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色绸缎包裹着紫檀木薄片,玲珑的盒子里躺着玲珑的瓷瓶,静伫着的,是噬骨夺魂的毒,亦或是妙手回春的解毒,然而令伊薇没有想到的是:在黑大个渐渐惶恐了脸色慢慢打开锦盒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没有触碰到任何小机关,自然也没有中那些个什么春 药、迷 药了,只是,他许是中了疯魔障,竟然对着那一个小锦盒,惊诧而虔诚地叫了声:“大师兄!”
乌邪看了眼伊薇,亦得来她茫茫然的摇头,倒是很想凑上去瞧一瞧,那小盒子里头躺着他大师兄不成?
“这是我大师兄的九毒蓝珍,怎么会在你这里?”黑大个看够了,便又小心翼翼地合上盖子,似是知晓其中不易乱碰的玄机,然后赤红着双目瞪向伊薇,并不打算还给她,还问了这么一个叫她惊愕迷惘的问题。
“敢情是沧叶寒偷了人家的东西然后才来送给我的?”这是盘旋在伊薇脑袋里的第一个问题,谁叫沧叶寒这四海为家的浪荡子给人印象不好呢?然后,在细细回想沧叶寒当日赠盒的话后,伊薇蓦地恍然大悟,回瞪向黑大个厉声问:“你、你是九毒门的弟子?”
“不错,我就是叱咤风云二十多年的九毒门……的弟子!”黑大个如实报了家门,与他之前“老子叱咤风云二十年”果然是……大相径庭呀!
伊薇听到这里便彻底消了惶恐不安,以不屑的目光瞥了眼愤愤的黑大个,轻蔑口吻透着骄傲:“那就是了!送我锦盒的人,正是你九毒门的首席弟子,应该也就是你的大师兄,沧叶寒了!”
“哼哼,你唬老子呢?”却不料这厮又开始哼唧哼唧地不老实了,在伊薇将将准备伸手过来取回锦盒之际,手臂一收迅速将盒子藏在了怀里:“我大师兄怎么可能会把这攸关性命的宝物送给你一个小妮子?必定是你偷来的!”
“哈,你脑筋抽坏了吧?我一个在警校混了三年连散打都不会差点毕不了业的人,有啥本事去抢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一刀斩大侠的身家性命?”伊薇火了,这厮委实可恶,先是抢了自己的神仙鸡,现在又来抢沧叶寒送给自己的好东西,简直活腻了!再不迟疑,回身就喝令乌邪:“给我射他个千疮百孔!”
然而乌邪却举着弓,原地不动,姿势很潇洒,表情很尴尬,在伊薇等了半天犹不见他有所反应而凑近去低喝问:“你呆愣什么!”的时候,乌邪哭丧着脸回看伊薇,憋了半天又气又窘地低斥道:“你没发现我弓上没箭嘛?”
“箭呢?”伊薇急得跳脚,压低了声音怒问。
“我出来得急,才发现只背了弓却把箭给落了,要不然我早射了!”乌邪愤愤喝道,却不慎扯高了嗓门,被黑大个听了个明白,乐得他又笑抽了筋:“哈哈哈哈,既然如此就休怪老子手辣心狠,定要替大师兄好好教训这妮子!”说完又要扑将过来。
伊薇和乌邪对视一眼,竟忘记了逃跑。
“大不了让乌邪跟他拼了。”那一瞬间,伊薇心想。
“大不了我和他拼了。”同一时刻,乌邪心道。
想来乌邪虽然功夫不高,总归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准备替伊薇挡了这一记泰山压顶。
然而,乌邪的拼死和伊薇的躲避都未能实现,一柄周身透着寒光戾气的刀直直横劈了过来,在乌邪和黑大个之间利落绕旋了三圈,生生逼退了黑大个的冲劲,也保住了乌邪和伊薇的小命。
而那柄出鞘则见血封喉、寒光透着与世无争、戾气却独步天下的刀,在盘旋飞舞炫耀够了之后,乖乖地回到了主人手中。
“沧叶寒!”伊薇一瞬茫然过后,大喜过望,急急奔了过去挽住他的胳膊,殷勤笑脸尽显谄媚,并不忘告状:“你的这个又老又丑又没教养的师弟,抢了你给我的东西,还准备欺负我和乌邪呢!”
“我看到了。”沧叶寒淡淡一笑,转而正色命令黑大个道,“陆泰,把锦盒还来。”
那黑大个原是有名有姓的,名叫陆泰,如何也料想不到他的大师兄会半路杀出来,眼下听了他的吩咐,哪里还敢怠慢,灰溜溜地凑过来,双手巴巴奉上锦盒,表情比伊薇见到沧叶寒还要谄媚和虔诚,与先前那个“老子”长“老子”短的简直判若两人。
然而献还锦盒的同时,陆泰心里也未曾全消了愤懑和不甘:“可是大师兄,这个……这个九毒蓝珍是师父给你们唯一几个制毒施毒有出息的师兄弟的宝物,你怎么就……随随便便给了别人?还是个……还是个女人……”
这话伊薇不爱听,敢情自己就受不起这小破盒子了:“你们九毒门若不肯,我也不是非要它不可的!拿回去便是。”想来当初沧叶寒把它赠与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死活不要放这么危险的毒品在身边,是那厮非要自己留着的,所幸还派上些用场,虽然也曾不慎用错过两次。
沧叶寒见伊薇和陆泰闹了别扭,失笑着重新把锦盒塞回到伊薇手里:“他死脑筋小心眼,你同他怄什么气?既然给你了,就好生给我收着。”
伊薇这才顺了气,掸去被陆泰摸过的荷包上的灰尘,然后心安理得地放回了自己兜里。
“大师兄不怕师父怪罪嘛?”陆泰却还是不甘心得很,继续替沧叶寒瞎着急。
“这你就不必为我担心了,我自有分寸。”沧叶寒淡淡一句话,拒绝了陆泰的殷勤,让陆泰嗫嚅了半天,终无话可说。
“伊薇、乌邪,随我回寻香楼坐坐吧?”在陆泰犹自踌躇不走的时候,沧叶寒眼底掠过不怀好意的浅笑,然后径自招呼了伊薇和乌邪,晾着他在原地不管不顾,扬长往寻香楼去。
“好好好,我还留着七只神仙鸡呢,都拿出来款待你。”乌邪一听欢欢回道,挤走沧叶寒身边屁颠屁颠的伊薇,一把揽过沧叶寒的肩膀以示他们都是爱吃鸡的好兄弟。
伊薇鄙夷地瞪了眼乌邪,而身后的陆泰则更加冤屈地吼了句:“不是说没鸡了嘛?怎么还有七只?”
自然没人理他,三人都已经走远了。沧叶寒笑看伊薇,目露戏谑:“不是麻烦你去趟闲云山嘛,鹅们都领回来了?”
“大约在回来的路上了吧,我请了个帮手。”伊薇一脸贼笑,很是得意。
“谁?”
“你的相好?”
沧叶寒止步,哭笑不得:“我有甚相好?”
“慕容岚啊!人家可喜欢你了。”
“那是人家的事。”沧叶寒继续走,表情淡然似若无其事。
“有你这么薄情的嘛?”伊薇嘟囔着,彼时三人已经到了寻香楼,乌邪先行进去开路,准备给他们挑个好位子。
沧叶寒则在踏进寻香楼大门后,目光落到厅堂隐蔽一侧的桌椅上,示意伊薇看看一个衣着光鲜却头蒙纱布的人:“天下薄情大有人在,何独缺了我一个?那人,却于‘薄情’二字,多有非议的。”
伊薇循而望去,那人恰时抬头,俊俏的脸庞被蒙在面纱里,憋屈又惶惶的目光透着年少不经事的轻狂和愁闷,在见到伊薇后,惊而起身,却不敢叫出“六嫂”,而伊薇也是在“晨欢”二字差点脱口而出之际醒转过来,求助翦瞳望向沧叶寒,彼时沧叶寒已经招呼乌邪不必在厅堂找位子了,他们需要一个更加隐秘的包间,好容晨欢解了他头上怪异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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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姗姗与我青梅竹马,在我没娶公主之前,咱们就是一块儿玩闹着长大的,后来她被出宫巡游的婷妃看上而选入宫中做了宫娥,又不久后我被公主看上当了驸马,偶尔便会在宫中遇见她,或者……或者我也确实借着进宫的幌子会过她几次,但我真真把她当做妹妹的!我是关心她、挂念她,却与对公主的感觉全然不同,你们要相信我!”
在乌邪提供的包间内,九驸马哭丧着脸再三表示:他和那名唤姗姗的宫娥是清白的。
“现在关键不是我们信不信你,而是左龙渊和左凤信不信你。”伊薇扯着晨欢那块用来遮脸的纱布,心里盘算着改天得送他个酷酷的斗笠,江湖百晓生好歹也是要面子的,蒙块女人家的面纱委实丢人,口中却正色续道,“何况上次被我撞见你们在假山缝缝里的幽会,貌似人家姗姗对你……可不止兄妹之情那么简单!”
晨欢耷拉着脑袋,一筹莫展:“这个……我是知道的,可她就是不明白,哪怕我有了公主,还有了我们的鹅宝宝。”
伊薇将将还在喝茶,听了这话又是生生被呛到,乌邪滥发好心狠狠拍了拍她的后背,却害她呛得更烈了,沧叶寒一把扫开乌邪的手,冷眸示意他莫要作弄于她,乌邪摆摆手表示他不是故意的,彼时伊薇已经缓了过来,瞪着晨欢就像瞪着一块比她自己还要不可雕的朽木:“你可不可以正经点?好端端地扯出个鹅宝宝,敢情你和左凤是鹅爸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