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丽卿闻知猿臂寨磁床压碎,大惊垂泪,大有不忍弃舍的意思,希真急忙劝止道:"吾儿何必如此万物无常,人生有尽。就是天地也有毁坏之事,何况这点点玩好!"丽卿道:"这磁床是最难得的,如今压碎了岂不可惜?"希真笑道:"既已压碎,你待怎的?不要痴想了,且吃酒罢。"当时便开发了来使了重整杯盘,三人再饮。丽卿又自言道:"这班男女真是可恨难道墙要倒了,不留心看看,"永清道:"这也不关他们不小心,自是成毁有数。如今既已碎了,多说亦是无益,只好罢休,"丽卿道:"罢休是只得罢休,"永清忙接口道:"卿姐,我们且说别件事。"希真看他二人说话人只是捻髭微笑,不发一言,只见他们二人你说我谈有时同希真扳谈,希真只是随口答应,永清不觉说了猿臂寨,便提起那年怎样的经营某处有炮台,某处有燉煌上某处有砖城,某处有土闉儿如今却归他们在那里镇守,丽卿又说到寨内怎样的华丽口某处是亭台,某处是楼阁,如今也归他们受用。希真听到此际便叫侍从人退去,便对二人道:"你们都随我到箭厅上来几"夫妻二人都随了过去向希真居中跌坐,便问丽卿道:"此地是何处?"丽卿道:"是箭厅上一何须问?"希真道:"你那年割高衙内的耳朵在何处?"丽卿惊道:"爹爹怎的健忘?"一面指着亭子说道:"就是这里"希真道:"你杀魏景、王耀在何处?"丽卿笑道:"爹爹帮孩儿在廊下动手,今日好道醉了,都不记得下"希真道:"我自不醉一我因坐在此地,不见游廊,故问你。你既说游廊,游廊在何处?"丽卿大笑道:"爹爹既不看见下孩儿领了你去。"希真道:"飞龙岭、冷艳山、风云庄、猿臂寨等处只我同你在此地都不看见,你可领了我去看。"丽卿道:"此刻飞也到不得人"希真道:"为何说游廊要领我去?"丽卿道:"路近,"希真道:"路近为何同飞龙岭等处一般看不见?"责卿道:"我的爹摆在眼前,自然看见。隔了一层,自然没处看。我们此刻都到游廊下,便连这箭厅亭子都不见,岂不是一样?"希真道:"却又来,你此地不见游廊,同到那游廊不见此地一般了然则与飞龙岭同一不见何故去分他远近?你们二人方才说话了忽想到猿臂寨就在你眼前只你何不由猿臂寨想到此地?"丽卿道:"我的老爹怎地这般缠不清!身子到的所在是真的,想的所在是假的,想到那里都在眼前,分他什么远近?"希真喝道:"倘没有你的身子,何处是真的?"丽卿、永清都吃了一惊,永清道:"卿姐,泰山点化我们,洗耳恭听。"希真道:"你们都不要执著了你道这箭园便是你的,那日玉郎说得好:人生无百岁这箭园却不肯同你都尽,怎见便是你的?且不必等到百年下你到了游廊,这箭园亦在天涯,与你无涉了。不但此,我们三人在此都是因缘遇合儿你深恨高衙内,他如今已死上与你何涉?你同玉郎打得火般的热一旦大地分张,他不能顾你下你不能顾他,那时与高衙内何异?恩仇岂不都是假?又不但此二玉郎还隔你一层,他人打玉郎,你身子不知痛疼,杀玉郎下你未曾死,至于你这身子最亲近的,你舞剑使枪,诸般服你使唤,一旦地水火风各自分散,他就不来理你。你今年二十五岁了人你想二十五年之前,你在何处?那时晓得什么是梨花枪?什么是宝剑弓箭?什么是空手入白刃的诸般武艺?颠倒说我醉上你们却一世不曾醒!"夫妻二人听罢上冷汗如浴,说不出话来,希真又道:"当年高衙内调戏你,受过的闷气何处去了?逃难时受过的惊惶何处去了?一切战场鞍马,汗血风霜,受过的辛苦,何处去了?可见已往之我都已变灭,只剩得今日的荣华富贵;今日的荣华富贵岂就永不变灭了么?茫茫浩浩大化无情。电卷风驰,谁拉得住?略泛泛眼儿我们三人都不知归于何处,如今这张磁床,你们看他成功二今日忽然消灭,就是眼前一个式样向"夫妻二人都恍然道:"我们也时常念到这里,只是没摆布处,强他不过一只好由他变灭。所以我们在先摧锋陷阵,不顾性命,料得终必变灭,落得变灭得好些。"希真冷笑道:"战场上不过变灭得轰烈,富贵中不过变灭得安耽同是变灭,分甚好歹?我如今自有不变灭的妙道你们不来问我,教我怎说!"夫妻二人大惊,一齐跪下哀求。希真道:"同是会中人,不必瞒你们:色身终须变灭,法身万劫不坏。何为法身?真性、慧命是也了吕祖云:'命须传,性可悟,入圣超凡由汝做。'三教虽然并立而儒教最大人儒能入世治世,又能出世,仙、佛二家只能出世。然以打破生死为事则仙、佛二家最切近,故好长生者多归二家上不知儒家亦有长生之术个其法身与仙佛无异,人不留心孔、孟二圣悲悯天下后世口性理而外只论经济。其经济仍从性理中流出而真性处间或流露一二句二见仁见智,令人自悟。"看官须知下此段言语并非希真嚼舌亦非仲华杜撰。但此中之理个一二句也交代不了。今日说此书个只管把这话说下去,知音者谓我是深谈,不知者以我为迂阔,不如把希真的言语权且收起只说当时祝水清、陈丽卿夫妻二人了只顾哀求不已道:"求大仁大惑与我等做主"希真道:"做主要你自己,我不能代劳。我只好与你们引路,我如今已入仙教,此条路熟谙人引了你们进去罢。但只是天律严重只不敢妄泄。我今看你们二人都夙根不凡上因缘已到,我亦何忍隐讳二待选个吉日,焚香告天几再告了我的本师张真人,我将周天进退火符抽添都传了你们,便从慧命先入手。但是你们慧命成功之后上切须了悟真性,务要十分圆明不可稍有懈怠,致再堕落,"夫妻二人叩头顶谢不已希真又指着丽卿道:"只为你这孽障误了我七年的路程,这也是前定的数个今日大家休息也。"丽卿道:"秀妹妹恁般聪明,他夙根如何?爹爹可否指引他?"希真笑道:"用得你忧哩!他从性功入手口常对我说'七层宝塔只少一顶,'你们记得那日功臣宴后,他无故死了七日的事么?"二人都道:"这是没多几日的事如何不记得。"希真道:"那日云家老小惶急上刘家也从山东遣人来问,你们也相帮着忙,我只说不妨个如今你们猜着是甚缘故?"二人都道:"不晓得二"希真道:"这是禅门七日大定的工夫上已得了如来正法眼藏。再不数日好道了当也。"永清、丽卿都恍然大悟几惊骇不已。永清又问:"云天彪等日后何如?"希真道:"云天彪已得仲尼宗旨儿不由仙、佛这条路,将来他到无声无臭地位个广大不可思议。张嵇仲当从精忠大节上解脱口也不由仙、佛这条路。所谓殊途同归人及其成功一也。其余诸人皆守儒门枝节,将来俱不失人道,大小不同,各有正果。"祝永清、陈丽卿被希真一番点悟之后身心冰冷,一切富贵功名外慕之相俱已消灭希真道:"夜深了,大家吃饭睡觉罢下"三人入席,从人去温了残肴,又吃了一回,都收拾归寝,希真仍归那间静室安身,永清、丽卿夫妻二人都到楼上,一同进床去睡。
看官下原来他们夫妻二人一路向不以色欲为事二今又经希真一番点悟之后一发正经,都安魂定魄的熟睡几辜负了良宵美景也说不得又正是:仙家自有真夫妇何必形骸接后天。
过了几日,希真教二人同进净室。希真焚香证盟步罡踏斗都毕,便升座趺坐,祝永清、陈丽卿都参拜毕,希真便将大小周天火符都传授了二人拜谢。出了净室,外面忽报进来道:"越国府差虞候来禀紧急事,"希真道:"着他进来,"那虞候进来禀道:"忠智一品夫人刘于昨日三更归天"丽卿放声大哭。希真喝住道:"你又糊涂了怎的!"丽卿笑道:"真个忘了几"希真对虞候道:"晓得了,你先回去。"虞候去了三人缓缓的吃些饮食,慢慢的换了衣服都到越国府来。
此时天彪出使已回,正在府内,闻希真到来,迎入里面,听得哭声聒耳几只见那刘慧娘梳妆严肃,垂眉闭目,面色如生,端坐在当中,许多人围着,哭做一团糟下云龙含泪迎着希真道:"周身还火热的只那日的事,老伯说不妨下今日还可不妨么?"希真笑道:"他大事已毕你只管要他活在这里做甚?"云龙闻言甚是骇然,想道:"恁的同他有仇!"希真上前止住了众人啼哭,叫把他头发打散,两路分开,露出囟门。希真拱手笑道:"贤甥女恭喜!你时常对我说'七层宝塔只剩一顶',今日完功了,可喜可贺又"又见他手里还拿着日常用的一把钳儿、一柄锤儿,希真劈手夺来丢去一边,喝道:"你还把持着他则甚!"遂说偈曰:无丹无火亦无金,抛却钳锤没处寻。
还你本来真面目,未生身处一轮明。
说罢儿丽卿上前拍他的囟门,叫道:"秀妹化也,化也!"那慧娘端坐不动希真道:"咦!"又对他念了些真言一慧娘只是不动。丽卿又要去拍希真挡住道:"不要只管催他我知他的意了。"遂喝道:"贤甥女听我的话!此地不是你卖弄阳神的所在,你要去便去,不可惊了大众,弄得他们如醉若狂,将来一盲引众盲相将入火坑,都是你的罪孽你可省得么?"只见慧娘的尸身儿把头连点了好几点。众皆大惊,丽卿又拍着叫道:"化也!"只见慧娘颜色顿变口豁地囟门十字分开,霎时间身体冰冷人气息俱无,果然化了。
希真对众人道:"你们这番只管哭罢人"众人被希真一番做作,倒弄得哭不出来,都问希真道:"这是何故?"希真道:"什么河故井故!贤甥女顿渐7两路都到了尽头,他已虚空粉碎,只等我来,他就要大显神通而去。是我不许他如此,他悠悠的走了。个个人能学得他来了还说甚么。"众人方才明白儿转悲为喜。只有云龙兀自痛哭不已,永清上前劝解,云龙一面哭一面说:"总然升天,人世却不能再见。何不就教他显了神通,也教我好放心。"希真未及回答了天彪高叫道:"痴儿子口不要着迷了!什么相信不相信个你也不必悲伤,也不必欣羡二你读儒书,可晓得孔子曳杖、曾子易箦的故事?"云龙道:"晓得一"天彪道:"却又来,你能做到那个地位个岂逊于他?他又不来惊大众口各人走各人的路,由他去休人"希真回顾了永清、丽卿道:"我那日说的话何如?"永清、丽卿都点头个天彪称谢希真道:"费仁兄盛心了但小媳如此全归,棺木不便盛殓,只好用佛龛罢?"希真道:"也不必我教他自来收拾。"便走出天井高叫道:"刘慧娘,你自赤洒洒地去了,这幻壳还留着他做甚?"不多时只见慧娘的幻壳口里、鼻里、眼里、耳里都冒出火来上焰腾腾的把四肢百骸脏腑毛发化得干干净净口归于太虚,一毫不见。却又奇怪几周身衣服做一堆儿脱落,连线脚都不焦。这叫做戒火自焚后来的和尚道士学他不来,只于死后堆起柴来硬烧个这叫做死尸该晦气。天彪具棺木将衣服殓了下率众人举哀行礼。希真等辞别回去,天彪一面申奏天子,只说病故,天子亦震悼不已,降旨追封忠慎淑惠楚郡开国县君忠智一品夫人个又赐御祭一坛,坟墓准用禁器,又遣公主赐吊。天彪、云龙都上表谢恩,过了几日,希真上表再三乞休归山,天子留他不住,只得问道:"卿要入何山?"希真道:"嵩山"天子道:"乃祖陈希夷,先生华山成道儿你却为何爱嵩山?"希真道:"嵩山近帝都又"天子叹息不已,遂传旨饬令该处地方官一择嵩山吉地建造一座忠清观送希真到彼修炼。希真谢恩,就天子前缴了辅国大将军、鲁国公的印信,次日,祝永清、陈丽卿亦上表乞休只随希真去。天子不悦道:"陈希真有言在先,朕已应许。祝永清年正富强,正当报效,何得亦要退闲?朝臣都如此效尤,成何体统!"传旨申斥几永清不敢再奏。丽卿又上表奏道:"臣妾系女流下战阵之外一无所长,叨沐圣恩只过分逾格。今臣妾父希真老而无子,臣妾不亲侍朝夕,实为魂梦难安口臣妾夫祝永清,哀臣妾之请几亦无异言。伏望天慈听许乌私了设或天威有事四夷,臣妾犬马余生口报效有日,临表涕泣。"天子念其诚悃,竟批准了。
希真、丽卿都入宫谢恩辞驾了转来收拾行装。祝永清叹道:"泰山与卿姐都脱离尘俗而去,惟有我无此福缘。"希真道:"非然也了官家如此倚任于你,你岂可负恩?虽要出世修道一也不可乖背伦常大义。如今你已受真传,只须刻刻不忘,先将炼己工夫做起来一因缘到了自有脱离之日,"永清领诺。次日,希真、丽卿都束装起行,天子命众公卿祖饯。那丽卿已改道姑打扮个众人都道他们年少夫妻,不知怎样分别,那知全然无事下都喜笑颜开。此时郊外一片热闹自不必说。众人送别回去上独天彪父子又送他们父女一程只到了地头各自分别。
天彪领了云龙回去,后来云天彪匡辅天朝三十余年,治绩昭彰,享寿八十四年而终,史馆中名臣、儒林两传均载其名,云龙从父阐扬儒教,亦名列儒林祝永清勤王事四十余年下告老退归,隐入浙江西湖韬光山修养丹道几终成正果。
话中单表陈希真同女儿陈丽卿辞朝起行身边随从只有一个尉迟大娘其桂花、佛手、玫瑰、薄荷四个丫环在京中伏侍永清儿都不同行。当时两主一仆上取路嵩山,所过州县一切迎送礼仪不必细表,不日到了嵩山,只见那所敕建的忠清观已在那里并工创造只希真、丽卿且在就近道观中暂住了,不一月,忠清观告成,希真与丽卿进去儿只见三间三清正殿,两带游廊儿进去三间精舍,两座厢房下后面一所小园,一副厨灶,基址不大,却装折得十分精雅都是地方官遵旨干办的,希真叹道:"天恩深重如此,真无可报答也。"地方官送希真父女进了观又拨二名道童来观服侍人县官回去。希真自与丽卿在观安息上道童担水挑柴,尉迟大娘料理厨灶,青山绿水之间,别具幽闲逸趣,希真在观内日日修炼内丹,根基既固,传授又真,精进勇猛,十月之久,大周天火候已全,丽卿亲受指示,路程早已熟悉,且只修习些筑基工夫,有时出观外观玩山景二苍松云树间逍遥闲游,端的是白云深处隔断红尘一切扰累摒除净尽,心境安闲工夫自然纯熟。希真见他如此用功一也甚欢喜。
光阴迅速,倏已三年,希真早已功成行满人便对丽卿道:"我明日将去也,"丽卿道:"爹爹到那里去?"希真道:"我去庐山访本师张真人去"丽卿道:"爹爹去了几时再来?"希真道:"我来则决定来几到则实不到。"丽卿吃了一惊,恍然大悟。希真便携了书剑离了忠清观飘然而去,从此杳无消息下且说陈丽卿自送他父亲希真去后,不上半年便遣去了那两个道童也辞别了忠清观,携带尉迟大娘,到天柱峰下筑一茅庵隐居,除侍仆尉迟大娘外,只有烟霞作伴猿鹤为邻。
先是嵩山南首有一离宫潭,潭内有条赤龙作怪,时常出现,伤人性命。希真在时,丽卿曾请希真用法斩除了他,希真默观因缘,知此龙须女儿来驱除一所以自己不动手。及至去庐山时,将都箓大法、乾元宝镜、大周天火符尽传授了女儿,那丽卿又费了许多苦功,祭炼了那口青錞宝剑,方才到那离宫潭运飞剑斩了赤龙一除了一方大害。众百姓感激,都称他为救苦真人,到忠清观里布施供奉,络绎不绝。丽卿恐累了道心,故此避居天柱峰下,一意修持几遂圆满大周天火候,圣胎已成,婴儿已能出现。他却把细,不敢远行,只在草庵前后演习,行那三年乳哺,以待阳神坚固,忽被人踪迹到来。
原来天柱峰有一条小径,两边藤萝峭石,云路湾环,接到一座溪桥。这日尉迟大娘出来临溪汲水只忽见一老妇人在溪边,一面哭一面寻觅物事二尉迟大娘认识是忠清观的旧施主,正欲闪避,已吃那老妇人猛回头看见,急心拖定了问丽卿去处又尉迟大娘不会说慌,便老实说出来下那老妇人只道丽卿仙去,忽闻得他还在山中,喜出望外几便随着尉迟大娘直到天柱峰下草庵里来几一见丽卿,跪下磕头无数只放声大哭,口里只叫:"活菩萨救救!"丽卿忙问甚事那老妇人带哭带说道:"活菩萨还在这里上求活菩萨慈悲救救!"丽卿道:"端的甚事?"老妇人道:"老身年纪七十一只有一个孙子,只他一脉相传,如今患病要死,起课的说要到这里溪边来寻株九死还魂草,方好救命。如今又没处寻上可怜那些医士先生都说大命只有三日了,求活菩萨救救!"丽卿道:"阿呀,老奶奶错了,我又不会医病的儿"那老妇人只哭着磕头上口里不住的"菩萨救救,师父救救"。丽卿老大不忍,却又没摆布处,便叫:"老奶奶你且起来。"便想到都箓大法本有咒水治病之法只是不曾见父亲用过,自己又不曾试验向想来却只有这条路,便对那老妇人道:"我救便有一法救你如果灵了却不许外面声张下"老妇人听了欢喜非常,磕头不迭。丽卿便叫尉迟大娘取碗净水来,念动真言,嘘了生气,着老妇人持去,次日,那老妇人欢天喜地的进来叩头拜谢了原来孙子竟忽然痊愈了几丽卿也代为欢喜。不料此事一传两,两传三,哄传开去。不消数日口那班乡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齐哄到天柱峰来。张家求保福只李家求保寿,把一所清净茅庵忽变作香火神庙人丽卿叹道:"我此刻还未到普济众生的分位如何在这里与他们打混?万一自己真性把握不定,忽然失足,悔之晚矣。"当下且任众人兜缠了几日,这日,那溪桥东村有一富户儿为其亡父设醮追荐,想到丽卿是个真修成道的人,所念的经卷必然有益,便来求丽卿念些经咒个丽卿应许了,又道:"难得你们这般敬重我儿我明日亲自来一遭。"那富户喜出望外上口里说道:"要屈动师父亲身劳驾,实在罪罟,如何敢当?"丽卿道:"这有何妨了"富户拜谢而去。丽卿对尉迟大娘道:"我寿限已终,明日黎明我要去也。你可去通知溪桥西村那些施主上好教他们来安殓我。我无可保佑他们,如今与你一颗丹丸,你可投在溪涧中,教他们饮了这溪水都去病延年儿"说罢,便取出一颗丹丸付与尉迟大娘,教他出去报信。尉迟大娘听罢大为惊讶一面接了丹丸,一面问道:"姑娘方才说明日要亲自到东村去一怎么又教我西村去报这个信?"丽卿道:"你休要问我,我明日决定要去也。"尉迟大娘道:"姑娘还是真话只还是假话?"丽卿道:"我说甚么假话!"尉迟大娘听得丽卿认真要死上止不住泪如泉涌。丽卿道:"你何必如此,你服侍我多年,情分深重口我教你一个养形法儿。你回东京去尽心修炼倘能道心坚勇,可以证个小果口若只不过泛常修习,亦可寿登百岁,尽终天年。"尉迟大娘跪下听教,丽卿细细教了他一番。尉迟大娘叩谢了,当时走出溪桥将那丹丸投入水中便取路到西村去。到得西村一天已薄暮。尉迟大娘左一家右一家的去报得来个早已掌灯。尉迟大娘回去不得,就歇在乡村。
次日了西村人家一大群男妇随着尉迟大娘到天柱峰茅庵来只见茅庵门只是虚掩着,众人推进去,直进后楹只见丽卿换了新衣服,枕着右胁卧在床上,面色如生。众人看了,都疑惑起来几走近前去一看,早已气息全无个浑身冰冷了。尉迟大娘放声大哭,众人中有几个老妇人也哭起来,有一半人都骇异嗟叹,便商议市棺盛殓茅庵中乱哄哄的忙了一日二到了傍晚,已将丽卿尸身完殓入棺,尉迟大娘哭拜了。众人都个个叩拜讫,各自回去,只留着两三个人同尉迟大娘伴灵几到了次日,尉迟大娘对众人道:"东村人家也须得报信与他,"众人称是。尉迟大娘便去东村几先到那富户家里报信。那富户听了骇然道:"奇了他昨日亲到我家来诵了七卷清净经又用了午斋,午后还往各处一转方才去的只怎么说清晨就死了?"尉迟大娘听了也自骇然下道:"奇了,昨日灵灵清清送他入棺几西村人都在那里送殓,敢道是做梦不成?"登时一村人哄集拢来个都道:"昨日午后尚兀自看见他的怎么说清晨已死?"个个不相信便一齐奔到天柱峰茅庵里去只见西村人已都在那里跪拜祭献,两村人相见各道缘故,互相诧异,西村中有几个不相信的说道:"怕他是假死不成?"东村人道:"我们敢是说谎不成?"两边急执了片时,便道:"我们且开棺来看一看,"大家都说有理,便启棺一看下只见衣衫宛然并无尸骨,大众惊异,以为成仙成佛几议论纷纷,便去县里报信几县官据实上详,转奏朝廷,天子、诸臣一番叹息,遥加封号,都不必细表。
只说当时东西两村人共将丽卿衣服入棺了封好,安葬了。又将那座草庵地址改造了一座观院供奉丽卿神像,香火不绝个尉迟大娘不愿入京,便就终老观内,后来两村人家都个个寿考上无八十以内之人。皆由饮丽卿神丹灵泉所致也,看官,陈丽卿一生事迹交代毕一若务要追究仙迹,且待《荡寇志》完了下再看百年后结子。
且说张叔夜自平灭梁山之后了位晋三公秩,隆太傅二天子十分隆重。一日,圣驾御资政殿几特谓张叔夜道:"朕藐躬凉德儿赖尔等臣工,匡扶不逮了前次梁山盗起,横扰有年,幸卿等为朕分劳,扫除匪迹向但子孙坐享承平,积久须防生玩一况高俅、童贯、蔡京等在朝日久,难保无引进余流,倘后日故智复萌岂非贻患。趁此整饬之时,贤卿尚须筹划万全,俾国家景运常新一苍生永奠。"叔夜奏道:臣才本疏庸,性兼拙滞,荷蒙圣上优容7个宠加拔擢,清夜自思,愧无报称人前次梁山弭患,实赖该武臣云天彪、陈希真等勇敢有为了该地方官徐槐首先拔帜又臣叨陛下洪福,随众成功,滥邀赏赍。今蒙圣谕,筹及万年二仰见睿鉴洪深,无微不烛,臣世蒙宠渥敢不竭尽棐忱人伏思君者,民之归也;民者国之本也。观民心之归化,由君德之建元。陛下天纵圣明儿励精求治,私昵不干政柄则朝廷无幸位之臣玩好不扰聪明则左右绝夤缘之路本慈祥以总庶狱则囹圄之冤抑无闻尚明察以简群僚则朝野之贤能竞进一此诚夙夜有密,以为亿万年丕丕基,也,一人建极于上则庶尹承流于下仰承圣德,共肃官葳:勿以升平久享而学校视为具文一勿以寇患久安而操演渐成虚务儿勿谓国课宜充而频谋加赋,勿谓下民易虐而苛弊烦刑,凡百臣工,各勤职守,率真办事人如有贪酷蔬茸之官,责令该上司立时斥革,大员互相参劾,不得稍徇私情,亦不得籍词滋累。所贵责成各宰臣递相查考,振刷精神,毋自暴弃。至于保甲之法、弭盗之方上各宜率由旧章,认真办理几应请圣上申谕中外,即以梁山事务为前鉴:为武员者当以云天彪、陈希真为武只为地方官者当以徐槐为式,其或藐视晓谕,仍前闒茸二立予重惩。臣鄙俚妄议,伏乞圣裁。
天子闻奏大悦,道:"卿言实为国家攸赖,速着京外各地方遍行示谕儿实力遵行。"叔夜谢恩退出不数月,内外颁诏,声震海隅,共见圣君、贤相郅治无为,从此百姓安居,万民乐业恭承天命,永享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