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我都趁上班的时候溜号出来,到夏姐家给她熬汤做饭。夏姐这两天话很少,几乎不和我说话,我也不理会,只负责每次监督她把汤喝完,然后便把厨房收拾干净再离开。
到第三天,夏姐唇上又浮现出一点儿红晕。那天晚上,我照例收拾好一切正待要走,夏姐喊住我:“阿休……”
我脚下一停,转过身子面对夏姐。
“这几天,辛苦你了。”
夏姐的言语让我感到一丝欣慰。我笑笑,坐到了沙发上。
“明天我就要上班了,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夏姐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隔着茶几对我继续说道:“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直直地看着她。
我正待发问,夏姐轻叹口气说道:“我们的开始原本就是一场错误,现在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以后,我只是你的姐姐,我会象以前那样关心你,不过仅此而已。你就快跟田甜结婚了,我真心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我傻傻地看着夏姐的脸庞,虽然仅仅隔着一个茶几,但给我的感觉却仿似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那么远。爱和不爱之间,莫非都只是我一厢情愿?
半晌,我沮丧地问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菲儿……”
我话里最后那两个字,对夏姐而言无疑象是一道惊雷,她一下子弹起来,睁大了眼睛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苦笑两声,说道:“婉衣,你瞒得我好苦。”
“我……你……”夏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喃喃问道:“你……看过我的电脑?”
我缓缓点点头,说:“若不是那天无意中看到你的挂机记录,我还真不知道你就是菲儿,你准备瞒我一辈子么?”
夏姐低下头,半晌后才抬起头,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对我说:“菲儿已经不存在了。现在无论是菲儿也好,夏腕衣也罢,对你来说都是过去时。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你快要结婚了,你要好好对田甜,别辜负她。”
我内心一阵黯然,绝望地看着夏姐:“别辜负田甜,我就能辜负你么?”
既然我不能给夏姐一个承诺,再拖下去对她来说也只是一种残忍的等待。放手,或许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我慢慢站起身来,迎着夏姐坚定的目光走过去,她也从沙发上站起来,终于,我们的身影再度交叠在一起,那拥抱,那吻,都是那么激烈,一种充满诀别的激烈,像是藉此让记忆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又像是想藉此把对方牢牢吸附在自己体内。直至最后快要窒息,我才放开夏姐,转身往大门走去。
“阿休,等等……”
难道夏姐后悔了?我欣喜若狂地回过头,却听她轻轻说道:“把钥匙……留下吧!”
我一度雀跃的心再次沉入冰冻的谷底,默默掏出钥匙串,除下那把熟悉的钥匙,放在大门处的鞋柜上。
“砰”的一声门响,把我和夏姐隔离在两个世界。几多温馨、几多迷恋,在这一刻都已成为过去……在收获的秋季,我却失去了婉衣,失去了菲儿。
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我眼前闪动的全是夏姐的音容笑貌,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正想着,前面的长安车来了一个急刹,我下意识地踩了下刹车,却仍是“轰”地一声撞上了它的“P股”。
那司机怒气冲冲地走下来质问我,我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也懒得理会他说些什么,只是拿出钱包数了五张红色大钞递给他。那家伙一愣,旋即接过钞票骂骂咧咧地开车走了。
我顾不上查看车子的情况,继续往前开,最后,车停在了“快活林”门口。
“方哥,今天就你一个人啊?”守门的小弟看见是我,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随口“唔”了一声,推门进去。
怒斩不在,倒是雷管跟孑孑在吧台后调笑。
“啤酒。”我径直走到吧台,找酒保要了一瓶啤酒,仰头灌了两大口。
雷管见我有些失常,撇下孑孑跑过来坐在我旁边,好奇地笑问:“眼镜,你撞鬼了呀?”
我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消沉地答道:“是兄弟就不要问。”旋即又冲酒保吼了一声:“来,给他来一瓶。”
可能是见我不对劲,雷管也不开玩笑了,老老实实坐在旁边跟我你一口我一口地对干。
酒入金樽,何妨沉醉!醉了好啊,至少可以忘记眼下诸多不愉快的事。
不知道喝了好多瓶,我觉得头越来越痛,但是神志却似乎越来越清醒。酒这玩意儿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你越想喝醉的时候往往就越清醒。我他妈的为什么醉不了?忘不了?
喝到肚子发胀的时候,我一个人起身朝厕所走去。
刚走到厕所门口,我就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个女人喝酒比我想像中还厉害,一会儿你再叫两瓶度数高点的洋酒进来,不兑饮料,你和陪酒的小妹儿帮我,我就不信灌不醉她。”
另一个男人马上赔笑答道:“老大,我做事,你放心,保证让她今晚……”
随后就传来这两人**的笑声。
咦,这对白怎么这么熟悉?我揉揉有些发痛的脑袋,恍惚间,像是又看到夏姐醉得一塌糊涂地被黄胖子搭在肩上的那一幕。我心中一苦,妈的,败类到处有,酒吧里特别多。
我守在门口,等那两个败类出来后看清楚他们进了一间包房,我才进厕所“减负”。回到吧台,我拿起两个空啤酒瓶对雷管吼道:“抄家伙,跟我来。”
雷管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学我抄起两个酒瓶就跟了上来。
走到包房门口,我一脚踹开房门,大吼了一声:“女的出去!”
包房里面只有两男两女,其中一个女人斜靠砸沙发上,看样子已经喝得“到位”了,另一个陪酒小姐一见是我们,赶紧很配合地冲到门外。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被我们的举动吓得愣了一下,旋即站起身来嚷个不停。
“左边那个是你的。”我对雷管交待了一声,便径直冲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面前,拿起酒瓶在他头上砰的一声砸碎,那家伙马上就捂着脑袋埋下身去哇哇乱叫。他的同伙刚要上来帮忙,雷管的酒瓶也在他头上开了花。
我才不管眼镜男喊爹还是喊妈,把破酒瓶子扔到一边,跳到沙发上对着那家伙就是一通狂踩。踩得兴起,又挥起拳头劈头盖脸一阵招呼。直打得浑身没力气了,坐在地上,看着那滩烂肉傻笑,笑着笑着,竟睡着了。
朦胧中,好像有人在摇我,又好像听到很多嘈杂的人声。我想睁开眼,可怎么也办不到。
我是被一道强光照醒的,醒来的时候,赫然看见刀疤和张飞。
“老弟,你终于醒了。”张飞望着我,一脸苦笑。
见我醒来,刀疤冲我肩膀就是一拳,骂道:“死眼镜,我还以为你娃挺尸了呢!”
我坐起身来,揉了揉发痛的头,茫然问道:“我怎么会在派出所?”
张飞答道:“我们接到报警说‘快活林’有人闹事,赶过去一看,结果是你老弟喝醉了酒,把人打伤了,伤者被送到医院去缝针去了。”
哦,我一下想起来了。那两个淫贼,不打不足以平民愤。
“雷管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你今天发什么神经?”刀疤怪笑着问道。
当下我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下。张飞沉吟片刻,叫王纪去找那个陪酒小姐来给我作证,咬定那两个瓜货不安好心。
安排好一切,张飞才长吐一口气。刀疤则奇怪地看着我问道:“别人救美还有个想法,你是那股神经发了啊?”
我瞪了刀疤一眼,懒得说话。郁闷,今天救的女人连长啥样都没看清楚。
没多久,那个陪酒的小姐被带到派出所,证实那个眼镜男确实要她多灌旁边那位女士喝酒,而且当那位女士喝得半醉后,胖子也确实曾对她动手动脚。
一桩醉酒滋事案,经过陪酒小姐这几句话,转眼变成了见义勇为的壮举,而我,也从一个闹事的醉汉一眨眼变成了救美的英雄。
呃,原来英雄是这样炼成的。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深夜了,十月底的L市,秋意渐浓,似乎在预示着这是个离别的季节。在游戏里,我是冷风吹不皱眉梢的沙城城主,可在现实中呢?凉风过处,我竟觉得连骨子里也渗着寒意,酒倒是醒了一大半。
刀疤和雷管一左一右地走在我身边,或许是刀疤一时兴起,这瓜货竟扯起极度靠左的破喉咙大吼:“我站在,猎猎风中,恨不能……”雷管则在一旁打唿哨起哄,看他们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世间没什么愁苦事,我第一次羡慕起那两个瓜货来。
雷管来派出所的时候,把我的车开过来了,至于他怎么会有车钥匙,我估计是趁老子睡着的时候“偷”的。我刚要上车,忽然听见雷管高喊了一声:“哎呀……”
这瓜货又有啥事一惊一乍的? 只见他指着车头上的凹坑对嚷道:“你这个车什么时候被撞了?”
撞了?什么时候?我闻言绕到车前面,看见车头处被撞凹了好大一个坑。
我正要张嘴骂是哪个瓜货干的好事,猛的省起来酒吧前好像是我追尾了,便支支吾吾给雷管大致解释了一下。
我满以为雷管会给我一个鄙视的中指,或是骂我这个徒弟不争气,没想到他只是围着我转了三圈,上上下下地看我。
“有屁快放,转锤子转!”老子头都要被他转晕了。刀疤此时也停止了他的“英雄赞歌”,掉过头来奇怪地望着雷管。
雷管神秘兮兮地冲刀疤招手说道:“你看眼镜这家伙今天是不是哪里不对?”
刀疤仔细看看我,嬉笑着答道:“哪里不对嘛?还不是四个眼睛一副瓜样。”
操,老子的所谓“正常”就这般形象么?
“不对,这小子今天一定有什么事。”雷管难得深沉地摇摇头,开始分析道:“先是撞车,然后喝闷酒,然后打架……”
刀疤在一旁纠正:“不是打架,是见义勇为。”
雷管无视刀疤的反驳,自顾继续分析:“所以我觉得他今天肯定是……”
呃,雷管这瓜货啥时候变得这么会头头是道地分析问题了?我正奇怪,刀疤抢着问了一句:“是什么?”
妈的,刀疤啥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
雷管这次答得很干脆:“我也不知道。”靠,我还以为这瓜货终于开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