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军是个挺英俊的男孩,他在北京一所大学学摄影专业。
不过,他似乎并不喜欢这种"静态的再现艺术",因为它必须通过真实的造型再现生活,反映生活。
在大学里,他仅仅知道了世界上第一张黑白照片是法国人尼普斯在一八二六年摄制出来的,而他的摄影技术简直是一塌糊涂。
他经常对同学们谈起,他赞同黑格尔对艺术美的看法,否认艺术美来源于生活。
黑格尔不仅否认现实美,也否认现实生活的存在,他认为生活现实本身就是绝对观念的外化。
平时,冯军很少在学校里上课,多数时间,他都和北京艺术圈里的人混在一起,天天泡在酒吧里高谈阔论,并且以"精英"自居。
后来,他辍学了,放弃了文凭。
他声称,他追求的东西大学并不能给予他。
有一次,他在一次艺术展上玩了一次"惊天动地"的行为艺术:他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罩里裸体站立,生殖器上套了一个塑料男性生殖器模型,无比巨大,像迫击炮的炮筒。
玻璃罩上有一行精液写的文字,那是模仿美国后现代诗人金斯堡的句子:Fuck,生活!
冯军刚刚进入大学时,他的思想不管偏不偏激,总有几分真实。而这时候,他所有的偏激都成了"一举成名"的手段。
商品大潮摧枯拉朽,篡改、修正了一切。
他渴望出名。
出了名就有人围观,就有"眼球经济效益",就可以发大财,就可以做人上人。
可是,他那次行为艺术并没有产生掌声雷动的预期效果,甚至没有人唾骂。只有一两家媒体在评价那次艺术展的时候,冷嘲热讽地写了他两笔,那口气好像他是一个小丑。
之后,冯军一蹶不振,沉寂了两年。
两年后,这个不甘寂寞和平庸的人突然又来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做了变性手术!
这一次,媒体纷纷来采访她了。
她声称,她之所以男变女,是想在一生中得到两种性别的生命体验。
她说,这个举动是她一生中最伟大的一次行为艺术。
此时的冯军已经改名冯君,浓妆艳抹,十分妖艳。
有一家杂志社甚至想用她的玉照做封面,终于因为种种压力,最后放弃了。
而媒体对她的那些报道,也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她所期待的轰动,很多人看了后,只是感到肠胃有些不舒服而已,过去了就忘了。
当今社会,做变性手术已经不新鲜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这阵风过去之后,冯君又无人问津了,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口袋空空。
不,绝对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再是他。
一年之后,她终于混不下去,落寞地离开了文化中心北京,来到了经济最发达的广东。
这时候,她只剩下了最后的资本:变了性的身体。
她开始利用这个独特的身体赚钞票了。
她做了鸡。
很多从香港过来的富人,他们玩腻了真实的女人,专门寻找虚假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人妖的价格比普通的鸡昂贵十倍。
在广东,冯君用一个医生制造出来的东西整整卖了三年。
她的生意很红火。
三年下来,她甚至完成了她的原始资本积累。
她收摊了。
紧接着,她开了一家美容院,当起老板来。她为美容院打出的广告语是:世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实现。
冯君的美容院在一家高档宾馆内。
有一个洪原的人经常到她的美容院来理发。
他是北方人,长得高大,帅气。
他刚到广东来打工,就在这家宾馆工作。他很要强,在短短的半年内,已经从一个普通行李员提升到了大堂领班。
现在,冯君似乎什么都不缺了,只需要一个男人。
一个面首。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像一个女人。
或者说,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像一个人,一个正常人。
于是,洪原成了她的一个目标。
当这个美容院的年轻女老板第一次接近洪原时,他一眼就发现了她是一个女人中的另类。
虽然她看上去珠光宝气,香味扑鼻,甚至有几分姿色,但是洪原总觉得她有些古怪。
她的声音尽管也很细,也很柔,但是一听就是一个男人在拿腔作调。
她的做派太女人了,一看就是模仿的,伪造的,是在作态。真正女人的表情和举止并不是那样夸张。
她的肌肤有些粗糙。
她有不明显的喉结。
她肩宽臀窄。
不过,洪原知道她是一个有钱的女人。这一点对洪原充满诱惑。
他在广东这个金钱世界奋斗,无比辛苦。
在宾馆,他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很优雅,可是,一回到他租的那间简陋的房子,他立刻就把那身黑色毛料工作服脱下来,换上低廉的左丹奴T恤衫,油光光的牛仔裤,穿了很多年的旅游鞋,烟熏火燎地做饭。
填饱肚子之后,他跑到一家娱乐城洗浴室,换上像病号服一样的工作服,做兼职保洁工。
他的工作是用抹布一刻不停地擦地面和墙面,保持干爽光洁,不允许有一滴水珠。
那是洗浴室,却不能有一滴水珠!
为此,他像一架机器一样,一刻不停地擦,擦,擦……
最后,他擦的就不是水珠了,而是满地汗珠。
干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不管在哪里,只要看到水珠就想擦掉,只要听见水声就害怕。
一天,冯君约洪原一起去一个水上乐园玩儿。
洪原答应了。
那天,他休班,第一次在宾馆之外穿上了那身黑色毛料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衣,红领带。
首先,冯君请他在一家日本餐馆吃了饭,然后,她租了一艘快艇,亲自驾驶,带着他在湖面上兜风。
玩累之后,上了岸,两个人又吃了一顿哈根达斯冰淇淋。
洪原说:"冯君,你去游泳吧。""我们一起下水。"冯君说。
洪原立即摇了摇头,说:"我是北方人,典型的旱鸭子。我长这么大,除了浴缸,没下过一次水。""我和你正好相反,从小就游泳。我保护你。""那也不行,我一下水双腿就抽筋。""好吧,那我一个人玩去了。""你小心点。"冯君换上了三点式游泳衣,从更衣室走过来,朝他笑了笑,然后很注意地扭动着腰臀,朝水里走去。
洪原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身体,直到她跳进水里。
那平坦的胸脯,那小小的P股。
他总感觉,那是一个男人的胸脯,那是一个男人的P股。
不过,两个人还是很快就搞到了一起。
尽管洪原和她做爱时,总有些恶心,但是肉体相交的时间毕竟是短暂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正像有人说的那样:他和她看起来是在拥抱,实际上谁都没有抱谁,他们不过是互相抱住了他们之间的一个东西。
自从有了这个女人,洪原一下感到生活舒服起来。
他辞掉了娱乐城洗浴室那份保洁工作。
接着,他又辞掉了宾馆大堂领班的工作。
他开始养尊处优了。
闲着没事,他就到冯君的美容院转一转,帮着做点事。不过,在那里大家都把他当成二老板。
在性的方面,他实在饥渴了,就跟冯君要些钱,然后跑到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找个小姐发泄一下。
时间久了,他发现他和冯君做爱的感觉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渐渐不恶心了,而且还感到越来越刺激。
他像一头被注射了春药的公牛,疯狂地进攻。
而身下的她就像一头死母牛。
又过一段日子,好像春药失去了作用,他渐渐又萎靡了。每次和冯君睡在一起,他总有要呕吐的感觉。
这时候,他开始思索出路。
他知道,他不可能跟这样一个女人结成夫妻,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可是,他只要离开她,那么又得从头开始,去洗浴室擦水珠。
而且,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只要花钱,冯君就给他,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钱。
就像一个湖,你随时都可以去舀水喝,管够,但是你不可以把湖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