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y的玫瑰人生

Mary的玫瑰人生

使女

            Mary姓刘,夫家姓王,所以她的追思弥撒上用的姓是王。这再恰当不过,因为她是个夫唱妇随的好主妇,一个为丈夫养了三个孩子的好母亲。

            说起她,我脑海里跳出的影像就是,她在公园慢跑,嘴里不停地念诵《玫瑰经》。玫瑰经就像一首电影主题曲一样,贯穿了她主演的整个电影。

            我们的女一号身材姣好,中等个子,瘦长脸,眉眼细长,有微笑意。唇下有一颗明显的痦子,据她说那痦子给她带来好运是不能去点掉的。她声音偏高,语气温柔。她的母语是粤语,所以普通话讲得需要努力。她平日里操持家务并不注意打扮,只有到主日时,才会细心修饰。而在她的要求和帮助下,她的丈夫及两男一女的三个孩子也总是神采奕奕、穿着考究地出现在主日弥撒上。

            Mary不会开车,所以外出买菜总是要丈夫陪同。她不在意,还得意于自己这个在别人眼里的弱点。她觉得,丈夫可以依靠,也愿意被依靠是一件幸福的事。女人嫁对了人就行,何必那么能干?!

            她的这种观点几乎把全世界妇女多年来争取权力的斗争化为乌有,而她自己却行她所信的,在生活中处处体现她对自己丈夫的依靠、服从和关注。黄昏时候,人们常常看到

Mary夫妇一同散步,周末便会出双入对。       

            她不要求自己能干,却非常能干。她爱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还爱种草、养花。更不得了的是还做得一手好菜。她祖上是中药世家,她对各种草药耳濡目染地知道了很多。用在料理上,便不仅是锦上添花,而且是有质的提升和飞跃了。

            我和Mary是邻居,相识是因为我主动去敲她家的门,问她是否愿意把她的个人信息给我。当时我正在发起一个雅虎群组,以便九十二个邻居彼此交往,让我们的社区更有家的温暖。她爽快地答应了,还把我请进去坐下聊天,称赞我在为社区做好事。

            后来,我进入了我们社区的董事会,虽然是义务工作,但非常忙,每天有多个电子邮件往返,和其他四个董事会成员讨论社区的各种需要处理的情况,多的时候有几十封。比如哪家又漏水了,是什么原因,是否应该是业主委员会支付费用;再比如,社区的外墙要粉刷,有至少三个提供外墙粉刷公司竞标,董事会需一一面谈,开会商量、比较才确定下来;再再比如,我们社区总是有外人把车子停进来,让我们这个自己的车位都不够用的社区停车难上加难,问题怎么解决?…… 英文不是我的母语,我需要加倍的努力,才能不负众望。每次月会前,我都会仔细研究上月的财务情况,做好各项议程的案头工作,以便在会上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其他董事们共同商议如何让我们这个社区得到更好的维护。一个志愿工作愣是给我做成了全职,本来就不是很强壮的我就病起来没完,一会儿感冒,一会儿过敏,一会儿肚子疼,一会便秘。

            Mary说要给我按摩,调养一下。我说好,但是付不起。她说,不要钱。我不愿意占便宜,推辞。她说好吧,20美刀一小时。她说我为这个社区做了很多,她帮我健康起来,也就是帮助社区了。于是我便答应了,每周一次。

            这一下来就是几个月。每到约定的时间,她就会准时,带着几件小小的家伙事儿,出现在我家门口。那一个小时不是好过的,常常疼得我滋哇乱叫。可没想到的是她是那么高明的中医师。在她的治疗下,我竟然一天天地健康起来。治疗期间,她还常常把家里煲的汤送过来给我喝,告诉我这对我身体有好处。我也积极配合,来者不拒。到治疗快结束时,我问她为什么不去开一个中医诊所,可以有一番事业。她却说,她只给家人按摩。

            渐渐熟络起来的我们无话不谈。当得知我也是天主教徒时,她就邀请我去华人天主教会参加中国新年派对。当得知我曾经堕胎,她就主动为我的这个未能出生的婴儿奉献了一台弥撒。当得知我喜欢读经时,她就支持我组织邻居的新教姐妹一起读经。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有滋有味,我们的情感越来越深,我们的孩子也一天天地长成了大姑娘、小伙子。

            十年后,我们搬离了那个社区,以比较便宜的价格在不是那么好的地段买了一个较大的房子,准备把家里的老人接过来。我跟她说,我会来看她,等我全部装修完了,请她来我的新家玩儿。到现在,我还没有把新家完全装修好,也就没有想请她来一坐的念头。

            人在两地,彼此都有一个家需要照顾,都很忙。我很少回去,但每次回去必要到她家报道,每次都是说不完的话。而她则会高兴得做这做那,招待我。

            我们不打电话是因为我不愿意打扰她念《玫瑰经》,她也不愿意接电话是怕别人打扰了她念《玫瑰经》。我们不写电子邮件,因为她没有精力花在这些事上。她有老公和三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她有圣母妈妈需要时时刻刻地对话。她曾经邀请我和她一起念,我没有那个耐心,念了两天就不再坚持了,倒是另一个新教姐妹常常和她一起念,念到那个姐妹居然改信了天主教。她对我这种态度并没有显示出不满意,只是为我感到遗憾。

            追思弥撒上,她丈夫说,她是在家人念《玫瑰经》的声音中安然睡去的。我潸然泪下,是别离之苦,更是对她玫瑰人生的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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