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仪红决定,开除蒋橱子,然后在政府大院里正式工里选一个,如果没人愿意干,再雇用临时工。她写好了报批材料,送给了冯义善。冯义善看都没看,只听她说了说,抬手就签了字,说不相信你仪红还相信谁啊。
这话不但不让吴仪红感到高兴,反而觉得有了压力,心想冯义善这么相信她,如果她和马小乐要弄出点啥事来,那他还不恼羞成怒,将她弄得一败涂地?这个时候她才庆幸还没有和马小乐继续做出啥事情来,看来以后得多加小心。也因此,她对晚上考验吉远华的事情更加迫切,不管是不是,得有个知晓才是。
下午下班后,吴仪红故意匆匆忙忙地走了,说晚上还有事情。
天黑了,乡政府大院里星星点点的路灯发出令人有些目晕的弱光。吴仪红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办公楼里,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靠着水泥柱子站定。按照约定,马小乐已经在办公室了,关紧了门,还特地带了个收音机,调了个谈话频道,声音时大时小地放着女主持人的声音,搞得跟有女人在屋里说笑似的。
果然不一会,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从楼梯口出现了,凑到马小乐办公室的门边,侧耳听着,随后有走到窗户边,勾着头想找个缝儿往里瞧。
吴仪红一看身影就知道是吉远华,当下就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马小乐机警,估计就要出大事!因为她已经打算好了,晚上利用指导马小乐写材料的机会,怎么也得搞一下,再尝尝味儿。要是那一幕被吉远华给逮到,那还不死定了!
屋里的马小乐精神时刻高度注意,他知道吉远华在外面猴急呢,看不到屋里的动静,挠心!
马小乐听到了窗户上有点小动静,估计是吉远华在拉窗户,看是否能弄条锋出来。他估计吉远华这个时候是最紧张的,因为本来就心虚,再加上动手拉窗户,心更虚,这个时候吓唬一下肯定能成。
“窗外有贼!抓贼啊!”马小乐响雷般地在屋里喊了起来。
吉远华果然人慌无智,一下乱了方寸,本来他也琢磨好了,如果被发现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两个办公室离得不远,就说是到办公室有事路过而已。可是,在他最紧张的时候被马小乐这么一吆喝,竟然仓皇逃窜了,慌忙之中,还一头撞在了楼梯拐角上。
吴仪红见吉远华跑远,赶紧到马小乐的办公室,恐慌不安地说真是不可思议,那吉远华还搞这一套,然后说看来以后连说话都得小心点,至于别的那事情,更得谨慎了,还是要小心使得万年船,不管啥事,都得等一起外出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才好,要不还真是危险。说完这些,她就急匆匆走了。
马小乐见吴仪红慌里慌张地离去,乐着呢,暗道:“哎呀,这下可更好了,吴仪红这个女人拍败露,在大院里,绝对是不用担心她来缠了。”
吴仪红走了,马小乐的确乐了一会,但低头看到办公桌上的材料,又愁得眉头皱了起来。
“他娘的,都写些啥玩意儿,空话!”马小乐翻着几份吴仪红找给他看的所谓的材料范文,“不实用,不实用,啥‘在广泛的调研基础之上,经过集体讨论总结’的,太不符合实际了,这税收的事还调研个啥、讨论个啥,还不就是我一个人说的么。”
马小乐气呼呼地把材料范文扔到一边,自己写了起来,题目就叫:花生不榨不出油。
“农村就像一片花生地,乡领导就像是庄稼汉,村干部就像花生地里长出的花生,而村支书和村长就是那两粒最大最饱满的花生米,虽然满肚子都是油水,但不榨它,就是不出油,所以,庄稼汉要想得到油水,就必须有决心、有狠心地去榨花生米……”马小乐用他擅长的打比喻方式,洋洋洒洒写了五六张纸。
写完后,马小乐自己反复读了两遍,觉得还行,就锁了抽屉回宿舍。
走到吉远华的宿舍门前,发现里面还亮着灯,马小乐故意咳嗽了一下,自语道:“真他娘的大胆,敢到办公楼里做贼!”
话音一落,吉远华宿舍里的灯立刻灭了,马小乐嘿嘿直笑。
第二天上午,马小乐一到班上就准备把昨晚写的材料拿给冯义善。不过太早了,冯义善还没过来,于是,他捏着材料,踱着步子来到吴仪红的办公室,看到吉远华额头青肿了一块,一下明白了昨晚这家伙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把房间的灯给熄了,估计是怕有人进去看到他肿头青脸的样子,难说清是咋回事。
“哟,吉主任,这头是咋回事啊?”吉远华也是政府办副主任,不干事的副主任,平时也没人把他当主任看,大家都知道他挂个头衔只是为了好提拔而已。
“哦,我不小心撞到门上了。”吉远华尴尬地笑了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马小乐笑。
“那可不得了,不小心撞门上就这样了,速度可够快啊,啥事这么匆忙呢?”马小乐呵呵笑着,一副落井下石的样子,的确,他想戏弄下吉远华。
吉远华明白了马小乐的意图,摆明是要出他的洋相,马上便调整了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孤傲,“马小乐,我撞门上了关你啥事,你唠唠叨叨地想干啥?”
“我哪有工夫和你唠叨啊,有事对大家伙说呢。”马小乐对着办公室所有人大声说道:“现在可得注意了啊,这办公楼里有贼,昨晚我写材料的时候窗外有贼,结果我拉开门一把抓住那个家伙,‘啪啪’两个耳光抽得他眼冒金星,然后又‘咣咣’两脚踹倒了!”
说到这里,马小乐看了看吴仪红,抿着嘴直笑,再看看吉远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便继续说道:“这还不算呢,我又上前踩住他脖子,让他喊我爹,谁知道他大叫着说不喊爹。我以为他还挺有骨气,谁知道啊,他马上说不喊我爹是要喊爷爷。你说那小子,是不是天生的贱性!”
“还喊爷爷呢,可就是喊太太也不能绕了他啊,得给他灌屎灌尿,看他还趴窗户当贼!”
“还灌屎灌尿呢,我看就应该抽筋扒皮……”
谈到贼,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讨论起来,唯独吉远华铁青着脸不说话。马小乐依旧不依不饶,“我当然不会轻饶了那贱性贼皮,要把他送派出所,结果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说要带我去他家搞他媳妇,算是感谢我不扭送他到公安机关……”
“胡说!胡说!”吉远华终于忍不住了,“马小乐你放屁!哪有你说的那种事情!”
马小乐听了这话不但不气,反而呵呵一笑,“吉远华,你说我放屁,没有那回事,你是咋知道的?”他上前走了两步,很夸张地弯腰看了看吉远华青肿的额头,“哟,吉主任呐,难道不成昨晚你……”
说没说完,马小乐就嘿嘿笑着,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这个时候,冯义善应该已经到办公室了,得送材料给他。
马小乐这一走,办公室里留下了一群张口结舌的人。吉远华说这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么刚才他们诅咒的话,不都是对准吉远华了么?
吉远华自知说漏了嘴,也不好怪罪别人,只是气呼呼地站起来推开椅子走了。吉远华一走,大家相视了几秒钟,都捂嘴笑了起来。
吉远华听到了办公室传出的笑声,气得眼睛发直,不过也没啥法子。
再说马小乐出来后就到冯义善办公室,用双手把材料往他面前一放,“冯乡长,你看看,有啥修改的您就说。”
冯义善伸手拿过材料,翻看了一下,眼睛一直,又盯住看了一会,猛地站了起来,“嗵嗵”地捶着桌子,“这,这他娘的是谁写的啊?!”
马小乐一看形势不妙,不过也没啥可搪塞的,只好弯腰低头小声道:“冯乡长,是我写的,不行我拿回去再改改吧。”此刻,他下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吴仪红帮忙,否则还真过不了关。
“改啥啊改!”冯义善哈哈大笑着拿着材料做回沙发椅里,不住地感叹着,“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清新的报告材料!生动形象,诙谐风趣,这种报告材料要是能借用到开大会时的会议稿子上,那可真是太好了,就是有一百页的厚度,读起来也不累,下面听的人肯定也不瞌睡!”
马小乐一听,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下来,腰板直了,头也抬起了,“冯乡长,你过奖了,头一次没啥经验,就想把事情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说透说清楚,毕竟发文是给村里人看的,就得那样。”
“这就是最重要的嘛,不管是谁,看材料就是想轻轻松松地看透看明白,你写得很好!”冯义善又站了起来,把材料往桌子上一放,“小马,这个事就交给你办了,把文件弄好了,赶紧下发到各个村去,争取在开春前把税收指标完成!”
“成!”马小乐像领到了圣旨,欢天喜地而去,情绪高涨。
这种高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上班,从宿舍出来后,还打着口哨一路去办公室,嘴皮子也不嫌麻。
谁知刚到办公楼底下,就听到二楼传来阵阵嘈杂声,上去一看,原来是蒋橱子在大闹办公室,目标就是吴仪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