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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帝传奇(节选)

  丁羽

  导读:

  黄帝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数千年来,不计其数的关于他的神话传说广泛地散布在民间和史籍中。本书作者在大量收集民间故事和整理神话传说的基础上,参照近年来的出土文物成果,以流畅通俗的语言,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中华民族的第一位伟人——黄帝的雄才大略和超凡的智慧与品格;通过众多典型人物的塑造,再现了黄帝最终战胜蚩尤的宏大历史场面;以传奇式的故事和特定的历史环境,展示了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演变的历史画卷,讴歌了华夏先祖的不朽业绩。

  节选内容写黄帝、炎帝与蚩尤交战几次失利后,与其他部落联盟、结亲,并与羲和、共工、阿熊、阿虎等参与骑射赛箭,为大反攻前厉兵秣马,实战操练,进行战前准备。文笔轻松,没有过多渲染战场的血腥气氛,意在揭示正义之战的乐观情绪,值得品味。

  第二十章

  炎帝急驰黑风口 黄帝亲迎涿鹿城

  两匹快马在山间小路上狂奔了一阵以后,前面又到了一座险峻的山口。那时节,处处丛林密布,在这个山口两边削壁千仞,阴暗幽深,平常时节也是呼呼哗哗的黑风阵阵。这几天,时令转冷,寒潮要来,更是黑虎大张口,阴森吓人了!两人为了过这黑风口,终于决定休息一下。马在贪婪地嚼着草,两人呢,一个躺在草地上思考,一个坐在石头上想自己的心事。

  如今正是中秋时节,玉黍、稷子、山核桃、野梨……全都捧出了累累的果实。可这两人的心事都是苦涩苦涩的,一点也没有丰收的喜悦。隔了一阵子,躺着的那个二十七八岁的精壮小伙子,忽然坐了起来,冲着早已坐在石头上凝神思考的半老头说:“炎帝大叔,这一仗咱们真败得冤。眼看要赢了,想不到颛顼这小子派出一支奇兵,抄袭了咱们的后路,一下弄得首尾不能兼顾,吃到嘴边的甜食,立即变成了苦果。咱三个族的子民,一多半被他们掳了去,土地也丢失了。我共工要是不报这个仇,誓不为人!”

  炎帝是位高身量、三绺胡的红脸大汉,从年轻时候起就在中原大地上烧荒种地。由于成天在这上面滚打,终于练出了一身硬功夫,别人是一烧一大片,种地一点点,有时连大好丛林都烧掉,得不偿失。他就不是这样干,能做到轮烧轮种,节约地力;还能想法打成火道,烧一片种一片,保护住丛林,因而深得广大子民的爱戴。在当时中原大地上纷纷掀起称帝的这股热风当中,他的子民便尊称他为炎帝了。

  炎帝今天所以带着自己手下的骁将共工急急忙忙地赶路,是因为和死对头蚩尤打了两年多时间的仗,伤脑筋的事儿实在太多了,需要和黄帝同商对策。正在这时候,黄帝又派专人来请,才星夜启程。现在他听共工红起眼睛来要报仇,倒是显得沉着起来:“别急,别急,打仗来不得半点急躁。春天,你远征在外,咱们那大土堡,忽然被蚩尤兵包围,危在旦夕,我是亲自率领子民共同御敌了的。围稍解,我听说黄帝在前线附近摆什么八卦阵,打了个大胜仗,就去看他,意在求援。我们是在窑洞里见的面。他说,咱们和蚩尤对抗,要冷静,他蛮我不蛮。你看,蜘蛛多从容,独坐网中央,等到许多蚊蝇飞来将扑网时,才逐个吃掉。但我们也要重在练兵,兵中出将,兵随将走,使自己强起来才能守中有攻,攻必有得。我当时不大赞成,说这是等着挨揍,还不如采用烧荒种地的办法,一烧一大片,不断地烧,他们也就完啦。他笑笑说,没那么容易,九黎地面宽广,蚩尤又骁勇无敌,你烧他,他难道不能烧你。打仗不在一时的输赢,你这点老本一定要保住,个别地方派几员得力将领拼个高低也是可以的。从这近半年的教训看,我实实在在觉得黄帝的话不无道理……”

  “啊哟,炎帝大叔,”共工早沉不住气了,“打仗,打仗,怎么能打得这样窝囊呢!我率领的部队这回打了三仗,第一仗是大获全胜的,杀了他们上百人,他们后撤了20多里;第二仗互有胜负;就是第三仗差点劲,误中了奸计,我们的损失也不少……这完全可以再卷土重来。咱们这边的事,还是应该由咱们自己做主嘛!”

  炎帝见共工肝火挺旺,怕一时说不服他,只得换了口气:“既然黄帝派人送来玉牌,要我们到涿鹿城去共商大计,想必又悟出什么点子来了,去了再说吧!咱们这边的事当然可以自己做主,但这一仗事关生死存亡,双方商定了的事,怕还是要同心协力来做……否则一条麻绳断了哪一股都不行呀!”

  共工见炎帝说话腰杆不硬,又愤愤补了几句:“大叔,你怕是没听见那些亲人被人掳了去的子民的呼声吧!他们说:‘狼虫虎豹也懂得要报仇,人能这样贪生怕死吗?打仗哪有不流血的,拼个你死我活,才是英雄好汉!’”

  炎帝这回是不争这个是非了:“这样吧,商谈时你也可以说自己的意见。黄帝这人倒是不会对你红脸的……”两人正这样说着,北面远远有两匹马从从容容通过了黑风口,向这边轻快地过来了,炎帝立即改了话题:“黑风口离涿鹿城不算太远了,前面两匹马,我估计是黄帝派出来接咱俩的。咱们也就上马吧!”

  这两骑马也就迎了上去。

  不久,双方碰上了,果然是黄帝派来的两名十五六岁的小骑手。这两人还挺机灵,笑着问清了,立即纵身跳下马来,跪地行了个大礼说:“黄帝爷是亲自率领我俩出城来迎接两位大伯、大叔的。在半路里由于打井工地上出了点事,爷自己留下了,特令我俩前来伺候大驾,听凭吩咐。”

  炎帝和共工自然也纵身下马,扶起他俩,炎帝展眼看了看,只见两人虽未成年,可英气勃勃,除去通常的麻布围腰外,还多穿了件青麻布背心,仅从这马上功夫看,也已不是等闲之辈,欣喜地摸着三绺胡笑道:“你们爷真有眼力,从小培养一员员大将。你们这马上功夫是谁教的呢?”

  “每天东方刚放光,爷只要有空,总是亲自带领我们上校场骑马、射箭练武艺。”一个小骑手答。

  “爷还说,在咱们这一代里,仗是打不完的了;不学不练,就会等着挨揍!”另一个小骑手也补充。

  炎帝早听说黄帝为了充实前线的兵员,又不多扰民,把原来自己的警卫队也调了出去,另选一批年轻娃娃由几名老兵带着训练,培养;自己插花也把着手教。试想想,几年后,这些小兵成了才,打起仗来还不是能文能武全套的武艺。停了停,他又问:“你们爷打井干什么用呢?我是试打过几回,都失败了。”

  “爷说啦,这回想打赢仗,这井非打出来不可!”

  “爷告诉我们,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两人这一搭一档的回话,把炎帝也说得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在前面引路,炎帝和共工并辔跟上。

  一进峡口,这风势实在太猛,黑风里挟送过来的大大小小沙石子,砸得脸面生痛,耳边还响起一阵阵惊雷似的吼叫。炎帝本来心情就不好,被这黑风黄沙一呛,都有点坐不稳马鞍了;共工是员虎将,当然不会如此怯阵,可也只有把眼睛眯起,俯身打马前进。可两人瞧瞧在前面开路的一对小骑手,却司空见惯似的还在马背上说笑哩。

  时间不长,黑风口通过了,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打井的工地也到了。几根木架高高竖起,周围堆着一大堆黄土。井口边有好几个人在交头接耳,就是不见黄帝。小骑手立即高声喊叫起来了。只听从井底传出了嗡嗡的回声:“来喽,来喽!”

  稍停了一会儿,果然见黄帝从井底爬了上来。高个儿,四方脸,精壮稳重,长髯飘洒,40岁上下年纪。他拍拍身上的泥土,抱拳先向炎帝和共工两人致了意。跟着上来的还有个30刚出头的年轻人,黄帝就把他介绍给两人:“这就是从太昊那边过来的容成。小伙子的能耐大着哩,能占卜吉凶,能看山龙水脉,还打算把咱们一年当中不同的历法取长补短定下来。我说,好呀,事儿一件一件来办。当前压顶的事儿是要把蚩尤这头狂牛打败。用兵打仗总要利用地形,有些地形很好,可就是由于缺水站不住脚。你要先想法给我攻下这一关!小伙子一乐,点头同意了。可不是,这口井就这样打成了!”

  黄帝这一宣扬,炎帝和共工也动了心,想下去看看。黄帝说:“可以,可以!只是这藤筐太小,每次只能下去一个人。让容成先下去,然后你们挨次下,在井底让他给你们说一说。”

  这样,两人也都下去了。再次上来,全面带笑容。炎帝说:“这水清凉清凉的,比地上水还强哩。现在虽说只有一点点,但这不怕,几天后就满了。你们摸出的这些法儿也都不错,先用木板和藤子帘等把四壁护住往下挖,免得塌方;只是打井总要打到水泉眼,地上又看不见,要是打个干窟窿,岂不是一场空欢喜!”

  黄帝笑笑说:“是这个理。所以要用有能耐的人。可有能耐也要从没能耐当中慢慢练出来。打仗要死人不好,但打仗逼着咱们要死里求生学会许多东西,一批人才就会涌出来。容成只是个例子。下一回再叫他去找水泉眼啥的,他就可以十拿九稳或者十拿八稳了,你说对不?”

  还不等炎帝接话,共工可是不服气:“照我看,打仗就是要靠勇敢,不怕死,其他都是歪门邪道!”

  黄帝细瞧了瞧共工,仍然笑模悠悠的:“好小伙子,我赞赏你的勇敢。可打仗除去勇敢外,还要多用智慧呀!这说来话长,咱们先上涿鹿城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重新上路。两名小骑手照样在前面开道。中间是共工,心情复杂地注视着远方。渐渐出现了那座灰蒙蒙的涿鹿城。论规模,它不算大,南方比这大的城池有的是。可它雄伟清秀,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自有一种气派。听说只用了3年多时间就筑成了,真不容易呐!黄帝这人是用的啥样的神法儿呢?他真有点琢磨不透!

  黄帝和炎帝并马走在后面。这时节,两人正话赶话说起乡情来了哩。只听炎帝带点感慨地说:“咱们都是老乡,黄土高原生,黄土高原长。我记得你们的祖先是住在姬水边的,要靠北些;我们的祖先是住在姜水边,要靠南些。往东迁,我们要比你们早一些。我当娃娃那阵子,已吃上大河龙门的鲤鱼了。你们的搬迁充其量也不过20来年,想不到已发展到这个规模了,你的能耐真不少哇!”

  黄帝却是实情实意讲自己的看法:“是呀,你比我大七八岁,是老乡亲,老大哥,我们所以要搬家是不得已的。一路上吃的苦真不少,可也真叫我开了眼界,长了能耐。伏羲氏这老祖宗尽管不在了,但他留下的这笔思想上的珠贝,叫后人受用不浅呐……”

  黄帝这一点题,炎帝感兴趣了,立忙就接话:“听说你是特地跑到太昊那边找伏羲氏后代传人拜师学艺去啦?情况如何,说来听听吧!”

  黄帝知道这段往事恰如长流水,几句话哪能说得完,因此就切取了一个简短的故事:“两年多后,师父的病一天天沉重,讲话都很费劲了。有一回,我有熊归总问了句:‘老天爷的本领究竟有多大?’师父摇摇头,示意说不清。‘那么人的本领究竟有多大?’师父先是伸出一个小手指,停了停,又伸出一个拳头,示意,两种可能都存在。‘请师父说得再详尽些好吗?’师父摇摇头,示意说不清。正在这时,他的孙女进来了,看清了这场面,她倒有些能耐,冲我耳语了几句:‘同心同德力量像个大拳头,离心离德,力量就如小指头……’我想想她的话,也真有几分理。”

  “岂止是几分,”炎帝连忙接过话去,“这小孙女,想必就是你后来成了婚,并带了回来,到处教人养蚕、缫丝、织绸的嫘氏吧!你真是好福气!”

  “岁月也是一晃眼,”黄帝又把话拉回来,“瞧瞧,我在中原学艺时还正当青年,如今已是长髯一大把40的人了;她呢,也跟着我山山坎坎,塬头沟底,东跑西颠,生儿育女,往老字上奔了。”

  两人正这样絮叨着,一个小骑手上来提醒:“爷,城外的宝泉池已到,请客人都下马喝几口宝泉水长长精神吧!”

  黄帝和客人于是都纵身下马。这宝泉池是涿鹿城外的一处胜境,由于泉水清冽可口,过往行人莫不在此驻足。这口池塘像是神仙抛下的宝镜,天光云影共徘徊,池底有泉眼不断往上喷涌,什么时候都是清清亮亮的。一年到头最冷的天气也不会结冰。多余的水就流进护城河和其他的田野中去了。这池塘的东面,还建有一个路廊,在周围劳作的子民或是过往行人常在长条凳上坐着歇脚。旁边还有一个大陶缸经常贮满刚从池中打上来的清泉水,有两个木勺子放在一边,听凭饮用。当然谁更喜爱池中水,也可以拿起木勺自己去享受,完了再放还原处。

  黄帝带着一行人走进路廊。炎帝和共工看在眼里,不用招呼,早已一人拿起一个木勺狂饮起来。这一路上两人紧赶慢赶,赶得嗓子眼里着火冒烟,虽说偶尔也有山泉水可以解渴,但毕竟没有这般清凉可口呀!共工在缸里喝得够可以了,还嫌不足,拿了木勺去池里又品尝了一番,然后咂咂嘴说:“不错,不错,这水不是一般的带点甜味,喝了还真能叫人爽心明目!”

  到这时,黄帝才走过来向炎帝和共工介绍说:“你们先瞧瞧这儿的大环境,东边远方带点雾气的青山,我们叫它凤凰山,如今安置着一些部落。西边远方这座朦胧的青山,我们叫它苍龙山,如今也安置着少数部落。这是左右两翼,一旦打起来,我们自有另外的安排。再往西过去一点,那就连着大山林了,那边也散居着我们的部落,是属于后方。大山林往南再往南,过去属于我们管辖的大片地面,如今大部分已被蚩尤所占领,是事实……”

  黄帝停了停,再转过身来面对前方的涿鹿城。

  “瞧瞧,这座城还不错吧!我们筑它才叫有趣哩。这片草地上原来是梅花鹿成群,竹林成片。梅花鹿喜吃竹林的嫩梢,常在竹林里追逐。竹鹿,竹鹿,我们这些打猎人很快就叫上口了。后来,我们的人来得多了,有些鹿被吃掉了,大部分鹿跑掉了。等到这座城筑好,我们商量起名字时,不少人说,竹鹿两字很现成,叫竹鹿城不就完了!但也有不少人反对,说这座城的特点是水好,城外有好泉水,通过水门引进城内,也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柳,一派好风光。我们不能忘掉水的恩惠呀!这时忽然有人说:‘这竹叶上的水珠滚圆滚圆的,涿涿连声往下掉。鹿群在竹林中跑过,涿涿,涿涿都往鹿的身上掉,那才有味儿呢!就叫涿鹿城好了!’这个说法,不少人觉得别致,于是定了下来。涿鹿,涿鹿,也就叫开了……”

  炎帝这时插问了句:“你们的城里城外合起来大约安置了多少个部落?”

  黄帝却是有意不作正面回答:“近些年,我们边打仗边还是发展了自己。别看地方丢得多了些,可人员却是损失不大,我们是在攥拳头哪!大北方有些游牧部落,不少人自愿到这儿来落户;蚩尤那边近来也有不少人逃到这儿来投诚。这些,我们都作了适当的安排。前面提到的部落也不算在内,单城内城外加起来也就是20个部落的样子。我们是有准备的,这回,要和蚩尤决一死战了!”

  共工对黄帝的这一决心倒是很赞赏:“别人是战争减员,兵源不继,你们能做到这样,真不容易了!”

  炎帝也想插几句。可黄帝看到小骑手又来催上路了,便用手一指前面:“好啦,其他的话我们都上城里去面议。这回,咱们豁出去了,仗不打胜,誓不罢休!”

  第二十一章

  炭笔画战图 生机在望

  秋圃共老谋 反攻可待

  黄帝的府第建在城中心的一个小土坡上,其实也平平常常,只是一排排土屋。倒是有个议事堂,建得宽敞堂皇。堂前一级一级的台阶,用青石雕琢后建成,远瞧近看都很气派。厅堂的围墙被粉刷成赭红色,让巍巍挺立的苍松翠柏一衬,更显得壮观了。外面有一块空地,先是辟为农圃,后改为菜圃,从去年起由名医岐伯主持已改为药圃了。秋来了,百草也知时令,都争着各展英姿,金黄的、火红的、粉白的、天蓝的花骨朵儿,一个比一个俏丽,而且都变着法儿多结籽。形成一大片绚烂的花市,摇摇曳曳,笑脸相迎。

  说话间,一行人到了这药圃跟前。两个领路的小骑手,自然又要向客人夸耀一番。

  “瞧,这些草药都是治病必备的。岐阿伯说啦,上山采药有这样没那样,哪有自己种的全哟!”

  “不说别的,瞧这菊花圃多好看呐,正当时令,要多精神有多精神。咱们这儿,在路旁只种大朵花儿供人观赏;连畦成片的都是小黄花儿的。别看小,可有用,能清凉解毒。岐阿伯说啦,这一两月就要采,过了时候就会没劲儿啦!”

  炎帝见这两人说得如此津津有味,故意想难一难:“嗨,这草药嘛,哪儿没有。我烧荒种地主要也是烧的草药灰。草药灰,种五谷倒是有用;治病嘛,我不信会有大用场,且谁愿意喝这苦汤!有了病,请巫师来驱驱邪鬼也就好啦,何用费那么大的事?”

  炎帝这一难,两小骑手自然不服,一迭声争着反驳。黄帝立即吆喝住了:“在尊敬的贵客面前,你们不得无礼。你们懂点啥?皮毛儿,怎么可以在大伯跟前卖弄献丑呢!快到议事堂去通报一下吧!”

  两人顺从地停止饶舌,向前奔去,一会儿就上了青石阶。

  黄帝接过刚才的话头笑笑说:“炎帝大哥,我们这儿近些年出了个名医岐伯,治好了不少人的病。我看医药这一门子确乎正在崛起。岐伯如今已担任了我这儿的医正,他干得很有劲儿,带了不少徒儿,城里和四乡的医风刮得呼呼哗哗的。这个药圃就是他们的试验地。不少草药什么时候种,怎么种;什么时候收,怎么管;都已摸出一些门道了。你们瞧,前面这一大畦结红籽儿的草药,下面能长手指头般粗细的长条块块儿,他们通过试验说药力很像神草。神草能大补元气,可稀罕难找,要是能有代替物,岂不更好?老大哥,在巫和医上,你可不要有成见呀!”

  黄帝这边重医,炎帝也是听说了的。如今黄帝把医这一门子的崛起说得有根有梢,他也不好反驳,于是顺着应了句:“那就看你们的喽!”

  共工对医的崛起,也一样不感兴趣:“两军对垒,你死我活,各项大事多如牛毛,有巫师在身边求求神、问问卜,箭伤、矛伤帮着治治就可以了。其他什么病不病的,眼前都是不急之务!”

  “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黄帝在大道理面前,显得寸步不让,“治病也是治心,心气顺了,民气才能顺,这仗才能打得好!巫的治病和医的治病,各有各的路子;医还刚刚兴起,应该多扶一把才行呀!”

  炎帝听黄帝讲得在理,也就补了两句:“可不是,人是吃五谷长大的,难保不生病。要是主将和战将们病了,巫师又治不好,请医师来治治又何尝不可。听人说,这位草医岐伯还真治好了不少人的病。我这次来,还想见见他哩!”

  “只是这一回有点抱歉,”黄帝感到为难,但随即也有了主意,“他刚好出远门行医去了,找几位他的高徒问问,倒是很方便。”

  说话间,黄帝领着炎帝等人上了青石台阶,迈进了议事堂。这个堂,是长方形的木石建筑,南面有几个大窗户。地面上全铺满了芦苇编的席子。中间的席子上又铺上了熊、虎、豹、狼、狐、獾等五颜六色的皮张。一行小桌子已在这色彩斑斓的图案中,摆成了半月形。黄帝刚安排好炎帝和共工两人在小桌子前席地坐定,随着就进来两位拜见的长者。黄帝指着那个精瘦清癯的高个子长者说:“他就是轩辕氏。眼下有熊和轩辕两族的事儿,都由他一个人管着哩!他那造木轮车的绝技,这一两年又有新的发展……”接着,黄帝又指着那个身板硬朗,50开外,花白胡子的老头说:“他叫仓颉,是我在伏羲族老巫师那边学艺时结识的大师兄。他如今掌握着咱们这次打仗的军情机要等事。他懂得的事儿可多啦,正计划把咱们这儿生活中必然要应用起来的文字,也整理整理,好约定俗成。”

  这样,5个人就各自就坐,谈笑议论起来了。一路上迎接开路的两个小骑手,这时又忙着为每人面前送来一盘子山区的时鲜果品红枣、野梨、花生等。

  一个小骑手还笑盈盈地劝说:“请客人们尝尝我们山区的特产,保你们百吃不厌!”

  另一个小骑手跟着又补充:“这也算是小小的心意吧!”堂屋里的气氛立即变得更为欢洽了。

  5个人谈着、议着,终于进入关键性的问题了。黄帝说:“这回咱们不如去仓颉他那个房子里去细谈。他那边有地图。”这样,5个人就又走了一段路,换了个地方。

  那是一个幽静的小院,里面建有三间房子。进了院子,也是馨香扑鼻而来。秋天嘛,本来就是收获的季节,这儿那儿都少不了有红艳艳的花朵、金灿灿的甜果。东头的一间是仓颉的卧室,连地铺上都堆满着珠贝带、记事绳等;西头的一间也分门别类摆满着各种记载历史的资料,如占卜过的龟甲、骨片等,由仓颉的一个徒弟在专管。只有中厅比较大些,中间有一小块地方还铺上了兽皮。两张小桌子并排放在一起。一进门,对面是堵经过粉刷了的白土墙。上部还悬着一大卷东西。等到黄帝带领炎帝和共工等坐定以后,仓颉一拉麻绳上的活扣,只听得哗啦一声,墙上被固定着的一大卷东西,便放了下来。原来是一幅素绢拼成用炭笔在上面精心绘制出来的双方交战形势图。自己这一边丢了哪些地方;双方在什么地方正打着;自己的后方如何准备;敌人的后方大体是个啥样子;他都用不同的符号标了出来。那时节,没有通用的文字;这些符号除去仓颉和黄帝外,自然谁都看不懂,只得由仓颉来讲。仓颉也不推辞,掰了一根小棍,指着讲开了:“从双方的地面看,可能咱们这边还大一些,可是要从人口的多少和富庶的程度等方面看,他们比咱们强。尤其,我们这山区,面积很大,人口不多。要是从主将和兵力看,对方的蚩尤勇猛非常,兵员一个时间内也会占优势。所以,这一仗开始时对咱们不利,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但打了这两年多的仗,形势已起了变化。一是他们的死伤比咱们多得多。单以北线为例,他们死了一千三四百人,我们死了不到400个。就是说我们死一个,要他们三个半人殉葬。如果再加上南线他们也死了1000来人,那么对方的死亡数决不会少于两千三四百人……2000多个小伙子,这绝不是小数目,就算他们有80多个部落吧,平均每个部落也要摊上30个。这么多的小媳妇丧了夫,老妈妈丧了子,哭闹喊冤,也会把他们的内部哭得人心惶惶乱了套……”

  由于这些数字都是仓颉有凭有据摸出来的,自然说得很具体。炎帝和共工听得目瞪口呆。至于说到他们那边估计蚩尤兵死了1000来个,两人也觉得没有夸大,点头证实了。

  “再一个是他们的军需补给线,越拉越长了。”仓颉接着又往下说:“咱们在这两年多当中,有计划地后撤了八次。每次撤退前,都先把当地的子民往后方转移了,丢给他们的只是空荡荡的山场、平地、河流、湖泊……前几次,蚩尤立即发动后方的部落派子民来抢占。但由于蚩尤兵的纪律很坏,这些新子民简直遭了殃,粮食被抢走了,姑娘、媳妇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有些子民又跑回去了;有些还跑到咱们这边来了。最近他们在前线和咱们对垒的已从千把人增至两千来人,军需补给靠牛马驮运,这是难以持久的。”

  正在这时,有前线快马赶到,禀报军情。黄帝只好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他说了句:“这回蚩尤又增兵了,准备要困死咱们!”但从他的表情看,不当回事。接着,黄帝也拿起了小木棍,指着壁上的形势图讲开了:“……打这仗,一开始我就拿定主意要拖住他们,消耗他们;然后再分裂他们,打败他们。上次炎帝大哥来前线窑洞时,我就说要用蜘蛛结网的办法来打,要使他们粘住就逃不脱。守中一定要有攻,否则就要被他们摆布了。为了做到这一点,我总留出一支精悍骑兵作为机动,看准了时机,突然运动过去,把他们吃了。这个办法,证明是有效的。他们如今已消耗到叫苦连天,只要咱们工作做得对路,分裂已是箭在弦上!蚩尤这头疯牛,无非靠四条腿长劲,要是掰折一条腿,他就要跌倒在地了!”

  说到这儿,老轩辕插话了:“是这个理。打仗从表面上看靠暴力,好像杀人愈多,人家不服也得服。蚩尤就是这么干的。他手下的这些部落,照我看,大部分是怕他,被他压服了的。这没有用,到时候就要反,众叛亲离了。所以打仗从根子上说,还是要靠子民的力量。我们这回就是不和他硬拼,智打,巧打,对待下面族里的人,总像对待自己家里的人一样爱护,这样一来,我们倒是愈打愈团结了。”

  黄帝正想又往下说,忽报前线快马又到,有要事回禀,只好停下这一头又出去。这样,老轩辕就让大家先上院子里走走看看。

  这院子虽说不大,但种了好多果树,核桃、柿子、枣子等都有。秋来了,果实累累。昨晚刮了大风,想不到地面上已铺了一层。炎帝和共工边欣赏,边弯腰想拣起一些。仓颉是主人,赶紧跑回屋去,带着徒弟端出两大葫芦瓢果子,还兴高采烈地说:“你们是贵客,怎么能劳驾你们动手呢!等会儿,我们来扫!来,来,请先吃瓢里的果子。柿子我是脱过涩的,核桃也已把青皮化掉。尝尝,尝尝!”

  这样,大家就品尝起来,果然风味不凡。

  共工欣喜地说:“你们这儿真是风水宝地,同样是核桃、柿子,怎么味儿这般鲜美!”

  炎帝也笑了笑。寻思片刻:“我为大家念首顺口溜助助兴如何?”

  大家自然赞赏,炎帝也就念开了:“小院静,小院好。核桃、柿子、枣儿自会掉。菊花迎远客,红紫情意高。小院静,小院恼。落叶飒飒风来扫。蜘蛛最多事,丝网胡乱绕。”

  共工对这些一概不感兴趣,但在这儿做客,扫炎帝大叔的脸,自然不好,不吭声了。

  老轩辕倒是说话了:“好呀,不错,我一生最喜欢听人唱山歌和念顺口溜。这玩意开人心窍,发人深思。”

  一会儿,黄帝进来了。他照样心气平和,不像是遇到怵头的事。他见大家在院子里边吃边唠,因而也插进来问问。老轩辕把炎帝的顺口溜说了。黄帝也顺口念了一遍说:“炎帝大哥是这方面的行家,他是开口就来的。别的我都赞成,很好,只是现在性命攸关,哪有时间‘恼’呀!请大家都进去,咱们接下去谈。”

  大家各就各位。只见黄帝刷拉一下把墙上的大地图卷了起来,接着拿起一支炭笔在墙上画了一张他们前线和蚩尤兵这次交战的局部地图,并指着说:“这仗已打了好几个月了。我们地形有利,堡寨坚固,虽说只有千把人,但蚩尤的两千来兵攻了几次,并未奏效。这回我们利用他们求战心切的心态,有意示弱,把靠边一个堡寨的兵员减少,引诱他们上钩来攻,然后利用我们的飞熊突击队切断归路,小规模的围歼……从上午两次快马驰报看,并无什么意外情况,弄得好,下午就能报捷。消灭他们一两百人。”

  黄帝讲完这些,才把话牵回到刚才的顺口溜上了:“炎帝大哥说的这‘小院恼’中,特别提到了蜘蛛结网。这蜘蛛,真是我的老师呐!记得春天我们在前线的窑洞里碰面,我曾说练兵要学习蜘蛛结网的韧性,百折不挠。瞧瞧,一场暴风雨过后,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往往被扫荡一空;可只等天一放晴,大大小小的蜘蛛,就开始拉线结网了。它们是先拉的网纲,再绕的细丝,漂亮极啦,也实用极啦,且能使在空中飞的虫虫儿看不出来,真绝!如今要开始反攻了,要我说呐,同样要学习蜘蛛的摆阵:大大小小的蜘蛛网,各按方位,各有妙用,一点也不重复。虫虫儿只要飞到这儿,不是投进这张网,就是陷身那个阵。这种互相配合的精神实在太高明了。所以,炎帝大哥,我要沿用你顺口溜的前一半,只最后一句稍有不同;下一半呢,你的照样‘恼’,我的可要改成‘笑’了。念起来就成为:‘小院静,小院好。核桃、柿子、枣儿自会掉。红紫菊花丛,客来情意高。小院静,小院笑。落叶飒飒风来扫。蜘蛛也摆阵,飞贼那儿跑!’你看如何?不行,咱们回头再改改。”

  黄帝到这时,才又一拉活扣,哗啦啦把那张双方交战形势图放了下来,接着说:“根据刚才仓颉、轩辕老叔和我讲的这些,我寻思咱们也要开始大反攻了。这回请你们来,主要就是商量这件大事。你们瞧,咱们交战的地方分三块:北面的一块由我们挡着,现在他们又增了兵,合起来约两千多人;中间一块由炎帝大哥挡着,前段时间也是采用守势的;南边一块由共工小弟挡着,有攻有守,胜负互见。他们在你们两线上所使用的兵力,决不会多于北面。这回咱们要反攻,就要在三方面超过他们:一是所施用的兵力要超过他们,要求做到二打一。我们这边决定投进5000人马;二是军需等后勤要紧紧跟上;三是咱们也要有自己的新武器。他们已炼出了铜短剑。这个我们也即将炼成,铜箭□、铜矛头,我这边正在大量赶制,预计可以拨给你们一部分。除此以外,咱们还要再想出一些新鲜的招儿来。”

  “反攻的日期初步定为两个月后的一天,具体安排,那时再定。三线同时出击。蚩尤为了吃掉我们,经常是亲自来北线督战的。这回,我们就是要打得他昏天黑地往回窜;炎帝大哥务必要拦腰截断,中间烧出一条长长的火线,使他们回归无路;共工小弟务必要死死咬住颛顼这支兵,不让回援。这样三方面一配合,我估计大功就可以告成。太昊和少昊本来就是被威逼出兵的,这个时候就会有变化了,也可能变化来得更早些。”

  黄帝说到这儿,才笑笑收住了话头。

  “好啦,我的想法就是这些。你们也谈谈,咱们一起把这次大反攻的方略定下来!”

  炎帝来时还为战场上的事儿,心思阻滞,苦思无策;如今被黄帝那么一说,峰回路转,另有天地了,话也就顺水流淌。共工一路上全灌满了复仇的怨气,如今这怨气不仅有地方泄了,而且还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怎能不为此再鼓鼓劲。

  这样,他们就一起围着这幅地图,尽心竭力献开各自的巧计来了。

  第二十二章

  熊掌待客 话里有话

  靶场比箭 高中见高

  山区人民自古以来就是好客的。听说炎帝等人要来,厨房里前一天就开始准备了。

  这回的宴请仍旧放在议事堂里,接待的还是这两名小骑手。小桌子被放成了圆形,紧紧靠在一起,一面吃,一面可以谈笑自如。猪、羊、鹿、狗等肉食,冬菇、笋片等菜肴一应俱备不必说了,最难得的要算是搬上来的热气腾腾的熊掌。

  “来喽,来喽,这是咱山区的名菜——熊掌,吃了保长力气!”

  “力气不力气在其次,表表咱的心意!”

  这俩小骑手又是这样一搭一档,叫人感到亲切、热火还带点新意。

  果然大家都冲着熊掌品尝起来了。

  炎帝吃了一大块,咂咂嘴:“好,好,这熊掌的味儿真厚,口齿间没多少鲜味,可这点鲜味就是不散,婪着你,叫你非再吃不可!”

  共工尝了几大块以后才接了话:“有这点意思,婪着你。老熊别看它憨头憨脑,好像没多少能耐。其实谁都经不起它的掌子扇。连老虎都怕它。前些年,我和一个伙伴进山打猎,两人都不信邪,约好要和它比试比试。果然碰上了一头大棕熊。这东西你不惹它,它倒真不惹你。可我那伙伴性子急,不同我打招呼就抢先放了一箭。这一箭,劲挺大,可惜没中要害,眨眼间憨熊扑过来了。我那伙伴一蹲身,想举矛刺,也晚了,脑门上已挨上它一扇。只听他啊哟一声倒下了。我立即从侧面补刺一矛,分明已刺中了,可这傻家伙皮实得很,又朝我扑过来,我头一偏,肩背上已着了一掌,人也是站不住,跌出三五步开外。你看有多大劲!没容它喘息,我又当头劈了它一石斧,才使它完蛋了……”

  由于共工这一开头,老轩辕也来了兴致。

  “这熊掌的厉害是不假,但我认为这和直立有关。只有直立了,两只前掌才能使得上劲,抖得开威风。所以,我猜想,咱的老祖宗肯定从熊的身上学了不少的东西。”

  仓颉忽有所悟,也忙着接话:“你们这一说,对我也是点拨开窍。我这些日子正在捉摸今后这‘熊’字该怎么写?羊可以写,牛可以写成,熊呢,难办。这回好啦,我寻思可以写成它直立的样子表示这熊的掌子厉害着哩!”

  这一下把大家都说乐了。黄帝也正想说上几句,外面传来了一阵鼓乐声。一个小骑手进来禀报:“黄帝爷,这回好啦,铜短剑咱也炼出来啦!刚才的鼓乐,就是他们送剑敲打的……掌炼铜的羲和,特地前来求见。”

  “好,好,快请他进来!黄帝笑着一摸长髯,“这回咱们炼成的短剑不知怎样,后来居上,总要超出南边蚩尤他们炼的才好哩!”

  一会儿,羲和进来了,小伙子二十七八岁,精精悍悍的。大家一一相见。

  黄帝还向炎帝和共工介绍说:“太昊那边过来的几个小伙子,在咱这边都派上大用啦。羲和会占卜日月、星气,我说,你先帮我把铜炼出来再说。打赢了仗,咱脚跟站稳了,你想攀星、追月、赶太阳,全都行。可不,小伙子真不辱使命!”

  羲和向后一招手,两小骑手每人各捧一个大托盘上来了。每个托盘都摞着十把明光锃亮的短剑。手工艺人还为这些短剑,做了精致的剑柄。大家全都爱不释手地拿起一把试起来。

  羲和说:“咱炼的剑和南边的剑不相上下,韧性要超出。不信可以一试。”说完,他摘下自己腰间挂的两把剑,一把是南边的,一把是北边的,就当众互砍起来。结果有一把剑缺刃了。一看,果然是南边的。大家全信服了。

  黄帝这回捋髯大笑起来:“好,好,韧性也很需要。咱打败他们也就是要靠的这韧性!”

  黄帝要小骑手再搬来一张小桌子,让羲和也团坐在一起共享这些山乡的佳肴。

  羲和吃了几块熊掌也赞不绝口。这样,黄帝也就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咱们都知道熊掌好吃,可烹调熊掌的艰辛,往往都是忘了的。厨师告诉我,要是烧不好,好熊掌也会糟蹋了的。他们先是武火急烧,烧到一定程度还要拿出来放到冷水里浸泡,去其膻味、异味,然后再放进多种作料,用文火慢慢煨。这样,熊掌才能完全酥软脆嫩,香味满口了。”

  共工自然也吃过熊掌,那是猎人的烧法,没那么多讲究。他听黄帝把烧熊掌也说得那么神,禁不住问:“难道什么事情都要讲究文武之道吗?”

  黄帝照样和和气气:“这文武之道不是咱们的发明,老天爷就是这样干的。它一会儿晴明和煦,大地生辉;一会儿是疾风雷电,阴云四合,不也是用的一文一武吗?所以,照我看,要干成一件大事、难事,大抵上都离不开文武两个方面!”

  “那这回咱们要打败蚩尤,难道也要什么文武之道吗?”共工还是扭着脖子,不想拐弯。

  “你这傻小子,”炎帝这回代为发话了,“打仗总要攻心,总要用计,这攻心和用计,难道不就是用的文吗?这和攻城掠地的用武,不一样是左手和右手嘛!”

  共工这才算没话了。

  这顿饭吃完,已经是未时了。大家的兴致仍都很高。

  两个小骑手一面忙着收拾东西,一面助兴地说,“咱校场上如今练兵正酣,你们何不也去看看,比试,比试!”

  黄帝笑着看看炎帝和共工,两人也同意。一行人就往校场走去。

  校场设在涿鹿城的西北角,占了很大一块地方。校场上的靶场里更是人头攒动。靶子,分30步、50步和100步三种。30、50步靶,多数属青少年学练的;只见一个个挨次弯弓、搭箭、起射、报靶,组织得井井有条。百步靶,其实难度相当高,一般需要硬弓才能射中。可在这儿,学射百步靶的人相当多;有的在徒步立射;有的在骑马驰射;能射中靶心的,也不乏其人。

  校场中还有长矛的对练;棍棒的拼杀;徒步拳术的格斗和各种新器械的比试等。呈现出一派蓬蓬勃勃争强好胜的练兵热潮。

  一行人就这样走着,看着,到了一个高台的面前。黄帝指点着说:“这是拜将台。受命出征的主将要在这儿举行祭典,检阅军队,礼节还相当隆重。平时则允许在这儿练兵的人自行组织起来,推选主将,登台演兵练兵,这也是一种实战嘛!”

  黄帝正说到这儿,忽然一群在这儿练兵的少年,呼啦啦地拥了过来。其中一人跑到台上,其他的人则自动在台下站成两行。一个个背弓、插箭、手持硬木棍,煞是威风。黄帝展眼一看,呵呵,原来台上的主将就是今天派出接待炎帝他们的两个小骑手之一。由于有点儿空,到这儿玩上了。

  小将军开始训话了:“你们都听着:今日两军对垒,以本将号令为准。我要是把令旗一挥,贝哨一响,你们两军同时放箭。以中箭的环数多少分胜负。如此射三箭,总胜负就分出来了。接下去进行棍战。每次甲乙两队各出5人对战,不准打头,不准打致命的地方,不准耍赖。有人被打翻在地就算输。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下面的近30个人齐刷刷地回答。

  “好——准备射箭——”台上的小将军举起了令旗。

  台下的两排人拉开距离,各个弯弓搭箭。

  “放!”台上的小将军令旗往下一挥,贝哨长鸣。顷刻间甲乙两队小战士的箭各向靶子奔去。时隔不久,报靶人报上数来:甲队14人14箭无一脱靶,中靶心的有两人,平均是六环二;乙队15人15箭,无一脱靶,中靶心的只一人,平均六环;第一箭甲队胜。

  如此再射了第二箭、第三箭。甲队以二比一胜乙队。

  比棍即将开始。两队各自派出五名棍手,在拜将台下布成阵势。小将军又在台上交代了一遍:“比赛是为了比本领,不是要打死人。不准打头,不准打致命的地方,不准耍赖……谁被打翻在地主动认输。如有不听号令者,罚出场外,不准再比赛。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下面的人又是齐刷刷地回答。

  “准备——开始!”台上的小将军又将令旗往下一挥,贝哨长鸣。这五对小战士果然棍对棍厮杀起来了。彼此一来一往,左奔右窜,虽有压顶之势,但变化多端。只见棍来如长蛇翻腾,棍去似恶龙摆尾……正杀得难解难分,只见小将军在台上将令旗左右摇动,贝哨急促嘶叫,这是下令停战了。

  比赛结果:甲队有一人被打翻在地,主动认输;乙队有一人耍赖,明明已被打翻在地,可他爬起来还要再战。这叫不听号令,理应罚出场外。自然是乙队输了。

  再接下去是第二拨、第三拨五对小战士棍战。全场棍战结束后,甲队又以二比一胜乙队。

  看了这场小战士的比武,一行人自然各有各的想法。炎帝心里恰似烧荒卷起的火苗,唿唿啦啦,感触颇多哩。正在这时,外面忽然又一飞骑来禀报军情。黄帝出去倾听完了,笑笑说:“你来得正好,这次的战果虽说不那么理想,只消灭了他们一百几十人,但积少成多,把他们的威风还是打下去了!你先陪两位客人一起叙叙。其他事情咱晚上再议。”说完,就介绍他拜见炎帝和共工。

  “这是我们这边的前线突击长阿熊,专门率领着壮士疾风野火般歼灭蚩尤兵的……”

  共工看了看阿熊,只见他长得虎背熊腰,超凡出众,且年纪比自己还轻五六岁,立即上前还礼攀谈。炎帝见共工和阿熊已兄弟般相叙,心里的火苗蹿得更高了:“刚才将台下这伙小将的比武,已开了个好头;咱们这些中将、老将,岂能无动于衷?也比试比试如何?”

  黄帝立即热情地应和:“炎帝大哥提得好。咱们谈了半天文武之道,怎能不身体力行!”

  其他人也笑着点头。

  跟着来的是推谁为主将。按炎帝的想法要推阿熊;黄帝则要推共工。阿熊更是谦逊地表示:“这主将理应共工大哥担当。”这样共工就不好再推了。他在一片喝彩声中登上了将台。

  共工在将台上张眼一看,轩辕老叔、炎帝、仓颉,黄帝等人都是40、50岁开外了,自然不能太认真;羲和虽说不到30,但文质彬彬的,怕是个文人,也不能太顶真。只有自己和阿熊可以放开比试。不管怎么说,比矛、比棍都不合适,只有马上比箭才可见个高低。这样,共工这位主将发号施令了:“本将奉命点兵比武,诸位中纵有年高德勋的长者,也须一律听令,不得有误。今日专比马上射箭,从100步靶射起,量力而行,射不中的也不罚,射中的人挨次往下比……望同心同德,身体力行。本将也当随队比试。阿熊,备马、备弓箭!”

  “是,末将从命!”阿熊跳上他骑来的马,飞驰着张罗去了。

  只一会儿工夫,6匹好马已牵了过来。大家各自选中自己的马,在马背上腾跃开了。共工和阿熊都是自己专带的弓箭,毋须再添;其他人则先试弓力软硬,再选上好的羽箭等。等到这一切都配备停当,共工命令阿熊竖好箭靶,测准距离,然后排了个次序。

  这场不同寻常的比试即将开始。

  原来在校场上练兵的本地人、外乡人合起来足有三四百,谁都乐于停下来,围着观看。

  共工在马背上把令旗一挥,贝哨长鸣。只见第一名射手阿熊抖擞精神,骑在一匹雪花马上扬鞭疾驰。到了起射点,弯弓一箭,疾如流星,不偏不倚,恰中靶心。那边报靶人立即打出了满分牌。

  场上的观众报以热烈的喝彩声。

  共工的令旗又是一挥,第二名射手炎帝上场了。他枣长脸,三绺须,骑一匹火红马,也是英英武武疾驰到了起射点,盘马弯弓,放出一箭,中靶了!报靶人打出的是3环牌。

  50来岁的人,能开硬弓,百步中靶,自然也赢得了满场喝彩。

  共工又一挥令旗,第三名射手黄帝骑着黄马出阵了。他长髯飘洒,威仪堂堂,催马急驰,弯弓劲射,中靶了!报靶人打的是7环牌。

  7环,离靶心已经很近了。黄帝为了打仗,日夜操劳,众人心里早已为他暗暗祈祷哩;如今靶场上也杀出威风,喝彩声自然更是浪涛翻滚,久久不息。

  共工的令旗又挥动了,第四名射手老轩辕上阵了。他骑着一匹枣红马,一头秋霜,满脸红润,老当益壮,弯弓驰射,也中靶了!报靶人打出的是一环牌。1环,是最外面的一圈,叫险中。

  险中也不容易呐。谁都知道他是这一行人中最年长的一个。众人的喝彩声也是热烈非凡。

  跟着出阵的还有第五名射手羲和、第六名射手仓颉。这两人不幸都射脱靶了。报靶人虽没打出记环牌,但也一迭声传来安慰话:“只差一点儿!”

  围观的人自然也满意。这两个都是文人,仓颉的年岁还和老轩辕相仿了呢,因而,喝彩声也是不绝于耳的。

  最后主将共工骑着一匹青灰色马也上阵了。他以马上谙熟的技艺,几个腾跃就到了起射点,翻身一箭,也是正中靶心。那边报靶人又打出了满分牌。

  这自然又赢得了满场喝彩。

  共工命令把箭靶再往后挪20步,成了要射120步靶了。这个难度就要高得多。结果只有阿熊和共工两人仍然靶上高中,黄帝只有擦边,其他人全脱靶了。等到射130步靶,连黄帝也脱靶了。共工于是说了句:“再往后,其他人听便,我和阿熊两人对射!”同时命令把靶移往150步。

  150步,那是很长的一段路了。当时普通的弓箭都不一定够得上,更不要说射中了。如果说三步路的间隔可以栽一棵树,那么等于要射过50棵树的距离了。但这两人由于都正在当年,且在战场上都是独当一面的勇将,用的又是特制的硬弓,自然心中有底,无所谓。

  150步靶,在这儿也不是没人射过。每逢这样的场面,黄帝往往都亲自赶来看的,且叫人一定要在靶上披红,以示鼓励。这回等到靶移定后,自然也披上红了。靶的顶上载着用嫘祖婆特意织出的红绸子结成的一朵大红花,两旁还垂着两朵小红花。

  要射150步靶了,外面的人也闻讯涌来,人群在两旁围得严严实实。一个个伸着脖子,全神贯注地等着看两位勇士的表演。

  共工命阿熊先射。阿熊在马上腾跃了几下,然后疾驰劲射,中靶了!报靶人打出的是满分牌。围着的人全都沸腾起来。

  共工自问必得,催马急驰,弯弓力射,可并未中靶。报靶人传来的话是:“射中左边垂着的小红花。”这也好。众人也是欢呼雀跃。

  共工命阿熊再射第二箭。阿熊照样又中靶了;可共工连旁边的红绸子花都没射到,脱靶了!这第三箭共工就有点迟疑,不敢再射。刚好这时头顶掠过一群雁。共工改用商量的口气说:“阿熊,咱俩射雁吧!你射头雁,我射第三只!”

  两人是几乎同时发的雕翎箭,阿熊射的头雁应箭掉下了;可共工射的第三只雁却是未中要害,带箭飞跑了……

  共工到这时,不能不佩服。他在马上向阿熊一抱拳说:“老弟的箭术确是不凡,这儿像你这样的高手多吗?”

  阿熊自然也是立即抱拳还礼:“大哥,不瞒你说,150步的靶子,我平常十箭只能射中五六箭,像我一样的倒是有一批。箭射得最好的要算我的弟弟阿虎,他被黄帝阿伯派到远处工作去了。他是箭箭能命中的。”

  黄帝见状,还是立即向两人道贺:“你们两人的箭术都已是上乘的了。其实靶场和战场不全是一回事,要紧的是咱双方要通力合作。”

  黄帝话音刚落,全场的人齐声欢呼。

  节选自《黄帝传奇》华夏出版社1993年版

  作者简介:

  丁羽,男,1933年1月生。天津人。先后导演并演出过大型话剧《双塔闹衙》《杜鹃山》《千万不要忘记》《年青一代》《南方来信》《野火春风斗古城》《兵临城下》《守战平型关》《红灯记》《于无声处》《雷雨》等20部话剧。多次参加部、市级汇演并获奖。现为中国文联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天津分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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