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容冷冷的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陈君容一句话出口,杜月笙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猜对了!杜月笙以前就怀疑是陈世昌私吞了那批瓷器,陈世昌之所以大张旗鼓的贼喊捉贼,完全是因为惧怕日本人的实力。但那也仅仅是猜测而已,根本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可现在不一样了,杜月笙刚才话一出口。若是说的不对,陈君容必然会矢口否认。可是陈君容却只是问自己怎么知道的,这足以说明一切。杜月笙沉住了气,严肃认真的跟陈君容编瞎话:“容妹啊,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渡边,你想日本人会有什么反应呢?”
陈君容用力踢了脚下的袁珊宝一脚,对杜月笙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现在我就开枪杀了你们两个,我倒要看看。一个死人怎么去告密!”,杜月笙嘿嘿一笑:“你这个蠢女人,难道真的以为我没有任何准备么?”,陈君容不禁略一迟疑。
杜月笙一看陈君容被自己给唬住了,不由的精神一振,把谎话说得更加真实:“我早就把一切证据准备好了!只要我一出事,立刻就有人拿着这些证据去日租界找渡边!别问我证据放哪儿了,因为我也记不清了。浦东的天云客栈,大裕兴街的鸿源盛,以及这附近的旮旮旯旯,甚至这间屋子里,哪里都有可能。”
陈君容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你装腔作势的吓唬谁呢?这段时间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杜月笙打个哈哈:“你以为孙胖子那智商,能够监视的了我?不信你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此时孙平已经严重休克,哪里还能问话?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陈君容深知日本人的阴险和不择手段,虽说渡边为人和气,但如果真的触犯到他的利益的话,渡边狠起心来,绝不比别的日本人差。陈君容虽然强势,终究是个女子。此时她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正是中了杜月笙的圈套。
陈君容皱眉道:“依你说,事情怎么了结?”,杜月笙心中一喜,总算有些眉目了。杜月笙哈哈一笑,深吸一口雪茄,任凭那浓浓的烟雾在自己面前散开。他不紧不慢的道:“很好办啊,你放过我,我放过你。大家嘻嘻哈哈笑一场,总比吵吵闹闹打架好。你说呢?”
陈君容冷哼一声:“你叫我怎么相信你?”,杜月笙伸手摁灭了烟头,然后把剩下的半截雪茄重新装入怀中:“容妹,我的为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想我杜月笙,诚实守信,温文尔雅,十足的彬彬君子——”
陈君容不等他说完,立刻打断他:“少跟我耍贫嘴,姑奶奶现在没兴趣!”,杜月笙立刻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容妹,我也不是傻子。要是抖搂出去,先不说陈老大怎样,我首先就得没命。这不是被你逼急了么?要不然,我才不做这鱼死网破的事儿呢。”
杜月笙的话让陈君容颇有些动心,杜月笙一看陈君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到她心缝里去了。杜月笙趁着陈君容心动,立刻继续道:“容妹,我说的可是句句实话。咱俩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站在我的角度,你会没事去捅这个马蜂窝吗?我以后还要靠你,靠陈老大,靠你们罩着我呢。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你说是不是?”
陈君容迟疑的点一点头:“好吧——”,她话还没说完,屋子外面响起一个声音:“好一个杜月笙,一张伶牙利口!”
杜月笙心中一沉:“这家伙怎么来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世昌!陈世昌身边跟着连大元,正目光冰冷的看着杜月笙。陈君容欢呼一声:“哥你来了?!”,杜月笙正要想一个周旋的办法,忽然门口人影一闪,又站上了三个人。杜月笙低呼一声,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三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那三个人中间,赫然正是鸿源盛的大掌柜刘海生!他一左一右两个伙计,左边袁海鹏,右边正是当初带着杜月笙去见刘海生的向大年!这袁海鹏和向大年,正是鸿源盛里面跟杜月笙混得最熟的两个人!
杜月笙一时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没错,正是刘海生三个人。刘海生朝着陈世昌略一拱手:“陈老弟,救人要紧。珊宝这孩子再不救治,恐怕会凶多吉少。”,陈世昌点一点头:“刘掌柜说救人要紧,那就救人要紧吧。”
刘海生使个眼色,向大年紧走两步,来到袁珊宝身边。既然陈世昌发了话,陈君容也没有阻拦。向大年扶起袁珊宝,袁珊宝肩膀带着右胸早已经被鲜血泅湿了一片。此时他脸色苍白,虚弱至极。向大年手忙脚乱的从身上撕块布给他包扎了一下,禀过刘海生之后,急忙带着袁珊宝求医去了。
杜月笙脚步一动,就要跟随着向大年一起去医治袁珊宝。但是他终究没动,袁珊宝虽然伤重,但是绝无生命危险。而陈世昌和刘海生两人,肯定都是因为自己而来,自己现在就算想走,肯定也走不了。
杜月笙朝着刘海生嘻嘻一笑:“师傅,怎么惊动您老人家了?”,刘海生鼻孔里哼了一声:“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我想不出来也不行了。”,陈世昌接过话头,冷笑一声:“杜月笙,你当真好手段啊,三言两语就唬住了君容。”
陈君容惊讶的道:“什么?姓杜的小子是在骗我?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杜月笙挠了挠头:“那个....那个我是猜的。”,陈世昌哼了一声:“原先不知道,现在可知道了。杜月笙,你辱骂我在先,又胆敢刺探我的私密,已经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你怎么说?”
杜月笙看了看陈世昌,又看了看刘海生,他心中暗自盘算,刘海生带着袁海鹏来到这里,估计是来救自己的。就算不是来救自己的,应该也绝不是跟陈世昌一伙的。打定主意,他对着刘海生深深的一躬:“师傅,你说徒儿应该怎么办?你叫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刘海生笑骂:“你这小子居然懂得以退为进,嘿,回去以后再跟你算这个帐!”
陈世昌忽然道:“刘掌柜的,且慢!”,刘海生站定,双眼微微一眯:“怎么?陈老弟要出尔反尔?”,陈世昌哼了一声:“我既然答应了刘掌柜放这小子一条生路,自然不会食言。我们江湖中人,最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听到这里,杜月笙心说,自己又猜对了,刘海生真是来救自己的。不过,刘海生只是一个老迈的店掌柜,陈世昌凭什么要给刘海生面子?
刘海生点一点头,不紧不慢的一捋胡须:“那陈老弟是什么意思?”,陈世昌深吸一口气,满眼杀气的看着杜月笙:“我一片好意,要拉扯这小子一把。没想到这家伙恩将仇报,三番两次与我做对。这次更是任意妄为至极,若是这么放他走了,我陈某人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还如何在十六铺立足?”
杜月笙心中一跳,通过陈君容这件事,他就知道了陈世昌的一贯做法。这次他又想割自己哪里?舌头还是眼珠?大腿还是手指?就在杜月笙心里发毛的时候,刘海生对着他点一点头:“论起年龄来,你该称呼陈老弟一声阿叔。月笙,你现在就给你阿叔道个歉,保证绝不将这件事外泄。”
杜月笙刚想道歉,陈世昌伸手一拦:“且慢,难道刘掌柜以为这样就能把事情揭过去了么?”,刘海生沉吟片刻,开口道:“既然如此,老朽就代替我这不成器的徒弟给陈老弟磕上三个响头,再扇自己十七八个耳光,这样行了吧?”,说着刘海生就作势要跪,陈世昌急忙将他架住:“刘掌柜,折杀我了。您要是一拜,陈某人就更无法自立了。”
刘海生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样吧,明天我带头将今年的份子钱随了,你觉得怎样?”,陈世昌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接着犹豫的道:“这不大好吧?”,刘海生摆一摆手:“没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定下了。月笙虽然轻狂,但是嘴巴还是很严的。在这里我做个保证,日后他若是乱嚼舌头,老朽亲自道陈老弟面前请罪,如何?”
陈世昌点一点头:“就是这样!”,接着他扭头看着杜月笙,一脸杀气的道:“杜月笙!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我不想见到你!你也少跟我掺合到一起!若是你再犯到陈某人手中,我定然将你大卸八块!”,杜月笙只得点头答应了。
杜月笙被刘海生和袁海鹏带着出去了,出门以前,杜月笙回头看了陈氏兄妹一眼,他眼中冷冰冰的,殊无一分笑意。陈世昌也是面无表情的回敬了他一眼,陈君容却报以冷笑。
事情就这么戏剧化的了结了,三人回到鸿源盛。杜月笙第一件事就是去后堂看望袁珊宝,向大年为袁珊宝请了一位老中医,已经剜除了肩头的子弹,重新包扎过了。袁珊宝躺在床上,看着杜月笙快步走来,他勉强挣扎着坐起来,开心的道:“月笙哥,你没事了?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杜月笙一把扶住袁珊宝,看着袁珊宝肩头的伤口开口道:“珊宝,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一枪,应该我来受的。”,袁珊宝摇头道:“我知道我很没用的,但是谁要是敢伤害月笙哥,我就跟谁拼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杜月笙热泪盈眶。杜月笙伸手劲儿握了握袁珊宝的手,语气决绝的道:“珊宝,我跟你发誓,两年之内,我一定要宰了姓陈的兄妹俩给你报仇!”,他伸手又掏出雪茄要抽,忽然脸上闪过浓浓的厌恶之色,一把将雪茄丢在地上,伸脚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