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织着铁与火的死亡协奏曲在达到最高潮后逐渐低落,战后的草原又恢复了昔日静谧。
大片大片的焦埕宛如连绵无尽的伤口,遍布在曾经生机盎然的沃土表层。茂盛的牧草丛已变得枯萎干枯,有些连根翻起凄凉倒卧,另一些则犹自跃燃着火头。丝丝缕缕的黑烟肆意升腾着,自各处蜿蜒直上,汇聚成浑浊的暗雾,寂然覆盖了整个天空。
远处的天际,喷薄着金黄色的煦暖阳光,看起来宛如另一个毫无关联的世界。在这块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土地上,冰冷的黑与凄艳的红才是原色。
刀枪剑戟构筑的金属丛林之间,所有残缺的,僵硬的,黏满干涸血渍的苏萨克尸骸,都被他们的同伴悉心寻出,尽力拼凑得更为完整,然后就地掩埋。
有生就有死,对于马贼而言,草原无疑正是最安详的归宿。
凶残如狼的马贼,也一样有着脆弱的情感,一样会因为痛苦而流泪。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的是,特殊的亡命生涯早已令他们学会了忍耐。随着战场逐渐清理完毕,这些汉子脸庞上的泪痕已干,麻木的神情中再也看不出半点异常。
苏萨克自组成以来从未遭遇过如此沉重的打击,不到总数两成的幸存者已成为了索尼埃手中最后的资本。于存亡时刻将他和他的部下从冥王手中抢回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犹如神兵天降的地行侏儒,正确的来说,是侏儒中的部分“强悍成员”。
“只是个简简单单的过程,没什么好多说的。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就像我老人家在征服那些小妞的时候,往往用上一点小手段就能让她们哭爹叫娘,事后抱着我的大腿赶都赶不走一样。”
是夜,苏萨克驻地中央的空埕上升起了熊熊火堆。大刀金马坐在火堆旁的戈牙图淡然掠了眼周遭环坐的马贼,无奈地耸了耸肩:“谦虚是一种美德,我只不过带着族人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你们就别再多问了。”
“够了够了!伟大的王怎么有时间来应付你们这些小喽啰?”外围水泄不通的侏儒群中顿时爆出凶狠呼喝,但更多的却是诸如“睿智英明”、“神勇无敌”之类**裸的马屁。
几千名马贼面面相觑了片刻,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道:“地行之王阁下,您带着这么多族人来斯坦穆,是想定居在这里吗?”当总数超过六万的地行侏儒尽皆钻出地底,尖叫不休时,苏萨克们甚至觉得这片暗绿色的汪洋能够轻易摧毁世上的任何东西,仅仅只需要用噪声。
“嗯,是有过这个想法,不过还在考虑阶段。对于你们,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啊!”戈牙图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在瞎子的国度里,只要有一只眼睛就能成为国王。我们地行一族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实力,但是为朋友提供一些保护还是自问可以做到的。放心罢,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暂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那名苏萨克队长窘迫地笑了笑,曾经痛揍过戈牙图的经历令他略有些忐忑不安:“我不是这个意思......地行族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有你们这些朋友,是苏萨克的运气。”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极为古怪的神色,像是在拼命掩饰着些什么。
老辣的戈牙图很快察觉了异样,皱眉道:“你小子到底想说些什么?”
“兄弟们都很好奇,让女眷参战是地行族的传统吗?”那队长犹豫半晌,终究还能没能敌过强烈的好奇心。
“扑你老母的,你刚刚说什么?”戈牙图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
整个场地从这一刻开始,突兀陷入了死寂。环顾着四下凶相毕露,纷纷抽出刮刀的大批侏儒,那可怜的冒失鬼和其他马贼俱是瞠目结舌。他们完全不明白究竟触犯了地行族哪方面的忌讳,但显而易见的地方在于,这些“强大”的异类已经快被怒火烧沸。
“够了!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苏萨克是朋友,懂我的意思了吗?!尽管有时候朋友会提出一些狗屁不通的混帐问题,但是我们得试着去相信,那或许是完全没有恶意的。”戈牙图强忍着愤怒,举起双手安抚部族,“无论这个国家会不会成为最终的选择,我们都必须去学着和其他种族打交道,因为有时候嘴巴要比拳头管用得多!”
地行之王的寥寥数语要比任何东西都更为有效,带着悻然威吓的神情,侏儒们缓缓退却了。那名懵懂失言的马贼队长凑上前去,颇为尴尬地冲着戈牙图笑笑,目光中大有感激之色。
“你怎么会想起这么问的?”戈牙图的视线始终在人群中游移不定,似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马贼队长搔了搔后脑勺:“和蛮牙人对战的时候,我发现冲在前面的地行族都是些女性,所以才有点奇怪......”他还清晰地记得,几名胸前垂荡着肥硕物事的女性侏儒纵跳如飞地扑至近前,狞然扎死蛮牙士兵的情形。尽管双方体形相差悬殊,但前者所展现出的凶残敏捷却令他遍体生寒。
戈牙图沉默地转首,望定了那名马贼,脸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起来。
那队长心头揣揣,勉强挤出一丝干笑:“是我多嘴了,您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
“你看看我的这些部族,没觉得女人们的块头都有点不太正常吗?”戈牙图沉默了许久,沮丧地叹息道,“所有地行战士的最大悲哀,就是每天面对着这些悍妇。在很多年以前,我也同样活在这噩梦般的境地里,想起那段日子,还真是他妈的让人难受啊!”
附近的苏萨克均是同时转首,外围人群中那些强壮过分的女性侏儒正咧开血盆大嘴,亢奋地交流着话题,偶尔会拽过身旁满面悲愤的配偶,重重拧上几把对方的P股后再将其随手推开,如同在逗弄着自家的宠物。
远处的谷地一角,数百名女侏儒旁若无人地脱下衣衫,彼此缝合身上血淋淋的伤口。其中的一些抽出刮刀,剔着指甲中凝固的血污,眉宇间蕴含的神情阴骛至极。
“悍妇......”马贼队长喃喃重复着这个包含太多意义的称呼,干涩地吞下口唾沫,“我想,我能够理解您的痛苦,地行之王阁下。”
戈牙图忽然轻松起来:“没关系,这已经不再是我的问题了,但是身为一名王者,我总得试着为族人们做些什么。”带着诡谲的笑容,他渐渐压低了声音,“比方说,去帮他们找一群真正的女人,也就是小老婆。嘿嘿,我现在就得去行动了,这可是个大计划。”
望着戈牙图扬长而去的身影,马贼队长及身边同伴尽皆肃然起敬。对方大无畏的勇气几乎令他们萌发了膜拜的冲动,要知道,面对着这么一群悍妇,可不是人人都敢于反抗的。
刚走过屋村转角,戈牙图气定神闲的表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连串恶狠狠的诅咒飞快地从他口中冒出,就连脚步迈动也变得急促惶然起来。
罗芙居住的木屋,就在山谷左侧的高地上。那里通风而敞亮,历来就被苏萨克用作招待贵宾的客房。
戈牙图一路小跑着冲上斜坡,在屋前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撒迦身边的女法师俱是些带刺的玫瑰,屋外僵卧一地的巨鹰尸体无疑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请进。”罗芙的声音轻柔响起。
戈牙图探头探脑地推开门,方一走进屋子立时大叫:“操!雷鬼你这个王八蛋,果然躲在这里偷懒。快滚起来,陪老子喝酒去!”
正伏在床上接受魔法治疗的雷鬼涩赧微笑,沙哑地道:“就快好了,等一等可以吗?”
“什么?居然让伟大的地行之王眼巴巴地站在这里等你?”戈牙图瞪起了眼,不屑道,“这么点小伤,你倒是装得挺像回事啊!行了,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你到底去不去?”
雷鬼不再言语,刚想起身时却被罗芙按住。后者手中持续施放着柔和的治愈术辉芒,清丽的脸蛋略微沉下:“戈牙图大人,我想让他结束治疗后再去陪您喝酒,而且最好少喝一点,可以吗?”
戈牙图悄悄地打了个寒战,立即堆出满脸谄媚的笑容:“当然了,美丽的罗芙小姐,你让这家伙完事后去下面找我就成。”见女法师全无答腔的意思,他只得僵硬地保持着笑脸,随口胡诌了几句后向外走去。
在即将跨出房门的刹那,地行之王的袖口中悄然无声地落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水晶。沿着膝盖和脚面的巧妙垫托,它一路滚至墙角边缘,静静地蛰伏下来。
“臭娘们,看你明天还怎么扮清高!”戈牙图不无得意地想着,匆匆而去。
片刻后,满头大汗的地行之王出现在苏萨克屋村北端。稀疏而高大的建筑体,使得这处所在看起来风格迥异,而滴水不漏的明岗暗哨,则隐隐证明着身处其中的主人身份。
这里是索尼埃的居所。
由于族人在战事中的悍然表现,地行之王在这块土地上能够得到的尊重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的礼遇。没怎么费力的,他就站在了索尼埃面前,后者似乎刚刚完结某些事务的商议,对象正是撒迦。
“你怎么还在这里?罗芙她好像出了点事情!”索尼埃本来就不是侏儒的目的,从一进门,他就没看过友好起身的对方半眼。
撒迦略为怔住:“你说什么?”
戈牙图抹着脸上的汗水:“她在帮雷鬼治伤的时候一下子晕了过去,我也不太清楚确切的原因......”
撒迦半声不作地掠出房间,瞬时风声由强至弱,已是去的远了。索尼埃惊讶地看到,地行之王满脸的焦急随即一扫而空,反倒现出些狡狯神色来。
“你这是?”索尼埃狐疑地凝视着他。
“大计划,为了我和族人们早点得到幸福。”戈牙图踌躇满志地答道。
日间轻易解决掉那些蛮牙军官后,撒迦就背负起雷鬼,赶往山谷深处。罗芙从来就是个意志坚强的女孩,即使是独自面对那些袭来的鶳鹰,她那双新月也似的娥眉也不曾蹩过半分。
这骄傲的白袍法师,似乎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畏惧”。
当激射的元素球终于散尽光芒,染血的鹰羽仍在空中飞舞,撒迦的身影赫然自那开满合欢花的谷口现出,立时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整个身心。
两人相拥时,罗芙痛哭失声。或许就只有在撒迦的面前,她才会剥落所有坚硬冰冷的面具,回归那个温驯依人的女孩儿。
“我会做很多事情,为你洗衣,为你做饭,为你杀人。下次不要再丢下我了,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黑夜总是会令人感到孤寂,但撒迦回想起罗芙的那番低诉,心中却有暖流涌过。
那幢小屋所在的高地,转瞬即至。半掩的木门中透射着烛光,在掠进室内的瞬间,他便已经觉察异样。
不知从何而来的朦胧暗雾弥漫着每寸空间,罗芙半倚在床头,双手捂住心口,失神的娇喘不停。那如玉般白皙的脸颊上,绯红延伸直至粉颈,艳染出一片迷魅的诱惑。见到撒迦闯进,女法师低低惊呼了一声,睫毛低垂,半眼也不敢望向对方。
“你没事罢?”撒迦举步行向床前,心中微觉疑惑。
罗芙丰盈的酥胸起伏愈显急促,直到撒迦走到身边站定,才悄然抬起媚得快要出水的眼眸:“我有没有事,你真的会在乎吗?”
撒迦鼻端嗅到的尽是女孩身上的处子幽香,没来由的心中一荡:“自然是在乎的。”
烛火跃耀间,罗芙难耐地展开双臂,咬唇腻声道:“我好热,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暗雾无声流转,渐渐又浓上了几分。撒迦神智依旧清明,明知是大大的不妥,目光触及那张千娇百媚的俏颜,却难以说出半个“不”字。正迟疑间,女法师柔若无骨的身躯已是投入怀中,贝齿合处,竟在他的颈边轻咬了一口。
小腹中腾起的一股火热,瞬间席卷了全身。撒迦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两只僵直垂在身侧的手掌也本能地抬起,搂住了罗芙盈盈一握的腰身。
“永远都在一起,好吗?”罗芙仰起脸蛋,迷朦地望着他。
“永远都在一起,我保证。”撒迦怜爱地回答,轻轻吻上那柔弱颤抖的唇瓣。
突兀卷起的流风,将房门悄然合拢。摇曳的烛火齐齐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淹没了这间回荡着细微呢喃的小小斗室。
“哇哈哈哈哈,喝!喝死为止!”山谷的某处角落里,戈牙图志得意满地灌下大口烈酒,随即爆出一阵猥琐的狂笑。
雷鬼满腹不解地打量着侏儒:“什么事情让你这样高兴?是关于蒙达吗?”
“比方说,一个从来没喝过酒的人,某天突然察觉到那滋味实在是要比水美妙的多。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认为他还会阻止身边的人去找酒喝么?”戈牙图的舌头已经有点打结。
雷鬼的反应能力显然要比侏儒想象中低:“我劝你最好别整天醉醺醺的,蒙达会生气。”
“怎么可能!嘿嘿,我可算帮了那小子的大忙,他谢老子还来不及呢!”戈牙图直着眼吹嘘了几句,忽问道,“都这么长时间了,裁决的那几个家伙,也该从烈火岛回来了罢?”
雷鬼诧道:“我想也快了,你问这个干嘛?阿鲁巴在的时候,你挨的揍可不算少。”
“关那头驴子什么事!我只在乎......我的宝贝儿什么时候能来。”戈牙图打了个酒嗝,下体逐渐支起帐篷,“通婚这种艰巨的事情,还是由我来一手包办的比较好。”
“通婚?”雷鬼愕然接口,欲要问个清楚时,却发现侏儒已在打鼾。
过最好的日子,操最漂亮的女人,这就是地行之王的全部理想。很多年以来,他也正是为此而努力着,像每个小人物一样,从未放弃过追寻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