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家茶楼空荡荡的店堂里只有保氏父子,坐在角落怨天怨地,他们拉着脸,咬牙切齿,眼里露出杀机。
当“天水茶楼”崇文尚茶,传播中国茶文化和文明发展历史时,保家父子却在策划着黑暗的、罪恶的阴谋,酝酿着一个杀人计划。保三爷沙嗓音冲出一股杀气地说:“我雇一帮弟兄,放火烧了顾家的茶楼!杀了茶娘月儿!”
保太祥:“不要鲁莽!我忍了半辈子,还能忍下去。顾家还了一万五千现大洋,竟毛发无损,还兴旺得不得了。凭茶楼撑得起顾府那么大的开支,真他妈的气人!”
保新新:“我不服这口气呀。我们再给顾家厉害,要整就整死他们顾家!”
保太祥:“那个小茶娘有能耐,一套一套的新花样,把我家的茶客全拉走了。茶客到顾家茶楼去喝茶是假,饱眼福是真。我说过,做生意和气生财,可你动不动就和客人吵,还有那几个茶倌和茶娘板着脸,好像人家欠他们钱似的。虽然喝茶是小钱,但积少成多,客人多,生意好,也能赚大钱。”
保新新:“我贷给顾环的钱,利息也有几千,这比卖茶来得快。咱们摊牌太快,若再拖些日子,利上加利,效益更高。”
保太祥:“本来逼顾大成用茶楼抵债,没想到,顾家三天凑齐钱,听说,为了还我的债,顾家割肉出货的,现在甭想再套得住顾家了。”
保太祥说:“过些日子再说吧。”
保新新:“爹,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顾家挖走我们保家的茶客,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茶楼转让也没有人要。”
保太祥:“出手?怎么出手?顾大成是商会会长,脚跟站稳了。他造桥修路有了政治资本,政府和民众都拥护他,没有人能扳得动他。”
“爹,要扳倒顾家也不费力……”保三爷压低鸭嗓子,低声说出陷害顾家的恶毒计划。这个计划一旦成功,顾家全完了。“爹,这事呢,由我来操作,你权当不知,到时候你看顾家怎么乖乖把茶楼让给保家吧!”
“这事要慎重周密,人命关天的事,不可掉以轻心当儿戏,必须一丝不苟,严密无缝。”保太祥叮嘱保三爷:“混在茶客中的那个人,事后不能留活口……记住上次教训。”
“我办事你放心,顾家的茶楼没几天兴旺了。这一次,要不动手,真动手起来,一眨眼,顾家就家败人亡,谁也帮不了他们。”保三爷在社会混出头,在西门一带成了老大,平常人家谁敢得罪他?他心狠手辣,为了竞争竟然动了杀人念头。他将具体步骤告诉保太祥:“……不达目的不罢休。”
保氏父子陷害顾家的计划比毒蛇吐的毒汁还毒,一次次陷害顾家,已到疯狂地步。顾家又将再一次面临杀身之祸。
朦胧的月色下,月儿双眸透出柔媚的、似醇香诱人茶水般的光彩。顾尔和月儿这对夫妻是茶和水慢慢泡出情来的。顾尔很珍惜迟来的爱情。“天水茶楼”与顾府不远,但从增设晚茶业务后,顾尔总在茶楼关门打烊前,赶到茶楼,帮月儿做些什么,然后接月儿回府。
月儿用美丽聪慧、勤劳善良、精明敬业和高超茶艺征服了顾尔,使顾尔从记忆中抹去阿兰的影子。他们如胶似膝、耳鬓厮磨,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茶楼回府的路上,顾尔告诉月儿,一天中接触的人,处理的事及他的想法、计划,谈理想和未来。月儿也将茶楼、茶客有关联的一切说给顾尔听,把自己的想法、打算与顾尔商量,征求顾尔的意见,请顾尔拿主意。他们互相支撑、鼓励,携手共进,收到最好的效果。“茶话会”就是他们谈说时,蹦出来的点子。经过策划,实施运作。在热情服务、诚信经营的前提下,他们新生出的事物成为效益最大化的保证。这对夫妇为了渡过难关,迈过一道道坎儿,他们虽苦尤乐,谱写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篇章。
月儿:“少爷,今天生意如何?”
顾尔:“接到江南的一个大订单,我已经和大生一厂、二厂、三厂联系好了,让三家大厂织布,他们保证质量、交货时间……”
月儿:“少爷,你越来越像老爷了。”
顾尔在商言商,他已经有操作棉纱市场的能力,虽然顾家缺少流动资金,但他把业务开展得尚顺利,且能从多个订单中获得颇丰的利润。
顾尔:“这次大订单,任务量大,做成了,我们顾家就能彻底解脱出来,走上健康发展的快车道。”
月儿:“少爷,你进步真快。一个生意就扭转顾家的状况,了不起啊!少爷,你要做稳每笔生意,如果没有绝对把握,多请示老爷和冯伯,他们的经验丰富得很。顾家崛起、振兴起来的重担落在你肩上,沉重啊!”
顾尔:“放心吧。顾家的客户是爹多年建立、培养起来的。他们相信顾家,愿意和顾家合作,因为我是代表顾家和他们做生意,所以他们放心。爹亲自参加接待了这位江南老板。这位大老板是爹多年的朋友,他听说大哥误入歧途,造成损失的事,将这笔大生意给了我们顾家。他说,顾老爷也帮过他。我爹是个有个性、讲义气的男人,他的朋友满天下啊!”
月儿:“朋友就是资源。难怪老爷满面春风。原来你们父子做了一笔大生意。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保家为什么与顾家作对、格格不入,时时设陷阱、布地雷,制造障碍呢?少爷,顾家得罪过保老爷吗?”
顾尔:“从我们家建了茶楼后,保家父子就敌视顾家。月儿,不提不开心的事,说说你的茶楼,有什么趣闻、新鲜事物。”
月儿:“下午,老爷到茶楼做嘉宾,讲故事呢!”
顾尔:“爹高兴时,到茶楼坐坐,喝‘天水茶’。爱茶的人,高兴时想喝茶,痛苦时想喝茶,苦闷时想喝茶,兴奋时想喝茶。爹和我做成大生意,心情好,满肚子的故事就倒出来了。”
月儿:“少爷,老爷的演讲精彩得很。老爷肚子里盛装着丰富多彩的茶文化,精通茶道、茶艺,他讲的全国各地的茶习俗,为‘天水茶楼’增光添彩,茶楼的气氛浓得很!”
顾尔:“我们要以爹为榜样。向他学习!向他致敬!”
顾尔很幽默地举手敬礼,逗得月儿开心。
月儿笑起来了。
顾尔:“月儿,我想生个女儿,长大了像她娘,做个出色的、优秀的茶娘。等我们老了时,到茶楼坐坐,品茗养神,享受天伦之乐。像我爹一样,听听茶故事,讲讲茶故事,那多美啊!”
月儿:“如果我们生的儿子呢?”
顾尔:“那等我们的儿子长大后,替他娶个茶娘,像你一样,多好啊!”
月儿脸红了:“少爷,你说笑呢!”
顾尔俯在月儿耳边悄声说:“月儿,前些时,我的压力大,忽视了传宗接代,上床就睡……今天,我的心情好,肯定有收获……啊,肯定……”
月儿:“少爷,听说大少爷痛改前非,和大少奶奶恩爱如初,快要当爹了。”
顾尔:“碧儿有孕了?”
月儿:“有了。”
顾尔:“人应该有目标。莫说大户人家,就是穷得叮当响的穷光蛋,还望子成龙,翻身得解放呢!顾环有了孩子,也有了目标。”
月儿:“少爷,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的目标:一是儿孙满堂,二是扩建顾家大宅,三是将濠河沿岸建成一条观景街,街上住户,家家户户门朝河,抬头可见河道里行驶的‘机器快’船。”
顾尔想起儿子坤侯为了看“机器快”船而落水,险丢性命的事,便有了打造濠河的设想。
顾尔问:“月儿,我的目标能实现吗?”
月儿笑说:“这三个目标是少爷的人生追求,虽然与四先生相比是小目标,但是,就这三个目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譬如,儿孙满堂就不是男人想做就做到的,生儿育女必须男女双方共同努力的事;扩建顾家大宅必须有丰厚的资金,有钱才能请来能工巧匠,大兴土木;打造沿河景观街需要更多资金。当然,这三个目标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如果少爷咬住目标不放松,一个一个去实现,分期分批搞下去,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搞下去,濠河街将会延长,逐渐形成一道风景线。少爷,我们共同努力,会心想事成的。”
月儿充满着美好的理想,自结婚以来,她第一次和顾尔谈理想和目标。
顾尔很兴奋、很激动地握住月儿的手:“月儿,你的目标是什么?”
月儿:“夫唱妇随,你的目标也是我的目标。少爷是顾家的当家人,我尽自己全部精力和所有智慧帮助你实现目标。而我却有个宗旨。这个宗旨和你的目标是一致的,它是你目标中的一个部分。”
顾尔:“你的宗旨是什么?”
月儿:“一个字。”
顾尔:“一个什么字?”
月儿:“一个‘茶’字。虽然老爷建茶楼的目的不以盈利为主,而是从事的一种副业和为开展经营活动搭建的平台,但它已经为顾家创造财富且越发显示出优势,所以不能忽视茶楼的作用。”
顾尔:“月儿,这和宗旨没有关系。”
月儿:“有关系,要发挥优势,就要不断拓展茶楼的经营方式,譬如开展茶客说茶、寿星喝茶、名家品茶、茶艺比赛、赠送茶卡、有奖茶会、茶药讲座等活动将‘天水茶’滋润到每位茶客的心里。”
月儿从顾尔建沿河景观街的思路中受到启发,她建议:“扩建顾家大宅应考虑在花园中建茶坊,建造沿河景观街规划时,应考虑崇川特色的风情茶楼,把浙江、安徽、福建、北京和南京秦淮民情茶楼建在濠河沿线,让茶客置身于茶文化的氛围中。统一规划,使濠河风景这边独好。以茶楼的独特风格显现出中国茶文化的无穷魅力,以及茶娘的风采。”
顾尔:“月儿,我明白你的宗旨,采纳你的建议,突出目标的重点,让茶文化传承下去。不过,我们当务之急是儿孙满堂,你先为我生茶郎、茶娘。”
月儿:“我们共同努力吧。”
轿子在顾府门前停下。
顾尔挽着月儿急匆匆奔向他们的房间去了。
顾尔吩咐丫环:“雪儿,拿酒来!”
雪儿:“是,少爷。”
月儿:“少爷,你晚上从来不饮酒,今晚想喝酒,庆祝生意成功吗?”
顾尔:“今天破例。祝‘茶话会’成功!”
顾尔接过雪儿呈送过来的酒,斟满两杯,端上一杯给月儿,然后自己也端起酒杯,道:“月儿,你想说些什么?”
月儿:“祝少爷成功做成一笔大买卖,掘一桶金!”
“干!”
夫妇俩碰杯后,一饮而尽。
“雪儿,你下去吧!”顾尔支走丫环。
几杯酒下肚,男人显出英雄本色。女人也柔情如水、欢喜甜蜜、风情万种,月儿娇声嗲气说:“少爷,我醉了。”说着,像小羊一样用头顶他的胸,不停地、轻轻地撞着他的肚。接着,解开他上衣的纽子,伸手摸他肌肉结实的胸口,张开樱桃般的口,咬了他一口。
顾尔:“月儿,我真爱你了。”
月儿:“少爷,你真爱我了……少爷,你天天接我回府,你是真的在乎我了……”
说着,她偎在他怀里,仰起脸问:“少爷,你还想阿兰吗?”
顾尔:“不想了。”
月儿:“真的不想她?”
顾尔:“真不想了。”
月儿:“为什么不想她?”
顾尔:“你比她好。”
月儿:“好在哪里?”
顾尔:“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好。”
顾尔扳过月儿的脸,凝视着她的俊容,放纵地亲吻着她满是润泽的、烫热的香唇……
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来临的冬天,驱走了秋天的明媚、清爽,向崇川大地罩上了一件灰不溜秋的旧外衣。仿佛一夜之间,濠河滩上的树上叶子完全落光了。枯叶和飞扬的草屑,被西北风搅在一起,掠过西街,卷进濠河。一团团乌云,在天空中缓缓移动、拼合,凝成一片,严严地遮住了晴空。光秃的树叶,在一阵阵寒风的摇晃中,像裸体的孩子,在寒冷里颤抖着,街上人很少,两侧的房屋板着死人似的脸,偶有一只乌鸦用黑色的翅膀,试图剪破天空中的青幔,在天空中盘旋,然后落在“天水茶楼”前门口的那棵树上,凄凉地哀叫着。这种恶劣的天气,茶楼的生意渐淡,茶客少的情况下,冯管家就组织顾家老辈人去茶楼喝茶,保持茶楼兴盛状。
顾大成也乘轿子来到茶楼。掀开轿帘,他锁着眉头说:“乌鸦叫,不顺遂。老冯,快叫人赶走那只乌鸦!”
轿停下,冯管家吩咐轿夫,驱赶乌鸦。然后,他紧赶几步,也跟顾大成进了茶楼。
茶楼里,虽然没有往常茶客多,但也有许多老茶客,风雨无阻,准时到茶楼喝茶。认识顾老爷的人,与顾老爷或拱手或抱拳,招呼着。顾大成也一一回礼,然后坐在老位子上。
顾大成上楼后,一位倚窗而坐的茶客,离桌而去。此人戴礼帽、戴眼镜、戴口罩,看见顾大成和冯管家走进茶楼,一晃就走了。
顾大成:“老冯,此人可认识?”
冯管家:“老爷,他掩面不见真容,认不出。”
月儿走过来,问:“爹,今日喝什么茶?”
顾大成站起来,指着窗外那个已到楼下的背影说:“月儿,刚才坐在临窗的那位茶客是谁?你可认识?”
月儿压低声音,说:“此人怪怪的,这几天常来喝茶,喝茶时摘去口罩,发现他脸上有一刀疤。爹,此人不像好人。”
冯管家:“我派人盯住他。二少奶奶莫怕。”
月儿说:“有爹和冯伯,月儿不怕。茶客中,什么人都有,好人坏人,脸上也没写字。我是茶娘,来的都是客,人一走,茶就凉嘛!”
顾大成:“入冬后,茶楼有什么活动?”
月儿说:“爹,我策划搞一次茶艺大赛。”
正说间,春花惊恐地跑来道:
“有个茶客晕倒了。”
“快去看看。”
顾大成和冯管家走过去。正是刚才戴礼帽的坐的那张桌子,一位茶客伏在桌上,两只手在桌上乱抓,嘴里吐着白沫,脸色变得发青……冯管家用手替此人切脉后,说:“老爷,这位茶客中毒了。”
“月儿,有解毒的茶吗?”顾大成问。
“有。”月儿跑到配茶间,泡制解毒的茶水。可是,等端来解毒茶水时,茶客七窍流血,已经断气。“爹,他是中了剧毒,救不活了。”
茶楼一片哗然。围观的茶客惊呆了。
茶客刚死,刁局长就率领着警察局的官兵就来了。短短时间里,即使报官,也没有这么快。顾大成预感到这是预谋好的钱权交易。一场灾难又降临顾家。
刁局长:“顾老爷,请吧!”
顾大成:“我是顾家的老爷,我跟你走!”
顾大成转身对冯管家说:“老冯,你照顾好顾家老小,拜托!”顾大成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保护月儿。茶客在茶楼中毒身亡,解释也没有用。他义无反顾出了茶楼。那只被赶走的乌鸦又飞回来了,一声声哀叫着。顾大成深叹一声道:“命啊!”
月儿扑通跪在刁局长面前,恳求道:“茶客中毒身亡不关老爷的事,你们放了老爷,一切该由我担当,我跟你们走!”
月儿的四位徒弟也跪下苦苦相求。
“月儿,你带春花,夏草、秋菊和冬梅回吧,好好过日子。”顾大成说。
刁局长冷笑:“顾老爷,别磨蹭了,走吧!”
“老爷,你不能走!”月儿泣声道。
“老爷,你不能走!”众茶娘哭道。
“老爷冤枉啊——老爷冤枉啊——”
“老爷冤枉啊——老爷冤枉啊——”
月儿和众茶娘的哭声撕破天空的、浓厚的云层:“冤枉啊——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