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里睡意全无,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仿佛鼻子总闻到她身上少女特有的迷香,那种异常独特的香味我可从来没有闻到过,我脑海中反复不断地浮现着和她牵手的每个细节,她的一笑一颦,一举手一投足。半夜三更,我终于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清晨,我被刺耳的闹铃惊醒了,却惊异地发现下身湿漉漉,粘呼呼的。原本干干净净的床单还被弄湿一大片,我伸手摸一摸,鼻子嗅了嗅,有股怪怪的浓浓的骚味。以为昨晚自己尿床。这也太丢人了吧,一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因为牵女孩的手后尿床?我害怕被父母发现,立刻抓起床单偷偷小跑入卫生间,趁他们没起床之前尽快销毁证据。我把没被弄湿的半截床单夹在腋下,双手仔细地摊开被弄湿的那一部分,在水龙头下快速地冲洗掉那一滩粘呼呼的东西,然后再把整个床单浸泡在浴缸里。我的心绷得紧紧地,还在扑通扑通地直跳。哗哗的流水声还是把母亲惊醒了,她睡眼朦胧地从门口探出半个头,莫名其妙地责问:“儿子,你在干嘛?这一大清早的你干嘛起那么早啊?把这水龙头关了哈。”我从浴缸里提起床单,正色说道:“妈,我看这床单挺脏的,昨晚我睡在上面觉得身子痒,所以我把它泡了洗洗。”“既然这样,你就洗吧,小点声啊。”妈妈一边转身回卧室,一边扔下这句话。我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妈妈叫吕雪怡,人如其名,长得明眸皓齿,婷婷玉立。她回到卧室躺下后,暗自思忖着我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性情孤僻的儿子,为何近段时间以来,判若两人。我今年十八岁,上高三了,学习成绩还算不错,除了英语比较差一点外,其他各科的成绩还算比较理想。名次总在班级前十名左右晃里晃荡,飘忽不定,这个成绩如果要考重点大学,还当真让妈妈为我捏一把冷汗。
爸妈都非常担心我今年的高考,他们心里总希望我能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学习上。爸爸的教育方法只有一条,那就是唠里唠叨,这跟他以前不是打就是骂的教育方法相比简直小菜一碟。你要知道以前我还很小,他打我不还手骂我不还口。今非昔比了,现在的我可是牛高马大,年轻力壮,而我爸爸也早已老态龙钟,垂垂老矣,焉敢再对儿子动粗?每当他一唠叨,我们的耳朵都能磨出茧子。虽如此,我的耳根还挺厚,总是听之任之好像也没往心里去。
说句心里话,我属于那种聪明,但总是不能百分之百用功的学生(也许现在大部分高中男生都这样)。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课业负担太重。对于这些学了将来连百分之一都未必能用得上的所谓科学文化知识,提不起兴趣是很正常的。我自加压力学到目前的知识水准,妈妈觉得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也可以说吃了不少的苦头。因为我毕竟不属于那种极少数应试教育的天才,所以尽管她心里担忧,但从不对我唠叨,也不提具体的要求,只希望我能懂事、能尽力而为。
晚上,我回到家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然后径直坐到妈妈身边,欲言又止,窘迫不堪。
妈妈看出我有心事,需要帮助,但她没有直接逼问我,她若无其事地一边看电视一边做手上的针线活儿,静静等待我开口。最终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老妈,我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办?”我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刷的红到耳根,眼神中充满迷茫,羞涩还有期待,还有一点点话说出口以后后悔莫及之意。
尽管妈妈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猛然一惊。没有想到儿子会问这样的问题,而且竟然单刀直入,一针见血。
她尽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因为她明白我说这话肯定是鼓起极大的勇气,还不知道儿子在心里鼓捣多少回才能说出口!而且这是天底下当儿子的终究有一天要问父母的问题,只不过来得为之过早,有点突然。
妈妈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电视,她用余光窥测到我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我在观察她的态度,期待她的回答。我既渴望从她这里得到这个问题的参考答案,也渴望学到她这个过来人的“解题方式”,同时看得出我也做好她一旦出现应激反应的心理准备。绝对不能发火,她告诫自己。那样只能使事情变得更糟,甚至适得其反。
“那就去追啊!”妈妈慢悠悠地回答,眼睛还是没离开电视。
她的答案显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如释重负地怔了一下。
“怎样追?”我把身子往母亲跟前挪了挪,两眼放射出幽幽光芒,极度兴奋的样子。
“那个女孩子学习怎么样?”妈妈关掉电视,放下手中的活儿,正儿八经地问道。
“比我好,在班里前五名。”我显然有点沮丧。
“人家对你有感觉吗?”她接着问。
“好像没感觉。”妈妈看到我黯然神伤的模样,心里暗自发笑。
“漂亮吗?”她适时发起新的话题。
“可以说不算是班上最漂亮的,但是身材好,文静,很有气质。”我的眼睛重新放光。
“好小子,欣赏档次不低呢!”妈妈笑着摸摸我的头。
“别这样,妈妈。”我一侧身躲了过去,“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要再摸我的头。在美国凡是三岁以上的孩子任何人都不能摸头,因为这是很不礼貌的表现。”
“好,好,我儿子长大了,是大人了,我向你保证,今后坚决不摸了。”
我确实长大了。尽管我呀呀学语、跚跚学步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仿佛还在昨天,但是眼前这个高她半个头、剪碎发,留着周杰伦发型、喜欢照镜子的坏小子,分明就是昨天那个还在她襁褓中哭着要吃奶的小家伙,就是那个喜欢玩火,差点闹出火灾的小调皮鬼,那个一年级考试只靠得六十几分被爸爸一顿殴打泄愤的可怜虫,什么时候就长成大小伙子了呢?
“你快说怎么追啊,妈妈?”我把妈妈从幸福的遐想中拽了回来,正迫切期待她这个电脑程序点击“下一步”的执行命令。
“嗯。”她卖了一个关子,然后语气坚定地说,“你一定知道郎才女貌这个词语,也一定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一般来说,女生最欣赏有才气的男生,要想让人家对你有感觉,那就把你的才气充分展示出来。你喜欢看动物世界,你看雄孔雀都知道开屏吸引异性,人当然更需要展示自己了。”
“我也想到这个了,但总是模模糊糊的,你一提醒,我就明白多了。”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还有吗?”
“这个女孩子特长什么?”她问道。
“英语。很厉害啊!每次都是全校第一。”我深深感叹。
“可是你最差的就是英语,怎么让人家欣赏呢?”妈妈问道。
“可我数理化厉害,作文也厉害,你咋不说呢?”我不满地说道。
“那也没有得过一次全校第一啊!这几门课前面都有比你厉害的同学,是不是?”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倒是。”我不得不承认,但随即改口说道,“哦,我明白了!我要拿第一给她看看。”
“这就对了。”她赞赏道,“我不反对你和她来往,前提是——人家女孩子不讨厌你,千万不要死皮赖脸。喜欢一个人,首先要学习人家的长处,你可以请教人家学习英语的方法,当然我相信,她对你学习数理化和语文的方法肯定也很感兴趣,只是出于女孩子的害羞心理,不好意思张口而已。我倒是赞成你主动一些,你先请教,也许人家女孩子就好张口了。”
“有道理,妈妈你真伟大,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我脸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直觉告诉我,她就是你分析的那种心理。真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啊!”我频频点头称道。
“开什么开啊,你以为这样就够了么?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又简单的事情?”妈妈继续引导。
“还有什么?妈妈你说,我听你的。”她看得出儿子已经在心目中把她的级别由教授升级为博士生导师了。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啊。”她见火候差不多了,语气渐渐严肃起来。
我静静地等待母亲的下文,看得出她很认真。
“谈恋爱结婚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大事,这件事的意义可以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说多了你现在都未必能理解。总之,这件事处理不好的话,会影响人一生的幸福和命运。所以你一定要慎重对待。也就是说,现在你面临的的问题不是追不追、怎么追这么简单的问题。就算我教你怎样追到她,你们现在可能结婚吗?甭说现在你们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说最现实的,你凭什么来养活她?你总不能从老爸老妈这里拿钱养活老婆,对吧?”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恋爱结婚就要组成一个最基本的社会单元,或者说社会细胞,也就是家庭。组成家庭就意味着既要承担家庭责任,尽家庭义务,同时还要承担社会责任,尽社会义务。这些都是人生非常重大的一种责任和义务。这种责任和义务一旦承担起来,就不能再从肩上卸下来。如果你承担了又承受不了,后悔了想打退堂鼓,当逃兵,那就不仅仅说明你是一个懦夫,会被别人耻笑这么简单了,社会也是不容许你这样做的,道德和法律的力量将会使你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我不想说现在你们求学多么多么重要,恋爱会分散注意力,影响学习等等这些,单说这些责任和义务,你能承担得起吗?你现在连养活自己最基本的生活条件都不具备,怎么还能谈得上担责任、尽义务呢?你说对不对?”
“这些我倒没有想过。”我叹了口气,“唉,原来这么恋爱复杂啊!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相互学习,共同进步,用成绩赶超她,把这份感情暂且埋在心里,争取明年和她相约在同一所名牌大学。那时候我再给你传授追女孩子的真经。好不好?”
“好啊,一言为定。”
妈妈看出我下定决心,心中暗暗窃喜,因为她知道,今后不用她再废话,也不用爸爸再唠叨,我已经在心里给自己装备核动力。这就是爱情的魅力,尽管是情窦初开的初恋。
“妈妈,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妈妈以为愉快的母子谈话就要圆满结束的时候,我突然发问。
“乖儿子,还有什么疑问?”妈妈无法使自己不慈爱。
“我们班很多同学也遇到这个问题了,问自己的爸妈,不是臭骂就是暴打,好多同学都不敢问了,就私下相互交流‘经验’,你怎么跟他们不一样呢?”
“说实话吗?”妈妈直视我的眼睛。
“当然要说实话。”我全神贯注地洗耳恭听。
“那是因为你已经18岁了,18岁的男孩子,如果不对女孩子感兴趣,那才可怕呢!”
说完妈妈哈哈大笑,下意识伸手又摸了我的头。我一边大喊“非礼啊!你说话不算数!”一边跳起来飞也似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