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么了?”李刀迅速跳下来按着白向云肩膀,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见到白向云如此的激动狂怒。
“滚开!”
白向云身子一动把李刀双手甩开,一脚踢在床柱上,含糊混乱的咒骂着下了床,将隔离床一个讨好的起来想安慰他的犯人一掌扇回床上,又是一拳砸得架床吱喳着微微摇晃。
众犯见他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全都噤若寒蝉,慢慢的将头缩回去继续睡觉。
他们可以龟缩起来,李刀可不行。但他实在不知道白向云突然间受到了什么刺激,除了紧紧跟着他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干你妈的!老天,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白向云又怒吼起来,快步走到墙边一脚将放洗漱用具的木架体翻,狠狠的把稀里哗啦掉下来的口盅踩了个稀烂,将脸盆踢出老远。
犯人们早就全部安静下来,仅有浴室透出的光线昏暗的监仓内只剩下白向云的声音震荡和被他蹂躏的各类物品的碰撞声。
“大哥,到底怎么回事?!”李刀狠狠一扭他的肩膀,也大声吼起来。
“怎么回事?!世界末日!我要杀了那个垃圾!操!!!”
白向云急促的呼吸着以更大的声音吼道。饶是光线暗淡,李刀也看到他喷火的双目一片赤红,就像恨不得马上找人拼命。
“啪”的一声脆响,李刀突然重重一掌打在白向云脸上:“你他妈的冷静下来好好说清楚行不?要杀人我帮你杀,可是也得知道他是谁吧?”
白向云突然如木头一样一动不动,更加血红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李刀一字一句的说:“你认为会是谁?”
“雁云妹妹……那男人……啊……”李刀呆了呆,睁大了眼睛呼吸转促:“难道是……嫂子……?”
“没错,就是那人渣。”白向云又是一脚将木架踢飞几米远,突然看到前面架床上的一个犯人正偷偷的在被窝里拿眼看他,猛的冲过抓住床柱就是一拖,整张架床连着上面两个惊恐万状的犯人就这样摔到地上,混乱伴随着不断的痛呼,却又不敢咒骂出声。
其他犯人要么在黑暗中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要么将被子连头也盖住,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大哥,你冷静点。”李刀的叫声有点无力。
“冷静个屁。”白向云指着他的鼻子又吼起来:“你叫我怎么冷静?他是我妹妹,我的亲妹妹啊。我妻子已经没有了,我最疼爱的妹妹现在也……要是有什么不测,你叫我怎么办?叫我父母怎么办?你说,你说……我怎么冷静?”
没等李刀回答,白向云又高呼了一声:“雁云……”犹如困兽般团团转起来,时不时的咒骂着将身边的东西踢翻摔掉。
两年,就快两年了。都是这双眼睛,自己不但没有了家,还已经忍受了近两年的耻辱,忍受了近两年的煎熬,忍受了近两年的痛苦……而且不知道还要忍受多久。
现在,这双眼睛又出现了,难道自己的耻辱要加大么?煎熬要延长么?痛苦要加深么?
从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开始,他就想刻意的去忘记,刻意的去忽略,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去打听关于这双眼睛的一切,也多次暗示了妻子,希望她能回头。
但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将双手掐上迷途不返的何雪蓉粉嫩洁白的脖子,以此来结束自己的耻辱。
但铭刻心底的耻辱烙印永远也无法抹去,现在,这烙印难道就要加深加大了么?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白向云来回走动着狠狠瞪着赤红的双眼,好像那让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就在面前。
但最后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这双在心中铭刻了两年的妖异眼睛瞪掉,何雪蓉和白雁云那幸福甜蜜的笑容却在眼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大。
“啊~~~~~~~~~~”
白向云终于崩溃下来,疯狂的挥舞着双手,有如盲人般在监仓内胡乱窜动着,触物物飞,触床床跌,有犯人想上去制止他,被他一拳一脚瞬间打出老远,连爬也爬不起来,整个监仓霎时一片混乱。
“全部给我滚开,不要接近他。”李刀痛苦的看着理智全失的白向云,挥舞着手大吼道。
灯光突然一片大亮,然后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跑动声,看来是值班的干警武警们知道情况不妙了。
李刀心中一紧,飞快的冲到门口向冲近的防暴武警望去,仅仅是常规装备的防弹盾牌和警棍而已,没人带有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高声叫道:“我大哥只是受了点刺激暴走,没什么事的,你们冷静点,不要伤害他。”
领队的武警不由愕然,探头向里面望去,真的只是白向云一个人在发疯而已,并不是预料中需要镇压的犯人暴动,不由也松了一口。不过看到大半个监仓已经床歪物散一片狼藉,所有的犯人全缩到墙角噤若寒蝉,也不得不佩服仅仅白向云一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白向云双眼已经完全赤红,嘶吼着继续摔着物品拖跌床,还不时的将滚到脚边的东西踩个粉碎,不过看情形,他的精力还充沛得很,短时间内是不会停止下来的。
“怎么办?”领队看着李刀说:“毁坏了东西倒不要紧,要是他突然想别人攻击的话……你知道,没谁能受得起他一拳几脚的。”
“你跟我上去?!”李刀打量了身材高大的领队一眼,他记得这领队身手还是不错的。
“单我们俩也不行。”领队摇摇头:“现在他可不是平日出手有分寸的白向云。还是叫郁老头来吧。”
李刀眼睛一亮,对啊,怎么就忘了他呢,赶忙叫他派人请郁千风。
领队身后一个机灵的武警新兵不用吩咐,说了一声:“我去。”就丢下盾牌警棍冲下楼梯。
监狱严格规定晚上熄灯铃响后直到第二天后勤犯开始工作的时间内,所有犯人都不得再离开监仓一步,不然当越狱嫌疑格杀勿论。所以现在闹腾的动静虽然不小,但各幢监仓楼的走廊上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观看打听,就算隔壁江源做头的三队二室也是一样,最多只敢贴在门后听动静。
郁千风来了,看着暴走中的白向云眉毛大皱:“李刀,怎么回事?他这样会把自己陷于绝地的。”
“郁老哥,先把大哥制止下来再说吧。”李刀知道他说的是白向云的“心”会因此倒退不少,但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先让这大哥冷静下来才是正事。
郁千风点点头,大步向白向云走去,在距离他三米左右的时候猛的大喝了一声。
随着他喝声的响起,所有在场的人有如突然听到个晴天大霹雳,脑袋“嗡”的一下竟然暂时失听,在他们回过神来时,郁千风已经闪身到了被他喝声惊得愕了一愕、双眼一片茫然的白向云面前,双手向他肩膀扣去。
在郁千风双手堪堪就要扣住时,白向云已经反应过来,武者骨子里受攻击就要闪避、反制的本能被激起,身形一晃就诡异的闪出了郁千风双手的笼罩范围,而且马上幻起一片拳影向郁千风攻击。
“李刀!”郁千风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扑身冲进白向云的拳影中,用“粘”的手法实打实的招架着他毫无间隙的拳脚,并不让他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
李刀轻轻应了声,飞快的绕到白向云身后,跟随着他飘忽的身影移动着,寻找不伤害他又能够止住他的机会。
五分多钟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郁千风和李刀才在架床交错满地狼藉的情况下将白向云摁住,大声的在他耳边吼叫着让他冷静下来。
“放开我!”白向云不屈的踢着脚扭着身疯狂挣扎:“他妈的我要干掉他。”
“干掉他?”郁千风根本不知道白向云说的是谁,但现在也没时间考究这么多,重重一脚踩在他肩膀上,踩得他痛哼一声,身子向下一沉,额头也跟着撞在冷硬的地板上。郁千风这才冷冷的又说:“以你现在的样子,连一只狗都打不过,你能干掉谁?!”
“我不管,放开我!”
肩膀被踩住,另一边也被李刀死死的摁着,白向云连做点幅度大些的动作都不行,但还是努力的扭脸向上对郁千风吼叫。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不过其中更深更重的愤怒与屈辱任聋子也听得出来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数十犯人与武警干警远远的看着,谁也不发一言,眼中多多少少都带了点怜悯。
谁能想象得到,整日里为了一个奖励一分积分一块金钱也要用尽心机夺取、每天吃好喝好抽好十分逍遥自在的白向云也会有今天的样子呢。
“白痴 !”郁千风再次冷哼一声,一脚将李刀踢出一边,然后拎起白向云囚衣的后领子,就这样将他拖进浴室。
李刀呆了一呆,一看势头不对,跟着冲了进去。
郁千风拖狗般将白向云拖到平时洗衣服用的水龙头前,扔下,将水龙头开关扭到最尽,任冰冷的自来水哗啦啦的冲着他仅有一点点新发的头,溅湿他全身。
白向云在冰水刚刚临身时激灵了一下,就静静趴在地上不动,好像对冰冷没有一点感觉。
李刀默然看着,眼里满是担忧,好一会后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干啊。你干啊!”郁千风重重一脚踏在白向云云背脊上:“想清楚你要怎么干没有?”
又是一会后,白向云缓缓翻转身子,任由龙头水冲激着额头,还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吞了几下,突然疯狂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笑声中的悲愤震颤着每一个听到这声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