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囿有许多管理制度。关于苑囿的修建,据《睡虎地秦墓竹简·徭律》载:“县葆禁苑、公马牛苑,兴徒以斩垣离散及补缮之,辄以效苑吏,苑吏循之,未卒岁或坏(决),令县复兴徒为之,而勿计为徭,卒岁而或(决)坏,过三堵以上,县葆者补缮之;三堵以下,及虽未盈卒岁而或盗(决)道出入,令苑辄自补缮之。县所葆禁苑之傅山、远山。其土恶不能(耐)雨,夏有坏者,勿稍补缮,至秋毋雨时而以徭为之,其近田恐兽及马牛出食稼者,县啬夫材兴,有田其旁者,无贵贱,以田少多出入,以垣缮之,不得为徭。”其意思是:县应维修禁苑及牧养牛马的苑囿,征发徒众为苑囿建造堑壕、墙垣、藩篱,并加以补修,修好即上交苑吏,由苑吏加以巡视,不满一年而有毁缺,令该县重新征发徒众建造。秦还专门制定《厩苑律》,作为管理厩苑的专门律令,制定了牛马户口的登记、注销制度。对饲养牲畜,从饲料的征收支付到牲畜的评比饲养的优劣等都有明确的规定,甚至对诸侯国牲畜入境的检疫也有立法。同时《睡虎地秦墓竹简·田律》规定:“百姓犬入禁苑中不追兽及捕兽者,勿敢杀,其追兽及捕兽者杀之。”而且秦政府作了许多规定,“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吕氏春秋》指出从孟春到夏季各月“禁止伐木”,“无焚森林”,“毋伐桑柘”,“无伐大树”,“无烧炭”,对于一般林木尚如此保护,那么作为皇家苑囿的林木花草就更不用说了。
汉初,萧何向汉高祖言:“长安地狭,上林苑多空地,弃,愿令民得入田,毋收藁禽兽食。”《史记》卷53《萧相国世家》。刘邦认为萧何受了商人的贿赂,极力反对。但从侧面反映了当时上林苑中多空地、土地荒芜的事实。另据《文献通考·田赋卷七》记载:“汉高祖二年,故秦苑囿园地,令民得之。”笔者认为汉初把秦上林苑中一部分土地分给农民耕种,其余的则沿用,因为汉文帝时,常“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侯吏,与之驰逐射猎,一日再三出”。《汉书》卷51《贾刍枚路传》。还亲自到虎圈问上林尉禽兽簿。《史记》卷102《张释之冯唐列传》。景帝时,与梁孝王“出则同车,游猎上林中”。《汉书》卷47《文三王传》。说明秦上林苑汉初继续沿用。到汉武帝时,随着国力的强大,扩大上林苑规模,成为具有“门十二,中有苑三十六、宫十二、观二十五”的规模。刘庆柱辑注:《关中记辑注》,三秦出版社2006年。
经过汉朝初年的休养生息,形成“文景之治”的局面,到汉武帝时,国力强盛,经济发展,上林苑又在秦的基础上加以扩大,成为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苑囿。关于其四至,历史上有多种记载:
司马相如《上林赋》:“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绕其北,终始灞,沣涝,纡馀委蛇,经营其乎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
张衡《西京赋》:“上林禁苑,跨谷弥阜,东至鼎湖,邪界细柳,掩长杨而联五柞,绕黄山而款牛首,缭亘绵联四百余里”。
班固《西都赋》:“西郊则有上囿禁苑,林麓薮泽,陂池连乎蜀汉,缭以周墙四百余里,离宫别馆三十六所,神池灵沼,往往而在。”
扬雄《羽猎赋》:“武帝广开上林,至宜春、鼎湖、御宿、昆吾,旁南山,西至长杨五柞,北绕黄山,滨渭而东,周袤数百里”。
《三辅故事》:“上林北至甘泉九,南至长杨五柞,连绵四百余里”。《汉旧仪》:“上林苑中广长三百里,置令丞左右尉,百五十亭、苑,……离宫七十所,皆容千乘万骑”。
《三辅黄图》:“上林苑东南至蓝田、宜春、鼎湖、御宿,旁南山,西到长杨五柞,北绕黄山,濒渭水而东,周袤三百里”,“关中八水皆出入上林苑”。
分析以上诸书记载,结合考古成果,笔者认为汉上林苑的四至为东到灞水,东南到蓝田鼎湖宫(即今蓝田西南焦岱镇),南到终南山,西至户县、周至,北迤淳化县。
像秦汉时期如此大的皇家苑囿,随着后来社会的发展,人口的增加,土地的减少,土地愈来愈成为人们生存的根本,所以再也不能形成秦汉时期的规模。即使像盛唐时期的西苑,清代的颐和园、圆明园等都是望尘莫及的。
二、上林苑的建造技术
汉苑囿建造技术在先秦苑囿的基础上有了长足发展,摒弃了先秦时期只能利用自然的状况,开始改造自然,形成集山水、花木、建筑为一体的艺术品。建造苑囿的能工巧匠们运用他们的聪明才智,巧妙地把大自然的风景浓缩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使人可以从中欣赏到大自然的奇峰、异石、流水、湖面、名花异草、珍禽怪兽,再加上华丽的亭台楼阁、离宫别馆,人在其中犹如生活在图画中一样。正如《汉官典职仪式选用》中所说:“宫内苑聚土为山,十里九坡,神奇树,育麋鹿、麂鹿、鸟兽百种,激上河水,铜龙吐水,铜仙人衔杯受水下注……”
苑囿中有山、有水、有建筑、有花木,地址均选在地形优越、环境优美之处。如上林苑内南有终南山,北有九、甘泉诸山。苑囿中有山可以表现出崇高之美,因其高峻,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人们可以登上顶峰,极目四望,借来各处远景,在有限中看到无限,扩大了整个苑囿的空间,使人心旷神怡。上林苑中水景非常丰富,有“荡荡乎八川分流”之称。水是园林中的血液,是造园的重要因素,水面可以产生倒景,将附近的亭台楼阁映现在水中。同时水为万物生长之本,园林中茁壮的花草、林木、飞禽走兽都与水有不可分割之关系,从而呈现出生机盎然的景象。花木是构成苑囿美的主要角色,是园林中最有生气的基调,其用途是陪衬山水、建筑等各种苑囿要素,从而使这些景物的画面构图生动、层次丰富、五彩缤纷、艳丽和谐。同时,花木的存在可以引进许多的飞禽走兽,鸟语花香,给人以色香俱全的美好享受。
西汉上林苑是由诸多苑囿组成的。据《关中记》云:“上林苑中有三十六苑”。但未记载各个苑的名字。《三辅黄图》引《汉旧仪》注:“太仆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布北边、西边,以郎为苑监,宦官奴俾三万人,养马三十万匹。”这是汉代在西北地区设置的牧师苑,和我们要讨论的苑囿是有区别的。笔者认为《关中记》所记三十六苑大概是牧师苑的三十六苑之误笔。但西汉上林苑确实包含许多苑,结合文献和考古资料,上林苑中应包括以下苑囿:长门园、御宿苑、广明苑、宜春下苑、宜春上苑、乐游苑、博望苑、黄山苑、甘泉苑、昭祥苑、思贤苑等。
上林苑中包括这么多苑,其性质不一,可分为两种:第一,皇帝御苑,主要豢养珍禽异兽,是帝王的游猎场所。第二,文人荟萃之地,像思贤苑、博望苑等。苑中之苑,不但是我国古代造园家们经常采用的一种总体布局的手法,而且值得我们今天在造园中借鉴,这样可以增加园林内部环境气氛的曲折变化,同时还可以使苑囿内部取得小中见大、大中见小的对比效果。
三、上林苑的功能
西汉时期的上林苑功能众多,主要反映在以下几个方面:
1狩猎
上林苑供皇帝游乐射猎使用。“上林苑中,天子遇秋冬射猎,取禽兽无数实其中”,“苑中养百兽”。孙星衍等辑:《汉官六种·汉旧仪》,中华书局1990年。因而苑中禽兽众多。“植物斯生,动物斯至,众鸟翩翻”,“散似惊波,聚似京涛,”禽兽散走之时,如水惊风而扬波,聚时如水中高土。禽兽之多,“伯益不能名,首不能纪”。张衡:《西京赋》,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辑校:《全汉赋》,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上林赋》对上林苑中各类禽兽有详细的记载。《羽猎赋》云:“凤凰巢其树,黄龙游其沼,麒麟臻其囿,神爵栖其林。”
射猎是封建皇帝的享乐方式。“强弩弋高鸟,走犬逐狡兔,此其为乐也”。《淮南子·原道篇》。射猎时“陈虎旅于飞廉,正垒壁乎上兰。结部曲,整行伍,……赴洞穴,探封狐,猎昆。……相羊乎五柞之宫,旋憩乎昆明之池,……蒲且发,弋高鸿,挂白鹄,联飞龙。”张衡:《西京赋》,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辑校:《全汉赋》,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车骑起,隐天动地,先后陆离,离散别追。……生貔豹,搏豺狼,手熊罴,足野羊,蒙苏,绔白虎,被斑文,跨野马,陵三之危,下碛历之坻,经赴险,越壑离水,推飞廉,弄解豸,格虾蛤,铤猛氏,腰,射封豕,箭不苟害,解陷脑,弓不虚发,应声而倒。……捷狡兔,辚玄鹤,乱昆鸡,遒孔鸾,促,拂翳鸟,捎凤凰,捷鸳,掩焦明(似凤,西方之鸟)”。司马相如:《上林赋》,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辑校:《全汉赋》,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西都赋》亦云:“鸟惊触丝,兽骇值锋,机不虚掎,弦不再控,矢不单杀,罘网连,笼山络野,列卒周匝,星罗云布,于是乘銮舆,备法驾,帅群臣,披飞廉,入苑门,遂绕丰,历上兰,六师发逐,百兽骇殚,……雷奔电激,草木涂地,山渊反复,蹂躏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狭狮豹,拖熊螭,曳犀犛,顿豪罴,……原野萧条,目极四裔,禽相镇压,兽相枕藉”。真可谓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上林苑飞鸟成群,“鸟则玄鹤白鹭,黄鹄鹳,鸹鸨,凫鸿雁”。班固:《西都赋》,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辑校:《全汉赋》,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鸟则鸹鸨,驾鹅鸿”。张衡:《西京赋》,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辑校:《全汉赋》,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封建统治者视飞鸟为祥物,宣帝颁布保护鸟类的诏令:“令三辅毋得以春夏擿巢探卵,弹射飞鸟”。宣帝元康四年,当时一种称为“神雀”的鸟“以万数集长乐、未央、北宫、高寝、甘泉、泰殿中及上林苑”。《汉书》卷8《宣帝纪》。皇帝因之改年号为“神爵”。
上林苑还专门为虎、狮子等修圈,并在旁筑观,供人观赏。虎圈,据《汉书·郊祀志》云:“建章宫西有虎圈”。颜师古注云:“于菟,亦西方之兽,故于此置其圈也”。此虎圈乃上林尉回答文帝问上林苑禽兽多少处。狮子圈,位于建章宫西南。
大规模广设兽圈,并使之成为人与困兽相斗的竞技场。汉文帝很重视虎圈,亲自询问虎的多少,专设有虎圈啬夫管理。河南洛阳曾出土一汉彩画砖,上有“上林虎圈斗兽图”。斗兽被用作惩罚人的手段。名将军李广之孙李禹,曾被逼下虎圈刺虎。“其下则有白虎、玄豹、蜒犴、兕象、野犀,……于是乎乃使专诸之伦,手格此兽”,司马相如:《子虚赋》,费振刚、胡双宝、宗明华辑校:《全汉赋》,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观赏者从中取乐。《汉书·外戚传》云:汉元帝建昭中“上幸虎圈斗兽,后宫皆坐”。《上林赋》中描写有人斗兽的情况,“生貔豹,搏豺狼,足野羊”。成帝元延三年,下令将熊罴、豪猪、虎、豹等放进射熊馆,然后“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获,上亲临观焉”。《汉书》卷87《扬雄传》。
西汉上林苑中禽兽的来源,一是苑中禽兽繁殖的;二是征发附近农民为苑中捕捉的。《长杨赋》云:汉武帝时令贫苦农民入南山捕捉熊罴虎豹麋鹿等动物;三是国外进贡的。正如《西都赋》所讲的:“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马,黄支之犀,条支之鸟”。“南越献驯象、能言鸟”;荀悦:《汉纪》,中华书局2002年。四是封建统治者为了得到某种国内没有的禽兽,不惜一切代价,用武力夺取。如汉武帝时,大宛有“汗血马”,便派李广对大宛发动战争,夺得了“汗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