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绸突然出现,不由分说打了一架,又莫名其妙的消失,虽然没有真的伤到谁,却也令翡月感到强烈的不安,不由气愤的道:“这鲁海倒好,拍拍P股就去找自己的身体,却把他的女人留下来杀他的朋友!”
杜亦羽不在意的道:“他不帮凌绸,已经是在帮我了。”
“是嘛?!我怎么没看出来?”
杜亦羽查看着身上的伤势,随口道:“鲁海不傻,他看到凌绸没事,便知道她当初隐居,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让他误会我,以为我将凌绸也封印了。这样,凌绸就可以借他的手杀了我。”
翡月看着杜亦羽皱着眉,像个别扭的孩子,执着的掀开她包扎好的绷带,忍不住走到桌前拿起一把剪子递给那个男人:“如果一定要拆,就用工具吧。这是人之于动物最主要的区别。”
杜亦羽被翡月说得一愣,却也放弃了和绷带较劲的念头,旁边一脸心事的孟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翡月没好气道:“杀来杀去!你们的脑子是不是没进化好阿?除了杀,就不会别的解决办法吗?”
杜亦羽淡淡的看了翡月一眼,说道:“因为只有在封尸前杀死我,才能解放封印在我体内的天授。一旦封尸,便再也没有转机。起码,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够办到。”
“封尸?”
“就是利用异常的痛苦将精神活着从肉体里剥离出来,再利用法术将身体以及体内的灵魂永远封印。”
杜亦羽轻描淡写的说着,却让翡月从头顶冷到脚底!她拿过杜亦羽手里的剪刀,帮他剪开胸前的绷带,看着愈合速度明显比普通人快的巨大伤势,声音有些哽咽道:“你的身体里,为什么要封印灵魂?我从未听说,有人用自己的身体来做这种事的!”
“身体对我们来说,本来就只是一个个的容器。”杜亦羽按了按伤口,还是疼得吸了口冷气,摇了摇头,思绪沉了沉,喃喃道:“他的力量又变强了…….”
翡月咬着下唇,没有再说话,比平实安静许多的孟久终于开口道:“凡图为什么要带走雨灵?”
杜亦羽寄好衣扣,叹了口气,道:“这你应该去问凡图。”
孟久的双手下意识的攥在一起:“那就说说凡图,从头说,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杜亦羽沉默着,并没有马上回答。凡图带走雨灵要做什么,他隐约能够猜到。一定要想办法制止凡图!尤其是孟久……似乎还没有人察觉到……孟久现在比雨灵还要危险!
该死!他早该想到!为何凡图要宋肖变成会爱上孟久的雨灵!该死!……
他望了一眼孟久,如果他不说,那家伙一定会去找凌绸的……
叹了口气,杜亦羽斟酌着字句,道:“凡图是个天才,可却没有人明白他的想法!他拥有封神的力量,自己却不愿成仙。”声音不高,有些低沉,“在我第一世的时候,天授画尸人主宰着整个世界。我所经历的一切,只教会了我仇恨。第二世还没醒来的时候,她教会了我什么是快乐,可惜,当我回忆起一切的时候,她却已经变成了一条肉虫。当时的我,只想杀了所有的天授!我杀了许多,也受了重伤。而凡图……在我几乎快要死去时将我救走。” 杜亦羽停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回忆,但很快的,他便再次开口,却只是用一种淡淡的语气,简单的继续复述着复杂而沉痛的历史:“一点一点的,师傅他不知消耗掉多少精力和耐心,才让我渐渐看到仇恨以外的东西。可是,因为我的报复,天授、妖和人类间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战争越演越烈!当时很乱,可我却什么都不想管,谁赢谁输,谁生谁死,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直到有一天,师傅他也加入了那场战斗…….也许,凡图他毕竟是人类吧,在那场战争中,他破开天地之间的结界,取得封神的力量,开始为人类封神。”
“等等!”孟久怪异得看着杜亦羽:“他以前叫什么?!”
“就是你心里猜的那个名字……”
“靠!”孟久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翡月递给杜亦羽一杯水,虽然听不太懂,可她知道现在不该打断这个男人。错过了今天,不知要到哪天,他才会再开口了。
杜亦羽闭上眼,略微休息了一阵,再次睁开眼,瞳孔里似乎还留着回忆的味道,灰灰的,满满的。他转动着手中的杯子,继续道:“成神的普通人多了,天授渐渐趋于略势,妖怪也开始不再惧怕天授,群起而攻,一切都乱了! 然后,师傅叫我下山,让我看那连天都染红的血雨,让我看神、妖,还有天授相互的残杀,却并不要求我做什么。一晃几年,我反而成了一个看客!可是我却突然发现,我根本不了解凡图……我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封神,却也杀神;他不光除妖,也会在暗中狙杀天授……”
“那……那时鲁海和凌绸也……”翡月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问。
杜亦羽叹了口气道:“鲁海那家伙,从以前就是个异类!画尸人最昌盛的时候,他像个强盗,偷袭打劫各个流派;等到外面打得翻天覆地的时候,他却只是缠着凌绸谈情说爱。”
“啊?”翡月不敢置信的张大眼,道:“那,那你呢?就算做为一个看客,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吧?”
杜亦羽目光轻轻的扫过她的耳骨,微微一笑:“我那会,忙着躲一只狐狸精。”
“啊?”
妲己……杜亦羽暗暗叹了口气,那个女人拥有看透命运的力量,虽然聪明的一塌糊涂、却也固执的一塌糊涂!
在妖怪所剩无几的境况下,她竟不惜放弃成仙,与天地间最具灵气的九尾妖狐达成永生永世的互生血契,只是为了保住妖怪力量的传承。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和她成了朋友呢?现在想想,可能是他杀死妲己的瞬间吧。当他的手穿过妲己的胸口,他看到的不是仇恨,而是理解的笑意与解脱的淡然。
当时他就明白了,自己彻头彻尾的被凡图给利用了!以妲己和九尾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杀得死凡图――那个轻易,便将九尾踩在脚底,随意玩弄着神仙的人类!!!
这是他第二次杀死自己不想杀的人!可当他想要去质问凡图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朋友,就是他不想失去的人,那么,他一定就是那种不该拥有朋友的人了。因为他的身边,似乎永远都只有死亡。
不过,一直到现在,他也不懂,妲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不惜背负着万世的骂名,将那些凡图准备要封仙的人类一个个杀死?
“后来呢?”翡月问,声音轻轻的,似乎不愿打扰他的思绪。
“那时,天授基本都死光了,等一切都平定下来,神仙去到天界长生,妖怪躲入密林,普通的人类开始重建家园,而这时我才发现,凡图,已经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然后呢?”孟久望着杜亦羽。
“然后”杜亦羽挑了挑眉:“人,人取代了天授的角色。他们在大多数天授死亡,还没有觉醒的空隙迅速发展起来。那些曾经被天授奴役的术士一次次的、一代一代的寻找着那些转世的天授,在他们觉醒前杀死他们。直到大多数早已忘记了历史本来的面目,却还是有少数人按照传承,编纂出一套一套理由,去杀死那些转世的天授。无论是西方的猎杀魔女、异教徒,还是东方的降妖除魔,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所以……”他吐出一口气:“凌绸才会恨那些普通人,才会执着的想要找回天授的时代…….”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孟久长叹一口气,打断杜亦羽道:“比如,凡图为什么要把修罗刀给我。”
“修罗刀…….那些神仙怎么放心让凡人拥有那样可怕的东西?我想,他躲起来不知要做什么,当然不希望那些神仙凭着刀的痕迹来找他麻烦,所以会把刀随便的丢给别人,比如,你吧。”
孟久看着杜亦羽没有丝毫变化的神色,疑惑道:“真的吗?”
“我猜,他把刀给了别人,一定就此不管,所以,当你我出现在一起时,他一定非常的惊讶!”
“那雨灵呢?”孟久道:“不要再说什么不能说。如果你不说,我只好去问凌绸。”
杜亦羽叹了口气,无奈道:“雨灵的体质很特殊,不然,修罗刀当初也不会对她有反映。凡图也是是看上雨灵的体质,有什么目的,也有可能……是想利用她要挟你。”
“要挟我?”
杜亦羽点了点头,沉声道:“不记得了?修罗刀,是唯一可以杀死天授灵魂的法器。”
孟久看向杜亦羽,凝视着那个男人深得彷佛看不到底得瞳孔。良久,孟久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而孟久转身的瞬间,杜亦羽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唇角挂着一种讥讽的笑意喃喃道:“爱情和友情,好难的选择题。”
“你呢?”一直没有说话的翡月走过去关上门,突然道:“凌绸要让天授重新回来,你呢?”翡月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悲哀道:“将那些天授的灵魂都封入自己的身体,这就是你的选择?”
杜亦羽神情一冷,讽刺道:“想要对我表示同情?还是要说什么鼓励的话?”
翡月盯着杜亦羽,忍不住冷笑道:“虚伪!”
“什么?”
翡月愤愤道:“我是说,刚才的你,太虚伪了!”她不等杜亦羽说话,已然站在床边,看着杜亦羽苍白的脸孔道:“你没有对孟久说真话。”
“罗嗦!”杜亦羽看都不看翡月,拉过被子,准备休息一会。
翡月冷哼,道:“现在这样才是你!那么感性,那么温柔,那么有耐性,根本不是你!人,只有在骗人的时候,才会因愧疚感而改变脾气。”
杜亦羽惊讶于女人的敏锐,皱眉坐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可却扯裂了胸前的伤口,衬衫殷红了一片!
翡月叹了口气,按住杜亦羽的肩膀道:“你别动,我去看看。他担心雨灵,心里全乱了,不一定会看出来的。”
走到门口,翡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是缓缓道:“有些事情,不管多么痛苦,都要自己去承担,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要自己去选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瞒,但这对孟久不公平,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翡月说完,转身出去,却没有看到杜亦羽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以及,眼神中少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