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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田村 、石兰、 刘栋

  田村一直感到自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在他的理念里,军人就是为战争而生的,没有仗可打的军人,又何谈军人呢?他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了这样一句座右铭: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去。

  田村觉得这句话正好体现了他此时的心境。部队依旧是和平环境中的部队,每日训练,因为没有明确的目标,训练也就变得只有过程而失去结果。在这样相对沉寂的日子里,田村 有种无聊的感觉。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清秀、淡雅得如同晨雾的石兰,瞬间,仿佛心中的闸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从心里呼之欲出。

  那天,他只看了石兰一眼,她就留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田村不明白,清秀姣好的石兰怎么会和其貌不扬的刘栋往来,两人还送书还书的。想起这些,他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平淡乏味的生活里,石兰如一缕风、一片阳光进入了田村的心里,让他豁然开朗,原来生活中还有这么美好的念想和期盼。

  中午,田村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师医院,他楼上楼下地寻找,终于在输液室里见到了正在给病人输液的石兰。他站在输液室门旁,一直看着她,直到她忙完直起腰看到了他。石兰对田村没有任何印象,以为他也是要输液的病人,就冲他道:拿来。

  田村愣了一下:什么?

  单子呀,你没医生开的单子怎么输液?

  我不输液。

  石兰不解地看他一眼,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漆黑又美丽,此时正有声有色地打量着他,田村的心里怦然一动。

  他冲她勾了勾手:我是来找你的。

  她奇怪地问:有事吗?

  当然有事了。

  她看了眼正在输液的病人,款款地走了出来。田村说了句这里说话不方便,就头也不回地向楼下走去,最后停在医院门口的一棵树旁。他们的身前身后挂满了医院的白床单和被罩,在风中轻轻地飞舞。

  她这时已经摘下了口罩,平静地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田村咧嘴一笑:听我介绍完,你就认识了。我叫田村,是师机关警通连的。

  说完,他又强调了一句:和刘栋是一个班的,也是同年兵。

  石兰依旧矜持地看着他,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田村把身体倚在树上,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听说你爱读书,还爱写诗?

  石兰纤细的秀眉向上挑了一下,警觉地看着田村:你来就是为了这事?

  这事不行吗?

  我还忙着呢,对不起。

  石兰甩下这句话就走了,白大褂裹着的袅娜身姿,让她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医院的门诊楼里,田村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又抽了抽鼻子,一晃一晃地往回走去。

  田村觉得石兰很有个性,这很好,如果没有一点个性,那就不好玩儿了。此时的石兰,就像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难啃的高地,越是难攻下,越能激发他的斗志。否则,说拿下就拿下了,又有什么意思?毫无悬念和刺激。田村冲师医院打了个响指,吹着口哨,精神抖擞地离开了师医院。

  晚上连队开过晚饭,刘栋刚从食堂走出来,就被站在门口等他的田村叫住了,他冲刘栋勾着手说:来,咱俩聊聊。

  他在刘栋和全连的这些兵中,有种天然的优越感。他和全连的战士中任何人说话,都是那么大咧咧的,全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刘栋疑惑地跟在田村的后面,来到操场上。此时的操场空荡荡的,田村坐在篮球架下,刘栋站在那里,望着他。

  田村翻着眼睛说:你和那个石兰是什么意思?条例上规定,战士在驻地是不允许谈恋爱的。

  刘栋有些紧张地解释道:我和她什么也没有,我跟你说过,我们是在新闻培训班上认识的,我们也就是互相借书看看,就这么简单。

  田村见刘栋认真了,就想把假戏真唱下去,他正色道:你还不知道呀,连里好多人对你都有反映了,他们说你在师医院认识了一个女兵,俩人眉来眼去的,借还书为名,实际上你们是在谈恋爱。

  刘栋听田村这么一说,更是脸红脖子粗地辩解起来:胡说,我、我们根本什么也没有,这你都看到了。

  我看到管屁用,别人可是这么认为的。

  刘栋一副大祸临头、不知如何是好的神色。

  田村大度地挥挥手:这样吧,你们以后就别再见面了,你要是还书的时候,就把书给我,我给她送去。

  这时的刘栋对田村是一脸的感激,他嗫嚅着:谢你了,那你就不怕别人说吗?

  田村做出一副挺身而出的样子,正义凛然地说:我不怕!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看我这张脸,这是正义的化身,别人不会说什么的。

  刘栋认真地看了看田村的脸,没看出田村的脸比自己有多正义。刘栋就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田村站起来,拍拍刘栋的肩:谁让我在新兵连当过你的副班长呢。我看你是要求上进的,你文章写得那么好,为这点小事影响了你的进步,值吗?

  答案在刘栋的心里当然是否定的,石兰的出现曾让他兴奋过,他也联想过许多关于美好的词汇。他每次打开石兰借给他的书,嗅着书页中散发出的淡雅之气,心里就会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仿佛石兰就站在他的面前,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他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却看不到未来和结果,也就只能莫名地兴奋和躁动着。谁知这种幸福感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田村当头一闷棍击得失去了方向;但也正是田村的提醒,让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要进步,不仅要好好表现,还要在部队有出息,这时他似乎又看到了母亲和哥哥、姐姐注视自己的目光。一家人为了他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他不努力能对得起家里的亲人吗?

  田村的几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猛醒,清醒的刘栋一把拉住田村的手:田村,太谢谢你了。

  田村无所谓地说:赶明儿啊,你有什么事只管说,你看完了石兰的书,我会帮你还,你不和石兰见面了,也就没有人再怀疑你们谈恋爱了。

  刘栋连连点头。

  那天晚上,刘栋又到连队值班室看书时,总不能集中精力,眼前一会儿是石兰的影子,一会儿又是母亲和哥哥、姐姐,这些影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搅扰得他一晚上也没把书看进去。

  第二天一早,刘栋找到田村,把石兰的书交给他说:你帮我把书还给石兰吧。

  田村接过书,放到自己的军挎包里,拍着胸脯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田村又一次出现在师医院时显得理直气壮,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石兰。石兰正在拖楼道里的地,楼道已经被她打扫得干净整洁。石兰看见田村,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给你还书。

  你还我书?

  田村从挎包里拿出书,说:这是你借给刘栋的书,他看完了。

  那他怎么不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他去吧。我来医院办事,他就让我帮他把书还了。

  石兰接过书,看了一眼田村,此时石兰的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冒出,亮晶晶的,人显得越发可爱了。

  田村没话找话地说:你爱看书是不是?我那儿也有好多书,我借给你看。

  石兰不说话,又用拖布拖起了楼道。

  田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看也没多大收获,就走了,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道:过两天,我还来。

  石兰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他怏怏地走了。

  石兰是在几天后,在师部队门前的哨位上见到了刘栋。她站在哨位下,仰脸望着刘栋: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还书?

  刘栋目不斜视地说:我没有空。

  没有空,我可以来取呀。

  刘栋不说话,纹丝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石兰继续仰着脸问:那咱们以后还交换着看书吗?

  刘栋面无表情地说:咱们来往多了不好,以后有事还是写信吧。

  咱们就这几步路,写什么信啊,累不累呀。石兰嘴里嘀咕着,忽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就走了。刘栋望着石兰离去的背影,努力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石兰已经消失了。他的眼睛里就有了潮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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