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废柴

130.破

莫野风很享受过人的感觉，他从小踢球就喜欢把对手过个遍，而且如果可以，过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他喜欢这样戏耍对手，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对方狼狈的身影。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找到一些自信，平常的他总是因为长相被别人嘲笑。

当他到了球场上，当足球在他脚下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没有面孔，也无所谓美丑，只有一双灵活的腿。那些在场下嘲笑他长相的人，最后都会在场上输的一败涂地。

陈涛看见莫野风拿球，他上去封堵，却让对方一个灵活的反扣就给晃过了。不甘心这样被突破的陈涛伸手去拽莫野风的衣服，被反手一打，失去了目标。眼睁睁看着对方带球向罗威冲去。

这个人很怪，其他人带球都是净挑人少的地方走，偏偏他是哪儿有人往哪儿钻。

陈涛高声提醒罗威：“犯规！”他知道凭罗威那点能耐，根本防不住对方犀利的突破，而他又是后防线前最后的屏障，如果就这样放过对方，求知的后卫们同样几乎不可能防住，这等于直接见门将了。

罗威大吼一声，冲人就去了。没想到莫野风在高速跑动中突然一个急停，同时脚尖把足球轻轻向前一捅，罗威直接从他面前冲了过去，却没有听到球。等他跑过，莫野风再启动追球，漂亮的甩开了求知两名后腰。然后，他迎着求知三名杀气腾腾的后卫冲了过去。

一个，两个！在人缝中，莫野风就好像一条滑腻的泥鳅，身体拐来拐去，求知的后卫就是没法断掉他脚下的球，出脚总会比对方慢半拍。

李灵在场下看的牙痒痒，对方一名球员就让自己整条防线乱成了一锅粥。他不怕整体出色的球队，因为那样还能从战术上遏制对方。但是他害怕这些个人技术出色的球员，他们可以不受战术限制，自由发挥，那样对自己这些个人能力差的后卫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莫野风已经进入禁区，这下求知的后卫们连犯规都不敢了。三个人围在他身边，看上去好像给他保驾护航。

布挺在门前看着郁闷，自己的球队让对方这么玩，他很不爽。于是他大叫道：“推他！跺他！干他！”

“笨蛋！全是犯规！”场下的李灵再也忍不住了。

仿佛是故意回应李灵似的，布挺又接着喊道：“给他们点球！让他踢也踢不进！”

这话口气实在大，不少华西中学的学生们纷纷发出了不满的嘘声。好狂的小子啊！就是我们的队长耿喆都不敢说送点球给对方踢。你算哪根葱？

这话喊得莫野风心里也冒火的很，在球场上还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轻视他。就算是耿喆面对他的突破也是很头疼的，你什么人啊？！敢瞧不起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莫野风突然加快了脚下频率，将足球一磕，人球分过甩掉了包围圈。但他刚刚追上足球想要抬脚射门，却发现求知门将已经不知何时扑到了他脚下，等他起脚再射，足球却打在布挺身上弹起来。

莫野风想要补射，赵海岩从后面杀来，一脚非常具有杀伤力的空中飞腿，将足球踢出了底线。他只觉得脑袋边一阵风吹过，足球就没了，一条腿横在他眼前。他条件反射的缩起脖子，躲过了这要杀人的飞腿，也放跑了唯一的补射机会。

反应过来的莫野风高举双手示意裁判赵海岩危险动作，抬脚过高。主裁判却没有理会，只是让华西中学发角球。莫野风对裁判这个决定很不满，他打算上去找主裁判要说法，却让队友拉住了。明知道这是求知中学的主场，还要在这种事情找主裁判麻烦，只把最后是给自己找麻烦。

就在莫野风好不容易怒火渐息的时候，旁边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布挺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禁区里这点儿地方也想人球分过？脑子里面进猪油了？”

这话把莫野风胸中的怒火腾的点燃了。他怒视着布挺，本来就很猥琐的脸变得格外狰狞。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动手打人，铁定红牌。于是他冷笑了一下。

他料布挺是故意激怒他，想让他被罚红牌下场。

我偏不！我要用我的足球来羞辱你！过掉你然后还要等你再上来的时候，用脚后跟把足球打进去，不仅如此，还要一遍又一遍的过你！就算你求饶，我也决不答应！

莫野风攥起了拳头，恶狠狠地盯着布挺背影发下毒誓。

※※※

十五分钟过去，场上形势依然是华西中学占优，求知处于全面守势。臧剑默默无闻，耿喆略显清闲，反倒是布挺成了场上最忙碌的人，他不停的吼叫着提醒自己后卫防守、盯人、永远不要松懈。另外还一次次扑出莫野风和其他华西球员的射门。

人们赛前所期待的一幕变成了布挺和莫野风的对决，谁都没有想到。张维坐在看台上，愁眉苦脸，不知道赛后的报道和八卦要怎么写。布挺和莫野风都没有什么好报道的，对他们感兴趣的人也不多。完全比不上臧剑和耿喆的人气。

耿喆在自己门前显得无所事事，他索性研究放弃研究臧剑，而改成观察布挺和莫野风的对决来了。

在他看来，一个球队的队长和教练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球队的气质。比如刘浪教练和自己都是一个保守的人，所以华西中学会在意防守；毛叔磊则因为职业教练出身，比较严谨，同样七中的队长赵海波也是一个很认真严肃的人，所以七中全队讲究整体，显得很大气；而求知呢……从这两年市长杯的参赛情况来看，他们教练应该是一个崇尚进攻的人，但是球队却能缩起来打死守反击这样保守消极的足球，这说明了什么？布挺虽然技术不过硬，经验也不丰富，毫无名气，没有令人信服的足球经历，但是他有股不服输的劲，偏执极端，这又说明了什么？

教练是一个为了胜利可以放弃自己足球信念的人，队长是一个永不服输的偏执狂，这些加起来就是求知的气质——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视胜利为生命。

耿喆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两年求知的战绩，然后发现了一个让他有些心惊的事实——除了一场闹剧似的比赛，求知在这两年的市长杯上竟然没输一场！

这可是冠军的成绩啊！

而且这球队还有一个特点：遇强则越强。但凡他们赛前被认定输球几率大过赢球几率的比赛，最后都会获得胜利，比如去年揭幕战，他们赢地质附中，小组赛最后一轮赢十八中，八分之一决赛赢七中，今年市长杯第一场比赛狂胜三中……这些都是和赛前大家普遍预测相反的比赛。换言之，这支球队很擅长爆冷门，似乎越是面对强于他们很多的球队，就越能激发他们的斗志和能力。

这是为什么？如果说是队长和教练影响了球队的气质，那么让教练和队长有这样气质的原因是什么呢？

耿喆只能看到这些表面现象，却猜不透这背后的原因。

不仅仅是他，其他研究求知的人也都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大多没有求知这样的经历，被人瞧不起，被人嘲笑，被人视为万年龙套，永远都得不到重视，强队登顶夺冠的垫脚石……这样的心情他们不可能了解。就好像没人在意布挺的心情，只会肆意嘲笑他，讽刺他，戏耍他一样。

那是弱者的境遇，没人愿意当弱者，也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弱者。布挺和求知却当了很多年的弱者和孙子，如今是他们翻身的时候了，这就是弱者的反击！

正是有前面这些经历，他们的反弹比谁都猛烈，让谁都受不了。

李灵深知这一点，他只需要因势利导就是了，所以用几句粗话狠话激起这些人胸中那团不甘心不服输的火焰，剩下的……等着看他们的对手哭爹喊娘吧。

※※※

求知很可怕。耿喆得出了这个结论，他觉得刘浪的战术要修改修改了，这样强攻下去不得手只会激起球员们的浮躁心理，不是所有人都能正确认识到求知和布挺的实力，一旦他们心态失衡，什么可怕的后果都会接踵而来，而直接承受这后果的人就是他耿喆。

耿喆突然希望上半场早一点结束，好让球队能够做出相应的对策。另外，就是希望小莫不要那么容易就心浮气躁……

他这个愿望看来是有些难以实现了。被布挺一再激怒的莫野风已经渐渐失去了理智，他现在满脑子就是拿球过掉那个讨厌的门将，再用最侮辱人的方式得分。至于其他的，他全都抛到了爪哇国。

不光要进你的球，还要羞辱你！

本来射术就不算精湛的莫野风丧失理智之后，就更没有“射门技巧”可言了。他的射门总是很轻易就让布挺抱在怀中，连脱手都不会有。或者就是直接打偏射飞。

一时间，华西中学的攻势，雷声大，雨点小。

李灵在场下看的高兴，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在场边吹了一声口哨，又打了个只有求知队员才能看懂得手势——反击的时候到了！

莫野风的盘带技术很强，但俗话说的好：“单拳难敌四手”，何况就算罗纳尔迪尼奥都不敢保证自己每次盘带都可以成功过掉对手。陈涛，罗威，赵海岩三个人在莫野风刚刚接到皮球的同时就一窝蜂拥了上去，一通乱战，华西中学的控球权丢了。

抢下皮球的求知组织了快速反击，依然是由陈涛传球，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长传找前面，而是做了一个传球的假动作之后自己带球前冲。这一下出乎对手意料，本来防他传球，没想到他突破，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涛从自己身边跑过，而伸出去拦球的脚还停在半空，身体僵直着半天反应不过来。

华西中学的球员都以为陈涛只是一个传球手，因为他在之前的比赛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拿到球之后就传出去，很少有自己上前的时候。于是他一个突然前插成功搅乱了华西中学的防守。

李灵在下面拍了拍大腿，为陈涛这个突然应变叫好。华西中学的人很快反应了过来，毕竟是最强的防守阵容，怎么可能让陈涛一个人轻松的突破呢？华西中学的防守型中场马上逼上前来，纠缠上了陈涛。

陈涛知道自己的个人技术还没有出色到能和对方硬碰硬的地步，但他聪明，会观察。于是他用手架住对方的身体，不让靠近足球，同时用眼角余光瞟向身后，希望罗威能够足够聪明，知道这个时候要插上。

罗威缺乏经验，哪儿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及时插上支援陈涛呢？

身体一侧的压力越来越大，对方似乎随时都可以把球断走一样，见罗威像个木头人那样站在后面，陈涛只能用腾出来的另外一只手不停在身后摆动，希望罗威都能看到，并理解他的意思。

罗威很快注意到了陈涛这反常的举动。他这是在干什么呢？

终于受不了了，陈涛大声喊道：“压上来，罗威！快跑！”

这下罗威明白了，对方也明白了。罗威听话的向陈涛跑来，防守陈涛的对方球员也在转移身体重心，打算向罗威扑去。就在三人交错的一刹那，陈涛脚后跟一磕，却没有踢中足球，只是一个假动作，罗威和对方都上当了！

罗威以为陈涛肯定会把球传给自己，于是他在这一刹那猛地加速向前冲，打算好好表现一次。对方也认为这球十有**会落到后插上的罗威脚下，看到罗威加速，自己也跟着加速转身去防陈涛。

没想到足球依然留在陈涛脚下，他向着和两人完全相反的方向带球冲去，摆脱了华西中学的防守！

现在的他面前毫无一人，他可以自由选择，传球或者是……射门。

他抬脚做了一个射门的动作，距离他最近的华西后卫训练有素的马上做出封堵射门的反应，却让本来没有破绽的后防线出现了一个漏洞。

陈涛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猛地收回射门脚，然后斜传禁区空当！

当华西的后卫们转身发现臧剑拿到了球，并且无人盯防的时候，他们全都举起了手，示意这是一个越位球。

但是他们并没有听到主裁判的哨音，反而看到他们的队长耿喆咬牙扑向了抬起脚的臧剑！

成功的反越位！漂亮的直塞球！

“越位！”从华西中学替补席上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越毛位！”李灵高举双手站起来，大声吼道。

前锋和门将一对一，往往是前锋胜率高。就算布挺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也是事实。

臧剑和耿喆的一对一，第一次耿喆获胜，这一次……

“这一次老子的手绝对不能白举了！”李灵嘶吼道。

耿喆只见臧剑的右腿一抖，足球突然从他脚下飞出，速度之快、之突然让他完全没有想到，身体反应跟不上，顿时愣在那儿。足球贴着草皮飞快地从他脚边穿过，然后在球门线前弹了一下，跳进了球门……

求知运动场的看台上猛地响起巨大的欢呼声，轰的一下，仿佛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在这爆炸声中，就连主裁判鸣哨示意进球有效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球进了！进球有效！

耿喆镇守的球门在本届杯赛中被第一次攻破。最锐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的对决，有了一个结果。不管盾能防住多少次矛的攻击，只要被刺穿一次那就是致命一击！华西中学最引以为傲的防线，在陈涛和臧剑的联手攻击下被打的粉碎！

求知中学的球员们兴奋的涌向臧剑，他们苦守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华西中学猛烈的攻势下坚持看到了曙光。双方都想领先对方，都想比对方早进球，同时还不让对方进球。如今求知做到了。

耿喆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身后球门里面的足球，它已经不再动弹，静静停在网窝中。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以至于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丢球了这个事实。

是的，他刚才看到了什么？臧剑右脚一花，然后足球就猛地变大，接着……接着球就进了。这中间的过程短的让他连做出本能反应得时间都没有。

这……这还是人类的速度吗？他真的是和我一样的高中生？

四周巨大的轰鸣声，将他拉回了现实。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周围沮丧的队友，在心里反问：我……丢球了？我竟然丢球了？

这是我本届杯赛丢的第一个球，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丢的最后一个呢？他心中突然冒出这样古怪的念头。

一个响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干的漂亮，阿剑！他们赢不了我们！”

他抬头看见求知门将那张扬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会输。

这是一个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对手，这是一个视胜利为生命的对手，这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可怕的对手……

臧剑被他的队友们举了起来，在众人之上他高举双手挥舞着，看台上的欢呼声仿佛潮水击打海岸的礁石，更加猛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