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豆不只为了得豆

徐令予  撰文

上面的照片摄于3月27日。去年秋天种植的蚕豆，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刀霜风剑严相逼”，终于为我们带来了第一波的收获，蚕豆吃在嘴里喜在心上。

种豆虽辛苦，收益亦颇丰，常言“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其实种植蚕豆，种豆不仅得豆，种豆也可得花，种豆还能得友，种植蚕豆好处多多，种了好几年的豆，今年的体验最为深刻。

以往我只是在自家后院种植蚕豆，这次在屋前的草坪中央也种上了二十多棵蚕豆。时维九月，秩属三秋，这时候的南加州是：“骄阳退而暑气散，干旱尽而雨水来。”於是把花坛稍作平整，挖洞把蚕豆种子埋入土下。蚕豆的生命力十分顽强，种子的出苗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一个冬天，蚕豆的幼苗无惧风雨茁壯生长，不费功夫不添麻烦，像极了邻居家的乖孩子。

南加州的早春二月是蚕花盛开的季节。蚕花开在叶腋下，花冠蝶形，白色，具红紫色斑纹，花蕊黑白相间。一簇簇的蚕花，半遮半掩在翠绿的叶间，“犹抱琵琶半遮面”，春风轻轻拂过，就像花蝴蝶在叶间翩翩起舞，空气中散发着蚕花清新淡雅的香味。

从此这片蚕豆地就成了周围的一道风景线，散步和溜狗的邻居经过我家门口都会驻足观赏一番，毕竟早春时节我们这条小路上除了草坪还是草坪，实在也没啥其它可看的。我们的邻居老美居多，许多人不识蚕豆为何物，当被告知是豆类作物后均赞叹不已，他们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观赏性和食用性结合得如此完美的植物。

蚕豆花开秀新妆，翩翩似蝶舞春旺。

邻里田畔话桑麻，笑问园中何物香。

蚕豆在美式英语中被称为 Fava bean 。“Fava"是“favorite”的非正式缩写形式，意思是“最喜欢的”，它通常用作名词，表示喜欢的事物或人。例如，如果某人说：“These books are all my faves”，这意思就是“这些书都是我最喜欢的”。从蚕豆的取名不难看出，老美对蚕豆真是情有独钟。

我家的左邻是意大利裔美国人，前几年享用过我们自种的蚕豆，今年又亲眼看到了蚕豆翠绿的身姿和美丽的蚕花，更是对蚕豆钟爱有加。他们今年要把前院的一畦地????包给我种植蚕豆，我将成为我们社区的蚕豆种植专业户！老美爱美，种花种草；老中贪吃，种菜种豆。看来只有种植蚕豆才能让老美老中携手同行！

其实中国传统文人也爱蚕豆花。清代的扬州八怪之一汪士慎曾写过一首《蚕豆花香图》：“蚕豆花开映女桑，方茎碧叶吐芬芳。田间野粉无人爱，不逐东风杂众香。”诗中描述了蚕豆花在田野上“寂寞开无主”，不随波逐流，不与百花争奇斗艳的孤傲印象，以此勉励自己成为一个有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的在野文人。

蚕豆是人类栽培的最古老的食用豆类作物之一，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期传入中国，现世界各地均有分布和生产。为什么叫蚕豆？元代王祯的《农书》说：“其蚕时始熟故名”，就是养蚕的时候吃的豆。而明代李时珍《食物本草》说：“豆荚状如老蚕，故名。”我觉得这两种说法都有一定道理。

从古至今，人生一世，吃总是一个永恒的主题。鲁迅小说《社戏》中有孩子们偷吃罗汉豆的生动描述，这罗汉豆就是蚕豆。《孔乙己》一文中多次提到的茴香豆也是由蚕豆加工而成。蚕豆是江浙一带的传统美食。蚕豆富含蛋白质，蚕豆晒干后又便于贮存，在饥饿为常态的日子里，蚕豆绝对配得上是寻常百姓家的救命罗汉了。

记得在“三年大饥荒”时期，我的父母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许多干蚕豆，家里有一只用来装被子和冬装的白铁皮的箱子，撤空后装进了干蚕豆足有大半箱。这些干蚕豆比今天的山珍海味更珍贵，靠了它们一家人才免去了饥饿和营养不良的困扰。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成了我在北美兢兢业业垦田种豆的主要动力。

蚕豆易种，它的适应性很强，田边地角、房前屋后、田埂坡地，它都能茁壮成长。真可谓是“有点土壤即生长，给点阳光就灿烂。”种植蚕豆是园艺新手入门之首选。

一般来说，蚕豆应在霜降前后下种。南加州气温暖和，九月底即可分批下种育秧，蚕豆总体而言是喜寒怕热，让蚕豆生长发育期尽量避开南加州的烈日暴晒是成功的关键。大多数的农作物都是春种秋收，蚕豆却是秋播春收的少数派，在寂寞的冬季和早春，反季节的蚕豆让人看到了生机和活力，它是冬天里的一片绿，它是早春中的一团花！

春风中的蚕豆花綻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让我顿时想起了幼时漫步在太湖东山的田埂边，就是这同样的早春气味，故乡彷佛又来到了我的身边。

蚕豆生故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种植，此物最相思。

就在本文完稿之后不到二周，朋友潘先生夫妇两人开车来我家送上枇杷一大盆。我女儿正好到LA探望我们，她吃得不亦乐乎，枇杷在她们美东地区是稀罕之物。我们赶紧采摘了一些新鲜蚕豆回赠潘先生夫妇。投我以枇杷，报之以蚕豆，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蚕花已谢豆满荚，正是枇杷欲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