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兄说的好!”慕容濂抚掌大笑,大声叫好。而其他人的脸色也稍稍舒缓了一些。
方云微微一笑,虽知萧豫之言,不无安慰自己之意,但是却也叫人说不出什么来,确实,这个身份只要利用好了,自然能够得到极大的助力,只是现在还不宜传扬出去罢了。
“请主公放心,臣等既为河东之臣,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张恺之站起身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同时看了看其他人,所有人都跟着点头附和,说起来的话,现在这些人都已经与河东的存亡绑在了一起,河东若是完了,他们也难以保得周全,况且能坐到今天的高位,哪个都不是笨人,既然主公能这么明白的把话说出来,自然是做了周全的准备,不怕他们把秘密泄露出去的,同时他们心中也都有些感激,无论如何,能够听到这等秘密,主公对自己的重视可见一斑。
“这件事我不说,诸位不说,魏剑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所以倒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严重,只是为今之计,我的身份也好,天命之相也好,都是需要隐藏起来的了,这次本意是造势,却没想到事情有些过了头,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的了,河东这次可是成了出头鸟,把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方云苦笑了一声,“以河东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三大势力中的任何一个向抗,即使加上东部四郡的力量也是不行,因此,我们只好演一次戏给所有人看了。萧军师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我决定…”他顿了顿,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就按照萧军师的计划行事。而且我还有一计,”他把自己跟魏剑说过的计策向众人述说了一遍,众人纷纷点头,“主公好计,这样一来,应该可以打消别人的疑虑吧。”
“主公和萧军师之计虽好,但是…”楚文才站了出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又顾忌着方云的脸面,不好说出口。
“文材有话但讲无妨,”方云笑着鼓励他道。
“是,主公,臣是在担心,这样一来,主公苦心营造出来的天命形象是不是会受损呢?”楚文才担忧的道。
“楚大人无需担心,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将来让天下人看到主公如此难关尚能渡过,自会更加认定主公乃是受命于天的事实,不仅无碍,反而有利,”萧豫笑着解释道。
“嗯,”楚文材点了点头,“军师既如此说,那是下官过虑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了,那从明天开始,我们这台戏就要开始了,大家各司其职,把这场戏演好,接下来嘛...”方云呵呵笑道,“我想一定会很有趣的。”
※※※
“王上,此时不宜向河东发兵啊!”郑文录跪在石义面前力劝。
“不能?方云野心勃勃,这你是知道的,放着河东在我们身后,万一突然捅我们一刀怎么办?”石义怒气冲冲的吼道,就连郑文录的面子也不给了。
“王上,河东经过了与大梁一役,已经伤筋动骨了,方云也好,萧豫也好,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据臣所知,河东现在仅有不到二十万兵力,这些兵力分散到五个郡中,还要提防大梁,根本就不可能再有能力对我国用兵,就算方云发疯,尽最大可能可以动用的兵力也不会超过五万,即使有赵凌云这样的良将带兵,我军在彰武边境有王将军的十三万大军也足以抵挡的住,就算不能取胜,守住战线不退也没什么问题,而一旦我国对河东用兵,必定要在西线抽调大批兵马,大梁、大周都知道了我国企图,必然不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会趁机猛攻,到时候,我军将陷入重围之中,后果不堪设想啊!”郑文录以头顿地,悲声劝谏。
他知道石义在担心什么,可是现在比起河东的威胁来,西线才是更加危险的,况且看样子魏剑和方云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旦河东开战,东线的魏剑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这样一来,大成将陷入四面作战的困境,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啊。
虽然郑文录所言句句在理,可是现在的石义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问题了,他现在一心只想灭掉方云这个心腹大患。石义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大梁大周不用担心,寡人不是已经派出人去联系马云和秦龙了吗?有了他们牵制,大周便不敢轻举妄动,单凭大梁一国之力,怕他何来?”
“可是主公,马云和秦龙是那样好相与之辈吗?没有好处,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相助的,让他们跟着捡些便宜那是没问题的,让他们跟着卖命那是万万不能的,还请王上三思啊!”郑文录连连劝道。
郑文录所说石义哪里不懂,秦龙没有过太多的接触,但是马云的为人,他却是深知的,马云老奸巨猾,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做事的原则很简单,绝对的利益,在确定有好处之前,他是不会行动的。可是他现在心中烦闷的很,一想到方云就感到一阵阵不安,总感觉像是要出什么事情一样,即使是当年魏剑背叛他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不安,这种感觉令他十分讨厌。
“郑卿不必再说了,孤意已决,退下吧,”石义不想再听郑文录劝谏了。
“王上!”郑文录绝望的看着石义,现在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很陌生,多年来他一直对自己言无不从,而今天,他竟然丝毫听不进自己的话去,这还是以前的那个大王,还是以前的那个石义吗?方云呐方云,难道你真的是大成的克星吗?我现在还能做什么?没有王上的支持,我什么也作不了…他无力的以P股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而石义早就已经扬长而去了,没有再去看他一眼。
是日夜里,时候已近二更,大成大将军杜绍权府门前来了几个人。
“麻烦通报一声,我要见你家老爷,”擂鼓般敲了半天门之后,来人对着睡眼惺松、不耐烦到了极点的门房道。
“你是谁啊,这大半夜的,你以为我家老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赶紧哪来的哪待着去!要见我家老爷,等到明天准备好了拜帖再来,这三更半夜的,有病吧你!”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面叫起来,那门房杜良哪里会心里正窝火呢,哪里能有什么好语气,眼前这人是个三十几岁年纪的中年人,一身布衣,虽然身边站了一个像是护卫般的年轻人,可是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权有势的大老爷,自己家老爷可是当朝一品大将军,大成武将之首啊,哼哼,就算是各地郡守见到我也要客气点呢。
“你!”正主还没怎么着,他身边那年轻人已经是怒气冲天了,“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小人!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家大人是谁!”
“嘿!你敢骂我?”杜良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大人?他横竖打量了那人几眼,怎么也看不出像是个大官的样子,他在杜府已经有几年光景了,上至六部尚书,下至各地郡守、县令,什么样的大官他没见过?可就是没见过这样的大官,他眼睛翻了翻,“大人?哪里的大人呐?我可不认得!哼!”
“有眼无珠的小人!今天叫你认识认识!”那年轻人伸出手来,出手如电,反反正正一瞬间抽了杜良十几个耳光,打的杜良头晕眼花,“噔噔噔”倒退几步,差点一P股坐在地上。
中年人急忙拉住了那年轻人,不快的道,“文栋!怎么这么鲁莽!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年轻人不服气的道,“大人,这样的小人要是不好好惩治一下,怕是以后会败坏杜将军的家风啊。”
中年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被打的正要发飙的杜良面前,伸手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抵到杜良手上,“小兄弟,这个你拿去买药,你就回禀说郑文录来访,你家老爷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杜良接过银子,摸了摸自己已经肿起来的脸,哼哼着正要说话,突然一下子如遭电击,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郑文录,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天呐!当朝的左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郑文录!想到自己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杜良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银子“啪”的掉了下去,重重的砸到了脚背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什么?郑丞相来了?快快有请!哦不,等一下,我亲自出去迎接,”杜绍权心中也正忧虑,此刻还没睡下,听到郑文录来访,心中诧异,但是也隐约猜出了几分端倪,此时急忙换好了衣服,随着家丁快步迎了出来。
“啊呀!丞相,未曾远迎,恕罪恕罪,”看到门口的郑文录,杜绍权远远的便拱手大声道。
“大将军客气了,倒是本官来的突然,打扰了大将军休息,还望大将军恕罪啊,呵呵,”看到杜绍权一本正经的打官腔,郑文录无奈也只好跟着敷衍。两人互相客气的走进了杜绍权的府中,来到了杜绍权的书房。
杜绍权虽然是一个武将,可是却不是完全的粗人,也是稍通文墨,当然是无法与郑文录这般名士相比了,他的书房不大,而且里面大多是些兵书战策,但是也不乏一些故旧典籍,诗词歌赋,此外墙上还挂了两柄宝剑,倒是让人看起来很有些儒将的风范。杜绍权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丞相见笑了。”一般武将家中都是少有书房的,而郑文录是当代名士,杜绍权唯恐他心中嘲笑自己。
郑文录仔细的观察了一番,由衷的感叹道,“大将军何处此言呐,将军公务繁忙,还能抽出时间来文武兼修,文录佩服还来不及,何来见笑之说?”
见郑文录言辞诚恳,杜绍权也稍稍放下心来,这才直入主题,“丞相过奖了,嗯…不知丞相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郑文录却不说话,眼睛看了看四下,杜绍权“哦”的一声恍然大悟,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郑文录也对跟着自己进来的年轻人道,“文栋,你也跟着出去吧。”年轻人点了点头,“是,大人,”恭敬的退了出去。
“丞相,这下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杜绍权看着郑文录发问道,“莫非是为了大王欲出兵河东之事前来?”杜绍权虽是武将,心眼却是不缺的,否则即使战功赫赫也难以爬到大成大将军这个位子上来。
“不错,不瞒大将军说,文录此来确实为了这件事,大将军,你应该知道,大王现在的做法是不理智的,现在只有你能劝他了!”郑文录难得如此激动,以前对他言听计从的石义现在不听他的话了,那么唯一能够稍有希望劝阻石义的就只剩下朝中跟随他最久的大将军杜绍权了,因此他在家中思来想去,虽然平素和杜绍权算不上至交,但是关系也还算不错,至少比起右丞相许令明要好的多了,因此他决定前来一试。
杜绍权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以郑文录的身份,若是拜托他作些别的事情,那他是丝毫不会犹豫的,可是,这件事嘛…杜绍权还是不敢一口应承下来的。不错,他确实跟随石义的时间最长,在满朝文武中,他也是最得石义信任的一个,单纯就石义的信任度来讲,就算是郑文录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可是正因为他跟随石义的时间太长了,所以石义的脾气心思他摸的很透彻。
以前的石义,可以说是有些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完全是乾纲独断,直到郑文录出现之后,脾气已经改了很多,但是其骨子里面的固执却是没有改变的,尤其这次的事情,方云将石义想了许久但是没能做到的事情给做了,不管真假,夺取了一个天命的名头,这是石义所无法忍受的,他一直以来都认定自己才是这个乱世的主宰,才是天命所归的帝王,可是现在出了这样一个年轻人,心中的怒火早就已经将理智烧得干干净净了,因此这次的事情,怕是谁劝都没有用了,作为臣子,杜绍权知道不可为便不去为之了,而是转为尽自己最大努力将可能到来的损失降至最低,他只有这个办法。
“丞相,唉,不是我不想劝,可是你觉得现在的大王能听进去别人的话吗?我知道,现在不宜对河东用兵,一个不小心,甚至会导致大成的灭顶之灾,可是大成是大王的,军队听大王的,我们只是臣子,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杜绍权轻叹了一声,无奈的道,“身为将领,我自然深知此举不利,我也劝过了,可是一提此事,话还没等说出口便被驳了回来,没办法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在官场待的时间长了,杜绍权自然懂得明哲保身,不是他不忠于大成,不忠于石义,只是现在的事情确实由不得他作主,难道要死谏吗?
郑文录面色阴沉,目光阴冷的看着杜绍权,看的他一阵发寒,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竟不敢抬头去对上其目光。“既如此,文录知道了,大将军,文录决定死谏,希望大王能够醒悟。”郑文录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定。
“丞相万万不可!”杜绍权一惊,他没想到郑文录竟然如此坚决,“丞相的性命何等的重要,大成怎可一日无丞相!切不可那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以前他所见识到的都是郑文录恬淡的一面,这个左丞相做起什么事情来都是游刃有余,不慌不忙,无论什么问题到了他的手中都会迎刃而解,从容,似乎是郑文录的专用词,可是今天他却看到了郑文录的另一面,原来他也不总是那样从容不迫,原来他也有这样胸怀激荡的一面,可是,一个从容的左丞相和一个激荡的左丞相,到底哪个才是大成所需要的?
也许都是吧,无论怎样,郑文录是现在大成所万万不能缺少的,无论是石义还是大成国,都离不开这个人,当年石义拜年纪轻轻的郑文录为左丞相,老实说,杜绍权心中是很不以为然的,但是几年的光景,在郑文录的手下,大成国力蒸蒸日上,逐渐将其他势力甩在了身后,这时杜绍权才认识到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左丞相的重要性,这才对他心服口服,虽然两人一文一武,平素相交不多,但是在杜绍权的心中可是很少尊敬人的,石义算一个,郑文录算半个吧。而现在见到了这样的郑文录,那半个已经完整了,只是现在,他要劝阻他。
郑文录苦笑一声,“大将军,文录不是愚鲁之人,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不是在跟大王赌气,只是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即使赔上我一条性命,只要能让大王回心转意也是值得的,当今多事之秋,我们的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一个不小心,就是亡国大祸,也许大将军认为我危言耸听,但是,唉,河东方云虽是大患,可是现在的形势已经由不得我们去对付他了,大梁、大周知道了我们的心思,绝对不会等我们再次缓过气来,而且对河东用兵,也不是片刻可下的,当年王将军率领了十万精兵,后又加十万援军,面对兵力远远不及现在的河东,尚且吃了大亏,损兵折将,费劲千难万险才拿下了河东,而现在的河东已非吴下阿蒙,就算再次投入二十万大军,胜负也不过是五五之数,除非…除非动用轻骑兵军团和重甲步兵军团。”
“不错,大王正有此意,”听到郑文录的话,杜绍权的面色也严峻了起来,这件事他也是力劝了很久未果的,石义这次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想倾全国之力对付河东,在西线只留下了二十万兵马,这无疑是将自己的背后留给了最为危险的敌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