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照片,几段小故事
文章来源: 枣泥2022-02-28 15:38:24

那天翻照片,又看到了这张集体合影,上面写着:

 

为了孩子们的幸福让我们青春的热血永远沸腾

                      (抚顺)市中心小学校全体女教工

                                                          56.3.8.

 

那是1956年三八妇女节时我母亲工作单位的女职工集体照。里面有母亲和她的同事和朋友们。

 

这张老照片勾起我的许多回忆……

 

 

最后一排左边第一位是贾桂茹贾老师,母亲一辈子的朋友。贾老师的夫君姓付,在电力系统工作。

 

和我母亲一样,开始住在抚顺,退休后搬到沈阳。两位老伙伴一直有来往,没事通个电话,互相窜串个门。妹妹说每次陪妈妈去看贾老师,他们都刚刚搬过家,新家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好。最后是带电梯的8层大楼,贾老师住6楼。

 

贾老师有三个儿子,两个母亲有意把贾老师的二儿子和我妹妹撮合到一起,可是两个年轻人大概太熟了,不来电。2008年夏末,84岁的母亲随我来美国,出发那天,贾老师的儿子开车送她到我家和母亲告别。老师好像知道老朋友一去就不回来了,老泪纵横,令人心碎。

 

第5排左2有些像我弟弟的班主任张艳春老师。记得她圆圆的脸,很漂亮,夏天穿着好看的裙子。

 

依稀记得5排左4是身材清瘦,皮肤白皙的孙老师,一直是这个发型,走路时腰总是不挺直。小莹说她后来当过校长。

 

宏宾认为5排左5是我们的第一位班主任张慧芝老师。我有疑问,因为照片中的老师有点老。大滨说:1963年我们上小学时张慧芝老师结婚不久,长着一副和善、肉肉的脸,短头发,穿着西装裙。

 

曾经在学校担任红卫兵团干部的小学同学宏宾说5排左6是李淑芝老师,文革期间分管红卫兵团。宏宾还说李老师和我们的班主任张慧芝老师关系不错。

 

5排右1和她下面的老师,好像其中一个是刘老师,和我们家换过缸。

 

北方的冬天几乎没有青菜,几乎家家都会在秋天白菜大量上市时,腌上一大缸、甚至几大缸的酸菜,作为冬天的食材。我们家从来不干这种事,因为虽然父母在北方住了一辈子,可他们是南方人。家里没有酸菜并不代表我们没有吃过酸菜,“同居”贺家和闺蜜刘家的酸菜我们都吃过。哥哥姐姐长大些也希望家里腌一些酸菜。

 

要腌菜需要缸,父亲就买了一口大缸。我父亲买东西都是大手笔,比如给我们买衣服从来都是一买就是五件,每个孩子一件。他自己的衣服也是一次买好几件,同款不同色的。出差到了出茶的地方,不是买半斤或者几盒茶叶,而是实实惠惠地搬了砖头大小的茶砖回来。买缸到没有买好几个,只买了一个,可是这口缸的直径有一米,高也是一米。这得腌多少菜!母亲没有那么爱酸菜啊。

 

后来刘老师听说了,主动和我们换缸,我还记得好几个人把那口特胖的大缸放在借来的手推车上,送到刘老师家,再把一个精致的小缸推回来。于是我们也腌了几次酸菜,几次而已。

 

4排左5,陶老师也是母亲的老朋友。住在北台23组,和我家隔一趟楼。有一段时间我和陶老师的女儿来往密切。一天我去她家玩,陶老师正在帮女儿分析如何处理一件身边小事。这件事让我非常震惊,也让我非常羡慕,因为我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谈话。不知道是父母不敢说话,怕我们不小心说出去被告发,让他们本来如履薄冰的生活更加艰难,还是他们本身都属于情商低的人。可能两者都有吧。

 

4排右4是李荣芝老师,长得很精致,儿女也个个漂亮。她是我妹妹小学二年级时的班主任,儿子和我弟弟是同班同学。文革中期,妹妹在班里有个好朋友孙X,俩女孩常常是你来我家,我去你家,一起玩。哪知孙的母亲是学校革命委员会成员,而我妹妹是狗崽子。孙母指示班主任把两个孩子拆开,于是这位李老师特意找妹妹谈话,告诉她以后不许找孙玩,而且从此各种精神折磨,这件事对刚刚开始懂事、七八岁的妹妹打击很大,很多年后还记得。不过妹妹说已经宽恕她了。李老师自己也挺不幸的,儿子在家附近(北台养老院)骑自行车玩,被汽车撞上,二十来岁的大好年华戛然而止,其实那时路上汽车非常少,也可能因此双方都大意了。

 

3排左3是吴老师。吴老师有腿疾,她一家人住在学校。

 

吴老师右边(3排左4)是金言老师。金老师一家也住在学校里。老师的丈夫好像是她的表哥。她们的一儿一女智力都有一点问题。提起金老师我就会想起她的两个孩子,总是一人背着一个书包,笑嘻嘻地跟在她的身后。

 

3排右3是在学校幼儿园工作的于阿姨。我曾经上过我们学校的幼儿园,常常生病的我给于阿姨添了不少麻烦。

 

2排左2来自湖北,是母亲在抚顺唯一的老乡,记得她的模样却忘了她的名字。她丈夫很早(文革前)就去世了,有时她带着孩子来我家和母亲聊天。文革初期,扛不住压力,自杀了。留下一个十几岁叫志东的儿子。志东中学毕业时因为其孤儿的身份,没有下乡,被分配到市建筑公司当工人。那时母亲常常叫他来家里吃饭,有时天晚了就在我们家睡,第二天吃了早饭再走。

 

如果我的记忆无误,前排右1的年轻老师姓刘,那时应该刚出校门不久,因为第二年她就和我的母亲,还有几个难兄难弟一起被打成右派。母亲说小刘当时还不满20岁。

 

好人好命,小刘老师的男朋友没有抛弃她,从部队转业后立刻把她带到新疆。他们在新疆生活了一辈子。

 

1976年的一天妹妹回家,看到一位不认识的叔叔坐在家门口,一问才知他在等我母亲,他是刘老师的丈夫朴叔叔。朴叔叔告诉妹妹他夫人是母亲的好朋友,这次去沈阳出差,特意来抚顺看望夫人的老友,还带来新疆特产葡萄干和打糕。母亲非常开心,招待朴叔叔在我家吃了晚饭才放他离开。那时我在农村插队,多年后和妹妹聊天才知道这件事,妹妹说朴叔叔和蔼可亲,而且非常帅气,又说新疆的打糕特别好吃,上面一层褐色的糖,印象深刻。

 

母亲在美国时曾经给刘老师打电话,接电话的是朴叔叔,刘老师出门买菜。直到挂电话,她还没有回家。很遗憾。

 

3排右1是我挚爱的母亲童庆云。

 

母亲最美好的时光都贡献给了这个学校,得到的是各种酸甜苦辣。

 

还有几位老师,我没有在照片中认出(找到)她们,当时的党支部书记董勋,王副校长,老高太太(一直单身,收养了一个小男孩)。。。

 

小学同学宏宾说得好:无论是哪位老师,只要我们是她的学生,就要有一个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