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之运?”阎婆惜听了心里一乐,面上更是一笑。
“嫂嫂莫要小瞧这桃花之运,这其中也有诸多名堂。”史进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说道。
阎婆惜不知道史进心里的盘算,还当是史进故意说起这桃花运来,是因为自己的魅惑让他动了心,于是觉得机会到来的阎婆惜不禁喜形于色地说道:“奴家只晓得这‘桃花运中说姻缘’却不晓得还有其他的名堂。”说罢,阎婆惜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史进却笑不出来,依然眉头紧锁不见丝毫的松懈,他故意将声音拉的沉重些说道:“嫂嫂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桃花运虽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是,这其中却有善缘和逆缘的区别。按方才卦象上来看,嫂嫂这桃花运后紧跟着的却是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阎婆惜听到这四个字,脸上的笑容像是瞬时间被冻住了似的,笑意挂在脸上显得很是突兀,而是,阎婆惜虽然心里有微微的震撼,可是,紧接着阎婆惜便又恢复了常态,而她脸上的魅笑又像是源头来水活络起来,说道:“怎地个血光之灾?”
史进微微地摇摇头,道:“此为天机,岂是我等凡胎俗骨可以窥视?”史进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嫂嫂,虽然我先前说了权当玩笑之谈,可是,日常里头,却也要处处留意小心为上。”
阎婆惜说道:“你都这般说了,奴家哪里有不信的道理,只是这般说来,奴家的性命全在你的手里了,你却救奴家则个。”阎婆惜说着便将手搭在了史进的手背上,像是将自己的性命真的放在了史进手里一样。而这其中的暧昧却也是不言而喻,变得愈发明目张胆。
史进如何瞧不出来,当下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说道:“嫂嫂言重了,不过,要想渡过此劫,却也不难,百日之内足不出户焚香净身,此外,不论邻里亲朋,一律不接外客。”
阎婆惜听了并不以为然,笑笑道:“这也不难,你若是在时,莫说百日,就是一辈子,奴家呀都不出去。”
史进瞧着阎婆惜这嘻嘻笑笑的模样,显然是没有明白他暗含的警告,但是,事已如此,该说的史进已经说到了,省下的就要看阎婆惜自己的造化了,若是真的在某一日走到了那一步,那也就不能全来埋怨史进没有提醒过她,更不能说史进没有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就在史进将话说到尽头,顿觉对牛弹琴,不想再言的时候,外面一声罗门转动的声响传了进来。史进了身来,刚走出正堂,便与来人遇上,史进瞧见宋江那真当是像瞧见了救星一般,兄弟两个一同回到厅上,宋江坐了上首,史进坐了下首。宋江在衙门里的事办得顺风顺水,还出乎意料顺利地弄了一套普通差役的行头来,当下兄弟两个虽然不言,但是,眼眸之中却已经心灵相通。
这出发的准备办妥了,两兄弟很是欢喜。可是,宋江再去瞧阎婆惜,却不晓得为什么,阎婆惜满眼所含的神色已经完全不同于早时离开时的那般柔情,现在换上的却有了大半的埋怨,只不过,那份埋怨在阎婆惜的眼里一闪而过,宋江也就没有在意。而后面的阎婆也已经张罗出了一桌酒菜来,宋江史进两人便提了坛子酒吃将起来。
吃的酒过五味,菜过三巡,看看时辰也快到该上路的光景了,宋江当下便道:“贤弟,险些忘了,你且在这里坐吃一会儿,我寻雷横去借两匹快马来。”说着便放下筷子离席起来,就在这时候,史进听得这个姓名,心里闪了一闪,也赶紧站了起来,快步追上宋江。
“贤弟,你出来作甚,你若是饱了,便先吃杯茶,哥哥我去去便来。”宋江余光看见史进跟出来,便回过身来劝史进进正堂里去。
史进道:“大哥留步,兄弟与雷横也算有些私交,此番前来却来不及登门拜见,怎么觉得都有些无礼,若是大哥方便,我便带书信一封,烦劳哥哥与我带到,也不消得人家说我史进是个懂得礼数的人。”
“这个应当,贤弟,这边请。”宋江说着便带了史进来到了书房来。史进提笔略略思虑了一下,才飞速下笔,写了一封短信,用蜡封了信封,便步出书房来,交到宋江手里。
史进道:“大哥,这封信烦劳您带过去,略略表我一番心意。”
宋江笑道:“小事一桩。”两人说着便一同出了书房,宋江大步出了门去,史进回了正堂来,阎婆惜又来添茶。
史进瞧见大哥出了门去,看着阎婆惜又粘上身来,心里头疼的直发毛,便笑笑推脱道:“嫂嫂莫要忙着弄茶,一会儿便走,我先回房去收拾收拾东西。”
阎婆惜看着史进起身要走,心里察觉得出这是史进故意躲她,虽然心里不悦,但更多的却是心急,当下便虚虚地拦了一拦,问道:“别急呀,收拾什么东西,你大哥都说了,就那件事,他与你去一定能办妥的,等办妥了,就一同回来再住几日,奴家这几日都没有来得及下厨,你就不想尝尝奴家的手艺么?”
“嫂嫂,这……这几日已经是多有叨扰,怎敢这般相烦,我收拾收拾东西,这番去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望嫂嫂。”史进说着,脚下稍微使个步法,便轻而易举地绕过了阎婆惜横挡在身前的身子。
阎婆惜瞧见史进这般说了,看样子是不一去不归的模样,这让阎婆惜所有的盘算都泡了汤,心里哪会不着急。虽然阎婆惜和史进相见只不过是短短这一两日的光景,可是,在阎婆惜的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史进的俊美的影子,加上昨天魂牵梦绕的一整夜,愈发让阎婆惜觉得史进是她这辈子不该错过,也不能错过的梦中情郎。可是,当下听了史进这般说辞,实在是触伤了阎婆惜的心。
阎婆惜心间一颤,赶紧回身,出乎史进所料,竟然含着有些哭腔地冲着史进的背影,略带悲哀地问道:“你就这么走了,真的……真的就不想我么?”
史进万万没有想到阎婆惜会这般直接地说出了这般不论的话来,当下没有回头,有些冷淡地道:“别忘了。我和大哥是兄弟,而你是大哥的女人。”
“如果,我不是呢!”
史进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一辈子都是我大哥的人。”说罢,便往后院里去,收拾包袱、腰刀去了。
阎婆惜看着史进的背影越去越远,而史进方才微带冷漠的声音让阎婆惜的内心泛起一片冰凉,而那双美眸里也嵌满了泪水。阎婆惜倔强地忍着,仍由那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望望屋顶,就是不愿那眼泪掉下来。阎婆惜一贯都是女强人的姿态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论是对宋江还是对张文远,都是一样,在阎婆惜的眼里,世上没有什么男子不会折服在她的群下,也没有什么男子不会迷恋她的美色,更没有什么男人不会被她阎婆惜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是,史进这俊美如天使,俊美又如恶魔般的男子,却偏偏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不论距离有多近,可是,阎婆惜不论怎地都没有力气握紧双手,无法将史进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一切的一切,让阎婆惜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二十年来根深蒂固的意念。莫非这就是上天的意思,莫非史进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一个,那个可以克服她的男子么?
阎婆惜想到这里,微微地摇摇头,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捏紧了拳头,所有的关节在这一瞬间显得苍白无血。阎婆惜像是重新复活了一样,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史进背影离开的那个方向,怨毒地说道:“宋江是你的兄弟,我就让你们做不得兄弟!”
【郓城县衙·军机房】
“呦,这不是宋押司么,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雷横在宋江进门之前,远远地便瞧见了,当下赶紧迎了出来。
雷横这一叫,让往来公办的差役都将目光落在了宋江的身上,纷纷招呼一声押司。
宋江还了礼,望着雷横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自然是有事相求。”
“瞧哥哥这话说的,也忒客气了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雷横笑道。
宋江看看周围做公的差役此刻各自忙着自己的差事,当下靠近雷横小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雷横看看宋江这神秘兮兮地模样,当下便也收起说笑的脸面来,道:“这边请。”说着便带了宋江来到了军机房的一僻静之处,雷横将房门一关,回过身来低声问宋江道:“宋哥哥,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宋江笑笑,方才严谨的表情一扫而光,像是方才开了一个玩笑似的,此刻讪讪地笑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来向你讨两匹能赶路的快马来用用。”
雷横听了当下愣了一愣,心道:“这都是小事,至于说的这般神秘。我这就与你安排。”说着便要往外面去,可是,这一步还没有迈开,就被宋江一把拉回来。
宋江道:“借马这是一件,可是,还有一件。”
“还有一件?”雷横当下又恢复了极度认真的表情。
宋江看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来交给雷横。
雷横看看,有些不解,问道:“这是?”
宋江靠近雷横低声说道:“史进兄弟来了。”
“什么?他现在在哪里?就他一个,还是……”雷横听得有些震惊。
“此刻就他一个,在我那私宅里,只是,他此番来了还有更要紧的任务,不能久留,更没闲暇来拜访你了,所以特意交了一封书信,要我转交给你。”
雷横听了,将信赶紧揣进自己衣服的内袋里,好好装好了,这才开口说道:“宋大哥,你此番借马,不会是……”
“史进兄弟要往青州走一遭,我同他去,片刻便走。”
“史进兄当真是好汉子,一个人一杆枪,就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端得是条汉子。只是,他们在梁山的事闹大了,你们此去青州城里可要处处小心。”
“这我晓得,有我在。”
雷横听了当下便同宋江一道出来,立马牵了两匹快马来,把缰绳递到宋江的手里,一拱手道:“宋大哥,一路小心!”
宋江回了礼,便翻身而上,打马去了。
雷横看着宋江去了,直到再也看不着了,这才回了军机处来,在自己办公的屋里将门紧紧关了,从怀里取了那信出来,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门的方向,没有什么动静,便将信拆开。
雷兄亲启,史进拜上。
前番一别,已过半月,本该登门相谢,却苦于身份不便。当下另有急事相求,性命相关,万望操心。近来江湖不甚太平,愚弟耳闻有歹人伏于城内,欲对宋大哥不利,今番大哥与我同去,家眷全劳雷兄周全,暗中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雷横瞧了这不拘泥与形式的信,心里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雷横将信又看了几遍,寻了灯蜡将信烧了,心里又前前后后寻思了一遍,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这宋江既然有难,那为何史进不与宋江说了知道,方才宋江来时全然一副轻松的模样,显然是不知这其中之事。而在这个时候,靠着史进的本事,除去几个对宋江不利的人实在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史进却偏偏将宋江带去青州,这又是唱的哪门一出?雷横想不明白,赶紧跨门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寻了朱仝来,两人凑在一起,雷横将方才的事前前后后说了,朱仝也听着蹊跷,凭着他俩个在这衙门里破案数年的经验,这里头实在是大有猫腻。
就在雷横越想越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朱仝双眼一亮,道:“你听说了么?”
“什么?”
“……宋大哥的外室和咱衙门里的那个张文远,似乎……”朱仝说的有些吞吐。
“你的意识是,史进兄弟在那里瞧出什么猫腻?”雷横顿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莫非那些风言风雨都是真的?”
“或许,这就是史进兄弟难以开口的原因,才这般含蓄的写吧。”朱仝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两人都不沉默下来,不是再想别的,都是在想,这棘手的事情,究竟该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