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听了这话,便晓得这先生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于是,晁盖邀那先生又到一处小小阁儿内,分宾坐定。
晁盖道:“不敢拜问先生高姓?贵乡何处?”
那先生答道:“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贫道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学成诸多武艺,人们那时都称我为公孙胜大郎。因为学得一家道术,善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贫道,叫做入云龙。贫道久闻郓城县石碣村晁保正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今有十万贯金珠宝贝,专送与保正作进见之礼。未知义士肯纳受否?”
晁盖听了,不禁捋须大笑起来。
公孙胜看了晁盖这番反应,和自己原来所想的很有出入,当下不禁有些好奇,说道:“怎么,难不成你笑我出家人又俗气了?”
晁盖一摆手,正色地说道:“不敢不敢,先生所言,莫非就是北地生辰纲么?”
公孙胜见晁盖直言不讳,不禁心中大惊,说道:“保正何以知之?”
晁盖神色认真地说道:“在下胡猜,不晓得猜得对也不对?”
公孙胜很慎重地点点头,说道:“这一套富贵,不可错过!古人云:‘当取不取,过后莫悔。’保正,意下如何?”
当时公孙胜正在阁儿里对晁盖说这北京生辰纲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只见一个人从阁子外飞步抢将进来,一把劈胸揪住了公孙胜道袍的衣领子,脸面贴紧公孙胜的面容喝道:“好呀!明有王法,暗有神灵,你如何商量这等勾当!我可听得多时了!”
这一话出口,登时吓得这公孙胜面如土色。
这事发生的很是突兀,晁盖不禁也愣了一愣,赶紧抬头一瞧,只见正是九纹龙史进,当下眉头一展,笑了说道:“兄弟莫要戏耍,且与这位道长相见。”
公孙胜听了这一颗顿时悬起的心才安稳下来,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赶紧站起来与史进对做了一礼。
史进也向公孙胜为自己的玩笑赔了一个不是,接着笑着说道:“江湖上久闻人说入云龙公孙胜,一清道长的大名,谁晓得,天意如此,竟然叫我今日在此处得会。”
晁盖请两位都坐了,和史进对望了一眼,见史进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这位俊俏后生便是九纹龙史进。”
公孙胜道:“吾闻江湖上人都说九纹龙的大名,岂知缘法却在保正的庄上得以相会。真是三生有幸!吾多听得人说,你在华阴县风风火火如何了得,却为何现在也到了保正的庄上?”
史进笑笑,说道:“尽管在别人口里我如何风生水起,那都是承蒙江湖上的兄弟们抬举,华阴县究竟如何,我心里哪里回不晓得,但凡做大事者,无不有招揽天下俊才者,我冒险来此便是为了招兵买马,拉一批性情相投的兄弟,与我一同举义棋,做大事!”
公孙胜一拱手满是敬意地说道:“史兄志向宏伟,非常人可以比拟,贫道佩服之极!”
晁盖见两人甚是相投,便说道:“还有几个兄弟也在里头,还请道长移步进后堂深处相见。”说罢,晁盖在前头带着两人进到里面,便和时迁、吴用还有阮氏三雄都在一处相见了。
吴用笑着说道:“今日在这里一会,应非偶然,按理数,须请保正哥哥正面而坐。”
晁盖一听觉得很是有些不妥,赶紧推辞说道:“在下只不过是个浪得虚名的主,怎敢占上!史进兄弟在华阴县英雄了得,而且此番前来救晁家于危难之间,晁盖无以为报,还请兄弟上坐!”说着晁盖便拉着史进往那正座上推。
史进哪里肯坐,脚下步法一动,慌忙闪了身子,反将晁盖顺势让到了正坐上,笑着说道:“保正哥哥年长,依着小生,且请坐了吧。”
晁盖想起却被史进压着臂膀,就是不要叫他起来,晁盖没得奈何,只得坐了第一位,史进坐了第二位,吴用坐了第三位,公孙胜坐了第四位。时迁坐了第五位,阮小二坐了第六位,阮小五坐了第七位,阮小七坐了第八位。
为了这番聚义饮酒,晁盖招了人来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
就在晁家的小厮们忙着张罗起一桌酒菜的时候,吴用便也说道:“我听得保正说,他昨日梦见北边有星辰成八门金锁之阵坠在晁家的屋脊上,今日我等八人聚义举事,岂不应了天象?此一套富贵,定然要被我等八人锁定,唾手而取啊!只是……”吴用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有些愁云地说道:“有一伙神秘组织在郓城县囤积依旧,他们有生辰纲的完整消息,而我们……唉,我们当下正为没有这些消息犯愁呢。”
公孙胜听得大笑起来,拿手一挥,像是将众人头脑里的忧愁都一把挥去了似的,说道:“这一事不须犯愁了。贫道已经将这伙人马的来路都打探清楚了,而且那些来的路数都在吾心里了。”
“哦?”众人听得眼前顿时亮了。晁盖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赶紧一把握住公孙胜的双手说道:“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这些好了,有道长的这份情报,一切就都好下手了。”吴用也心里听得有些兴奋了,说道:“不知这伙人马的底细……”
公孙胜请晁天王坐了,才看着众人说道:“这伙人是青州人士,在当地来头不小,原来有三山五舵,但凡入会的人脖颈后都纹有三条搅尾青蛇,而这正是江湖上的‘灵蛇教’,原来在青州地界上是赫赫有名的,但是,有一年在灵蛇教内出了叛徒,被官兵绞杀了一次,教主在那场战役里中流矢坠马身亡,从此,灵蛇教便转为地下活动,可是,群龙无首,教会里争锋不断,就在这内忧未解之时,外患又来,他们旗下的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分别被外来的强人攻占了,前前后后打了不少,可是,都没能夺回来,灵蛇教自顾不暇也只能这么忍了。再往后说,便只有五舵了,眼下的灵蛇教没有了往日的锐气,但好歹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当下来郓城县,便是要来劫生辰纲,他们想靠着这生辰纲的财力来招兵买马,重新夺回三山,重整灵蛇教。”
“原来是灵蛇教,倒也有些耳闻。”史进暗暗记在了心里,话头一转便引到这生辰纲上来,问道:“他们现在已经在郓城县按扎了人手,不知道长打探到灵蛇教的计划是?”
公孙胜看着史进不紧不慢地说道:“灵蛇教现在确实是派了两舵人已经早早来了郓城县,但是,这伙人马却只不过是灵蛇教的一个后备计划罢了,他们真正动手的地方就在青州本地。”
“本地?那他们岂不是也太胆大了些!”时迁听得吃了一惊。
“灵蛇教现在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被官府逼迫的没了办法,而江湖上又混的不顺心,不得已,他们才走这步棋,不过,这一步也够绝,反其道而行之,必然会让官府也晕头转向。在青州有一个叫逆风口的地方,就在紫金山和二龙山之间。那里贫道去过,是个大的山谷,两岸连山,绝岩峭壁,其中的道路却也宽阔,一年之中有三季都是强风灌入,故而当地人称之为逆风口。而灵蛇教的主要力量便是要在那里下手。”
“怎么个取法?”吴用挪了挪身子探着往前坐了坐,很是在乎下面的话。
公孙胜看着吴用,一字一顿地道:“强——攻!”
众人听得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史进不禁叹道:“这灵蛇教好大的胃口!”
“倒也不全在本事,胆子大也是资本嘛!”晁盖说道。
吴用听这两人说完,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灵蛇教的战斗力上,而是又将话头拉回到了这生辰纲上来,吴用看着公孙胜问道:“道长,这生辰纲,大名府今年是怎么的一个打算?”
公孙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左右都看了看,确定这里没有旁人耳目,才压低声音道:“大名府当下已经将那些要送到东京汴梁开封府的生辰纲都已经收集齐全了,据府里头流传出来的消息和灵蛇教的打探到的情报对比来看,我现有的这一份可靠的很。这次全权负责押运的不是大名府的将军,而是一个提拔上来的配军,听说原来是被刺配大名府后来偶然发迹的人。名声不大,叫什么杨志。但据府里头的人说,此人深受梁中书的喜爱,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恐众人不伏,梁中书便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都要出东郭门武场中去演武试艺,先是使枪三招之内废了副牌军周谨,又是比箭,三箭将之射下马来,后来又与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战的不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