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
自从那夜众人聚在一起商讨了劫取那套财富的法子,在有了一个雏形之后,又前前后后合计了一回,最后拍板敲定,将任务一一分化出来,各行其事。公孙胜也就此住在了晁盖的宅子里,就此加入了这个不为人知的计划中来。
日子就在众人暗中的盯梢中悄悄过了一日,等到第二天的晚上,果然,打东门进来一队人马,一个个高头大马,看上去威风凛凛,一个个身着黑底红纹的短袍,腰间挎着一口口朴刀,就此打马进来,引的极多路人纷纷驻足相看。
“啊呦,大人一路幸苦。”朱仝突然在街边的一个凉棚里头闪出身子来,恭恭敬敬地挡在路中间施了个礼,依旧坐在茶摊子上的雷横一瞧自己慢了一拍,也赶紧放下茶碗,走出凉棚,补了一礼。
在那一伙人中,一马当先的是个身子壮实的汉子,脑袋滚圆,也许是一路行程劳累,满面油光汗渍,那扁平的鼻子哼地喘了一声粗气,一双白多黑少的眸子瞅着马前的两个人,斜睨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拿马鞭子一指两人,一口很是不屑的语气说道:“你们这是……衙门的人?”
雷横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生出一些不快,但是,这终究是上头派下来的人,当下也没有什么法子,还是依旧得毕恭毕敬地小心伺候着,于是便说道:“正是,小的是郓城县的都头雷横,这位是都头朱仝。我两差人前往府中通报,当下特意在此候着大人前来呢。”
那人冷笑了一下,看着他两说道:“衙门失火,就剩下你们几个了?”
“失火以后,差役死的死,逃的逃,就我俩个带着附近的百姓前去救火,现在,能调动起来的差役,连上我们两个也就只有不到十个人了。”朱仝说答道。
“先找个驿站歇了,这些话,留到那里再说吧。”那领头的差役显然是有些困了,三句没有说完,果然不出所史进所料地要找驿站歇息。
朱仝暗暗挑起眼来瞅了一眼这一队人马,差不多有二十来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他没有去管那人的态度,只是心里暗暗笑了笑,怎么都觉得还是晁盖那伙人要更聪明些.于是,别的闲话也不多说了,当下便说道:“大人一路鞍马辛苦,请随我这边走,那边有个叫福来的驿站,也算是我们县里顶好的了。”
“福来……福来……”那领头的官差并没有打马急着走,而是捏着下巴下的那一捧髯须,嘴里头念叨着,好像是琢磨出了什么似的。
雷横见状悄悄斜眼和朱仝对望了一眼,换了个眼神,心里有些琢磨不透这官差这话里的意思,便地笑着问道:“大人,怎么……有哪里不妥么?”
那领头的差役摇摇头,道:“福来!咱家的名字便是褚福,你们这里定好的驿站叫福来,这不就是在急盼着我来么,呵呵,哈哈哈,好个福来,爷爷我来了!”那官差诸福说罢,便笑着双腿一夹马肚子,便往前走。
朱仝一听诸福的这自言自语,和雷横暗暗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偷偷也乐了,心道:这厮架子不小,但自知之明还算有些,知道有人急着盼你们来,呵呵,等你们住进福来里头,可有你们好受的。想到这里,朱仝不由地笑了。
“你这厮,偷偷在旁边笑什么?”
冷不防那诸福回头瞅见见了正好喜形于色的朱仝,将朱仝不由地唬了一跳,但是,朱仝也算机灵,立刻恢复了常态,笑吟吟地说道:“我是打心底里头高兴,有大人你们来了,这郓城县里头,可就太平多了。”
“啊呦,这是怎么个说头?”那诸福听得心里受用,便追问下去道。
雷横一瞧这官差的这副嘴脸就不舒服,在听他故意说得这口腔调,就愈发不舒爽了,听到耳中是耳中别扭,听到心里是心里难活,心里暗哼一声,愣是没有说话。只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子,故意往街边上走了走,轻轻用身子撞了一下,在路边正买炊饼的汉子。
那带着斗笠的汉子被人轻轻这么一撞,那双本来看着卖炊饼老汉的眸子,顿时斜睨过来,瞅了一眼那一伙官差,从自己的身后走去,心里微微一笑,便对着那正欲找钱的老汉说道:“不必找了,那些钱你就留着吧。”说罢,便将炊饼往怀中一揣,将手里的斗笠戴起来,默不作声地就快步沿着路边拐进了一条胡同,沿着小路直往那福来客栈去了,只留下这买炊饼的老汉像是占了大便宜似的,一个劲地冲着那汉子的背影不绝口地说着谢谢。
而这边,雷横虽然没有答他的官腔,但是,这话头是朱仝惹起来的,还得他自己来填,于是,他便抓着机会为后面的事也做个铺垫,渲染个气氛,于是,朱仝笑着说道:“大人你是不晓得,吴大人还在世的时候,不是那么有作为的,这县里头就不甚太平,出城不过几十里,便有一水泊,叫梁山,想必这个大人在府衙里头就有耳闻吧,这活人马招兵买马,越做越大,府衙曾经也派过几次围剿,之奈何那伙水寇占据地利,围剿他们不得,反而涨了他们嚣张气焰。再加上吴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诶诶诶!这么说,你可就不对了,什么叫吴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沉默不言的雷横这时候突然插了句话开口了,说道:“这简直就是两眼一闭,除了银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待得去管嘛,哪有这位大人这么精干神明,你瞧瞧这双眸子,一瞧就知道,是个精明眼快的主。”雷横虽然对这管不抱好感,现在说到这里,都觉得有些恶心,而是,他心里在方才却晓得朱仝心底的那副算盘,现在捧得着官差越高,晚上才能摔着这厮越惨,动动嘴皮子让这厮现在就不知了东西,这买卖还是合算的很。
那官差听得果然心里舒服,他在府衙说白了,也就是个文案,天生长的一副武将的模样,莫名其妙落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名声,在府衙恰巧凭着那么些机缘气韵破了两件案子,有了那么些虚名,当下又一恰巧遇上郓城县的府衙失火,于是便被府衙派了下来。就这么一个在官场上刚有起色的文案,现在在这两个都头的口中,愣是将这郓城县的县令比了下去,他这心底里哪里能不高兴,一时间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飘飘然。
朱仝这边听了雷横插的这么一嘴,心里只是偷着乐,便顺着这话头愈发扯了下去,说道:“对对对,还是雷兄说得确切,总之啊就是这吴大人一心忙了银子,其余的就不那么顾得上了,那梁山水寇不但猖獗的很,现在,这郓城县里头不法之人也是明目张胆,说的严重点那是无法无天,这两日衙门没了,可把他们高兴坏了,几乎都不把我们哥两儿放在眼里了,猫跟老鼠都对调了,还好,现在大人您来了,瞧瞧这帮子孙子,看着都低眉顺眼,乖多了!”
那诸福不知朱仝兄弟两的心计,当下被这有些委婉的迷魂汤灌上着实有些暗暗高兴。便愈发摆出一副很有能耐地架子来说道:“嘿嘿,我瞧这郓城县里头也就不过如此,管他什么梁山不梁山的,但凡是个刁民,敢在爷爷面前耍混,看咱不给他拨层皮下来。你两个莫要担心了,从今儿个起,这郓城县里,有我诸大人罩着你们,看有哪个不识相的敢站出来嚷嚷!你两个,但凡公务,该抓的就抓,敢打的就打,一切有我在,其余的不必去怕!”
这口气可说的不小,朱仝和雷横对视了一眼,同时,双手朝着诸福抱拳道:“仰仗大人神威了!”
“哈哈哈!”诸福听着便笑了。
朱仝带着诸福等人,走过了这当阳大道便来到了一处岔路街角,雷横拿手一指那东南街口上的一处对那诸福说道:“大人,来福客栈到了,前面那个便是。”
“哦?”诸福顺着雷横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只见在那街角上果然有一个二层高的楼阁,门口横着悬了一口大匾,上面写着四个墨黑大字“来福客栈”。在这黄昏时分,黑白交替,这来福客栈里头便早早点起了灯来,照着暖光外泄,就这么远远看着就很是舒服。诸福瞧着心里满意,便打马向前,道:“不错,走!”
一伙人便来到了来福客栈的门前,还不等诸福众人下马,只见里头便迎出几个小厮来,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后生很是勤快,生的一副好模样,那双眸子说不出的灵滑,诸福瞧着心顺,只见那小厮眼活的很,三步并作两步便上来牵住了诸福的马,道:“大人,里头请,这马我给您牵到后头去也好生伺候着,您交给我,就放心吧。”说着便扶了诸福大人下马,诸福心里很受用,只是笑着哼了一声便松开缰绳,由那小厮将马牵往后院去了,而随行的那些二十个差役此刻也纷纷下马,由福来客栈的小厮们,一人牵了四五匹,便都往后院去了。
就在这空挡,里面又很是热情地迎出一个老板娘来,当面做了一礼张口便道:“啊哟,小女子见过大人。”
雷横偷偷瞧了一眼,差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老板娘都是半老余娘的人了,这一声小女子,但真是很有“效果”,也很有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