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极端主义(从毒品危机看美国制度与文化的症结之二)
文章来源: 井观天2021-10-30 20:24:33

 毒品困扰美国已经几十年了,有人也许会说,《毒病》又是老调重弹吧?绝对不是。近二十年的新动向是制毒从家庭作坊变成一种工业。原来的恶人是黑帮,现在居然是冠名博物馆的亿万富翁。有人又会说:不就是赛德勒家族吗,媒体都讲滥了,有什么新鲜的?作者选弗吉尼亚小城罗诺克切入,因为这里打赢了对普度制药的第一个官司,镇痛药造成的药瘾悲剧终于引起全社会的关注。药瘾悲剧暴露了美式资本主义的重大缺陷。如同以前的快餐和肥胖症危机,毒瘾危机让我们发现巨富的产生是以牺牲老百姓的工作、健康甚至生命为代价的。这一节我从资本、工人和消费者三个角度分析资本极端主义的问题。

(一)赢者通吃、垄断造富

       美式资本主义用专利和股权激励以及世界最大的市场制造了世界上最多的亿万富翁。中国采用了美式的股权激励,拥有与美国一样大的市场,又因为限制外资为国内企业提供了垄断的条件,产生了与美国数目相当的亿万富翁。赛德勒家族凭借一款镇痛药,挤入美国头二十位首富的行列。美国成了贫富相差最大的发达国家之一。高管的收入是普通员工的百倍,而大老板的身价是员工的万倍。暴富的示范效应的确激励人们发明、创业,试图成为下一个苹果和谷歌。

       赛德勒家族喜欢附庸风雅,积极扮演艺术赞助者的角色。华盛顿的亚洲艺术馆就以赛德勒冠名。赛德勒家族还告诉纽约的大都会博物馆,愿意报销此馆已有的几件艺术品,换取赛德勒收藏的冠名。

        美国是自由资本主义思想的大本营,又是最大的经济体,它的资本主义就更为极端。上篇提到的小毒贩琼斯为了中产的收入造成几个人吸毒过量死亡,赛德勒家族的财富万倍、十万倍于琼斯,因为他家上瘾药致死的人也成比例增长,达到几万、几十万。这就是资本极端主义的罪恶。

(二) 销售主义

       我们很熟悉”消费主义”这个词。美国人为了享受,不惜透支信用卡也要买、买、买。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销售主义这个词。介绍各种销售技术的书我就见过至少几十种。销售员想方设法让你掏钱包。普度制药为了利润,不惜把大量上瘾药推给患者。西弗吉尼亚州一个小镇的药房一次就拿到九百万片hydrocodone,够这个只有392人的小地方消化的,而它所在的Mingo 也确实成了美国鸦片类处方药死亡率第四高的县,真不愧是冥国县。人被简化为消费者,上瘾药成了杀鸡取卵的药。

(三)绝望的工人

        弗吉尼亚西部山区的主要工业是采煤、家具和纺织。采煤业因为气候变暖的舆论受到关停的压力。家具和纺织业迁到了中国等地。很多失去工作的人给自己办个残疾身份,拿政府的资助。这有点像沃尔玛等企业的员工工资低,不得不吃福利。资本家省钱是以政府增加支出为代价的。

工厂废弃的衰败小镇也使居民增加了以毒品消愁的可能性。这些另一本畅销书《乡下人悲歌》也有描述。中国入世,美国工人下岗。《北美自贸协定》是克林顿签的,中国入世是克林顿政府谈的,小布什签的,而奥巴马签了TPP。民主党搞自由贸易比共和党还积极。白人蓝领受自由贸易伤害最大,从民主党倒向主张保护主义的川普。

        以芝加哥学派为代表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和中国的改革开放河流,促成了全球化。资本家尽显国际主义者本色,使被抛弃的工人诉诸民族主义,用选票选择川普这个贸易保护主义者,去打破资本家的美梦。

        美国的工厂外迁也许无法避免,因为九十年代美国工人的工资是中国工人的几十倍(美国工人一天挣一百美元,中国工人一个月一百美元就不错了)。这么大的落差不是关税能挡得住的。近年中美工人的工资差距从几十倍缩小到几倍,关税才有了那么一点作用。

       工厂是小镇的经济支柱。当年怎么操作,工人才能保住工作?资本家应该告诉工人,因为中国和墨西哥的竞争,美国工人必须降低工资,美国工厂才能保持竞争力。工作五天变成工作两天可以失业保住每个人不失业。这样的妥协在日本有可能,但美国的制度和文化并不支持这样的谈判。工会宁可工厂倒闭,也不妥协。政府又逼着企业交各种金。选民不愿听降薪的忠告,会选鼓吹收入增长的政客。

       正当中国和道琼斯高歌猛进的时候,落魄的美国蓝领以普度的上瘾药消愁,几十万美国人因过量而死。这样强烈对比产生的嫉恨心使落魄的美国人仇富、排外。

       工业化的合成毒品近十年对美国人的摧残集中暴露了美国资本极端主义的冷酷。消费主义草菅人命。资本家不惜用移民替代本国人,或者干脆把工厂迁到国外。班农早在2011年就预言美国将兴起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他是根据2008年的金融危机做这个判断的,那时瘾药危机还不明显。近十年的瘾药危机更促使班农的预言成真。我对毒品问题本身兴趣不大,更关心它暴露的美国制度和文化的危机。这才是我写这个系列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