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颠覆性的事实,小丫头一时间张目结舌。
“一山哥,早跟你说过,这样没用。那些人已经怕透了……”委鬼军中,和大汉齐射的青年摊手,“行军打仗,我不行,拦路抢劫,你不行。看着罢!”
青年挥挥手,委鬼骑军鳞次栉比下马,每个人都手中七八只麻袋,一根粗铜管。
一帮人堂而皇之的行到货车之前,视对岸商队如无物,铜管往鼓囊囊的粮袋里一插,登时白花花的大米、黄澄澄的麦子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流到他们早已张开的口袋里。
口袋飞快的饱胀,粮袋须臾便半扁,再流不出来了,铜管便换插下个粮袋。
两人一组,准备的麻袋一个个饱胀起来,然后被两只栓到一起,放上每个人都牵着的空马背上。
整个过程简洁、高效、迅速、有条不紊,一看就是已经这样干过成十上百次了。
不过一刻钟时间,所有麻袋都装满,骑的马背上左右各一袋,空马背上各三到四袋不等……
整个过程,商队中人只能桥那端眼睁睁的看着,想攻击没有空地,想射击又担心引来反击,毕竟到目前为止,对方还算客气,没露出穷凶极恶的真面目……人都有侥幸心理,没有勇气的人尤其如此。
于是,几百号人,就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委鬼军放憋了头前十几辆马车的粮草,将粮食一袋袋搬到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父老乡亲们,多些赏这口饭吃”,异口同声,声若惊雷,领头的呼哨一声,所有人提缰催马,马蹄声隆隆,如风般离开。
就这样了!
统共那么多匹马那么多些袋子,又要维持足够的机动力,能带的粮食数量有限,将十几辆马车放到半空,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真的十分之专业,整个过程中,无意洒落到地上的粮食都没有几粒,那些铜管扎出来的口子,都被用碎布条堵住了……
都是穷苦百姓出身啊,不是穷苦百姓,哪里会如此爱惜粮食,知道一粒粮食的来之不易。
走了?!
穷凶极恶、杀人越货的委鬼军?
传说中行经之地,寸草不留的委鬼军,就这样撤走了?
桥头后边的商队,兀自不敢相信,始终坚守着桥后阵地,直到委鬼军的背影没入山林,落日的余晖被山峰遮住,让他们醒觉假如再不走的话,就赶不到今夜的宿营地,终于胆战心惊的上桥,调转车向,收拾残局,重新开拔上路。
这当中,刘火宅也没有闲着,在所有人都不敢动的时候,他跃上桥去,拿绳吊起了半挂在桥墩上的倒霉二人组,回到桥后,和小丫头一上一下,继续打坐。
商队惊疑不定,胆战心惊走完了接下来的路……
因为关于委鬼军的传说,没有一则,是如他们一般的结果。
但是……平安无事,顺顺利利,商队一行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夜宿的驿站。
所有人终于松了口气。
进入真定境内,便是幽燕治下,虽然离幽州古道还远,相比整个中原来说,已经算得上边境了。
所以从此地开始,如驿站一般的地方,便开始有少量军队驻守,抵达此处,他们暂时算安全了。
劫后余生,商队众人难耐心中兴奋,纷纷向驿站中人倾诉今日路上的遭遇,或吹嘘或叹息,商队几个管事则找上了驿站总管,向其汇报委鬼军的动向,身为新朝子民,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至于委鬼军不仅没有杀人,反而射箭救下了两人的事,没有人提及,就是被救的两人,也连连感慨,幸亏委鬼军箭射的不准,不仅没杀了他们,反而救了他们,幸运!
夜色之中,几匹探马被遣派出去,有的是向上峰汇报委鬼军事,有的则是寻路回探,看能不能追踪到委鬼军的动向。
当然这一切,跟刘火宅和苏诺就没什么关系了……
这种小场面,刘火宅视若无物,而苏诺,只要跟在刘火宅边上,同样没有任何事物,能在她的小小心灵里留下阴影。
吃过了饭,稍一收拾,两个人来到床上,刘火宅在下,苏诺在中,云若在上,仍旧叠成宝塔,打坐,行气……
刘火宅脖上呆的久了,小丫头落下了毛病,不在刘火宅肩膀上,入不了定。
这算哪门子怪癖?发觉此事,刘火宅强令她改,但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绝技面前,毫无反抗余地,只能从她。
驿站外,有人巡夜。
松明的火把燃烧彻夜,发出“噼啪吡啵”的轻响,时不时还有人走动的脚步声,有铠甲碰撞的声响。
若在寻常,这些都是让人无法安睡的因素,但在今夜,在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商队人耳中,却是他们终能够进入梦乡的保障。
夜色渐深,驿站就在这种气氛中渐渐陷入沉寂,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安宁……
刘火宅陡然睁开眼睛,略一皱眉,轻轻取下盘在颈间的小丫头。
“师傅,怎么……”小丫头迷迷糊糊睁眼,被刘火宅堵住嘴巴。
“别说话,别出屋。”想了一想,掏出佛光钵和余钱塞进小丫头手里,“躲到床下面,如果有危险,用这东西,然后喊我。你知道怎么用的。”
“师傅,放心好了。”夜色之中,小丫头眼睛亮的能当火把用:有事发生,终于能够看到师傅大显身手了。
小丫头乖巧的点头,目送刘火宅窗口消失,然后一颗小脑袋,微露出半边,兴奋期待的透过旧木的窗楞,向外间张望。
周围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一股股陌生的内息涟漪,将有人靠近,而且刻意隐藏身形的事实,向刘火宅暴露的清清楚楚。
翻爬滚跑,借着夜色掩护,刘火宅飞快趋近了气息最浓烈之处。
来的人相当不少,行的是合围之势。
跃上屋顶,借着魅影诀瞬移,闪过月光明亮之处潜到匾额后黯影,刘火宅本想仔细瞧瞧,这伙不速之客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刚刚来到地头,就见有黑衣人持钢刀撬开窗户,潜入客房。
不是一个黑衣人,而是许多,不是一间客房,是许多间。
驿站客房简陋,所以不似客栈曲里拐弯,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划一,而这些黑衣人的队伍,也同样的整齐划一,挥刀挑开门栓,掩声推门,纵身而入。
“鼠辈敢尔!”夜色当中,刘火宅匾额后陡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