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师院同学百态图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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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师院同学百态图录

(之一)

 

徐家祯 



一九五七年,毛泽东发动“反右斗争”以后,没有人再敢批评政府, 批评共产党了,于是,1958 年开始,毛泽东就在全国开展轰轰烈烈的“大 跃进”运动,说要“15 年赶超英国”。不但工业、农业、科技要超越,而且 文化、教育也要超越。于是,工农兵也可以编词典、出书,新的中小学和 大学也如雨后春笋,到处建立起来,原有的大学,当然也就扩大招生。我 就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进的上海师范学院(简称上海师院,亦即现在的上 海师范大学),读了个中文专业。关于我怎么会进这所学院的,我已在 〈忆好友夏君〉(注 1)这篇长文中详述了,这里就不再重复。

上海师范学院,顾名思义,这是一所地方性的师范大学。上海另有 一所华东师范大学,那就是毕业生在华东地区,甚至在全国分配的大学了。 上海师范学院招的既是上海市区和十个郊县的学生,毕业以后也就近分配 在上海各区各县。师范学院,培养的目标就是中学老师 —— 那时,上海 还有几所幼儿师范学校、中等师范学校,那是分别专门培养幼儿园老师和 小学老师的,属于中专性质,与师范大学各有分工,非常明确。所以,中 文系培养的就是中学语文老师。不是文学家或者语言学家。

“大跃进”一开始,全国中小学数量大大增加,于是,教师和学校其 他工作人员的需求量也大大增加,所以,大学就必须扩大招生。就我观察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我们这批进入上海师院念书的大学生,大概属于这 么几类人:

一批是年纪比较大的所调干生”。“调干生”就是已工作了几年, 再进大学来接受的学生。“”就是“干部”的思。“调干生”,就是干部的学生,来大学学。这批学生的年龄普遍比较大,其中占 很大比的是以前单位中的骨干和党员,这批人中有一分人其实 因为文化知识水平太差来就不适合当老师,所以他们进师院, 然是要他们层金以后,到中学当工作人员或领导干部的。

调干生”中还有一些并骨干和党员的,那么,这人,大致都 是一有一文化基础,可以进一步接受大学教育,毕业后当老师的人员。

调干生”既然已工作,有的还已,有了家小,那么,进 大学后就能继续领取,也就是有带薪权利。这是被很多带薪 中毕业生们最为羡慕的一

另一批是有各种问题其是有家或个人问题中毕业生。1949 年改朝换代起,至 1977 “文”后高考止大学 的中生通过的“政”(“政治审查”的简称)。“政”时不但要调 查学生人在中学时的政治表现,还要学生的家父母历史情况、海关系,的如以举考试档案里要祖宗三代的 来龙去脉。要是“政”时发现学生人或者属中有某些治问题,比如: 父母被共产党政府、关的,有海关系的,“土改”时农的,在“反右”斗争时上“右帽子的,因贪污被判刑的,等 等等等,或者人在学校有不、政治表很差的学生,高考成绩考 得再好,也往往很难进入一大学或者某些系科的门。但是,上海师范 学院这类地方性的大学,往往还会开一他们进念念一性的学科。其是在中学需教师,师范院校扩大招生的年代,这批学生在新生 中大比

,我对高的这种做法,一向存大的疑问:照理来说, 教师既是培养人业,那么,师范院校当然应该不但是政,而且在学业上也是最优秀的学生才对。要是有因为他的政治情 况得到信任,所以,不适合培养他成为一名专家、生、学者,难道 让他当培养下一代的老师就合适,就放心吗?是一个人十分费解 矛盾,但 1977 ,这就是中国的招生原

第三批是高考成绩比较的学生。这批学生能因为出生于工人、 农贫民,等等所“出好”的家,但是高考考得不理想,不能 被其他等院校录取,于是,遵循“大学要面向工农兵子女”的原,就被 送进师院来“深造”了。

第四批学生是一习成绩可以,但身体不好,甚至有缺陷 的学生。我也很怀疑,这人毕业以后怎么中学当老师?!

以上类人,我当时的观察,就包括了我周围的所有学,当然, 也包括了我自己。说得好,我可以说,我的学们是一“大杂烩; 说得难听,那么,我的学们就是一乌合之众”了。当然,这说, 要是我的学们看见了会不服气、不赞成,或者不高兴,但是,,我既然已经把自己包括进这“乌合之众”里了,那么,大家可心平气和一

我在〈忆好友夏君〉一文的开说了,我于与人交朋友。 学几年,有学,我可句话都没有他们交流过。即使有几位 同学与我比较熟悉,但也只能算泛泛之交这一类的,所以,今天我的学,也只能他们的表面印象,这就是我这篇随笔叫〈上海师院百态图〉的原:就画漫画仅勾某些同学 的一个轮廓而已。

注 1: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75789/202502/23601.html

两位书记

 

在我学中,我首先到的,就是我们儿 —— 党郑蔚学。郑蔚然是调干生,年纪比较大,可是我所有学中年龄 最大的一位吧。念书时已经三了,比我整整大了 13 岁。在我来,他好、五十样子了。郑蔚然个,但站着背有 ,所以不但了一,而且加老了。郑蔚然的方方的, 得有大,而眼睛却小,与。他的脸色白 ,还有浮肿,不是健康样子奇怪的是,十 年,我们重的时郑蔚然的没有丝毫变化,一就这么个相 貌。可,他就是这老,但的老了,却又的那

郑蔚然说起江浙方言的口音,他介绍说,他是 浙江里的人 —— 现在我已忘记小到上海来学生(“学 生”在上海中就是“当学”的思),在一家自行里工作。56 年后, 商店公私,工人商店,他在里当了干部,现在就到上海 师院来当“调干生”了。

郑蔚然的文化程度究竟,我在不清楚,不过听他的经历, 我他不一会在进师院中文化程度。当然,他来大学念书,来 就是当干部来的,书念得好不好要。郑蔚然进师院就已入了党, 所以,在我们的是“党之职。不,我不知道我们之外,还有是共产党员。就有,也不会得上一个的人数, 所以,我很怀疑郑蔚然大概还是几个记呢!小了。

郑蔚然既当了,开起会来,说当然会有官腔口 音拖长了语官腔现出来了。但是,我倒觉郑蔚和、我们后来那个当长的叫徐纪大的学那厉害纪大不,他那一刀削脸人一知道这不 是个好处的角色。而郑蔚然,却待近人,一没有干部。他那得老容貌得他是我们的一个“老阿哥”。

进师院,我与郑蔚然是一个寝室的。郑蔚在下的右熄灯了,大家还无睡,有人就会在黑暗:

“老郑呀故事呀!

于是郑蔚然就开始讲故事了。他说的“故事”大分是他在自行学生时发生的,或者他还没来上海,在下时的经历。大家要他讲 故事来也刚熄灯解解而已,于是就一 个个进入了梦乡郑蔚然说的故事,大家也就忘记了。我得他有一说,在下时,里有一天树然出现了一蟒蛇里 人说,这条蛇蛇精,不打死它,于是就法把蟒蛇抓起来, 去放生了。那时有十的我,,就记住了。

学既不热络团干部更敬了,因为我 反、入党。在大学期间,我与郑蔚然几没有人来得好曾找,要我开会积极发言,要有动与家划 清界限,争。我了也耳边风而已。不,老说,我郑蔚 来没有坏感。他人十分谦虚,学上有问题总虚心向别的 教。他也来问过我一学业上的问题,我总尽力帮助他。我他当一个“老大”而已。

到了毕业分配,奇怪郑蔚我分在一个中学 —— 建东 中学。毕业分配,当然,系里是不会事先学生意见的。 但是,郑蔚然,作学生中的党员干部,我应该是有格参加系里的 分配工作的。他不但事先应该知道自己会分到个学校,而且系里在分 配别的学生时,一也会听听他的意见。如是这,那么,郑蔚所以会与我分配去同一学校,一因为他要求的结,我后来 一没有问过他毕业分配的,所以不知道与我分在一所学校 的目的是么。

我们进了建东中学,我一年是中一个主任的语文老师。郑蔚教政,可一个主任。我, 不他教语文的原很显然,是因为他的语文专业水平太差。我的想 应该确的,因为教了一年政,他就被调出建东中学,到上一所叫愚园中学的中学记兼校长了。

郑蔚后,当然我就基本断绝了来非区里开教师 大会,有时也有可能见面。“文”时,作一个学校的一郑蔚然当 然一定受过冲击,但我与他不在一个学校,就不了。“文”后, 园中学近的市重西中学,他就了市西中学的教导主任,大概一直做退休

郑蔚然来密切起来,是在“文后,甚至是在我出国后了。“文”中,我们家赶出了自己近一条弄堂了。因为我们的后来公安局占领了全区交通察的宿 舍,而我们的则被公安长一家占领了他们的住宅, 所以,“文”结,要干部带头党的政长一家我们。但是,察的宿舍一时合适的地方,不出,于是,我们就与察们在栋房里 一起了好几年。那时,我已出国,在上海老是我小弟弟一 家和我父母了。这时,郑蔚然不怎么到我家来了。他父母 说,他区里有人,他可以通过他们,尽快整栋房子都我 们。然而,那时,我父亲他们已了,有 140 多平:有个大房间,再加上从三通往四有一 个不小的,他们餐厅:一家五口住着也不拥挤, 所以,下么时还,他们。当时,会上一很差, 我父母下有住着日夜有人,反而全,所以,郑 蔚然的动要求,他们听听而已。得我 1983 澳洲 亲过年,郑蔚然来我。我们屋顶那个大,他就当我的说了一需要的可以

以后,次回国,我郑蔚见面,一起到午饭郑蔚然当我们干部,毕业后与他保持系的学不吃饭, 他姚德禄淦鑫几个老学也一起来, 大家聚聚。那时,我们还没有系到郑蔚然,他说: “好几年没有消息了,一了。”我不,在工 作的南汇坦中学的号码然一到了。于是,后来会,加。后,大家就郑蔚然开玩笑,说: “要他系不到的人,就!

有一年,郑蔚然还系到杨惠(?)的“调干生”。知 道我要杨惠就出面去发大(大概是一个退休老人的 动中心吧)一个大房间了十几会。我得那时夏在 上海,也一起加了。我们的另一个党团干部加了。大家谈谈师院毕业后的经历学中已出国的,有我和夏人。会后,到我拍拍我的,说:“大家年纪老了,要身体。”其,也是以来不与一,不 知道怎么那别关起来。

长得墩墩的,十分结实;她肤平平不起原来不与我,后来,并过次班,我们的人数增加了近十个, 于是了我的学。那时不但是员,还是我们,我的出定很。“文”后,我别的老学说,在“文”的中,了大错误,“文”后 还当时党的一个活》刊物上,。 所以,大概在老学们面前没有了。那发大会上,她隐隐约约说了这。但以后,我国,没有再来加我们 的会。了几年,我们在郑蔚面前多,他说:“系 不上了,大概!

,我郑蔚然是一个纯朴忠厚的人。 我出国后与老学们会时,郑蔚常会一样子问我: “,国现在怎么说我们中国?”我,他当了一党的干部经过前例的文化大”,大概内媒也产生怀疑。 所以,他想从听听上到是怎么评论中国这个共产党国家的。 其,那时刚刚开始实行改革”政西直都看好中 国的来,以中国以后也会成为大家的一员,所以的也大积极的一少负的新

还有一郑蔚来一《夹沟》我。甘肃 一个不毛地,50 年代后69 年代初期,是流放和别的“类 分”的地方。上海有不发配到那里。80 年代,有不少报发出来,那里饿。于是,有作家就了这《夹沟》的书。郑蔚我这书的时说:“的有这!太了。 我了。”我郑蔚真太了,悲惨实 只过去四、五十年在中国大地上发生的许许多多悲剧的一小!是一名共产党员,的党难道知吗?

郑蔚退休以后,他告诉我们他还在。我没有他, 的是分的历史,后来了没有。他还说,他在。有一我一当老。我们有一会,到他家去看他,然后再出一家近的聚餐郑蔚然的家的是五、 十年代建的红砖公房,大概应该是他工作单位分配他的。而那时, “起来”的人起几十、几来了。

后一看见郑蔚然是 2009 年,那年我八月大学退,九月 底国。告诉我,郑蔚然得了癌症,已院了, 所以,我澳洲了一瓶牛他,他可以,增加一 养。院是杰陪的。那,他太太和他一个儿子都在。郑蔚 神志清楚。他告诉我,他全身难过睡觉。后来他太太和儿 告诉我,他可不了几了。然,我去看他的天晚上, 我已睡觉了,因为起,坐飞疆旅来, 说郑蔚然已经去了,年 80 。我说,我明就要,他的追悼 会我加了。说,他我们老一个花圈。这就 是我与郑蔚然友结。 (未完待续)

觉晓 发表评论于
程乃珊书里写到中学里,的确有富有家庭出来的同事,再低调,一件衬衫,一只手表就显露。
我初中老师真不怎么样,基本连本科水平都没有。
觉晓 发表评论于
跟读。
祝身体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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