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君王

第十六章　燎原

穿着华丽丝质晚装的红男绿女们彼此间轻柔相拥，附在对方的耳边呢喃着心中那或真或假的柔情蜜意，各种面额的水晶筹码闪耀着刺眼的反光，刺破了那灰暗的灯光。在这间宽敞的意大利式装潢酒吧中，轮盘赌、21点、BLACKJACK应有尽有，在生活中感受迷茫的人们集中于此，在那转眼的输赢中寻找着另类的刺激。

鱼子酱，纯正的法国香槟，一万日元一枚的水晶筹码，还有那些处于日本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构成了这间赌场的主要色调：高雅的黑，激烈的红，还有那颓废的蓝色。

这间店的名字叫“Dream Walker”，是一间位于新宿彼岸大楼顶部的高级赌场，专门接待日本政经两界权贵以及上流社会的新生精英分子。天生就是猫耳的女招待走遍全场，从数十万到数十亿的巨赌，还有各种漂亮女异民的特殊服务，这些奇形怪状的新鲜事物将Dream Walker打扮成了最受这些年轻精英欢迎的高级会所。

隶属于鬼眼家族的这间店子成了他们最知名的销金窟，每天都可以为家族赚取丰厚的利润，成为了与赤蛇家族“日月草”齐名的两大黑暗场所。

穿着一身藏红色的晚礼服，Dream Walker的管理人庄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从那些熟悉的客人之中走过。作为这里的管理人，他不但在家族干部中排名相当靠前，同时依靠那分红制度，可以从中赚取令其他家族干部眼红的利润。但这一切好处还不是全部，由于这里重要的位置以及日本政经两界人士的出入，就等于给了他一块免死金牌。不管家族间的纷争激烈到了哪个地步，对方也不可能冒着得罪日本政府的地步，直接派人冲杀到这里。

所以尽管最近的圆桌家族都杀红了眼，但他的心情却相当悠闲放松，对庄文来说，只有白痴弱智才会对这块地方下手。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真的有一个“白痴弱智”杀上了门来。

赌场大门响起了玻璃的碎裂声，那用水晶玻璃做成的人工水墙突然被撞了个粉碎，两个余势未消的倒霉鬼撞翻好几张桌子后，倒在了那堆碎木渣中。看着脚下那两个满身玻璃渣的落汤鸡，庄文立刻认出了这两个正是家族保镖，原本应该守在门外的他们就像两只死猪一样被人扔进了赌场。

但令他惊讶的还不止这些，一群穿着黑皮风衣的欧洲壮汉簇拥着一个高大肥壮的东方男子，气势汹汹的杀进了赌场。

风衣内露出黑曜石般黝黑发亮的盔甲，手上提着G36K突击步枪，冲进大厅的壮汉立刻表现出了良好的与配合，转眼间使占据了门口的有利位置，顺手便将几个刚想反抗的鬼眼家族保镖打倒在了地上。那个高大肥壮的东方男子穿着黑色的风衣，脖子中围着一根雪白的丝巾，右手抓着一把霰弹枪。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

用左手拿下了嘴里斜咬着的雪茄，满脸凶气的陈烨看着那满脸惊愕的红男绿女，露出了阴森的冷笑。和甘农大致完成了电话会议后，已经压抑不了那股杀气的胖子留下了朱雀队和瓦修协助看家，集合了所有的狼人骑士出来复仇。

“希望，我能够给你们带来一个惊喜。”

话还没说完的胖子已经扣下了手中的板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火光，威力巨大的霰弹轰烂他前方的天花板。那盏用几千颗水晶穿成的华丽吊灯，立刻在一片火花中重重砸向了地面，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你疯了！！！”用手挥开面前那呛人的粉尘与烟雾，庄文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胖子，这个混蛋竟然敢这么做，“你知道不知道干了些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老子当然他妈的知道，加隆！人家都发话了，你还不快干活？！”

朝空中吐着烟圈，胖子看着那几个经常在报纸上出现的面孔，笑容越来越阴险。加隆立刻拿着相机大踏步的走了上来，随着闪光灯的闪动，那些位高权重的政经要人全部被他拍进了镜头，还有那闪亮的水晶筹码与他们搂抱着的艳丽女子。

“这里如果有人敢给老子装大尾的话，老子立刻让他上明天的头版头条！！干。”

“你，你敢！！！”

看着胖子这明火执仗的要挟举动，周围的要人们全部脸色发青，齐齐转头看着作为赌场主人的庄文，这位鬼眼家族的干部从来没想到，竟然有人根本不怕扯破与日本政府间的表面和平，急的连话说不清了。

“有意见的就直接说！！！老子看你能吃了我！！！”已经满心怒火的胖子狠狠瞪着周围的众人，一甩手中的霰弹枪再次将子弹顶上了膛，“兄弟们，上了！！！”

早已经蓄势待发的狼人骑士们顿时一涌而上，那明晃晃的刀锋在空中散发出了逼人的寒芒，杀向了那群同样害怕开枪而伤及政要的鬼眼家族保镖。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凶狠攻击，本来就没有称手家伙的保镖们乱成了一团，面对着这帮连子弹都无视的狼人骑士，力量与伎俩全部处于下风的结果就是只能被狼人骑士放倒在了地上。

“如果没有问题的，先生和女士都可以退场了，这次是我们异民间的小问题，和各位完全没有关系。”

用阴冷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群，被胖子那凌厉的凶气所震慑，众人立刻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在一片混乱中逃向了大门之外。陈烨将口中的雪茄吐在了名贵的地毯上，然后用鞋底狠狠的碾碎，大马金刀的坐在了身后狼人骑士拖过来的椅子上。

“鬼眼家族的庄文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完全不受打扰的好好谈一下了。”

“我认识你，你是甘农那个家伙新提拔的陈烨。”

已经气昏头的庄文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自己赌场里的那些手下已经全部被放翻在了地上，痛苦的惨叫着。这位鬼眼家族的干部转眼间便失去了所有的手下。

陈烨的计划虽然蛮横而又粗暴，但该注意的地方却一点都没疏忽，鬼眼家族所有的人手全部成了他的目标。他手下的狼人骑士毕竟是久经沙场，专朝阴的地方下手，顿时让这帮伤筋断骨的家伙失去了所有的抵抗能力。

“你应该用陈烨大人这个称呼。”

跟随在胖子身后的西玛并没有穿盔甲，换回了那件黑色的紧身制服与几乎拖到地面的长裙，包裹着那曲线突起的身体。几乎开到腰间的裙衩用一排银质搭扣锁住，隐约露出了黑色长筒丝袜的蕾丝花边，还有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一柄装饰华丽的银色长刀用细链系在她腰间那精美皮带上，刀鞘上黑色的珍珠。

听到了自己队长的发话，一名狼人骑士立刻用刀背狠狠抽中了庄文的腿弯，弱处受到攻击的他双腿立时一软，硬生生的跪倒在胖子面前。满腔愤怒的庄文刚抬头还没来得及用眼睛看陈烨，另一名骑士已经抬起了脚，坚硬的甲靴差点踢碎了他的下巴。嘴里满是腥涩的血味与痛楚，眼前一黑的庄文瘫倒在了地毯上，背上不知被谁狠狠的踩住。

“现在。”翘起二郎腿的胖子靠在椅背上，用手托着下巴，俯视着脚下已经是满脸鲜血的庄文，“我们之间可以心平气和的谈谈了？”

“你这个……”

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庄文却不敢再触怒胖子，只能惶恐的看着周围那些装备精良的大汉，这些陌生的面孔他从没在赤蛇家族中见过，但他们所拥有的强悍力量却给他造成了无法形容的震慑。自己那些从山魈以及土蜘蛛中“精选”出来的保镖，在他们那强劲的力量与敏捷动作面前，像是玩具般的被打得落花流水。

对陈烨这个赤蛇家族的新贵来说，各个家族往往只把他当成一个运气极好的暴发户，毕竟每次城里起了争端，总有一些头脑灵活的小家伙可以趁机出头。一向把注意力放在迪克身上的庄文却从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竟然拥有这么强悍的手下，心中渐渐充满了惊讶与害怕。虽然胖子的实力与阴险城中无人知晓，但剿灭小家族时的残忍与凶暴他却是知道的不少。

“OK，态度终于变好了，那就让我们长话短说。”

陈烨看着眼神中充满复杂情绪的庄文，将霰弹枪随手扔在了地上，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白纸掷到了庄文面前，露出了轻松的微笑。依旧被狼人骑士踩在地上的庄文，用颤抖的手指抓起了那张纸，那竟然是一份相当简单的誓言书，让他投效赤蛇家族，然后将Dream Walker的所有权转让到胖子的名下。看着面色越来越苍白的庄文，奸笑着的陈烨从地上抓起了一名缩成一团的猫族女侍应，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那对长在头顶上的柔软猫耳。

“你疯了？！”

抓着誓言书的庄文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打量着身前的胖子，为了让家族产业看起来更合法，Dream Walker的所有人以及地契上的确是写着他的名字。但胖子竟然就想这么简单的用一张纸就将Dream Walker拿到手，简直是让逼着他往火坑里跳，家族中气急败坏的干部们肯定会集结全部实力，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要么死，要么签，对你来说，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胖子的面孔上满是恶魔的气息，继续调戏着怀中的猫耳侍应，“让他看看选择错误的下场。”

听到了胖子话语中那如同刀锋般锐利的杀气，踩住庄文的一名狼人骑士收回了腿，甩掉身上的风衣后用手指轻轻按动着盔甲上的卡榫，脱下了那晶莹光亮的黑色盔甲。好不容易直起身体的庄文看着那个继续脱下外衣的大汉，心中的茫然渐渐变成了恐惧，恐怖的一幕在他眼前发生了。

全身的骨骼发出了互相挤压似的脆响，大汉的全身肌肉开始急剧膨胀，两颊的皮肤被扯开露出前突的下颌。粗壮的手指上有着匕首似的锐爪，锋利的刀齿在灯光中闪烁着寒光，全身被长长毛发覆盖的他，在庄文面前渐渐变成了一只人立的青色巨狼，用那对铜铃般的青色双眼打量着地上的猎物。

怪不得自己那些保镖在肉搏战中瞬间被打了个落花流水，没想到陈烨身边这帮打扮相同的战士，应该全部是具有异民第一善战种族之称的狼人！！！

极其自傲的狼人战士根本不会成逃亡者，哪怕是败落也只会选择战死一途，原罪之城中就从来没有过他们的身影。仅有的例外是因为特殊原因而出现一两个败类成为了某些家族族长的护卫，但像胖子这样拥有一整队狼人手下的例子几乎已是奇迹。双眼圆睁的庄文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个相貌普通的胖子，却看见了更为血腥的一幕。

发出低沉嘶吼声的巨狼冲着庄文伸出了巨爪，这位鬼眼家族的干部本来就是擅长经营的白民出身，无法抗拒那种普通异民天生对上位异民的畏惧，立刻抱头缩在了地上。看着趴在地上的鬼眼家族干部，青狼咧开了巨口似乎摆出了嘲笑的表情，抓起了地上一名鬼眼家族的保镖，然后用双爪抓住了他的双肩。伴着保镖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的身体就像是被绷紧了的绳索般发出了咯咯的声响，巨狼青色的双眼中却闪动着兴奋与兽性的光芒。

“虽然异民可以活的更长久，人生如朝露的道理你总不会不懂吧？更何况是这么凄凉的结束。”

胖子那轻柔的劝说带着森森的鬼气，这时，绷紧的绳索断了。

伴着沉闷的碎裂声，鬼眼家族保镖那尖锐的惨呼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膜，但那蕴含着无尽痛楚的声音却嘎然而止。大量的鲜血在空中形成了赤红的喷泉，巨狼将他从锁骨处活生生的撕成了两段，一大团柔软的内脏顿时掉在了地毯之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将那两片露出白骨的残尸扔在了地上，巨狼用舌头舔着那满是鲜血的手掌，一颗活生生的心脏还在钢爪般的五指间有力的跳动着。

庄文就像是着了魔似的看着那颗血淋淋的心脏，几千年来异民早已经没有了太古时的野性，年青的一代慢慢被人类的价值观所同化，哪怕是原罪之城间的争执也最多是在解放形态的时候，才会有异民间的身体对抗。从没见过竟然有人会将活着的俘虏就这么硬扯成两段，胖子这种暴戾的举动彻底摧毁了他的意志，留下了一片黑色的恐怖。

“早说了，很简单的选择。”满意的望着庄文的反应，胖子被吓傻的猫族女仆扔到了地上，小心捡起了那张从庄文手里滑落的誓约书，小心的放回他那僵硬颤抖着的五指中，“现在，该做决定了。”

似乎是为了这个收买灵魂的肥胖恶魔，巨狼露出了尖锐的牙齿，恐吓似的握紧了利爪。强忍着那身体那一阵阵的恐惧抽搐，庄文将那张誓言书放在了地毯上，额头的冷汗汇成了豆大的汗珠。背叛一个家族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不但得背负着永久的恶名，而且还得遭受家族永无止境的暗杀。但眼前这个赤蛇家族不被重视的新贵，却突然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力量与手段，光是他身边那些装备精良的狼人战士，已经足够干掉鬼眼家族蓄养那一百多名精锐虎人部队。

狼人就是狼人，哪怕双方部队的实力相关不多，或是有数倍的兵力，但那些由山魈黄猣之类组成的部队，一见到那飘扬的狼头战旗，转眼间就会溃不成军。胖子手上拥有的这支部队虽然只有少少的50人，但这座原罪之城毕竟是一座100年不到的新城，没有多少积蓄的家族们手中那上千人的实力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想了半天的庄文不断在矛盾中挣扎，一直以头脑与经营为主的他在家族中毕竟是个文官，一下让他在背叛家族与死在当场的威胁对比，求生的欲望渐渐占了上风。

“不用担心以后，说不定，明天你的家族已经变成了一堆焦土。”已经感觉得手的胖子，知道是时候推这个家伙一把了，露出无比真诚的微笑，“就算你是背叛家族，我依然会重用你，合约上不是清楚的写着，你在接下来的50年中依旧保有这间店所有的权力。”

“真的？”

对胖子的许诺只能将信将疑，但留给庄文的路也只剩下了这一条，面对着瞬间就扫平所有保镖的人，实在没有余地让他讨价还价。疑心了半晌，庄文却还是没有动作，许久才点了点头。

看着终于打定决心，从怀里摸出钢笔的庄文，胖子的笑容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阴冷了下来，突然一脚重重踩在了他的手掌上。硬质的皮靴顿时踩碎了庄文的指骨，那碎裂的骨渣刺破了皮肤，立刻在洁白的纸下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胖子还像是意犹未尽的用碾了一下，才在庄文的惨叫声中捡起了满是鲜血的誓言书。

“虽然我一向对手下的出身不关心，但我讨厌磨磨蹭蹭的态度。”

留下了在地上惨叫哀嚎的庄文，胖子将誓言书收入了怀里，在大笑声中大步的出走了大厅。

在Dream Walker的通道内，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闻讯赶来的鬼眼家族保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虎视眈眈的守在大门外的广场里。一对对愤怒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个猖狂而出的胖子，竟然带着区区五十人就敢在光天化日下直接冲杀到鬼眼家族的重地，感觉受到羞耻的鬼眼家族护卫们恨不得立刻将他分尸。

“大人。”看着这群黑压压的护卫，西玛走到了陈烨的身边，微微抬起了右手，“由我们来……”

“不用你们动手。”

“什么？！”被胖子制止的西玛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胖子，却还是乖巧的制止了骑士们的动作，“大人您是想？”

“全是我的。”

发出了阴沉的冷笑，胖子轻轻脱去了身上的黑外套，从布袋中取出了盈风，秋水般明亮的刀身在空中散放着嗜血的寒光。面对着那一群开始渐渐解放形态的异民，陈烨右手提着盈风慢步迎了上去，突然间在那呼啸而来的弹雨中化成了虚无。土蜘蛛伸出了那八条钢铁似的巨爪，山魈们则是咆哮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人面兽们却是趴上了天花板拼命扣动着板机。

在这群形态各异的恶魔之中，陈烨重新露出了身影，手中的盈风化为了闪亮的寒芒。

转眼间，被斩断的肢体带着鲜血在空中飞舞，异民那坚硬的身体就像黄油般被切开，两眼中带着残忍光芒的胖子，独身一人在怪兽群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