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比起包罗它的外壳来，是既简单又复杂。先说简单的。比起外在的肉体，人心所占的比例很小，如果不是微不足道的话，所以从一个存粹物理学的角度来看，人心的物理机械运动，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大它十几倍甚至上百倍的其它人体部分相较。从这个意义上说，人心是轻微的，简单的，有时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可是，当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它时，却不能不惊讶人心的巨大能量和滔天泻地的冲力。我们的肺有思想吗？我们的四肢有感情吗？我们的脚底会歇斯底里吗？可是，我们的心，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不论是邪恶的还是善良的。就这点来看，你说它怎样，还简单吗？心的那点破事真是挺多的吧？

这个世界上最怕的就是拧成一股绳的人心，且不管绑在这根绳子上的蚂蚱有几个吧。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将人心这个东西研究透了，那该有多好啊！可不是吗？千百年来，一切的故事，一切的恩恩怨怨，一切的战争杀戮，一切的舞台剧 – 不论是喜剧还是悲剧，哪一出剧目离开过人心的搅和，哪一场大戏，不是由这颗拳头般大小的东西设计制造出来的？谁能拦得住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谁又有力量，去左右这个以贪婪著称的小东西？最温暖的东西是它，最令人心惊胆战的东西也是它，最让人感到无比寒冷的东西还是它。它是谁，从哪里来？

和平久了，会让人心滋生折腾的渴望，哪怕这种折腾是那种要命的折腾，谁会在乎呢？它现在离我还远着呢。可是，眼前的沉闷，却快要让我窒息了。上天啊，来点折腾的刺激吧，哪怕是让我丢胳膊少条腿，我也会感激您的大人大量的。

人心，就是一个不折不扣、卑鄙龌龊和高尚儒雅并存之地。任何想要刻意美化或者丑化人心的做法，要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想掩盖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还原人心的本来面目，而不是为了政治上拿不到桌面上的考虑，都是值得我们敬重的干净行为。

人心是一个善变的尤物。我们何时何地曾经觉得自己真正轻松过了？除非有朝一日，我们能将这个不省心的东西摘除掉，变成一个没心没肺，超级幸福的人。

人心善变，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正是因为这种摇摆不定、见利忘义和虚无缥缈般的难以琢磨和不确定，才让人心一跃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难让人把握的一种东西。它是一种物质吗？是，但是你能接近吗？不能，或者相当困难。

想要测试人心吗？最好的观景点就是：一个有着潜在的巨大利益的圈子之中。在这里面，你想见到什么样的嘴脸和人心，你只管耐心就是了。用不了多久，人世间一出出的戏剧、闹剧、悲剧、悲情剧都会相继粉墨登场，让你免费饱个眼福。怕只怕你自己没有这个足够的耐心，去享受这等人间的快事。
 

2024-02-13: 摘自《随笔杂感 – 人类篇》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