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苏轼被新党陷害,在于新党新提拔上来的一批政客,而不在王安石。因为在此之前,为政八年的王安石已经被迫辞官了。
新政施行了近十年,效果差强人意。王安石的政治压力越来越大。那一年,河北又发大旱,一连数月未下雨,饥民饿殍,哀鸿遍野,有人画了一幅《流民图》献给神宗:“连年旱情,乃是由王安石新法所致。”
此时的赵顼已过而立之年,心态逐渐平稳,也少了曾经的那种激动与热情,他看着《流民图》中的成千上万灾民,仿佛听见无数哭喊的声音,不禁热泪盈眶:“我本欲变法图新,谁知竟祸害了百姓,导致连年灾荒,愧对列祖列宗啊……”
而赵顼的祖母曹太后也老泪纵横,述说着先帝们当年的努力,好不容易铸造的这片江山,就要被孙儿折腾得四分五裂了。赵顼的心里悲伤之极,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执政就遇见了那么多自然灾害?难道真是因为变祖宗之法,触怒了上天吗?难道真是因为自己的逆天而行,而使生灵涂炭吗?……
地方上的许多新法都无法进行下去了,人民的抗议、官员的压榨都像幽灵般吞噬着赵顼那颗曾经豪情万丈的心。赵顼不再年轻,他的振兴理想开始动摇,他不无忧虑地问王安石:“宰相,变法还能进行下去吗?”
王安石的拗脾气又上来了。他极力说服皇帝:“陛下,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天变不足畏!请相信臣下,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这次皇帝恼怒了,他质疑道:“百官反对也还罢了,可为什么连百姓也反对?朕的江山还坐不坐得稳了!”
王安石一时怔住。
“难道人言不可畏吗!难道天灾也不用避吗!”赵顼开始拍桌子,怒气冲冲,“朕为了保你,把苏轼赶出京城,让司马光去写书,还允许你罢免了一批重臣,可你的变法给朕带来了什么?!”
王安石惶恐地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神宗皇帝在御桌前来回走着,气势汹汹地大骂,埋怨王安石国策的失误。
事实上,王安石的政策是好的,可惜他用人不当,他提拔上来的新人都很快变质,成为捞取改革利益的暴发户,败坏了新法的纯粹性。再加上他本人生性固执,不听劝告,为了实现自己所谓的宏大理想,不惜罢黜正直的臣僚,其中包括自己的朋友、上司——他做事太绝,没有人喜欢他。他的性格偏执,打击了一大批有远见的仁人志士,而他热情偏激的政治理想,又成了佞臣们利用的工具。
而据传在日常生活中,王安石也常常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据说他长期不洗澡,不洗脸,宴请客人吃饭时也表现得心不在焉——作为大宋帝国的宰相,如果真如传言所说的这样,那么王安石为什么会遭到那么多人排斥,我们也就心知肚明了。
总之,在王安石当宰相的第八年,他已经感到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持者——神宗的信任了。和神宗一样,王安石的理想冷淡下来,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先生第一次感到累了……
熙宁六年,新法举步维艰,王安石主动提出罢相,回家赋闲。而王安石手下的吕惠卿、郑绾等人开始飞黄腾达,掌握朝权。吕惠卿开始落井下石,扳倒王安石,导致王安石最终离开政坛,退居金陵,政治生涯也从此结束。
神宗皇帝怅然若失,他望了望西边——洛阳方向,又望了望东边——金陵方向。他想念司马光,不舍王安石——他努力变革十年,却最终失去了这些臣子,一切都不能回返了……
司马光老了,王安石累了。神宗皇帝喃喃问着:大宋的臣子们,究竟是你们辜负了朕,还是朕辜负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