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个人能手打整套家具,必然已是木匠中的好手; 若一个人仅凭看书,自己组装汽车,还在美国卖得高价,那他会是有天赋的维修师; 若一个人能既做电影美术指导,又能做编剧,还赢得侯孝贤“他的精彩我拍不出来”的至高评价,想必已非凡夫; 而如果上述都是同一个人,他还精通建筑、艺术、绘画、写作…… 如果你对中国当代文学不太感兴趣,或是还年轻,那么这位已经70多岁的作家也许听上去非常陌生。但知道他的人都爱他。 他被认为是“当代文学里最被低估的作家”,为人低调避世,作品甚少;如同一个隐世的传奇,只有那些“有缘人”方得见真颜,领略个中不凡。 陈丹青说他是“天下第一聊天高手”“话里都是宝藏”。 王朔说他不是一般人,是几十年才养成的人精,讲的都是断根儿的道理。 高人总是遁世,他在36年前发表了《棋王》、《树王》、《孩子王》惊艳众人,抱得大名之后,他就始终与主流保持着距离。 但30多年来,他的作品被重复阅读,无数人将他视为偶像,前簇后拥,只为等他开口讲故事。 诚如梁文道所言:“中国文坛的损失之一,便是他不再写小说……要是没听过阿城讲故事,那可是终生遗憾!” 老一辈的知青上山下乡,又能不受革命语言的影响,像是水泥地里长出半寸青草来的,只有王小波和阿城两个。阿城身上有一种六朝文人的气质,比如和政府不合作,和主流不妥协。读者都等着他,他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着,淹通博识、学贯雅俗,也只露一点。他说“人生有生之年,不妨多东张西望,拼命干,其实浪费生命。商业竞争常常是盲目的,我们不妨有胆量闲一闲。”莫言说阿城活得明白,其实也只有他这样的高人,有这样的胆量。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他便发表了震动中国文坛的“三王”——《棋王》《树王》《孩子王》,当时凡是读书人,嘴里无不喊着阿城的名字。他的笔法如同内家高手,招数凝练,有章法,一招既出,后招绵绵。各地风土人情,没有他不懂的,旁门左道都知道,诙谐幽默,有鼻子有眼,极其增智益寿,以至于有人说听了十年阿城讲故事,没一夜说得重样儿的。读他写的文章,如滚珠走玉,更是顺畅无比。一会儿像将你的心提到喉咙,愣是不放下去;一会儿又像万重狂风贯通肺腑,震撼中痛快万分。他把碗高高地平端着,水纹丝儿不动。他看着碗边儿,回报了棋步,就把碗缓缓凑到嘴边儿。 这时下一个局号又报了棋步,他把嘴定在碗边儿,半晌,回报了棋步,才咽一口水下去,“咕”的一声儿,声音大得可怕,眼里有了泪花。 他把碗递过来,眼睛望望我,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里面游动,嘴角儿缓缓流下一滴水,把下巴和脖子上的土冲开一道沟儿。
这场棋艺高人之间的对决,充满了镜头感和紧张感,不由得让人深入到故事中去,跟着主人公经历一番。 阿城的遣词造句颇为巧妙,每一笔都不多余,无声胜有声。 03 他写风吹火苗,明明是生活中最普通的场景,却写出了极特别的境界:“有风,火便小吼,暗一暗,再亮一亮,又暗一暗。柴又一塌,醒悟了,缓缓压上几枝,有青烟钻出来,却又叭的一声,不知哪里在爆。” 字短但有力、有节奏,够深刻,去掉任何一个字甚至一个符号,都无法呈现那种火苗在眼前忽明忽暗的美感。 就像是把油全撇开只留下一汪清水的人,说的通透,说的深刻,不造作。像你这种出身不硬的人,做人不可八面玲珑,要六面玲珑,还有两面是刺。 书应该是越看越少。人生有限,你要不提高效率的话,读的书一定少。 初读阿城,会觉得很亲近,因为讲的都源于生活;再读阿城,会觉得很敬佩,因为故事背后,高于生活。有些故事,读完以后,我们总想说明,其中的教训是什么。而真正好的书,它的一切教训和领悟,都已经包含在里面了。 可以说,阅读阿城,就像拼好了你生命中最缺少的那块拼图,让你的思维变得完整,眼界变得开阔,人生也变得大不相同。 读阿城的文章,就仿佛他就坐在面前清谈,游刃有余,气度非凡。你知道它一定还有许多法宝,但他慢悠悠说着,通透、自如、轻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