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下的苍凉——宋帝国

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祸国殃民的贾似道

　　“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这是南宋末年流传的一首儿歌中的词句。“平章”是“平章军国重事”的简称。平章的本义是指共同议政。“平章军国重事”是宋代授予德高望重的元老大臣的官职，位在宰相之上。而此时担当这一官职的却是祸国殃民的贾似道。

　　@@浪子当权冒领军功

　　贾似道（1213-1275），字师宪，台州（浙江临海）人。自幼丧父，母嫁他人，厮混于赌场妓院，无恶不作。然而，他同父异母的姐姐被选入宫中，为理宗所宠，成了贵妃，而贾似道就成了国舅爷。贾似道自此，他由籍田令、太常丞作起，一路青云直上，任军器监、知澧州（今湖南澧县）、两淮制置大使。此后，贾似道更加“恃宠不检”，举措行止无异于市井无赖，他白天浪迹于烟花柳巷，晚上则燕游于西湖之上，常常通宵达旦，整夜不归。宋理宗有一天夜里登高远望时，见西湖中灯火通明，他告诉左右：“这一定是贾似道。”第二天一打听，果如所料。于是理宗派京尹史岩之前去劝诫。史岩之岂不知道贾似道的身份地位？他不但不敢得罪，还得替他美言回护，归报理宗说：“似道虽有少绍习气，然其材可大用也。”品行不端，淫邪放荡，丝毫没有影响贾似道的亨通官运。他被派到澧州（湖南澧县）担任知州后不久，淳祐元年（1241），便改为湖广总领。三年（1243），加户部侍郎。五年（1245），再迁京湖制置使兼知江陵府（湖北沙市），而且“调度赏罚，得以便宜施行”。九年（1249），加宝文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十年（1250），又以端明殿学士移镇两淮，这时贾似道刚满37岁。宝祐二年（1254），贾似道又被召进京，加同知枢密院事，掌管南宋的军机大事。

　　贾似道不断升迁，而此时，南宋的统治也越来越腐败，北方蒙古贵族在此阶段也不断南侵，南宋权利处于越来越危险的境地。宝祐六年（1258）二月，蒙古大汗蒙哥调动三路大军全面侵宋。开庆元年（1259）二月，蒙古军围合州（今四川合川）。七月，蒙哥负伤死于钓鱼山。九月，蒙哥之弟忽必烈进围鄂州（今湖北武昌），并准备进攻南宋都城临安。这时，理宗慌张之下，命令诸路出兵御敌，并派贾似道以右丞相兼枢密使的身份屯兵汉阳（今湖北汉阳），以援鄂州。忽必烈十一月，蒙古军猛烈进攻鄂州城，城中死伤达13000人。这时，宋将高达率领援兵力敌蒙古军，加强了鄂州防守。左丞相吴潜根据军事需要，命贾似道移防鄂州下游军事要冲黄州（今湖北黄冈）。贾似道毫无军事才能，在移防黄州的途中，忽然闻报，说前军遭遇蒙古兵，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连叹将要丧命。后来当他发现来者只是南宋叛将储再兴带领的一支老弱残兵，这才恢复了正常。忽必烈急攻鄂州，扬言将向临安进军，贾似道惊恐之下，心生一计，他秘密派遣手下向蒙古人求和，提出的条件是：“北兵若旋师，愿割江为界，且岁奉银、绢各二十万。”但被蒙古军拒绝了。正在这时，合州守将王坚派人前来向贾似道报告蒙哥的死讯。在蒙古军内部人心动摇的形势下，贾似道本应伺机反击，可是他却再次派宋京前去求和。忽必烈本准备撤军赶回蒙古以争汉位，见贾似道屡次派人求和，就乘机答应了议和条件，然后率军撤回北方。

　　蒙古军主力撤军后，贾似道出动大军拦杀了一百多名殿后的蒙古兵，制造出“英勇抗战”的假象，隐瞒了向蒙古人纳币求和之事，然后向朝廷上表说：“诸路大捷，鄂围始解，江汉肃清，宗社危而复安，实万世无疆之休！”昏庸的理宗不明就里，接到贾似道的捷报后，竟十分感激贾似道为南宋的转危为安立下了大功。景定元年（1260）三月，他下诏褒奖贾似道，同时命令满朝文武去京郊迎接并慰劳贾似道。四月，贾似道被晋升为少师，加封卫国公。

　　贾似道依靠虚构的战功沽名钓誉、巩固地位之后，立即就着手排斥异己，残害抗战将领。贾似道听说理宗打算立荣王之子赵孟启为太子，吴潜曾经反对，理宗相当不满，便乘机一面公开赞成理宗建储的做法，一面指使爪牙沈炎弹劾吴潜措置无方，致使全、衡、永、桂四个地方全都被敌人攻破，将吴潜贬到循州（广东龙川），又将所有追随吴潜的大臣都扣上“党人”的帽子驱逐出朝。在鄂州时，将领曹世雄、向士璧曾经对贾似道的行径表示过轻视。贾似道就给他们加上“盗取官钱”的罪名，将其贬谪到边远穷困的地方去，最后对其杀害致死。为了独揽朝政，贾似道还设法将理宗向来宠信的宦官内侍董宋臣、卢允升及其党羽贬黜出朝，禁止他们干预朝政。

　　同时，贾似道又大造舆论，指使幕僚廖莹中和属吏翁应龙等撰写《福华编》，竭力鼓吹他所谓的“援鄂之功”。景定元年（1260年）七月，正当南宋举国上下受贾似道蒙骗之时，蒙古派信使郝经前来南宋，催征贾似道求和时答应的岁币。贾似道怕阴谋败露，就密令淮东制置司将郝经拘留在真州（今江苏仪征）。

　　@@搜刮民财飞扬跋扈

　　宋理宗宋理宗之时，国库空虚，各地州县财政状况也都极度恶化。贾似道为了搜刮民财以供奢靡享乐，仍巧立名目，百般盘剥。景定四年（1263），贾似道采纳了临安知府刘良贵、浙西转运使吴势卿等人提出的“买公田”建议。也就是将官户的超过规定部分的土地，由政府抽卖三分之一以充公田，可以利用公田的收成以充军饷、罢免和籴、造楮（纸币）、平物价、安富户，一举五利。然而这一举五利在实施时却变成了一举五弊。表面上看“买公田”只是官家强行购买大户地主的土地，与普通百姓并无关联，可是有权势的大户往往借势隐瞒土地数量，或者干脆拒不卖田，各级官吏为完成搜刮任务，便转而强行向占田数量并未超标的中小地主甚至普通农民以极低的价格“买”田，如浙西之地价值千缗，贾似道只给40缗，而且给付的是一钱不值的纸币，有时甚至是相当于欠条的“度牒”和“官诰”。

　　景定五年（1264），贾似道又开展了清查民间土地的运动，即“经界推排法”，此项措施是想清查民间土地假借田税地租搜刮民脂民膏，而且当时吏制腐败，各级官吏在实际清查的过程中，经常擅自增加普通百姓的税赋。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就这样，“经界推排法”成为又一项害民之举。

　　贾似道非但通过“买公田”“经界推排法”之类的手段从民间搜刮财富，而且还连年滥印纸币，甚至每天增印十五万贯，造成货币极度贬值，通货膨胀，使得国家经济遭到严重破坏，南宋本就薄弱的经济力量从此日益衰微。咸淳二年（1266）六月，大臣黄震上书指出国家面临四个弊病：民穷、兵弱、财匮、士大夫无耻。这道奏章触怒了贾似道，他以为黄震所言乃是指自己，便操纵皇帝将黄震连贬三级。从此，再无人敢言政弊。

　　贾似道虽然畏敌如虎，但对于反对自己的人却非常强横。临安学子叶李、萧规二人应诏上书，他们在上书中直言贾似道专权、误国、害民的种种劣行，贾似道得知后，立刻命人搜罗二人的罪状，将其关进大狱，随后又在二人的脸上刺字，并分别把二人发配到偏远的漳州和汀州（今福建长汀）。宋用以毁坏城防设施的撞车。

　　景定五年（1264）十月，理宗驾崩。在贾似道的一手扶持下度宗继位，朝中大、小事更要一概看贾似道的眼色，贾似道则宛如太上皇一般。咸淳元年（1265）四月，度宗皇帝加封贾似道为“太师”，兼“魏国公”，而这时的贾似道的权势煊赫，如日中天，每逢上朝就连皇帝都要起身答谢，群臣则干脆齐呼他为“周公”。为了显示自己的重要，他假意辞官离开京城，背地里则指使吕文德谎报蒙古兵犯境。对蒙古兵无比恐惧的度宗皇帝及满朝文武大臣顿时慌作一团，忙不迭地请贾似道出山以挽救社稷臣民。尝到了假辞官甜头的贾似道即屡以辞官要挟皇上，度宗皇帝只得向他苦苦哀求，满朝大小官员也只有对他俯首帖耳。

　　此时的贾似道也愈发飞扬跋扈。咸淳二年（1266），贾似道有一次召集文武百官议事，趾高气扬地训斥他们说：“你们这伙人，若非我提拔了你们，你们怎能有今天？”吓得百官一声也不敢吭。不过有一个叫李伯玉的回了一句说：“当初我参加殿试获得第二名，就算没有你提拔我，我一样可以做到现在这个职位。”结果没几天贾似道便把李伯玉贬出了京城。贾似道不光对同朝为臣的官员如此霸道，对皇帝也骄气十足，例如贾似道上朝可以不拜，退朝时皇帝要起身离席目送他走出朝堂后才敢重新落座，显然，他视自己为太上皇了。

　　南宋三弓床弩——此器杀伤力很大次年春，度宗皇帝批准贾似道可以三日一入朝后，又发展到五日一朝甚至十日一朝，随后又将位于西湖葛岭的一座别墅赏赐给贾似道。从此，贾似道每五天才乘船经西湖“入朝”一次。其实这只是形式而已，因为他从不去都堂（宰相理事处）处理政务。他处理日常公务是命人将公案、文书送来家中，让幕僚廖莹中等以他的名义处理一下就算完事。时人便编出歌谣讥讽说：“朝中无宰相，湖上有平章。”

　　@@骄奢淫逸遭贬丧命

　　在蒙古军队的猛攻之下，南宋王朝权利岌岌可危。有识之士无不为之寝食不安。然而，贾似道却使用欺上瞒下的手法来蒙蔽皇帝。襄阳城被围了五年。贾似道把前线的消息全部封锁起来，不让宋度宗知道。有个官员上奏章向宋度宗告急，奏章落在贾似道手里，那个官员马上被革职了。

　　有一天，贾似道上朝的时候，宋度宗问他：“听说襄阳城已经被蒙古兵围了几年，怎么办？”

　　贾似道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说：“蒙古兵早就给我们打退，陛下从哪儿听来这种消息？”

　　度宗说：“刚才听到一个宫女说起。”

　　散朝以后，贾似道查明了那个透露消息的宫女，找个借口把她杀死。从此以后，宋度宗再也听不到蒙军进攻的消息了。

　　与此同时，贾似道却一味贪图享乐，极尽奢华之能事，置国家于不顾。

　　咸淳六年（1270），襄、樊被围，南宋前线的形势十分危急。贾似道却在葛岭上大兴土木，过着极端荒淫的生活。他在住处建“养乐圃”和“半闲堂”，又请来道士在堂中供奉自己的塑像。前方军民浴血奋战，而贾似道却醉生梦死，淫乐不止，他迎娶宫女叶氏和张淑芳以及许多美貌的卖身女、尼姑为妾，日夜寻欢作乐。他自己为所欲为，对身边的人却残酷异常。他的一个侍妾的哥哥来贾府探看妹妹，被贾似道看见，立即将他捆起来投入火中。他的一名侍妾在西湖见到两个游客，只称赞了一声“多美的少年”，贾似道就醋劲大发，立刻叫人砍下了她的头。为了杀鸡儆猴，他还将这颗砍下的头装在盒子里，捧给其他侍妾观看。贾似道又经常斗蟋蟀。他还著《蟋蟀经》，描述他养蟋蟀、斗蟋蟀的经验。他身边的帮闲狎客曾拍着他的肩背开玩笑说：“这便是平章的军国重事吗？”贾似道还特别爱好搜罗奇玩珍宝。他听说已故兵部尚书余玠有玉带殉葬，竟派人掘坟取来。他将搜集到的大量古铜器、法书、名画、金玉珍宝，都交给幕僚廖莹中鉴定，并建多宝阁贮藏，每日登阁玩赏一次。贾似道在葛岭恣意淫乐，整月不上朝，若有人提及边防之事，他即加以贬斥。

　　咸淳十年（1274）三月，贾似道八十多岁的母亲胡氏死了。在国家将倾的严重关头，贾似道非但不关注国事，组织抗元，反而借办丧事之机，大摆排场，炫耀自己的权位。他回台州治丧，动用皇帝的仪仗送葬，墓葬的规模甚至超过度宗的寿坟。度宗亲往祭奠。太后以下之皇亲国戚以及朝中大臣也一起陪同前往。下葬那天，大雨滂沱，积水及膝，送葬的百官立在大水中，恭恭敬敬地，动也不敢动。安葬完毕后，贾似道住在绍兴私宅不肯回京。度宗再三恭请，他才动身回到临安，但直到七月初才上朝。

　　占领襄阳后，元军于咸淳七年（1271）十二月攻下鄂州。太学生和群臣上疏，一致要贾似道亲自督师抗元。贾似道不得已，只好在临安设立都督府。但他又迟迟不敢出兵。直到德祐元年（1275）正月，才抽调各路精兵13万，从水路出发。由于带了大批辎重，船只首尾相接达百余里。途经安吉（今浙江安吉北）时，因他的座船过于庞大，在拦河坝上搁浅，虽驱役上千人下水也无法拖动，只得换船继续前进。襄阳城遗址队伍开到芜湖（今安徽芜湖），贾似道就与元朝江州（今江西九江）知州吕师羹联系议和，又从芜湖放回元朝俘虏，并送荔枝、黄柑给元朝丞相伯颜，同时派人去元军请求称臣输岁币。伯颜以贾似道曾经失信拒绝议和，并继续进兵至安庆（今安徽安庆）、池州（今安徽贵池）。贾似道计穷，只得命孙虎臣统领精兵7万屯驻池州附近的丁家洲，又命夏贵领战船2500艘横列江上，他自己则率领后军驻扎在鲁港（在今安徽芜湖南）。伯颜令元军全力冲击孙虎臣军，又用大炮猛轰。孙虎臣、夏贵不战而走。宋军溃乱，被杀和落水溺死者无计其数，军事物资和武器全被元军抢去。贾似道惊慌失措，只得鸣锣退兵。夏贵表示无力应战，解舟离去。贾似道与孙虎臣乘小船狼狈逃往扬州。宋军全部溃散。逃到扬州后，贾似道上书朝廷建议迁都，要皇帝往海上逃跑，结果因朝臣们的反对未成。

　　其时，元朝使者郝经尚被拘留在真州。在贾似道惊魂未定之时，元朝又派人前来责问他扣押郝经之罪。贾似道恐惧异常，就立即派人将郝经礼送回去。

　　贾似道鲁港兵败，丧师辱国，朝野震动，群情激愤。原来依附贾似道的枢密使陈宜中，见贾似道失势，便上疏请诛贾似道。谢太后却竭力庇护贾似道，说“似道勤劳三朝，安忍以一朝之罪，失待大臣之礼。”德祐元年（1275）七月，太学生及台谏、侍从官纷纷上疏请杀贾似道，谢太后不许。这时，贾似道也送来奏表，一面将责任全部推给夏贵、孙虎臣，一面乞求活命。朝廷便削降他三级官职，命他回绍兴私宅去给他母亲守丧。可是贾似道却赖在扬州不肯回去。左丞相王粤认为贾似道既不尽忠，又不成孝，应下诏严责。贾似道只得回绍兴，但绍兴的地方官关起城门不让他进去。朝廷于是改命贾似道去婺州（今浙江金华）居住。婺州百姓纷纷贴出通告将其赶走。木棉庵——郑虎臣在此击杀贾似道贾似道犯下滔天大罪，人人不容。又有御史孙嵘叟等请求斩贾似道以正法。谢太后仍不允。由于众多朝臣的强烈要求，谢太后只得决定将贾似道贬为高州（今广东高州东北）团练使，派人监押到循州安置，并抄其家。

　　当时绍兴府有个县尉郑虎臣，因父亲曾受贾似道杀害，主动要求担任押送官。这时，贾似道谪居在建宁府的开元寺，但仍不忘享乐。郑虎臣一到建宁，立即除去贾似道的众多侍妾，并没收了他的珍宝。押送途中，郑虎臣又撤去贾似道所坐轿子的顶盖，令其在初秋的烈日下烤晒。郑虎臣又命轿夫用杭州方言唱歌嘲骂贾似道。贾似道苦不可言。九月，贾似道预感自己将死，所以在漳州逗留了二天。押送官催促继续南行，但只走到离漳州城南五里的木棉庵，又住了下来。贾似道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服冰片自杀。贾似道吞下超量冰片后，一时不死，只是频繁泻肚。郑虎臣决定亲手杀死他。郑虎臣虽知杀死朝廷命官，自己也难免一死，但他说：“我为天下人杀贾似道，虽死何憾！”于是，郑虎臣走进厕所，扭住贾似道的前胸，提起他的整个身体，狠狠地向地上捶了几下，一代奸臣贾似道终于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