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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吾子卷(4)

  圣人虎别,其文炳也。〔注〕如虎之别百兽,炳然殊异。君子豹别,其文蔚也。〔注〕蔚然有文章,而次虎也。辩人狸别,其文萃也。〔注〕萃然有文采,异于貒、貉。狸变则豹,豹变则虎。〔疏〕“圣人虎别”以下四句,易革象文。圣人,今易作“大人”;虎别、豹别,今易作“虎变”。“豹变”。按:变、别皆“辨”或“辩”之异文。辨、别义同,辨、变声近,故或以“辨”为“别”,或以“辨”为“变”也。周礼小宰:“听称责以傅别。”郑司农注:“傅别,故书作‘傅辨’”。士师:“正之以傅别约剂。”郑注:“故书‘别’为‘辩’。”是‘辨’、“辩”或为“别”之例。易文言:“由辩之不早辩也。”释文:“由辩,如字。马云:‘别也。’荀作‘变’。”孟子:“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音义:不辩,丁本作“变”,云于义当为“辩”。辩,别也。是辩或为变之例。虎变、豹变,易本作“辨”,读辨如字,则为别矣。子云于易多用京氏。本篇“纻絮三千”,用京氏易“繻有衣絮”;五百篇“月未望则载魄于西,既望则终魄于东,其Y于日乎”,本京氏易占重黎篇;“仕无妄之国”,解无妄为无望,与京义合。晁悦之易诂训传引京氏易,虎变、豹变皆作“辨”。然则此作“别”者,即本京氏读辨如字故也。音义:“虎别,彼列切。下同。”按:辨之为言,辨也。说文:“辨,驳文也。”苍颉篇:“ ,文貌也,杂色为 也。”字亦作“斑”。司马长卿上林赋:“被斑文。”李注:“斑文,虎豹之皮也。”曹子建七启:“拉虎摧斑。”注:“斑,虎文也。”辨、辩、 ,语异而源同,皆取于分别以为义。体之分别曰辨,词之分别曰辩,文之分别曰 。虎别、豹别、狸别,即虎 、豹 、狸 之谓。“圣人虎别,其文炳也”者,易马融传云:“虎变,威德折冲,万里望风而信,以喻舜舞干羽,而有苗自服;周公修文德,越裳献雉。”说文:“炳,明也。”虞云:“干为大明,四动成离,故其文炳也。”“君子豹别,其文蔚也”者,易释文:“文蔚,音尉,又纡弗反。”虞云:“蔚,蔇也。”按:说文:“蔇,草多貌。”陆绩云:“兑之阳爻称虎,阴爻称豹。豹,虎类而小者也。君子小于大人,故曰‘豹变,其文蔚’也。”干宝云:“君子大贤,次圣之人,谓若太公、周、召之徒也。豹,虎之属;蔚,炳之次也。”毛氏奇龄仲氏易引王湘卿云:“虎文疏而着曰炳,豹文密而理曰蔚。”“辩人狸别,其文萃也”者,新书道术云:“论物明辩谓之辩。”荀子非相云:“君子必辩,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而君子为甚焉。是以小人辩言险,君子辩言仁也。言而非仁之中也,则其言不若其默也,其辩不若其吶也;言而仁之中也,则好言者尚矣,不好言者下矣,故仁言大矣。起于上,所以导于下,政令是也;起于下,所以应于上,谋救是也。故君子之行仁也无厌,志好之,行安之,乐言之,故言君子必辩。”此辩人之义。方言云:“貔,关西谓之狸。”说文:“狸,伏兽,似貙(一)”;“貔,豹属”。则许君分貔、狸为二,与方言异。按:仪礼大射仪,郑注云:“狸之言不来也。”史记封禅书云:“狸首者,诸侯之不来者。”徐广云:“狸一名不来。”是则本为二名,音与不来相似,故借以为不来者之喻。字亦作“ ”。方言云:“江、淮之间谓之 ,北燕、朝鲜之间谓之 。”是也。貔、 、狸、 ,皆一声之转,合音言之,则曰貔,曰 ,省其发声,则曰狸,曰 。貔之与狸,实为同物。惟其种类既蕃,故更加别异,或蒙狸名,或专貔号。本草集解云:“狸有数种:大小如狐,毛杂黄、黑,有斑如猫,而圆头大尾者,为猫狸;有斑如貙虎,而尖头方口者,为虎狸,似虎狸而尾有黑白钱文相间者,为九节狸;有文如豹,而作麝香气者,为香狸。”然则许云狸伏兽似貙者,即虎狸;云貔豹属者,即九节狸、香狸之类。此以狸别次豹别之后,明为豹属之貔,而非似貙之狸矣。说文:“萃,草貌。”按:蔇为草多貌,萃为草貌,故以萃次蔚。“狸变则豹,豹变则虎”者,貔,豹属,故变则为豹;豹似虎,故变则为虎。谓辩人勉而行之,则可以为君子;君子进德不息,则可几于圣人也。按:上文引易作“虎别”、“豹别”,则字不作“变”可知。此“狸变”、“豹变”云云,乃子云自以己意论断,非用易语,“豹变”字偶与今易合耳。此承上章文是质非而申论之,言邪佞不能为仁,忠信可以睎圣。刚健笃实,斯辉光日新,德行纯备,而后可言制作。若夫不仁之人,劳心作伪,虽复缘饰六艺,点窜二典,徒窃虎皮,无关豹变也。注“异于貒、貉”按:方言云:“獾,关西谓之貒。”则貒即獾也。貉读为 ,说文:“ ,似狐,善睡兽。”引论语曰:“狐 之厚以居。”今经典皆以貉为之。(一)“貙”字原本讹作“貔”,据说文改。

  好书而不要诸仲尼,书肆也。〔注〕卖书市肆,不能释义。好说而不要诸仲尼,说铃也。〔注〕铃以谕小声,犹小说不合大雅。君子言也无择,〔注〕非法不言,何所择乎?听也无淫。〔注〕非正不听,何有淫乎?择则乱,淫则辟。〔注〕言有可择则秽乱,听有淫侈则邪僻。述正道而稍邪哆者有矣,未有述邪哆而稍正也。〔注〕习实生常。〔疏〕“好书而不要诸仲尼,书肆也”者,音义:“不要,一遥切。”说文:“肆,极陈也。”假为市。称市陈列百物以待贾,故即谓之肆。卖书之市,杂然并陈,更无去取。博览而不知折中于圣人,则群书殽列,无异商贾之为也。御览六百八及八百二十八引作“好书不能要诸仲尼”。“好说而不要诸仲尼,说铃也”者,说文:“铃,令丁也。”说铃,谓声小而众。前篇云:“莫若使诸儒金口而木舌。”金口木舌,铎也。大者为铎,小者为铃,说铃与木铎相对也。此句“不要”,世德堂本作“不见”,误也。“君子言也无择”者,择读为 。说文:“ ,败也。”商书曰:“彝伦攸 。”今洪范作“斁”。郑注云:“言王所问所由败也。”与许同义。吕刑云:“敬忌,罔有择言在身。”王氏引之经义述闻云:“ 、斁、择,古音并同。‘敬忌,罔有择言在身’,言必敬必戒,罔或有败言出乎身也。表记引作‘敬忌而罔有择言在躬’。而,女也。言女罔或有败言出乎身也。孝经:‘口无择言,身无择行。’口无败言,身无败行也。说尚书、礼记、孝经者多以为无可择,殆似迂回,失之。太玄玄线曰:‘言正则无择,行中则无爽,水顺则无败。无败,故久也;无爽,故可观也;无择,故可听也。’法言吾子篇‘君子言也无择’云云。然则邪哆之言,谓之择言。故孝经云‘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也。蔡邕司空杨公碑曰:‘用罔有择言失行在于其躬。’择言与失行并言,盖训择为败也,此又一证矣。”“听也无淫”者,听谓听言,淫犹过也,义详前文。“择则乱”者,洪范“斁”与“叙”对文,叙者次第,则斁者无次也。广雅释诂云:“败,坏也。”吕氏春秋义赏,高注云:“败,破也。”凡物破碎,则失其本来之叙,失叙,则为乱也。诗駉“思无斁”,泮水“徒御无斁”,皆不失其叙之义。知“择则乱之”云,必古训有然也。“淫则辟”者,音义:“则辟,芳辟反。”按:读为僻。说文:“僻,一曰从旁牵也。”引伸为倾邪。诗板释文云:“僻,邪也。”经传多以辟为之。淫者,过度之谓。物过其正则为邪,故曰“淫则辟”。王制云:“志淫好辟。”“述正道而稍邪哆者”云云者,音义:“哆,昌者切,又尺氏切。”按:邪哆叠字为义,哆亦邪也,乃“迤”之假。说文:“迤,邪行也。”前文云“多哇则郑”,则假多为之。孟子云;“放僻邪侈”。则假侈为之。彼音义云丁作“移”,则又假移为之。义皆为邪也。“稍正”,音义云:“天复本作‘稍正道’。”按:天复本非也。正与邪哆对文。“未有述邪哆而稍正”,犹云未有述邪哆之道而稍正。“正”下不得更有“道”字。注“非法不言,何所择乎”。按:表记郑注云:“言己外敬而心戒惧,则无有可择之言加于身也。”读择如字。此李注云云,即本郑义。然法言此文以择与淫对举,而训为乱,则不以为选择之择可知。且非法不言,正选言之精,而谓之何所择,义尤难通。注“习实生常”。按:“实”乃“贯”之形误。大戴礼保傅云:“少成若性,习贯之为常。”

  孔子之道,其较且易也!〔注〕言较然易知。或曰:“童而习之,白纷如也,〔注〕言皓首而乱。何其较且易?”曰:“谓其不奸奸,不诈诈也。〔注〕不奸奸者,以虚受人也;不诈诈者,以正教人也。如奸奸而诈诈,虽有耳目,焉得而正诸?”〔注〕奸奸者,以奸欺奸;诈诈者,以诈欺诈。〔疏〕“孔子之道,其较且易也”者,音义:“其较,音角。且易,以豉切,下并同。”按:“也”读为“邪”,叹美之辞。“童而习之,白纷如也”者,史记自序引司马谈六家要指云:“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其说也。“谓其不奸奸,不诈诈也”者,干正谓之奸,不诚谓之诈,圣人正己以正人,则奸邪者化;诚身以成物,则诈伪者不至。论语云:“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大戴礼哀公问云:“公曰:‘敢问何谓为政?’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君所不为,百姓何从?’”又主言云(一):“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物不正?”此所谓不奸奸也。论语云:“不逆诈,不亿不信。”皇疏引李充云:“物有似真而伪,亦有似伪而真者,信僭则惧及伪人,诈滥则惧及真人。宁信诈,则为教之道弘也。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然闲邪存诚,不在善察,若见失信于前,必亿其无信于后,则容长之风亏,而改过之路塞矣。”此所谓不诈诈也。正以化奸,诚以应诈,所以为较且易也。“如奸奸而诈诈,虽有耳目,焉得而正诸”者,奸奸者,以奸为奸而治之;诈诈者,以诈为诈而御之也。刑所以止奸,任刑而奸益繁;法所以防诈,法密而诈愈巧。不正其本,而恃耳目以为察,终于徒劳而无益,此儒者之所不为也。注“言较然易知”。按:弘范此注,似读较为“皎”或“皦”。说文:“皎,月之白也”;“皦,玉石之白也。”引伸之,得为凡明白之称。广雅释诂云:“较,明也”。即其义。当音古了切。此音义音角,则训为直。尔雅释诂云:“较,直也。”释文:“较,古学反。”大射义郑注:“鹄之言,较较直也。”释文言“较音角”是也。(一)“主”字原本讹作“王”,据大戴礼记改。

  多闻则守之以约,〔注〕所守简要。多见则守之以卓。〔注〕所睹广远。寡闻则无约也,寡见则无卓也。〔注〕少闻无要约之守,少见无卓绝之照。〔疏〕“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者,论语云:“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朱子集注云:“约,要也。君子学欲其博,故于文无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动必以礼。”刘疏云:“博文者,诗、书、礼、乐与凡古圣所传之遗籍是也。文所以载道,而以礼明之者也。礼即文之所箸,以行之者。博学于文则多闻、多见,可以畜德,而于行礼验之。礼也者,履也,言人所可履行之也。礼箸于经曲之大,而慎于视听言动之际。凡人能以所行纳于轨物,而无所违,是之谓约。约者,约束。非谓省约,与上‘博’字为反对也。”按:楚桢释博文之义,是也。以约为约束,非也。孟子云:“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又云:“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皆博、约对举。荀子不苟云:“推礼义之统(一),分是非之分,总天下之要,治海内之众,若使一人。故操弥约而事弥大,五寸之矩,尽天下之方也。”淮南子主术云:“所守甚约,所制甚广。”亦以约为广大之对。淮南子高注云:“约,要也,少也。”何氏焯义门读书记云:“约,汉人读曰‘要’。”是也。此云多闻则守之以约,即谓守之以要也。戴氏震孟子字义疏证云:“约谓修其身。六经、孔、孟之言,语行之约,务是修身而已;语知之约,致其心之明而已。未有空指一而使人知之求之者。致其心之明,自能权度事情,无几微差失,又焉用求一知一哉!”荣按:多闻,自谓博文之事;守之以约,自谓约礼之事。文者,六艺之文;礼者,六艺之一。遍通六艺,是谓博;专于执礼,是谓约。荀子劝学云:“学恶乎始?恶乎终?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始乎诵经者,博学于文也;终乎读礼者,约之以礼也。然则多闻守之以约,乃孔子教人之定程,七十子之所同尔者也。多见则守之以卓,卓亦约也。闻见、约卓皆互文,约、卓又韵语也。俞云:“庄子大宗师篇:‘彼特以天为父而身犹爱之,而况其卓乎?”郭象注云:“卓者,独化之谓也。”是卓有独义。说苑君道篇:“踔然独立。”踔与卓同。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并谓闻见宜多,而所守宜少也。“寡闻则无约也,寡见则无卓也”者,孟子:“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彼赵注云:“广学,悉其微言,而说之者将以约说其要义,不尽知则不能要言之。”按:不遍通六艺者,不能知礼意,即无以得其要也。(一)“统”字原本讹作“解”,据荀子不苟改。

  绿衣三百,色如之何矣?纻絮三千,寒如之何矣?〔注〕绿衣虽有三百,领色杂,不可入宗庙;纻絮虽有三千,纸单薄,不可以御冬寒。文赋杂子,不可以经圣典。〔疏〕“绿衣三百,色如之何”者,诗绿衣云:“绿兮衣兮,绿衣黄里。”毛传云:“绿,间色;黄,正色。”又序云:“绿衣,卫庄姜伤己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诗也。”“纻絮三千,寒如之何”者,说文:“纻, 属,细者为絟,粗者为纻。”周礼典枲,郑注云:“白而细疏曰纻。”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云:“纻亦麻也。”絮,音义不为作音,则读如字。按:此用京氏易“繻有衣絮”,当读女居切。今易既济作“繻有衣袽”。彼释文云:“衣袽,说文作‘ ’,子夏作‘茹’,京作‘絮’。”周礼罗氏及考工记弓人,郑司农注两引“繻有衣絮”,字皆作“絮”。彼释文并云:“衣絮,女居反。”段氏玉裁周礼汉读考、李氏富孙易经异文释皆以司农注“衣絮”为“ ”之误。按:易释文明以“京作絮”与“说文作 ”分为二事,则司农所据自是京氏易,不得谓为误文。古字同声通用,絮、 皆“袽”之假,何必作“ ”之是,而作“絮”之非耶?易虞注云:“袽,败衣也。”说文无“袽”有“ ”,云“敝衣”,即“袽”字。然则纻絮者,谓麻质之败衣。子云于易京氏,故字作“絮”也。经义述闻云:“说文‘襦, 衣也’;‘ ,温也’。 衣所以御寒也。易通卦验曰:‘坎主冬至,四在两坎之间’。固阴冱寒,不可无 衣以御之。乃或不衣完好之襦,而衣其败坏者,则不足以御寒。譬之人事,患至而无其备,则可危也。故曰襦有衣袽,终日戒。故象传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按:“绿衣”本诗语,“色如之何”即用诗义为说,则纻絮之“絮”本易语,“寒如之何”亦必用易义为说。疑京氏即以终日戒为备寒之意。述闻所解,不为无据也。三百、三千言其多,绿衣喻邪僻之言,纻絮喻破碎之说,虽极繁富,一无所用。注“绿衣虽有三百,领色杂,不可入宗庙”。按:诗绿衣郑笺云:“‘绿”当为‘褖’。褖兮衣兮者,言褖衣自有礼制也。”然此云“色如之何”,明以间色为义。淮南子精神云:“逯然而来。”高注云:“‘逯’读诗绿衣之‘绿’。”陈氏乔枞鲁诗遗说考云:“杨雄、高诱并用鲁诗,而于此篇皆作‘绿衣’,是鲁与毛同。郑君笺诗,定‘绿衣’为‘褖衣’之误,其义独异,疑本之齐诗,据礼家师说为解也。”荣按:易林观之革云:“黄里绿衣,君服不宜,淫湎毁常,失其宠光。”易林用齐诗,而亦读绿如字,则知间色之义,三家无异说矣。弘范云:“色杂不可入宗庙”,绿衣不可以为祭服,言众妾不可以共祭祀也。

  君子之道有四易:简而易,用也;要而易,守也;炳而易,见也;法而易,言也。御览四百三引作“君子之道有四”,无“易”字。

  震风陵雨,〔注〕陵,暴。然后知夏屋之为帡幪也;〔注〕帡幪,盖覆。虐政虐世,然后知圣人之为郛郭也。〔注〕郛郭限内外,御奸宄;圣人崇仁义,正愆违。〔疏〕“震风陵雨”者,怒风暴雨也。太玄:“释震于廷。”范望注云:“震,怒也。”陆士衡赠顾彦先诗云:“振风薄绮疏。”李注引郑礼记注云:“振,动也。风以动物,故谓之振。”按:震、振古字通用,振风即震风。演连珠云:“震风洞发,则夏屋有时而倾。”士衡正用法言语耳。“陵”,世德堂本作“凌”;御览十,又四百一,两引,一作“凌”,一作“陵”。二字古亦通用。演连珠:“迅风陵雨,不谬晨禽之察。”陵雨字本此。“然后知夏屋之为帡幪”,演连珠注引作“然后知厦屋帡幪”,御览四百一引亦作“厦屋”。诗权舆:“夏屋渠渠。”毛传云:“夏,大也。”郑笺云:“屋,具也。言君始于我厚设礼食,大具以食我。”王肃驳郑,以为屋则立之于先君,食则受之于今君,故居大屋而食无余。孔疏申郑,以为此诗皆说饮食之事,不得言屋宅。按:鲁、韩皆以夏屋为宫室之事。楚辞哀郢王注云:“夏,大殿也。”引诗云:“于我乎夏屋渠渠。”又招魂云:“夏,大屋也。”引诗同。淮南子本经高注云:“夏屋,大屋也。”高、王皆用鲁诗,此训当出鲁故。孔疏引崔驷七依说宫室之美云:“夏屋渠渠。”王文考鲁灵光殿赋,李注引七依作“夏屋蘧蘧”,明必鲁诗异文。通典五十五引韩诗云:“殷,商屋而夏门也。”又引传云:“周,夏屋而商门。”则韩诗虽不以夏为大,而以屋为屋宇则同。士冠礼郑注云:“周制,卿大夫以下,其室为夏屋。”又檀弓注云:“夏屋,今之门庑,其形旁广而卑。”彼孔疏云:“殷人以来,始屋四阿。夏家之屋,惟两下而已,无四阿,如汉之门庑。”御览一百八十一引崔凯云:“礼,人君宫室之制,为殷屋,四夏也;卿大夫为夏屋,隔半以北为正室,中半以南为堂。”此皆韩诗说也。陈氏乔枞韩诗遗说考云:“商屋、夏屋,为殷、周宫室之异制,后人因以为人君及卿大夫尊卑之等差。殷屋即重屋,四屋即四阿,以其正中为室,四面有溜,重承壁材也。夏屋以近北为正室,中半以南为堂,其制与商屋殊。后人定宫室之制,人君宫殿始有重屋四阿,卿大夫以下但为南北檐,皆以近北为正室,中半以南为堂,如周人夏屋之制,故亦称夏屋耳。”按:法言此文单以夏屋为大屋之义,不关宫室制度,与王逸、高诱说合。此子云习鲁诗之证也。音义:“帡幪,李善曰:‘帡,莫经切;幪,莫公切,覆也。帡又音幷,又音萍’。“按:李善语见演连珠注。“虐政虐世”者,说文:“ ,残也。从虎,足反爪人也。”今字省“人”。“郛郭”者,说文:“郛,郭也。”按:郛郭之“郭”,说文作 ,“ ,度也,民所度居也。从回,象城 之重两亭相对也”。系传云:“重城也。”“虐政虐世,然后知圣人之为郛郭”者,谓无道之世,惟笃守圣人之道者足以自全,犹“举世寒,貂狐燠”之意也。注“陵,暴。”按:演连珠注引此文李轨注作“陵雨,暴雨也”。广雅释言云:“凌,暴也。”义出法言此文,当是侯芭、宋衷旧义。注“帡幪,盖覆”。按:广雅释诂云:“ 帡,覆也。”王疏云:“帡之言,屏蔽也。”引法言此文及注。又云:“幪与 同。”按:说文无帡幪,“屏,蔽也”;“ ,盖衣也”,即其字。世德堂本此注上有“夏,大也”三字。

  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后之塞路者有矣,窃自比于孟子。〔疏〕“杨、墨”,治平本作扬,今依世德堂本。“杨、墨塞路”云云者,孟子云:“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赵注云:“杨子,杨朱也;墨子,墨翟也。”按:杨朱书今无可考,列子有杨朱篇,具载杨朱之言,及孟孙阳与禽滑厘问答之语,盖道家之流。故禽子云:“以子之言问老聃、关尹,则子言当矣。”彼释文云:“杨朱,或云字子居,战国时人,后于墨子。”艺文志有墨子七十一篇,云:“名翟,宋大夫,在孔子后。”又云:“墨家者流,盖出清庙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射,是以上贤;宗祀严父,是以右鬼;顺四时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视天下,是以上同。此其所长也。及蔽者为之,见俭之利,因以非礼;推兼爱之意,而不知别亲疏。”按:墨子今存五十二篇。孟子云:“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又云:“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着,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淫辞,邪说者不得作。”塞路即充塞仁义之喻。牟融理惑论云:“杨、墨塞群儒之路,车不得定,人不得步,孟子辟之,乃知所从。”此则因法言文而加之以形容者也。说文:“辟,开也。”按:辟与塞相反为义。辞而辟之,谓著书以开通已塞之路,即阐明仁义之道是也。后人习用此文者,皆以辞辟为辟杨、墨,因而有辟佛老、辟邪说等语。则读为荀子解蔽“辟耳目之欲”之“辟”。彼杨注云:“辟,屏除也。”义虽可通,然非法言本旨矣。廓,说文作“霩”,雨止云罢貌。经传多作“廓”。一切经音义引字林云:“廓,空也。”“后之塞路者”云云者,自序云:“雄见诸子各以其知舛驰,大氐诋訾圣人,即为怪迂析辩诡辞,以挠世事,虽小辩,终破大道而或众。”按:即本书所斥狙诈之家,及申、韩、庄、邹之属,皆后之塞路者也。

  或曰:“人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将谁使正之?”曰:“万物纷错则悬诸天,众言淆乱则折诸圣。”或曰:“恶睹乎圣而折诸?”曰:“在则人,亡则书,其统一也。”〔疏〕“万物纷错则悬诸天”者,诗汉广毛传云:“错,杂也。”说文作“ ”。悬犹正也。说文无“悬”,古止作“县”。考工记云:“豆中县。”郑注云:“县,县绳正豆之柄。”按:县绳所以知正,若今言垂线也。墨子法仪云:“百工为方以矩,为圜以规,直以绳,正以县。”是悬所以为正,故正即谓之悬也。悬诸天,谓辨方正位者,万象杂陈,无可依据,则观于天文以正之也。考工记云:“匠人营国,水地以县,置槷以县,以景。为规识日出之景与日入之景,昼参诸日中之景,夜考之极星,以正朝夕。”诗定之方中毛传云:“度日出、日入,以正东西。南视定,北准极,以正南北。”是也。“众言淆乱则折诸圣”者,说文无“淆”,“殽,相杂 也”,即“淆”字。艺文志云:“诸子之言,纷然殽乱。”乃用法言语,而字正作“殽”,盖古本如此。说文“ ,断也”,篆文作“折”。孔子世家云“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是也。春秋繁露深察名号云:“正朝夕者视北辰,正嫌疑者视圣人。”义同此文。“在则人,亡则书”者,与圣人并世,则亲就其人而正焉;生于圣人既没之后,则正之以其书。苟圣人之书不亡,则何患乎不睹圣也?“其统一也”者,说文:“统,纪也。”白虎通三纲六纪云:“纪者,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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