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4章 校勘记 (3)

  杨大年为学士时,草《答契丹书》云:“邻坏交欢。”进草既入,真宗自注其侧云:“朽壤、鼠壤、粪壤。”大年遽改为“邻境”。明旦,引唐故事:学士作文书有所改,为不称职,当罢,因亟求解职。真宗语宰相曰:“杨亿不通商量,真有气性。” ( 一作性气 )太常所用王朴乐,编钟皆不圆而侧垂。自李照、胡瑗之徒,皆以为非及。照作新乐,将铸编钟,给铜 ( 一有於字 ) 铸泻务,得古编钟一枚,工人不敢销毁,遂藏於太常。钟不知何代所作,其铭曰: ( 一作云 ) “粤朕皇祖宝和钟,粤斯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叩其声,与王朴夷则清声合,而其形不圆 ( 一有而字 ) 侧垂,正与朴钟同,然後知朴博古好学,不为无据也。其後胡瑗改铸编钟,遂圆其形而下垂,叩之掩郁而不扬,其钟又长甬而震掉,其声不和。著作佐郎刘义叟窃谓人曰:“此与周景王无射钟无异,必有眩惑之疾。”未几,仁宗得疾,人以义叟之言验矣。其乐亦寻废。 ( 一有不用二字 )自太宗崇奖儒学,骤擢高科至辅弼者多矣。盖 ( 一作自 ) 太平兴国二年至天圣八年二十三榜,由吕文穆公 ( 蒙正 ) 而下,大用二十七 ( 一作五 ) 人。而三人并登两府,惟天圣五年一榜而已,是岁王文安公 ( 尧臣 ) 第一,今昭文相公韩仆射、 ( 琦 ) 西厅参政赵侍郎 ( 概 ) 第二、第三人也。予忝与二公同府,每见语此,以为科场盛事。自景佑元年已後,至今治平三年,三十馀年十二榜,五人已上未有一人登两府者,亦可怪也。

  一

  真宗朝岁岁赏花钓鱼,群臣应制。尝一岁,临池久之,而御钓不食,时丁晋公 ( 谓 ) 《应制诗》云:“莺惊凤辇穿花去,鱼畏龙颜上钓迟。”真宗称赏,群臣皆自以为不及也。

  赵元昊二子:长曰佞令受,次曰谅祚。谅祚之母,尼也,有色而宠,佞令受母子怨望。而谅祚母之兄曰没藏讹庞者,亦黠虏也,因教佞令受以弑逆这谋。元昊已见杀,讹庞遂以弑逆之罪诛佞令受子母,而谅祚乃得立,而年甚幼,讹庞遂专夏国之政。其後谅祚稍长,卒杀讹庞,灭其族。元昊为西鄙患者十馀年,国家困天下之力,有事於一方,而败军杀将,不可胜数,然未尝少挫其锋。及其困於女色,祸生父子之间,以亡其身,此自古贤智之君或不能免,况夷狄乎 ! 讹庞教人之子杀其父,以为己利,而卒亦灭族,皆理之然也。

  晏元献公喜评诗,尝曰:“‘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未是富贵语,不如‘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此善言富贵者也。”人皆以为知言。

  契丹阿保机,当唐末五代时最盛。开平中,屡遣使聘梁,梁亦遣人报聘。今世传 ( 一有学士二字 ) 李琪《金门集》有《赐契丹诏》乃为阿布机,当时书诏不应有误,而自五代以来,见於他书者皆为阿保机,虽今契丹之人,自谓之阿保机,亦不应有失。又有赵志忠者,本华人也,自幼陷虏,为人明敏,在虏中举进士,至显官。既而脱身归国,能述虏中君臣世次、山川风物甚详,又云:“阿保机虏人实谓之阿保谨。”未 ( 一作莫 )知孰是。 ( 一作也字 ) 此圣人所以慎於传疑也。

  真宗尤重儒学,今科场条制,皆当时所定。至今每亲试进士,已放及第,自十人已上,御试卷子并录本於真宗影殿前焚烧,制举登科者亦然。

  近时名画,李成、巨然山水,包鼎虎,赵昌花果。成官至尚书郎,其山水寒林,往往人家有之。巨然之笔,惟学士院玉堂北壁独存,人间不复见也。包氏宣州人,世以画虎名家,而鼎最为妙,今子孙犹以画虎为业,而曾不得其仿佛也。昌花写生逼真,而笔法软俗, ( 一作劣 ) 殊无古人格致,然时亦未有其比。 ( 一作未有过此者 )寇莱公在中书,与同列戏云:“水底日为天上日”,未有对,而会杨大年适来白事,因请其对,大年应声曰“眼中人是面前人”。一坐称为的对。

  朝廷之制,有因偶出一时而遂为故事者。契丹人使见辞赐宴,杂学士员虽多皆赴坐,惟翰林学士只召当直一员, ( 一作人 ) 馀皆不赴。诸王宫教授入谢,祖宗时偶因便殿不御袍带见之,至今教授入谢,必俟上入内解袍带复出见之。有司皆以为定制也。

  处士林逋居於杭州西湖之孤山。逋工笔画,善为诗,如“草泥行郭索,云木叫钩輈”,颇为士大夫所称。又《梅花诗》云:“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评 ( 一作能 ) 诗者谓:“前世咏梅者多矣,未有此句也。”又其临终为句云:“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尤为人称 ( 一作传 ) 诵。自逋之卒,湖山寂寥, ( 一作寞 ) 未有继者。

  俚谚云:“赵老送灯台,一去更不来。”不知是何等语,虽士大夫 ( 一作君子 ) 亦往往道之。天圣中有尚书郎赵世长者,常以滑稽自负,其老也求为西京留台御史,有轻薄子送以诗云:“此回真是送灯台。”世长深恶之,亦以不能酬酢为恨。其後竟卒於留台也。

  官制 ( 一作称 ) 废久矣,今其名称讹谬者多,虽士大夫皆从俗,不以为怪。皇女为公主,其夫必拜驸马都尉,故谓之驸马。宗室女封郡主者,谓其夫为郡马,县主者为县马,不知何义也。

  唐制:三卫官有司阶、司戈、执干、执戟,谓之四色官。今三卫废,无官属,惟金吾有一人,每日於正衙放朝喝,不坐直,谓之四色官,尤可笑也。京师诸司库务,皆由三司举官监当。而权贵之家子弟亲戚,因缘请托,不可胜数,为三司使者常以为患。田元均为人宽厚长者,其在三司,深厌干请者,虽不能从,然不欲峻拒之,每温颜强笑以遣之。尝谓人曰:“作三司使数年,强笑多矣,直笑得面似靴皮。”士大夫闻者传以为笑,然皆服其德量也。

  茶之品,莫贵於龙、凤,谓之团茶,凡八饼重一斤。庆历中蔡君谟为福建路转运使,始造小片龙茶以进,其品绝精, ( 一作精绝 ) 谓之小团,凡二十饼重一斤,其价直金二两。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每因南郊致斋,中书、枢密院各赐一饼,四人分之。宫人往往缕 ( 一作覆 ) 金花於其上,盖其贵重如此。

  太宗时有待诏贾玄,以棋供奉,号为国手,迩来数十年,未有继者。近时有李憨子者,颇为人所称,云举世无敌手,然其人状貌昏浊,垢秽不可近,盖里巷庸人也,不足置之尊俎间。故胡旦尝语人曰:’以棋为易解,则如旦聪明尚或不能;以为难解,则愚下小人往往造於精绝。”信如其言也。

  王副枢畴之夫人,梅鼎臣之女也。景彝初除枢密副使,梅夫人入谢慈寿宫,太后问:“夫人谁家子 ? ”对曰:“梅鼎臣女也。”太后笑曰:“是梅圣俞家乎 ? ”由是始知圣俞名闻於宫禁也。圣俞在时,家甚贫,余或至其家,饮酒甚醇,非常人家所有,问其所得,云:“皇亲有好学者宛转致之。”余又闻皇亲有以钱数千购梅诗一篇者。其名重於时如此。

  钱思公虽生长富贵,而少所嗜好。在西洛时,尝语僚属言:“平生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辞,盖未尝顷刻释卷也。”谢杀深亦言:“宋公垂同在史院,每走厕必挟书以往,讽诵之声琅然闻於远近,其笃学如此。”余因谓希深曰:“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

  国朝宰相,最少年者惟王溥,罢相时父母皆在,人以为荣。今富丞相 ( 弼 ) 入中书,时年五十二,太夫人在堂康强,後三年,太夫人薨,有司议赠恤之典,云:“无见任宰相丁忧例。”是岁三月十七日春宴,百司已具,前一夕有旨:“富某母丧在殡,特罢宴。”此事亦前世未有。

  皇佑二年、嘉佑七年季秋大享,皆以大庆殿为明堂,盖明堂者,路寝也,方於寓祭圜丘,斯为近礼。明堂额御篆,以金填字,门牌亦御飞白,皆皇佑中所书,神翰雄伟,势若飞动。余诗云:“宝墨飞云动,金文耀日晶”者,谓二牌也。

  钱思公官兼将相,阶、勋、品皆第一。自云:“平生不足者,不得於黄纸书名。”每以为恨也。

  三班院所领使臣八千馀人,莅事于外。其罢而在院者,常数百人。每岁乾元节醵钱饭僧进香,合以祝圣寿,谓之“香钱”,判院官常利其馀以为餐钱。群牧司领内外坊监使副判官,比他司俸入最优,又岁收粪墼钱颇多,以充公用。故京师谓之语曰:“三班吃香,群牧吃粪”也。

  咸平五年,南省试进士《有教无类赋》,王沂公为第一,赋盛行於世,其警句有云:“神龙异禀,犹嗜欲之可求;纤草何知,尚薰莸而相假。”时有轻薄子,拟作四句云:“相国寺前,熊翻筋斗;望春门外,驴舞柘枝。”议者以谓言虽鄙俚,亦着题也。国朝之制,自学士已上赐金带者例不佩鱼。若奉使契丹及馆伴北使则佩,事已复去之。惟两府之臣则赐佩,谓之“重金”。初,太宗尝曰:“玉不离石,犀不离角,可贵者惟金也。”乃创为金之制以赐群臣,方团球路以赐两府,御花在赐学士以上,今俗谓球路为“笏头”,御仙花为“荔枝”,皆失其本号也。

  二

  宋丞相 ( 庠 ) 早以文行负重名於时,晚年尤精字学,尝手校郭忠恕《佩觽》三篇宝玩之。其在中书,堂吏书牌尾以俗体书宋为宋,公见之不肯下笔,责堂吏曰:“吾虽不才,尚能见姓书名,此不是我姓 ! ”堂吏惶惧改之,乃肯书名。

  京师食店卖酸馅者,皆大出 ( 一作书 ) 牌牓於通衢,而俚俗昧於字法,转酸从食,馅从舀。有滑稽子谓人曰:“彼家所卖馂馅, ( 音俊叨 ) 不知为何物也。”饮食四方异宜,而名号亦随时俗言语不同,至或传者转失其本。汤饼,唐人谓之“不托”,今俗谓之馎饦矣。晋束皙《饼赋》,有馒头、薄持、起溲、牢九之号,惟馒头至今名存,而起溲、牢九皆莫晓为何物,薄持,荀氏又谓之薄夜,亦莫知何物也。

  嘉佑八年上元夜,赐中书、枢密院御筵于相国寺罗汉院。国朝之制,岁时赐宴多矣,自两制已上皆与。惟上元一夕,只赐中书、枢密院,虽前两府见任使相,皆不得与也。是岁昭文韩相、 ( 一作公 ) 集贤曾公、枢密张太尉皆在假不赴,惟余与西厅赵侍郎 ( 概 ) 、副枢胡谏议 ( 宿 ) 、吴谏议 ( 奎 ) 四人在席。酒半相顾,四人者皆同时翰林学士,相继登二府,前此未有也。因相与道玉堂旧事为笑乐,遂皆引满剧饮,亦一时之盛事也。

  国朝之制:大宴,枢密使、副不坐,侍立殿上,既而退就御厨赐食,与阁门、引进、四方馆使列坐庑下,亲王一人伴食。每春秋赐衣门谢,则与内诸司使、副班于垂拱殿外廷中,而中书则别班谢于门上。故朝中为之语曰:“厨中赐食,阶下谢衣。”盖枢密使唐制以内臣为之,故常与内诸司使、副为伍,自後唐庄宗用郭崇韬,与宰相分秉朝政,文事出中书,武事出枢密,自此之後,其权渐盛。至今 ( 一作本 ) 朝遂号为两府,事权进用,禄赐礼遇,与宰相均,惟日趋内朝、侍宴、赐衣等事,尚循唐旧。其任隆辅弼之崇,而杂用内诸司故事,使朝廷制度轻重失序,盖沿革异时,因循不能厘正也。

  蔡君谟既为余书《集古录邓》刻石,其字尤精劲,为世所珍,余以鼠须栗尾笔、铜绿笔格、大小龙茶、惠山泉等物为润笔,君谟大笑,以为太清而不俗。後月馀,有人遗余以清泉香饼一箧者,君谟闻之叹曰:“香饼来迟,使我润笔独 ( 一作犹 ) 无此一种佳 ( 一无此字 ) 物。”兹又可笑也。清泉,地名,香饼,石迪也,用以焚香,一饼之火,可终日不灭。

  梅圣俞以诗知名,三十年终不得一馆职。晚年与修《唐书》,书成未奏而卒,士大夫莫不叹惜。其安装受敕修《唐书》,语其妻刁氏曰:“吾之修书,可谓猢狲入布袋矣。”刁氏对曰:“君於仕宦,亦何异鲇鱼上竹竿耶 ! ”闻者皆以为善对。 ( 一作:昔梅圣俞以诗名当世,然终不得一馆职。晚年在《唐书》局充修书官,尚冀书成畴劳,得一贴职,以偿素愿,书垂就而卒,时人莫不叹其奇薄。其初修《唐书》也,常窃叹曰:“吾今可谓猢狲入布袋。”

  仁宗初立今上为皇子,令中书召学士草诏,学士王 ( 珪 ) 当直,诏至中书谕之,王曰:“此大事也,必须面奉圣旨。”於是求对。明日面禀得旨,乃草诏。群 ( 一作诸 ) 公皆以王为真得学士体也。盛文肃公丰肌 ( 一作肥 ) 大腹,而眉目清秀。丁晋公疏瘦如削。二公皆两浙人也,并以文辞知名於时。梅学士询在真宗时已为名臣,至庆历中为翰林侍读以卒,性喜焚香,其在官所,每晨起将视事,必焚香两炉,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开两袖,郁然满室浓香。有窦元宾者,五代汉宰相正固之孙也,以名家子有文行为馆职,而不喜修饰,经时未尝沐浴。故进人为之语曰:“盛肥丁瘦,梅香窦臭”也。

  宝元中赵元昊叛命,朝廷命将讨代,以鄜延、环庆、泾原、秦凤四路各置经略安抚招讨使。余以为 ( 一作谓 ) 四路皆内地也,当如故事灵夏四面行营招讨使。今自於境内,何所招讨 ? 余因窃料王师必不能出境。其後用兵五、六年,刘平、任福、葛怀敏三大将皆自战其地而大败,是由至於罢兵,竟不能出师。

  
更多

编辑推荐

1聚焦长征...
2聚焦长征--长征中的...
3红军长征在湖南画史
4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5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6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7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8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9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10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