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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一九三四年(19)

  今天嫂夫人携世瑒来,我便仍行我的主张,换了一个医生,姓须藤〔2〕,他是六十多岁的老手,经验丰富,且与我极熟,决不敲竹杠的。经诊断之后,他说关键全在消化系,与扁桃腺无关,而眼内亦无沙眼,只因近视而不戴镜,所以容易疲劳。眼已经两个医生看过,皆云非沙眼,然则先前之诊断,不大可怪耶。

  从月初起,天天发热,不能久坐,盖疲劳之故,四五天以前,已渐愈矣。上海多琐事,亦殊非好住处也。

  专此布达,并请道安。

  弟飞顿首十一月廿七日〔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须藤即须藤五百三。参看360828(日)信注〔1〕。

  341127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本月三十日(星期五)午后两点钟,你们两位可以到书店里来一趟吗?小说〔1〕如已抄好,也就带来,我当在那里等候。

  那书店,坐第一路电车可到。就是坐到终点(靶子场)下车,往回走,三四十步就到了。

  此布,即请俪安。迅上十一月二十七日〔1〕小说指《八月的乡村》稿。

  341128①致金性尧维[性]尧先生:稿子〔1〕并无什么不通或强硬处,只是孩子对理发匠说的话似乎太近文言,不像孩子,最好是改一改。

  另外有几个错字,也无关紧要,现在都改正了。

  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一月廿八日〔1〕该稿后未发表。

  341128②致刘炜明炜明先生:十五日惠函收到。一个人处在沈闷的时代,是容易喜欢看古书的,作为研究,看看也不要紧,不过深入之后,就容易受其浸润,和现代离开。

  我请先生不要寄钱来。一则,因为我琐事多,容易忘记,疏忽;二则,近来虽也化名作文,但并不多,而且印出来时,常被检查官删削,弄得不成样子,不足观了。倘有单行本印出时,当寄上,不值几个钱,无须还我的。

  《二心集》我是将版权卖给书店的,被禁之后,书店便又去请检查,结果是被删去三分之二以上,听说他们还要印,改名《拾零集》,不过其中已无可看的东西,是一定的。

  现在当局的做事,只有压迫,破坏,他们那里还想到将来。在文学方面,被压迫的那里只我一人,青年作家,吃苦的多得很,但是没有人知道。上海所出刊物,凡有进步性的,也均被删削摧残,大抵办不〔下〕去。这种残酷的办法,一面固然出于当局的意志,一面也因检查官的报私仇,因为有些想做"文学家"而不成的人们,现在有许多是做了秘密的检查官了,他们恨不得将他们的敌手一网打尽。

  星洲〔1〕也非言论自由之地,大约报纸上的消息,是不会确于上海的,邮寄费事,还是不必给我罢。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鲁迅十一月二十八夜。

  注释:

  〔1〕星洲指新加坡。

  341202致郑振铎西谛先生:装好之《清人杂剧》二集早收到,感谢之至。

  《十竹斋笺谱》内山豫约二十部,我要十部,共希留下三十部为感。

  底本〔1〕如能借出,我想,明年一年中,出老莲画集一部,更以全力完成《笺谱》,已有大勋劳于天下矣。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顿首十二月二夜。

  注释:

  〔1〕底本指周子兢所藏的《水浒叶子》。

  341204致孟十还十还先生:三日信并译稿,今午收到。稿子我也想最好是一期登完,不过须多配短篇,因为每期的目录,必须有八九种才像样。要我修改,我是没有这能力的,不过有几个错字,我可以改正。

  插图也很好,但一翻印,缩小,就糟了。原图自当于用后奉还。

  以后的《译文》,不能常是绍介Gogol〔1〕;高尔基已有《童话》〔2〕,第三期得检查老爷批云:意识欠正确。所以从第五期起,拟停登数期。我看先生以后最好是译《我怎样写作》〔3〕,检查既不至于怎样出毛病,而读者也有益处。大约是先绍介中国读者比较知道一点的人,如拉甫列涅夫,里别进斯基,斐丁〔4〕,为合。

  赠送《译文》的事,当向书店提议。和商人交涉,真是难极了,他们的算盘之紧而凶,真是出人意外。《译文》已出三期,而一切规约,如稿费之类,尚未商妥。我们要以页计,他们要以字数计,即此一端,就纠纷了十多天,尚无结果。所以先生的稿费,还要等一下,但年内是总要弄好的。

  果戈理虽然古了,他的文才可真不错。日前得到德译的一部全集〔5〕,看了一下,才知道《鼻子》〔6〕有着译错的地方。我想,中国其实也该有一部选集1.《Dekanka夜谈》;2.《Mirgorod》;3.短篇小说及Arabeske;4.戏曲;5及6,《死灵魂》〔7〕。不过现在即使有了不等饭吃的译者,却未必有肯出版的书坊。现在是虽是一个平常的小梦,也很难实现。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四日。

  注释:

  〔1〕Gogol即果戈理。

  〔2〕《童话》即《俄罗斯的童话》,高尔基著,邓当世(鲁迅)译,《译文》第一卷第二期至第四期(一九三四年十月至十二月)曾连载部分,第二卷第二期(一九三五年四月)续载一次,未完。全书于一九三五年八月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列为《文化生活丛刊》第三种。

  〔3〕《我怎样写作》指《我们怎样写作》,苏联作家创作经验文集,一九三○年列宁格勒著作家出版部出版。

  〔4〕拉甫列涅夫(Б。Α。ЛаВpeНeВ,1892--1959),苏联作家。著有中篇小说《第四十一》、剧本《为了海上的人们》等。里别进斯基(Ю。H。ЛИбeДИНСкИЙ,1898--1959),苏联作家,著有中篇小说《一周间》等。斐丁,即费定。

  〔5〕指德译的五卷本《果戈理全集》,奥托。布埃克编,一九二○年柏林普罗皮勒恩出版社出版。

  〔6〕《鼻子》短篇小说,果戈理作,许遐(鲁迅)译,载《译文》第一卷第一期(一九三四年九月)。

  〔7〕《Dekanka夜谈》即《狄康卡近乡夜话》,短篇小说集。《Mirgorod》,即《密尔格拉德》,中篇小说集。Arabeske,德语:小品集。

  《死灵魂》,即《死魂灵》,长篇小说。

  341205①致郑振铎西谛先生:日前上一函,说内山豫约《十竹斋笺谱》二十部,现在他又要加添十部,那么,连我的共有四十部了,特此声明。

  记得《博古牌子》的裱本,序跋有些乱,第一页则似倒置卷末,这回复印,似应移正。

  此布,即请撰安。

  迅顿首十二月五日341205②致孟十还十还先生:昨午寄奉一函后,傍晚遇黄源先生,才知道拉甫列涅夫及里别进斯基的《我怎样写作》,早有靖华译稿〔1〕寄来,所以我前信的话,应该取消。

  斐定是仍可以用的,他的《花园》曾译成中文。此外不知还有和中国人较熟者否?但即使全生,我想,倘译一篇这作者的短篇一同登载,也就好。

  不知先生以为何如?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迅上十二月五日〔1〕曹靖华的这两篇译稿,当时未能在《译文》上发表。拉甫列涅夫的《我怎样写作》,后载《现实文学》第一卷第二期(一九三六年八月)。

  341205③致杨霁云霁云先生:顷奉到四日信,始知已在上海。七日(星期五)午后二时,希惠临书店,当在其地奉候,并携交先生所要之《北平笺谱》及《木刻纪程》。

  欲将删遗的文字付印,倘不至于对不住读者,本人却无异议。如不急急,亦可自校一遍,惟近几日却难,因生病将近一月,尚无力气也。

  专此布复,即请文安。迅顿首十二月五夜。

  341206①致孟十还孟先生:五日函奉到。外国的作家,恐怕中国其实等于并没有绍介。每一作家,乱译几本之后,就完结了。屠格涅夫〔1〕被译得最多,但至今没有人集成一部选集。《战争与和平》〔2〕我看是不会译完的,我对于郭沫若先生的翻译,不大放心,他太聪明,又大胆。

  计划的译选集〔3〕,在我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梦而已。近十来年中,设译社,编丛书〔4〕的事情,做过四五回,先前比现在还要"年富力强",真是拚命的做,然而结果不但不好,还弄得焦头烂额。现在的一切书店,比以前更不如,他们除想立刻发财外,什么也不想,即使订了合同,也可以翻脸不算的。我曾在神州国光社上过一次[一次]大当〔5〕,《铁流》就是他们先托我去拉,而后来不要了的一种。

  《译文》材料的大纲,最好自然是制定,不过事实上很难。没有能制定大纲的元帅,而且也没有许多能够担任分译的译者,所以暂时只能杂一点,取乌合主义,希望由此引出几个我们所不知道的新的译者来----其实志愿也小得很。

  稿子是该论页的,但商人的意见,和我们不同,他们觉得与萝卜白菜无异,诗的株儿小,该便宜,塞满全张的文章株儿大,不妨贵一点;标点,洋文,等于缚白菜的草,要除掉的。脑子像石头,总是说不通。算稿费论页,已由我们自己决定了,这回是他们要插画减少,可惜那几张黄纸了,你看可气不可气?

  上海也有原是作家出身的老版,但是比纯粹商人更刻薄,更凶。

  办一个小杂志,就这么麻烦,我不会忍耐;幸而茅先生还能够和他们"折冲尊俎"〔6〕,所以至今还没有闹开。据他们说,现在《译文》还要折本,每本二分,但我不相信。

  此布,即颂时绥。

  迅上十二月六日〔1〕屠格涅夫(И。С。TypЯeНeВ。J。,1818--1883),俄国作家。所著长篇小说《父与子》、《罗亭》、《前夜》、《贵族之家》、《烟》,中篇小说《春潮》、《初恋》、《阿霞》等,当时均已有中译本。

  〔2〕《战争与和平》长篇小说,俄国列夫。托尔斯泰著。郭沫若据德译本译了一部分,于一九三一年至一九三三年由上海文艺书店分三册出版。

  〔3〕选集指《果戈理选集》。

  〔4〕设译社指创办未名社、朝花社等。编丛书,指编《未名丛刊》、《科学的艺术论丛书》、《朝花小集》、《现代文艺丛书》、《文艺连丛》等。

  〔5〕在神州国光社上当的事,参看340526信注〔1〕。

  〔6〕"折冲尊俎"语出《国策。齐策五》:"此臣之所谓比之堂上,禽将户内,拔城于尊俎之间,折冲席上者也。"341206②致萧军、萧红刘先生吟:两信均收到。我知道我们见面之后,是会使你们悲哀的,我想,你们单看我的文章,不会料到我已这么衰老。但这是自然的法则,无可如何。其实,我的体子并不算坏,十六七岁就单身在外面混,混了三十年,这费力可就不小;但没有生过大病或卧床数十天,不过精力总觉得不及先前了,一个人过了五十岁,总不免如此。

  中国是古国,历史长了,花样也多,情形复杂,做人也特别难,我觉得别的国度里,处世法总还要简单,所以每个人可以有工夫做些事,在中国,则单是为生活,就要化去生命的几乎全部。尤其是那些诬陷的方法,真是出人意外,譬如对于我的许多谣言,其实大部分是所谓"文学家"造的,有什么仇呢,至多不过是文章上的冲突,有些是一向毫无关系,他不过造着好玩,去年他们还称我为"汉奸",说我替日本政府做侦探〔1〕。我骂他时,他们又说我器量小。

  单是一些无聊事,就会化去许多力气。但,敌人是不足惧的,最可怕的是自己营垒里的蛀虫,许多事都败在他们手里。因此,就有时会使我感到寂寞。但我是还要照先前那样做事的,虽然现在精力不及先前了,也因学问所限,不能慰青年们的渴望,然而我毫无退缩之意。

  《两地书》其实并不像所谓"情书",一者因为我们通信之初,实在并未有什么关于后来的豫料的;二则年龄,境遇,都已倾向了沈静方面,所以决不会显出什么热烈。冷静,在两人之间,是有缺点的,但打闹,也有弊病,不过,倘能立刻互相谅解,那也不妨。至于孩子,偶然看看是有趣的,但养起来,整天在一起,却真是麻烦得很。

  你们目下不能工作,就是静不下,一个人离开故土,到一处生地方,还不发生关系,就是还没有在这土里下根,很容易有这一种情境。一个作者,离开本国后,即永不会写文章了,是常有的事。我到上海后,即做不出小说来,而上海这地方,真也不能叫人和他亲热。我看你们的现在的这种焦躁的心情,不可使它发展起来,最好是常到外面去走走,看看社会上的情形,以及各种人们的脸。

  以下答问----1.我的孩子叫海婴,但他大起来,自己要改的,他的爸爸,就连姓都改掉了。阿菩是我的第三个兄弟的女儿。

  2.会是开成的〔2〕,费了许多力;各种消息,报上都不肯登,所以在中国很少人知道。结果并不算坏,各代表回国后都有报告,使世界上更明瞭了中国的实情。我加入的。

  3.《君山》我这里没有。

  4.《母亲》〔3〕也没有。这书是被禁止的,但我可以托人去找一找。《没落》〔4〕我未见过。

  5.《两地书》我想东北是有的,北新书局在寄去。

  6.我其实是不喝酒的;只在疲劳或愤慨的时候,有时喝一点,现在是绝对不喝了,不过会客的时候,是例外。说我怎样爱喝酒,也是"文学家"造的谣。

  7.关于脑膜炎的事,日子已经经过许久了,我看不必去更正了罢。

  我们有了孩子以后,景宋几乎和笔绝交了,要她改稿子,她是不敢当的。但倘能出版,则错字和不妥处,我当负责改正。

  你说文化团体,都在停滞----无政府状态中。。。。。。,一点不错。议论是有的,但大抵是唱高调,其实唱高调就是官僚主义。我的确常常感到焦烦,但力所能做的,就做,而又常常有"独战"的悲哀。不料有些朋友们,却斥责我懒,不做事;他们昂头天外,评论之后,不知那里去了。

  来信上说到用我这里拿去的钱时,觉得刺痛,这是不必要的。我固然不收一个俄国的卢布,日本的金圆,但因出版界上的资格关系,稿费总比青年作家来得容易,里面并没有青年作家的稿费那样的汗水的----用用毫不要紧。而且这些小事,万不可放在心上,否则,人就容易神经衰弱,陷入忧郁了。

  来信又愤怒于他们之迫害我。这是不足为奇的,他们还能做什么别的?我究竟还要说话。你看老百姓一声不响,将汗血贡献出来,自己弄到无衣无食,他们不是还要老百姓的性命吗?

  此复,即请俪安。

  迅上十二月六日再:有《桃色的云》及《小约翰》,是我十年前所译,现在再版印出来了,你们两位要看吗?望告诉我。又及〔1〕替日本政府做侦探参看340516②信及其注〔10〕。

  〔2〕指世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委员会组织的远东反战会议。一九三三年九月三十日在上海秘密召开,主题是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到会的有英、法、比等国代表,鲁迅未能到会,但被选为大会主席团名誉主席之一。

  〔3〕《母亲》高尔基著的长篇小说,参看331220①信注〔8〕。

  〔4〕《没落》即《阿尔达莫诺夫家的事业》,长篇小说,高尔基著,陈小航译,一九三二年八月神州国光社出版。

  341206③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十一月二十六日来信,早经收到。男这回生了二十多天病,算是长的,但现在已经好起来了,胃口渐开,精神也恢复了不少,服药亦停止,可请勿念。害马也好的。海婴很好,因为医生说给他吃鱼肝油(清的),从一月以前起,每餐后就给他吃一点,腥气得很,而他居然也能吃。现在胖了,抱起来,重得像一块石头,我们现在才知道鱼肝油有这样的力量,但麦精鱼肝油及男在北平时所吃的那一种,却似乎没有这么有力。

  他现在整天的玩,从早上到睡觉,没有休息,但比以前听话。外套稍小,但明年春天还可以穿一回,以后当给与老三的孩子,他们目下还用不着,大的穿起来太小,小的穿又太大。

  上海总算是冷了,寓中已装火炉,昨晚生了火,热得睡不着,可见南边虽说是冷,总还暖和,和北方是比不来的。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海婴随叩十二月六日341209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顷奉到十二月五日惠函,备悉种种。世瑒来就医时,正值弟自亦隔日必赴医院,同道而去,于时间及体力,并无特别耗损,务希勿以为意。至于诊金及药费,则因与医生甚熟,例不即付,每月之末,即开账来取,届时自当将世瑒及陶女士〔2〕之帐目检出寄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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