦差们还一起去往平阳灵溪大门村实地勘察,走访农户,亲眼看到了许多户满目疮痍的房屋,与劫后余生中那些至今犹谈虎色变、心有余悸的农户。

  他们在杨大鹤编造的所谓“纠众数千,煽动民变”现场,看到的只是个不足半亩的小稻场。这地方三面是水田,一面是陡峭的山坡,至多容纳几十人,稍微再多点便无法立足。“纠众数千,煽动民变”一说,不攻自破。

  就在钦差们忙于研究案情的时候,一天夜晚,朱理在自己下榻的房间里,神色严峻地问一黑衣人:“我要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黑衣人:“我以打探清楚,他家已经被封禁,里面现在没有人住。”

  朱理点点头,拿出一个布包,说:“好,你把这件东西藏到他家一个人们看不见,但又容易搜寻到的地方。事情要做得绝对机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吗?”

  黑衣人:“是,知道。”

  朱理说:“办完事情后,你不必再来见我,立即就离开这里,赶回杭州。我办完这里的公事后,回去立即提拔你,同时另有赏赐。”

  黑衣人:“是,谢大人!”

  而在灵溪台下村庄以莅家,庄温氏和庄正甸母亲正在准备衣物,要去温州听判。

  庄正甸认为奶奶和娘年纪大,到温州那么远,还是不要去,有自己去听就行了。

  但他奶奶庄温氏:“不,说什么我都要去。”

  庄正甸母亲也说:“这么大的事情,我也要去!”

  庄正甸理解长辈的心情,只好同意。

  通过十来天的查询求证,钦差们完全掌握了整个案情的真相。

  钦差们考虑到闽浙总督阿林保在行文弹压平阳“民变”后,曾委派百龄来此复查过“民变”之事,便火速把百龄调来温州候讯。

  经过精心充分准备,钦差们决定于嘉庆十四年正月二十三日在温州府隆重升堂审判断案。

  林钟英历经三个年头艰难的民告官历程,终于要有结果了。

  消息传开,整个温州喜气洋洋,人们敲锣打鼓,奔走相告。温州知府大堂前人山人海,欢呼声响彻云霄。

  这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艳阳高照。

  景禄、吴俊、舒灵阿、张润四位钦差,身着官服,威严地端坐在大堂。朱理、廷潞与其他涉案地方官员站在堂外廊下,福建按察使百龄也于前两天到达温州,与朱理站在一起。

  杨大鹤、徐映台等一干人犯则被看押在阶下,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胆战心惊。

  林钟英、温乃玉、庄正甸、林温氏、林殿英、林毓英、林咏莲,以及当初与庄以莅一起给浙江巡抚清安泰上呈揭露徐映台私加田赋的赖丙辰等人,也都早早来到大堂下听审。

  主审官为钦差京堂吴俊,只听他轻轻一拍京堂木,威严地问:“原告、被告及证人是否到齐?”

  衙差班头答道:“启禀钦差,原告、被告及所有证人均已到齐。”

  吴俊点点头,命道:“带原告林钟英上堂。”

  林钟英扬眉吐气走上大堂,撩衣跪下:“冤民林钟英,拜见众位钦差大人。”

  “有何冤屈,一一诉来。”

  林钟英心潮澎湃,激动得难以自制,历经艰难的前后三年层层鸣冤告状,终于今天要见天日!

  他略微定一下心神,朗声说道:

  冤民林钟英,浙江温州平阳县人。嘉庆十二年四月,温州府平阳县私加皇粮,将每亩二角三钦定田赋私加至三角三,引起民怨。灵溪学馆教席庄以莅为此上书巡抚,激怒知县徐映台。徐即以抗纳拘捕庄,途中被武师许鸿志救下,徐映台即以庄、许二人夺犯抗粮罪诬报温州。温州知府杨大鹤进而谎报庄、许聚众千人造反,平阳发生民变。闽浙总督阿林保即下令弹压。致使庄、许无辜被以处极刑,大门村几十户民宅被焚,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同年六月初三,平阳县刑房董世斗,指使地保李玉生与县差范建百,以窝藏庄以莅罪名,来到我家勒索,敲诈未成。初四,温州府经历朱宇泰、千总蔡廷彪、把总黄升即带兵差数百名来到我家抄家。朱经历毒打我年迈老母,又取铁钳烧红,将老母烙烧至昏!又对我十二岁幼女施以酷刑。朱经历在初五又纵兵将我家洗劫一空。光天化日之下,官兵公然施暴,行同强盗。高龄老父,被活活气死!此情确实,北港人人皆知。望钦差大人为我伸冤啊!

  吴俊听罢,把京堂木一拍,厉声下命:“原告林钟英且站一边,带被告原平阳知县徐映台!”

  衙役把徐映台从外面押上堂,徐映台已如丧家之犬,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吴俊听罢,把京堂木一拍,厉声命:“原告林钟英且站一边,带被告原平阳知县徐映台!”

  衙役把徐映台押上堂,此时徐映台已如丧家之犬,在钦差面前,他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吴俊问道:“徐映台,平阳监生林钟英告你在嘉庆十二年春私加田赋,是否属实?”

  徐映台已知无法抵赖,承认说:“是。”

  吴俊问:“本钦差问你,私加田赋是何人指使?私加多少?赃款现在何处?说!”

  徐映台哭丧着脸答道:“私加田赋无人指使,是犯官一人所为,但事前禀报了知府杨大鹤,杨大人未加制止。每亩田赋钦定二角三分,私加一角,全县农田二十八万亩,共加银钱二万八千两。犯官花去八千,尚有两万藏在住处。”

  “来人,速去徐映台住处追回赃银。”吴俊发下令签后,又问:“庄以莅、许鸿志二人触犯那条刑律,你亲去抓捕?”

  “庄以莅煽动抗粮拒纳,故而拿问。许鸿志夺犯并殴打本官后,与庄以莅双双外逃。”

  “哼!你私加田赋,庄以莅抗粮拒纳便不能成立,况且庄以莅与监生赖丙辰等人已上呈给巡抚大人揭露此事。庄以莅既然没有犯法,就不是犯人,许鸿志夺犯一说亦不能成立。徐映台,本钦差再问你,你说许鸿志殴打你,你伤在何处?”

  清朝刑律,平民殴打官员是犯罪行为,情节严重者可处以死刑,故吴俊有此一问。

  “伤在左肩。”

  “有无伤疤?”

  “没有,此人会武功,他把我打成内伤。”

  “可有验伤医案?”

  “没有。”

  “可有治伤药方?”

  “没有。”

  “哪位郎中为你瞧的伤?”

  “没有。”

  “胡说!此等已立大案,你一无伤痕,二无医案,三无药方,四无郎中,显见一派胡言!画供,下跪候判。”

  徐映台沮丧地退下,跪在一边。

  “带被告原温州知府杨大鹤。”

  杨大鹤被押上堂后,依然是不慌不忙,一副知府大人派头。他习惯地整整衣服,下跪叩头见礼:“下官温州知府杨大鹤,叩见钦差大人。”

  吴俊斥道:“嘿嘿!杨大鹤,看来你是习惯自称知府了,可你早已不是温州知府啦!”

  “是,下官糊涂。”

  “杨大鹤,徐映台于十二年四月私加田赋,你可知情?”

  “知道。”

  “为何不加制止?”

  “下官糊涂。”

  “你在同年四月,定下庄以莅、许鸿志纠众数千,夺犯殴官,煽动民变之罪,并将此事急报浙江巡抚与闽浙总督衙门。本钦差问你,此事是何人出首原告?何以为证?”

  “下官糊涂。”

  “本钦差再问你,平阳到底有无民变?你要明白回答!”

  “下官糊涂。”

  吴俊气得把惊堂木一拍:“说?平阳到底有没有‘民变’?”

  “没有。是下官糊涂。”

  “杨大鹤,既无‘民变’,为何你于嘉庆十二年四月直到六月间,还一直派兵平乱?又为何要焚烧灵溪大门村的民宅?”

  “下官糊涂。”

  “杨大鹤,你身为知府,前年七月林家到温州投状诉冤,为何不受?”

  “下官糊涂。”

  “真是一塌糊涂!”

  杨大鹤一连许多“下官糊涂”的荒唐回话,把众钦差气得哭笑不得,堂上的衙役们有的已经忍不住窃笑起来。但那些旁听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乐,一齐哄堂大笑。

  “肃静!”吴俊把京堂木一拍,说:“杨大鹤画供,下跪候判!带被告平阳北港地保李玉生!”

  李玉生上堂后急忙跪下,未待钦差发问,便磕头如捣蒜地说道:“大人开恩,小人如实招供。前年六月初三,范建百在县书董世斗的授意下,拉我到林钟英家去,诬陷他窝藏庄以莅,企图讹诈他家的钱财。林家不买账,我俩就找到在灵溪带兵搜捕庄以莅、许鸿志的温州府经历朱宇泰,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谎称有人看见庄以莅藏在林钟英家。第二天我们就领他带兵来林家搜捕,以泄私愤。”

  “李玉生,林钟英告朱宇泰等官兵把他家中财物全部抢走,可有此事?”

  李玉生忙不迭回话:“有有,连坛坛罐罐、桌椅板凳都搬走了,除了几张床,什么也没留下。”

  吴俊不再多问:“画供,押下候判!带被告范建百。”

  范建百与李玉生一样,不打自招,垂头丧气地画供候判。

  吴俊又令把被告朱宇泰押上堂。

  朱宇泰跪下后,吴俊问道:“朱宇泰,林钟英告你在前年六月初四到他家对他老母幼女非法施以烙刑,可有此事?”

  朱宇泰咬牙不说。

  “传证人臬司衙门毕仵作。”

  毕仵作跪下后,吴俊问:“本钦差问你,原告林钟英称,你曾在臬司驻扎在温州驻地给林温氏与林咏莲验伤,可有此事?”

  “回大人话,有,是去年八月的事。”

  “按当初验伤单如实说来。”

  “是。回大人,林温氏肩膀、左臂烙伤共五处,林咏莲肩头、右臂烙伤四处,俱为火钳所烙。”

  吴俊转问朱宇泰:“朱宇泰,你还有何话说?”

  朱宇泰狡辩道:“大人,事情是有,但我是带兵公干,并非是非法施刑。”

  “哼!公干?说,公干何人所派?所派何事?”

  “卑职是按知府行文抓捕庄以莅、许鸿志。平阳县差范建百在我面前告发庄以莅藏在林家,下官受命抓捕该犯,不敢玩忽职守。”

  “搜捕就是搜捕,有犯便抓,无犯撤兵。审讯查案,非你之责。你为何要对林家迈妇弱女施以酷刑?说!”

  朱宇泰一时语塞。

  “本钦差再问你,林家告你与千总蔡廷彪、把总黄升,将他家中所有财物尽行抢掠,可有此事?”

  朱宇泰喏喏无语。

  “说!”

  朱宇泰知道无法抵赖,只得承认:“有。”

  “这也是公干?”

  朱宇泰索性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耍赖再不开口。

  “画供,押下候判。”

  接下来蔡廷彪、黄升、董世斗等人,都老老实实招了供。

  一干人犯审完,已近午时。

  吴俊与景禄等略一商议,宣布把众被告押下,退堂待判。

  朱宇泰被押走时,在堂外突然看见按察使朱理,他连忙挣扎着上前跪下,求道:“请按察使大人救我!”

  朱理冷冷说道:“钦差办案,系受皇上所派,谁也救不了你。朱宇泰,你只有认罪服法,悔过自新,才是你惟一的出路。”

  朱宇泰恶狠狠盯了朱理一眼,被衙役押走。

  中午吃完饭,四钦差商定,下午被讯者俱是现任官员,为官场名声计,不许百姓旁听。

  这一次,被讯官员均坐在堂外走廊下听传,气氛比上午较为缓和。

  依旧是吴俊主讯,他首先传讯温州道台陈昌齐。

  “温州道台陈昌齐上堂听讯!”

  随着衙役的呼传,陈昌齐恭身上堂,下跪行礼:“温州道台陈昌齐参见众位钦差大人。”

  吴俊问:“陈大人且站立一旁,本钦差问你,林家于前年七月在道府投状,你为何不受?”

  陈道台答道:“下官当初以为,朱宇泰身在公门,断然不会知法犯法,行此愚蠢之事。谁知他竟真有此等恶行!下官知过。”

  “去年五月底,林钟英又来到道台衙门递状,你为何还是不受?”

  “禀钦差大人,当时下官知道他家的案子,在温州府已经立案,并且正在审理查办,下官怕节外生枝,干扰知府审讯,故而没有受理。”

  “哼,似是而非,强词夺理。下站!”

  “是。”陈昌齐不安地退下。

  “温州知府廷潞听讯。”

  “下官在。”廷潞连忙进来,驱前跪下。

  “林钟英多次奔告于温州府,你为何久久受而不审,审而不断,最后反把此状推给永嘉县?”

  廷潞早已打算好实话实说,争取钦差同情,以求从宽发落。

  他如实说道:“下官从实说来,请钦差大人体察见谅。下官受理此案,开始的确是想秉公办案,后来在审案中牵扯出平阳县徐映台私加田赋,前温州府杨大鹤假报‘民变’,闽浙总督阿林保又谎报‘民变’,屈杀庄以莅、许鸿志等重大事件。下官卑微,不敢得罪上司,更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生怕引火烧身,只得以避嫌为由,委派永嘉县代审。廷潞不胜惶恐,恳请处置!”

  “下站!传永嘉知县高毓英!”

  高毓英在堂外已经听到了里面的说话,这才知道廷潞当初要自己代理审断林钟英家案子,明里是重用信赖自己,暗地里却是在把自己当替罪羊,不由心里大为恼火。

  但他也来不及细想,慌忙躬身进堂,给钦差磕头见礼。

  “永嘉知县高毓英,参见钦差大人。”

  “高毓英,你为何接下林家的案子,受而不审,把被告关而又放?”

  “启禀钦差大人,并非下官不审林家的案子,因千总蔡廷彪、把总黄升、经历朱宇泰等人多次依势拒传。下官已经准备在嘉庆十四年八月下旬强行将其三人拘捕审判,但在传唤原告林钟英时,林钟英却不知去向,故而才将案子退回温州。在此之前,因李玉生、范建百等俱是从犯,下官命他们取保候审,随传随到,并非是释放。”

  “你说他们是取保候审,有何为证?”

  “现有担保文书。”

  “呈上。下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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