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郭邴勋转向的命令后,初战得手,已经击溃第四师团林芳支队的一个中队的阻击,在第四师团与四十四联队结合部深深的打进一个楔子的王光宇没有丝毫的犹豫,除了留下一个营配属两个独立连牵制住林芳支队外,主力按照郭邴勋的要求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了转向。在配属的一个野炮连的火力支援下,从南翼向四十四联队发起猛攻。
多年的以弱敌强的游击经历让王光宇养成了稳重的性格。虽然他不知道郭邴勋为何在战斗刚刚发起便更改了作战计划,但他却知道必然是杜开山那里出现了变数。因为发来电报的是指挥正面作战的参谋长,而不是此刻正在北面待机的司令员。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突破日军阵地,完成郭邴勋的命令,也因为南面的地形要比从正面出击的杜开山那里两山夹一沟的地形开阔一些。王光宇并未向杜开山一样,因为地形的限制只能逐次投入兵力。而是一次性的将两个营全部投入到了攻击之中。
虽然将手头上几乎所有的力量全部投入到攻击之中,但知道自己部队在面对十一师团这种日军老牌师团作战时单兵素质上的差距,所以他在不失灵活的情况下打的还是很稳重。
他并未采取一线平推散兵线似的进攻战术,也没有采取杜开山猛打猛冲,近似于死打硬拼的战术。而是采取在炮火抵近射击掩护下的强攻与渗透相结合,正面攻击与小范围穿插迂回其侧翼相配合的多路攻击战术。
王光宇的这个着眼点选的很准。在他的组织之下,一团部队打的有张有弛。仅仅在完成转向后的半个小时便撕开了四十四联队的南翼防线。在撕开日军的防御阵地后,王光宇除了留下一部扩展战果之外,亲率其余部队采用三组一队的攻击方式,按照郭邴勋的命令强行向日军阵地纵深穿插。
而救援司马峰不过是他的一团在穿插进日军纵深,已经日军四十四联队原来指挥部的位置附近,正准备按照郭邴勋的命令对四十四联队实施兜底之时,听到那边传来的枪声有些不对,才派出的一个连救援部队。
相对于杜开山的一开始就陷入苦战,王光宇的进展顺利。但同样开始打的很顺手的刘长顺却是相当的无语。他的二团一开始打的很顺手,趁着北线日军注意力被中路与南路,尤其是中路吸引过去的机会,一举便打垮了第一线的伪满军,并趁势撕开了日军的防线,深入日军阵地内。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后续的进展却是极为不顺。在撕开日军北路防线后,还没有等他的穿插打起来,日军的反击已经开始。反击上来的两个中队的日军,汇合二道防线的日军一个中队,死死的缠住了他的主力。
以两个营的兵力打一个中队的日军,刘长顺自然没有问题。但一下子来了三个中队的日军,虽然没有让他打的捉襟见肘,但也陷入了苦战。
对于刘长顺的进展不利,杨震到没有感觉到意外。十一师团是日军老牌师团,其作战风格在日军中也绝对不是善茬子。虽说前年的淞沪会战打的有些不顺当,但是作为日军编组上海派遣军最初的两个师团之一,能在日军援军抵达之前,与包括几乎所有中央军精锐在内的几十万中国军队打成一个相持局面,虽说有飞机、重炮、军舰的支援,但也绝对说明其战斗力的凶悍。
这其中固然有中国军队装备落后,无制空权与制海权,缺少重炮以及步炮、步坦协同能力差等原因。但第十一师团的战斗力也绝对不容小视,虽然其资格没有第四师团老,但真实的战斗力,以及强悍的作风远不是第四师团那群商贩可以相比的。
他的一个联队,别说自己现在这个半拉子的部队,就是中央军来上一个军,都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吃掉。若是换了自己的老部队,装备更差的十八集团军,就是集中全部的三个师,恐怕在正规的面对面的战斗中也不是对手。自己现在能打成这个样子,除了战役谋划的相对出色之外,就是专门针对日军的优势,采取了一些战术上的调整。
若是十一师团这些日军老牌师团这么容易打,淞沪会战中那集中了中央军所有受过新式训练的所谓德械师,以及桂军、湘军等几乎国民政府嫡系与杂牌所有精华的几十万大军岂不是输的太冤枉了?
之前刘长顺能在短时间之内突破其第一道防线,与其说是自己的部队战斗力达到了日军的水准,还不如说这个家伙是占了杜开山的便宜。若不是正面的日军大部分注意力被正面率先发起攻击的杜开山吸引过去,他哪有那么取得如此大的进展?
只是当举着望远镜一直在观察战场态势的杨震,发现日军居然一下子拿出两个中队的兵力,反击自己这边时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从郭邴勋发来的战斗态势来看,无论是正面被突破,还是南线被突破,日军也没有投入如此多的兵力发起反击。只是在二线防御上增加了部分兵力而已。怎么单单就对北面下的力度这么大?
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杨震拽过地图仔细的盘算着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秘,会让这个四十四联队如此重视北线?
同样在观察战局马春生看到杨震紧皱着的眉头,微微一琢磨便明白了杨震在苦思什么。搞明白这个年轻的司令员在想什么的马春生不由的微微一笑。这个司令员脑子活,反应快,爱动脑子去琢磨,用兵虽然还略微显得稚嫩,但看问题眼光绝对是一流的。
可有些时候,太爱动脑子琢磨却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因为很容易想多,将事情往复杂了想。有很多事情,往往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去解决,去剖析。你一琢磨,也许倒是会弄的复杂。对于日军死保北线的举动,恐怕又让这位年轻的长官觉得有些异常了。
想了想,马春生走到杨震面前,手指在地图上的四十四联队与第三骑兵旅团结合部的位置上点上点了几下道:“日军如此拼命反击,他们只是向重新打通与第三骑兵旅团的联系。很明显,这个四十四联队对第四师团并不信任。”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因为这个第四师团的人品,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么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四十四联队这么做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线,或是保护自己的退路。很明显他们将在必要时候的希望放在了第三骑兵旅团身上。”
马春生这么一说,杨震马上便明白了。四十四联队与第四师团共同参与对群策山的合围、进攻已经数日,并肩作战几天来,对这个第四师团究竟是一个什么货色自然很清楚。一旦自己遇险,弄不好这个出自第四师团的林芳支队会丢下自己先跑。与第四师团相比较,自然是这个骑兵第三旅团更值得信任一些。
只是保证自己的退路,难道是?思及此处,杨震抬起头有些阴晴不定的看着对面的马春生,沉默了好大一会才道:“难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此刻已经有了退意?”
对于杨震的反问,马春生摇了摇头道:“这个现在还看不出来。若是轻易的就撤退,这也就不符合日军一贯的主动求战的风格。不过打通与骑兵第三旅团的联系,对四十四联队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马春生的回答让杨震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问。又打量了一会地图,杨震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铅笔扔到地图上道:“我去参谋长那里与他汇合。我在这里,其他两个团的战况还要通过参谋长那里转发,指挥全局有些不方便。这里就交由你和刘长顺指挥。”
说到这里,杨震沉吟了一下又道:“由你负责总责,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接过刘长顺的指挥权。我只要一个结果,就是二团这两个营打光了,也绝对不能让四十四联队与骑兵第三旅团汇合。”
对于杨震让自己总揽全局的想法,马春生也吃了一惊。几天的接触下来,他已经知道这个年轻的长官极有魄力。但却没有想到魄力会如此大,居然让才参军仅仅几天的自己去指挥这么一场事关全局的重担。而且他话里的意思是摆明了要将这个四十四联队一口吃掉。
犹豫了一下,马春生道:“这里还是由刘团长指挥,我全权协助他。我参军的时间短,贸然总揽全局恐不服众。我还是给刘团长当好参谋更重要。另外,司令员我建议不要死打硬拼。按照眼下的形势来看,我们此战的一旦伤亡过大,补充兵员将会极为困难。我建议还是以击溃战为主。”
马春生的建议让杨震摇了摇头道:“我原来的老部队在作战时有句俗话叫做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你虽参军不久,但是却也是老兵了。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强弱的根本在那里,不用我和你说。”
“我们眼下虽然没有实力与整个关东军硬拼,但却是可以点点的给他们放血。逐步削弱他的实力。我们全歼他们一个中队,便是打掉他们一个中队的骨干。消灭他们一个大队,便是让他们必须得从头训练一个大队的新兵。消灭他们那些历练多年的军官与老兵越多,他们的战斗力下降的也就越多。”
对于杨震的这个想法,马春生却是有些不以为意的道:“您的想法我明白,但您也要明白整个抗战已经打了两年,国民政府损失惨重,但对于日本或是日军来说,远未伤筋动骨。我们已经倾尽全力,人家只伸进来半拉身子都不到。”
“日军虽然不住在组建新的师团,但人家老兵却该正常退伍的退伍。日军本身有一套完整的训练体系与动员体系,至少他们补充的兵员要比国军那些拉来的壮丁要强的多。您自组建部队以来,与在满洲的那些由所谓的在乡军人为组组成的开拓团交过几回手,您说这些人的战斗力怎么样?在必要的时候,只要一道征集令,这些人穿上军装就又是一批老兵。”
“除非日军全面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那样的全面战争,而大规模的扩编部队。否则,在日军完整的动员体系之下,您这个断其一指的战术不见得能起到那么大的作用。您又何必去承受我们现在很有可能承受不起的代价?”
对于马春生对自己想要彻底吃掉四十四联队的想法有些不以为然,杨震摇摇头道:“没有见过血,没有打过仗的军官和士兵永远不能称之为战士。演习场和训练场永远代替不了战场。打掉一批有过实战经验的老兵,他们就少一批。没有骨干,小鬼子在想组建同样战斗力的部队,恐怕就要难得多了。一直部队的传统,是依靠老兵传下去的。”
说到这里,杨震看了看已经接近黄昏的天色,接过小虎子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后,对着马春生道:“我还要赶路,就不多说了。这里的情况你要多掌握一下,有什么情况,就先报告到参谋长那里。对你自己要有信心。从这里到群策山快马奔驰,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尽管对骑马还不是很熟悉,但为了尽快与郭邴勋汇合,杨震还是一路上快马加鞭。甚至为了争取时间,从正在激战的战场上的西北角落直接穿了过去。等杨震赶到群策山郭邴勋指挥部的时候,已经接到报告,一直在为他提心吊胆的郭邴勋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仔细打量了一番杨震,没有发现他受伤后,郭邴勋苦笑道:“我说司令员,你就不能安生一点。只带两个警卫员,你就敢从直接从战场上穿过来,你这胆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这要是让总指挥知道了,非骂一顿不可。”
“你可是这支部队的军事主官,整个部队的指挥员。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你至于冒这么大的险吗?你的骑术不精,还就带两个警卫员,这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办?部队谁指挥?”
对于郭邴勋半是埋怨,半是担忧的话,杨震笑道:“我也想带上一个骑兵团护驾,可咱们也得有那么多的骑兵啊。刘长顺那里就十多匹战马,我都带走了,他那里怎么办?再说,我的身后你也不是没有看到过,几个落单的鬼子兵有什么好怕的。”
对于杨震的辩解,郭邴勋却是严肃的道:“老杨,你是这支部队的最高军事指挥员,你的一举一动关系着部队的生死存亡。不说别的,就是为了部队负责,你也不应该冒这个险。这是战场,哪怕是一发打偏了子弹都会要人命的。意外若是能在预料之中,还能要意外?”
看着一脸严肃的郭邴勋,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杨震连忙道:“老郭,我知道错了。下回一定注意。这事等这场仗打完了,你在好好的批评我。我这不也是着急。战场上的形势瞬间万变,我没有携带电台,一路上几乎就是聋子和瞎子,一旦战局出现什么变化怎么办?正是因为我是军事主官,我才急着赶回来。”
听到杨震认识到了错误,郭邴勋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而是立即向杨震介绍起他不在这段时间的情况。回到司令部内后,郭邴勋将最新绘制的战场形势图一铺道:“司令员,这段时间内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在突破南线日军的防御,正向日军纵深穿插的王光宇一团进展顺利。此时已经将包括四十四联队长河间槌太郎大佐在内的日军一部合围起来。正面突击的杜开山在突破当面日军第二道防线之后,正向北面与刘长顺激战的日军侧后方攻击前进。”
“不过由于之前日军抵抗的极为顽强,而且受地形限制,只能一个营一个营投入的三团的伤亡很大,现在只有一个营建制还算完整。其攻击的力度下降的很快。而刘长顺的二团此时还在与当面三个中队的日军激战之中,进展不大。”
“而在外围的两部分日军之中,骑兵第三旅团在发现我军切断了其与四十四联队的联系之后,不断向我阻击部队发起猛攻,试图重新打通与四十四联队的联系。只是这帮家伙都是骑兵,步战不是其长项。在无法发挥其骑兵作战优势的山区,只能下马作战。战术死板不说,还很僵硬。”
“相对于第三骑兵旅团的几乎是拼了老命的救援,南边的第四师团在撤走之后留下的这个林芳支队表现的却很让人玩味。在王光宇将其余四十四联队的联系分割开后,救援的动作并不积极,甚至给人有种在应付差事的看法。”
“由于几次调整了部署,现在三个团都已经脱离了原定的作战目标。整个战场,现在几乎是已经全部打乱了。还有,在当面日军第二道防线受到阻击的时候,杜开山抽调了一支小部队趁着当面日军已经被其牢牢吸引住的机会实施强行穿插成功,打掉了日军的指挥部,并缴获了四十四联队上下联络,以及与左右日军沟通的密码。”
“现在对我们最有利的是在指挥部被打掉,失去了所有联络手段后,整个四十四联队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为我军下一步的作战创造了一个良好的条件。为了彻底的打掉日军的联系,我已经命令李明瑞亲率一个侦察连渗透进战场,专门猎杀日军通信兵。不利的是,天色渐渐已经开始黑了起来,我军在之前作战时具备的炮兵优势几乎全部丧失。”
“作为日军老牌师团之一的十一师团,曾经受过系统的夜战训练。而我军除了少数老骨干之外,大多数新参军的战士此种训练还未展开。虽然在兵力与火力上都占有优势,但在夜战之中,很难占到什么便宜。司令员,您看是不是先暂停攻击,待明天天亮以后再继续攻击。”
对于郭邴勋建议暂停攻击的想法,杨震摇了摇头道:“老郭,你的想法我明白。但我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暂停攻击。仗打到现在,按照目前的态势来看,我们原有的作战计划变化虽大,但可以说已经完成对日军四十四联队的分割。”
“如果我们不能尽快的完成对其的围歼,一旦日军调集援军赶到。到那个时候我们将陷入腹背受敌境地。按照日军的作战习惯,在发现四十四联队被我们分割包围之后,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势必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对其展开救援。”
“就算鬼子调集援军需要一段时间,但如果包围圈内的日军趁我军暂停攻击之时,集中残存力量突围,或者实施战术反击,重新汇集到一起的话,会给我们下一步的战斗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杜开山打烂了四十四联队的大脑,使得四十四联队目前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但他们毕竟是鬼子的老牌正规师团之一。其下级军官的主动作战意思很强。一旦发现与上级失去了联络,他们会想法子相互靠拢的。我们夜间停止攻击,很容易让他们抓住机会。”
“所以,眼下我们不仅不能停止攻击,还要加大攻击的力度。部队很多人没有经历过夜战,不代表他们不应该学习,既然我们在训练场上没有来得及训练,那就只能让他们到战场上去学习。老郭,眼下不是心疼部队的时候。”
对于杨震态度,郭邴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杨震的话说的没有错,眼下不是心疼部队的时候。先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动的日军援军,就是包围圈内的日军如果趁着自己暂停攻击,而获得喘息的机会,重新发起反击,汇集到一起,那么下一步的作战就显得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