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当了几年的差,竟然心狠不过自己的亲弟弟,不过只要破案就好,何涛没有再多想,当下便招了持笔小吏过来,开始审问白胜。
白胜捱了又捱,可是不论自己怎么受罪,他都受得了,因为他知道,那天他同意和晁盖一起干,那就是在赌,赌局输了,就需要有人站出来抗,白胜是个汉子,怎么都抗的住。可是,当何清下贱到将白胜老婆一起卷入这场风波的时候,白胜的心理防线在不觉之间被打破,他熬得过皮开肉绽,他熬得过扬灰挫骨,可是他怎么也熬不过那亲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残喘将死的残忍,白胜的底线被彻底瓦解的时候,他也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
何涛问道:“其余六人呢?”
白胜低底垂着头颅,像是整个人的魂魄都散了一般,有气无力地道:“是他一人来找我帮他挑酒的,其余那些人其实我不认得。”
何清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不难。只拿住晁保正,其余同伙就都有下落。”
何涛点头同意,便下令先取一面二十斤死囚枷枷了白胜,他的老婆也锁了押去女牢里监收。随即押一纸公文,知府当下就差何涛亲自带领一百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差役迳去郓城县去抓人。为了验明其余同伙的正身,何涛临行前特意将那两个原先押解生辰纲的官兵一并带在身边。而何清这时候也随同退出了衙门来,和哥哥告别之后便快马加鞭欢天喜地却又心急火燎地往某处去了。
何涛没有注意他弟弟的动向,而是领了这一行差役,星夜来到郓城县。何涛害怕走透了消息,当下便先把一行公人并两个官兵都藏在客店里,只带一两个跟着来下公文,迳奔郓城县衙门里前来。
当下已牌坊时分,何涛在郓城县里寻到原来的衙门之处,可是,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片焦土。何涛之前也曾听闻这里离奇的火灾,府衙派了人下去,死的死伤的伤,也没查出什么猫腻来,最后定了原先县令一个失火自焚,就算是了解了案子,可是,在官场上却还流传着另一种可怕的说法,而这也是何涛此番前来小心翼翼的原因所在。人家说‘老虎P股摸不得’,现在何涛心里明白的很,他哪里是要去摸那老虎的P股,就是与虎谋皮。何清也怕落个那县令的下场,可是,现在脑袋在上司手里,被迫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来。
可是,这衙门烧了,知府又委派了新的知县,但是,这衙门现在改在哪里,何涛转了两圈也没找到。
何涛走的累了便在街旁的一个茶馆里做了歇息,待吃了一壶茶解渴之后,何涛问那茶博士道:“今日的县衙坐落何处?”
茶博士说道:“就在西胡同下面的朝阳街上,有个大宅子,临时算作衙门,不过,现在这个时辰知县老爷早衙刚散,一班子公人和告状的都去吃饭了,你就是去了也是大门紧锁,没什么人。”
何涛听了兀自点点头,心想怪不得找不着,当下心思一转又问道:“今日县里不知是哪个押司值班?”
茶博士听着抬手一指那边说道:“啊哟,瞧,这今日值班的押司来也。”
何涛看时,只见对面胡同口里走出一个吏员来,身材粗短面相棕黑,若不是穿着一身官服,何涛哪里认得这人就是衙门的押司。
那人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氏。因为他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因为驰名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乡里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这人上有父亲在堂,但是母亲早丧,下有一个兄弟,唤做铁扇子宋清,自和他父亲宋太公一同在村中务农,守这家里的田园过活。
自从郓城县里风风雨雨闹腾了那么一番明争暗斗,不但将臧家瓦解,更是颠覆了那狗官势力,就此郓城县的新县令一到任,招兵买马又是一番新气象。而晁家这大户自然是少不得与那新知县攀些关系,旧县衙被一把火少尽了,晁家主动牵头联合众多富户一同承揽了新衙门的修建款项的筹资,接着这道光,晁盖便顺便将宋江推荐送入了衙门做官,在衙门里安插下自己的第一个眼线内应。
这宋江在郓城县做押司,虽然是经过晁盖的举荐,可是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再加上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很是受这新县令的赏识,一时间带在周身左右,颇有重用之相。
宋江被晁盖扶着上了官道,可是却没有就此摆起一点点官架子来。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身份高低,无有不纳,都是一样盛情留住,终日追陪,并无厌倦;待客人起身相辞时,宋江又尽力资助。当真是挥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也从不推托;常常与人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家性命。此外,宋江还时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救人之急,扶人之困。因此,山东、河北两地多是闻名,江湖上亦是都称他做及时雨,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世间万物。
当时宋江带着一个伴当走将出县前来。
只见这何观察快步从茶馆里出来,当街迎住,叫道:“押司,此间请坐拜茶。”
宋江见这人一身官员打扮,但是瞧着脸面却不曾识的,慌忙上前答礼,道:“尊兄是?”
何涛没有急于透露身份,而是含着笑说道:“且请押司到茶坊里面吃茶说话。”
宋公明道:“谨领。”当下两个人一同来到茶坊里坐定,而伴当则自去门前等候。
宋江道:“不敢拜问尊兄高姓?”
何涛答道“小人是济州府缉捕使臣何涛的便是。不敢动问押司高姓大名?”
宋江道:“贱眼不识观察,少罪。小吏姓宋名江。”
何涛一听倒地便拜,说道:“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
宋江赶紧将何涛扶了起来,道:“惶恐惶恐,观察请上坐。”
拔涛也客套道:“小人安敢占上。”
宋江笑着道:“观察是上司衙门的人,又是远来之客。若不上座,宋江如何安心?”两个谦让了一回,何涛争执不过只得在上座坐了,便听宋江便道:“茶博士,上两杯茶来。”没多时,茶到,两人吃了茶。
宋江道:“观察到敝县,不知上司有何公务?”
何涛道:“实不相瞒,来贵县是有几个要紧的人要带回去。”
宋江听了眉头微微一蹙很是关切地道:“莫非是贼情公事?”
何涛道:“有封公文在此,敢烦押司转交知县。”
宋江道:“观察是上司差来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是甚么贼情紧事这般着急?”
何涛道:“押司是当案的人,告诉你也无妨。敝府管下黄泥冈上有一伙贼人,具体几个虽不知道,但是据报案的官兵口里所言一共是八个。用蒙汗药麻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差遗送蔡太师生辰纲的官兵,劫去了所有的金银珠宝。今捕得从贼一名,叫做白胜,指说七个正贼都在贵县。而太师府那边也特意差了一个干办,在本府等着要这件公事的结果,望押司协力早早办妥!”
宋江道:“别说太师处等着这案件的着落,就是观察自己带了公文来要人,我们都不敢敢不捕送。只是,不知道白胜供指的那七人姓甚名谁?”
何涛说道这里,左右看了看,四下里没有人主意便小声说道:“不瞒押司说,是贵县石碣村晁保正为首。还有数名从贼,不识姓名,还烦劳您用心。”
宋江听罢,暗暗吃了一惊,肚里寻思道:“晁盖是我的依靠。他如今犯了迷天大罪,我若不救他,被这等官差捕获去了,那性命就休了。”宋江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紧,但是脸面上却没有一丝的显山漏水,看着何涛却答应道:“晁盖这厮奸顽役户,本县近月来被他搞的鸡飞狗跳,全县上下没一个不怪他的。今番做出这等事来,有他好受!”
何涛一听,当下心里一喜,道:“相烦押司此刻便与我同行,上司派了百十人不愁抓不住这厮。”
宋江道:“既然带了这般人来,那这事句愈发容易了。‘瓮中捉,手到擒来。’只是,当下却动不得身,还有一件事要办:这封文书还须是观察自己当厅投下,县令大人看了,便可施行发落,差人去捉。不然,小吏如何敢私下擅开?这件公事非是小可,不当轻泄于人呐。”
何涛听了当下恍然道:“押司高见极明,相烦引进。”
宋江先点了头又道:“当下这个时辰实在不巧,县令大人方才不久刚刚料理了一早晨的事务,倦怠了去后衙少歇去了。何观察略略待一时,少刻县令大人坐厅时,小吏再来相请。”
何涛道:“望押司打点成全。”
宋江道:“分内之事,理所应当,何观察休这等说话。小吏略到寒舍处理些家务便到,观察少坐一坐,失陪,失陪。”
拔涛道:“押司尊便,小弟只在此专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