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小秃最妙,就是头发稀少。可喜无有虱子咬,剃头先省钱钞。打仗不盘辫子,那人又不能揪。脑袋一撞碰仰交,惹人一场好笑。
却说一盏灯苗虎问道:“你就是河南推小车的范孟亭?为何前来自寻烦恼?“范鼎说:“你祖宗现今不推车贸易了,随官当差,今奉差前来擒你交差完结命案。“苗虎闻言,哈哈大笑说:“原来你充当赃官的狗腿子了。看你粗头楞脑,有些笨劲,就敢来惹你苗爷爷。你有什么武艺,依我劝你急速回去,免在此献丑。“范鼎喝道:“小辈少出狂言,你家范爷爷就是你的对头到了。“苗虎说:“十八省的英雄,我都会过,我见你这黑小子也不过是稀松平常,不够半啦江湖。“范鼎大怒,赶奔近前抡鞭就砸,苗虎侧身躲过,还一刀来,二人战够多时,范鼎有些气力不加,忽见牛青又来帮助苗虎来斗,心中说:“不好!我一人抵一人有些费力,再有此人来助战,我的性命难保,不如败回公馆再作道理。“想罢虚打一鞭,败下去了。苗虎也不追赶。牛青说:“妹丈之武艺超群,令人佩服。“苗虎说:“你不知这范鼎也是有名江湖,想不到他跟了官,若非是我,别人定遭其殃。他今知我厉害,他再也不敢上观音寺来,内兄随我进寺,明日一同回牛家庄。“这且不表。
且说范浩然回到公馆,见了大人,言及苗虎厉害,不能捉获。刘公问道:“黄、姜二位壮士,这苗虎怎样可擒来结案?“姜宽说:“大人,若擒苗虎,我等皆不是他的敌手,若擒一盏灯,除非去请小人盟兄李璟,现居东昌府。“刘公说:“姜壮士拿本部堂名帖去请李壮士,你得辛苦一趟。“姜宽说:“勿用大人名帖,李璟他亦担待不起,小人前去走一趟。“遂拿些盘费辞别大人,竟奔东昌府而来。
书要简说,姜宽非止一日,进了东昌府城,来至李璟门首,向门公问道:“李大爷在家否?“门公说:“姜大爷来了,小人给姜大爷请安,小人之主人现在客厅,请姜大爷自己进去罢,小人不能陪。“姜宽是常来之人,闻门公之言,遂自行进去,进客厅见了李璟,口呼:“兄长,小弟给哥哥请安,阖府安好!待小弟叩拜。“李璟说:“姜贤弟免礼,请坐讲话。“家丁献茶,李璟问:“姜贤弟,你从为兄这里走了数日,今日复回,必有事故,请道其详。“姜宽见李璟相问,心中暗想:“盟兄创办的六十余座当铺,使奴唤婢,家成业就,在家享福,永不出门行侠作义。俗言:’山河容易改,秉性最难移。’我若说请他出去,拔刀相助,他必然不肯去。他性如烈火,劝将不如激将。“心中想罢,便说:“兄长有所不知,小弟自从那日辞别我兄,走在半路途中,遇见黄振兄弟还有一黑大汉帮助撕斗苗虎,堪堪要敌不住,是小弟上前拔刀相助,我三人也敌不住苗虎一人。苗虎口出狂言说:’量你这三个人非是我之敌手,普天下之英雄让我一人为尊。’小弟说:’苗虎休得自夸其能,口出狂言,我的盟兄李璟若在此,大约无有你的命在!’苗虎不听此言则可,一听此言,微微冷笑说:’那李璟也不过在东昌是偷生怕死之鼠辈,他有什么奇能,他不来则可偷生,若遇见我苗爷爷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小弟一闻此言,只气得两肋发炸,我三人又敌不了他。我说:’苗虎休发狂言,若我盟兄李璟来时,你可别跑呀。’苗虎说:’大丈夫焉有跑之理,就怕他闻我之名不敢来会我。’也罢,今日留你三人之命,快唤李璟来会我,言罢,他就进了庙,等候兄长去了。小弟一想为了难哩,我知兄长久不管外边事,不能出去,我若不请出兄长会一会苗虎,一则弱了兄长之名;二则是我失信于苗虎。无奈小弟前来请盟兄前去会一会苗虎,给小弟圆圆脸,不知兄长闻苗虎之名,肯去否?“李璟闻言,问道:“此话是贤弟激吾前去呀,还是苗虎之言?“姜宽说:“小弟为何激兄长前去,又不干我事,实系苗虎之言。“李璟说:“量那苗虎不过是一采花淫贼,有何本事?既然如此,待愚兄会一会他,贤弟咱弟兄二人明晨起身。“这且不表。
且说刘吏部一日闷坐公馆,正思拿不着苗虎之事,忽闻外面一片喊冤之声,令刘安、张成接了百姓状词,见有二百余张展在桌案,阅看,乃是状告牛家淀牛飞天父子霸占民地,强霸民间妇女等案。暗想:“这牛飞天父子一定恶不可言,怎么大案全出在山东,遇在本部堂案下,须得除此大患以安良民才是!“遂吩咐左右:“将喊冤的众百姓之中选那有年纪的百姓唤进数人,案前回话,且不可难为众民。“差役答应,去不多时,带进来有年纪的四、五个人,跪在下面,口尊:“青天大人在上,给小民等作主,拯救民等草命。“遂连连叩首,刘公问:“尔等二百余张状词,俱是告牛飞天父子横霸,十分大恶了。依本部堂想来,牛飞天是一财主,借贷不周,是一家饱暖千家怨,尔等合谋来告,是呀不是?“这众乡老民闻言叩首,口呼:“青天大人我这即墨县百姓,皆都良善,并无刁民捏词妄控,如有诬控,请大人治小民之罪。大人想情这牛飞天不是本县之人,他原籍乃是滑县人氏,强盗出身。忽至牛家淀霸占民地,硬行盖宅,修造的房屋真是画栋雕梁,银钱广有,交接官长,用银钱贿通本县知县。牛飞天素日又放加一利息钱。若贫寒人借贷他的钱,这本利先不要,一过三年本利一齐全要归还,若是归还不上,有牛马驴骡必牵了去算利息;若将本利还清,他不勾帐,到了年头,硬行讨要本利;若无钱还他,他必折算地亩或折算女儿,俊俏的收为姬妾,丑陋的作为使女。被屈之人告到当官,知县贪他的贿赂,反说民人好讼,妄告不实,被其笞责扛枷,故此无处伸冤。闻大人奉旨赴山东,小民等方见天日,恳求大人恩准作主,小民等得其生活。“诉毕连连叩首,刘公闻诉后说:“众百姓暂且下去,听候拿了牛飞天,尔等速来对词。“众百姓口呼:“青天大人。“叩头下去了。
刘公见众百姓下去,自己暗想:“若依众百姓所言,这牛飞天是一土豪恶霸,耳闻不如眼见,待本部堂前去访一访牛家淀,访确再抄拿他也不迟。“遂唤过范鼎,说:“贤弟适才众百姓皆控告牛飞天强霸,本部堂欲访一访牛家淀牛飞天之恶处,你随本部堂走一趟,若有人盘问,就说是乡亲,偶而路遇,莫泄露机关。诸般皆要仔细小心,事要量力,管保无有祸患。且记不可称我大人二字,是掩人之耳目,你须头前引路,竟奔牛家淀。“范鼎说:“小人晓得。“遂皆改扮行装,暗出公馆,竟奔牛家淀而来,这且不表。
却说这日牛飞天坐在客厅,心中暗喜:“三个女儿皆配了一盏灯苗虎为妻,我已年老,全仗女婿苗虎支撑门户,明日正是我的寿诞,须要大开筵宴。热闹一天。“正然思想,只见三个女儿走入大厅,笑嘻嘻地说:“父亲,明日是爹爹生辰,必然客人不少,今日清静,女儿三人今日给爹爹先叩寿头。“牛飞天哈哈大笑说:“每年皆是你姊妹三人先来拜寿,真令老夫喜之不尽。“言罢复又不悦,姊妹三人见此光景,问道:“每年爹爹生辰,欢天喜地,今年为何喜中生愁。“牛飞天见问“咳!“了一声,说:“女儿有所不知,每年家宅安安静静,今年为父寝室夜间闹鬼祟,虽然为父不惧,却搅得我夜夜不安,美中不足,乐中生忧,故而不悦。“女儿闻言,皆说:“无妨,过了寿日,请一位高人除鬼净宅,有何不可。“正然父女讲话,忽闻外面卦板敲得连声响,口内吆喝:“算灵卦,占神课,讲子平,能算吉凶祸福,善观阴阳二宅,趋吉避凶,安宅除祟,不应不取分文。“姊妹三人说:“爹爹,福分齐天,想吗就有吗,外边就来了除祟之高明人,何不请进来除祟净宅呢?“牛飞天闻言大悦,遂令恶奴:“将除祟人唤进大厅。“去不多时,刘公进了客厅,望着牛飞天作一揖,口称:“施主,贫道施礼了。“牛飞天见老道年纪有五十余岁,品貌不俗,遂问道:“你能驱逐邪魔鬼怪吗?“刘公回言:“贫道善晓阴阳,除邪斩鬼,符咒最灵,敢许施主永无祸患。“牛飞天闻言大悦,便说:“老道,明日是老夫的寿诞,你今夜除鬼,若有效验,明日官客前来上寿,老夫令你坐上席,施你香资二百两。“遂命恶奴领老道至大爷寝室,给老道预备斋饭,所用除鬼的物件给他备齐,不可有误,恶奴答应,将刘公送至寝室之内。
刘公用了晚膳,默坐寝室之内,挨到夜半,满院人等皆已困眠,鸦鹊无声,听樵楼鱼更三跃之后。猛然从东北墙角起了数阵旋风,定睛细看,原来是四个冤魂。二男二女,欲进欲退之间,刘公问道:“这四名冤魂,有何冤枉搅闹牛宅。若有冤枉,本部堂刘墉在此,近前诉尔等之冤,我刘某准尔等之状,替尔等报仇雪恨。“只见二女鬼跪倒,口呼:“青天大人,今日方得见天日。冤魂二人,乃是王氏,系叔伯姊妹,奴名秋香,妹名桂香,并未出阁,乃是处女。被牛飞天看见我姊妹,有些姿色,起了歹心,硬说我父与伯父三年前借了他五百两银,本利未归,硬将我姊妹二人抢至他家,逼迫成亲,是我姊妹骂贼被杀而死。冤魂不散,搅闹他家不安,叩乞大人作主。“只见二男鬼跪在地上,口呼:“青天大人,给冤魂报仇雪恨,我名张泰,我名杨吉,皆被牛飞天诓进宅来,说我二人三年前借了他的一千吊钱,本利未归,硬逼迫我二人清还。我二人抢白他一场,牛飞天大怒,令家奴把我二人吊打,我二人死在乱棍之下。死的苦情,恳求大人替小人作主。“大人说:“准下你四个之状,从今不可闹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