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看到邵三河的脸都白了,忍不住笑道:“三河兄,你怕鬼?”
“怕。”
堂堂七尺男儿,人民警察,还是南疆前线的一等功战斗英雄,竟然怕人们口中那个“鬼”,真是见了鬼了。
“咱们现在所在的这片房屋,一共有三百二十一间,就我们两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向天亮笑道:“因为前年的时候,这里莫名其妙的死人,一个月内死了十一个人,没有一个是老人,没有一个是正常死亡的,于是人们把这里叫鬼巷,一星期内搬了个精光,宁愿睡马路也不愿住在这里。”
邵三河听得浑身发抖,扭头朝身后看了看,结结巴巴的说道:“向,向兄弟,你,你说的是,是真的?”
“呵呵,真的,那死于非命的十一个人,都是年轻男子,所以,有人说这里有十一个女鬼,专门勾引男人的。”
邵三河更为哆嗦了,“向,向兄弟,这里,这里太,太阴了……”
向天亮乐不可支,“女鬼多,阴气就重嘛。”
“哎……”
邵三河忽地叫了一声,猛地跳到了向天亮的背后,眼里满是恐惧之色。
一只老鼠,从角落里伸出头来,正看着两个大男人。
“呵呵,三河兄,你不至于吧?”
“你,你说得倒轻,轻巧,人对付不,不了鬼的。”
向天亮摸出香烟,两个人点着火吸起来。
邵三河的额头上,沾满了汗水。
向天亮心道,鬼这东西就是这样,不想起不说起,它就没有,反之,鬼就会噌噌的冒出来。
“三河兄,那怎么办,你是跟我去方家大院,还是留在这里?”
“我跟你去,我跟你去。”邵三河忙不迭的说道。
傍晚七八点钟,别克车在通往北城区的公路上飞驰。
向天亮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问道:“三河兄,你为什么这么怕鬼啊?”
“唉,这就说来话长了,那是因为,因为我差点被鬼给迷走了。”
“咋回事,你说来听听。”
“那年我十二岁吧,一个星期六下午,我父亲在陶瓷厂值班,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我母亲叫我送点菜给父亲,我们家离陶瓷厂足有十里路,而且全是田梗路和河岸路,出门时天气好好的,走了几里就下起了雨,走到一个叫烂泥岗的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那个烂泥岗其实是个小山包,上面除了坟就是一人高的长草,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两里地,大白天都阴森森的,一米宽的泥路就从烂泥岗边上穿过,另一边是大大小小十多个水塘,水不深,顶多不过一米,但水里有淤泥,人陷进去很难出来的,烂泥岗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我记得那时是秋天,我走到烂泥岗时,早被雨淋湿了,又加上几乎看不见两三米外的东西,心里怕呀,一不留神,就滑进了一个小水塘里,很奇怪,我爬不上来,也陷不下去,就陷在那小内塘里……”
“你想想,那年我才十二岁,整整在那里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过路人把我拉上来时,我已经吓傻了,你要知道,我们家是三代单传,我爷爷奶奶急啊,看了医生,又请了巫婆,什么法子都用过了,我还是傻傻的,所以人都说,烂泥岗鬼多,我是被鬼勾去了魂魄……”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父亲回家来,把我放在自行车上,驭到烂泥岗后,他从包里拿出一捆炸药,我父亲也是当过十年兵,打过仗杀过敌的,那时是厂里的保卫科长,平时都带着枪的,弄点炸药不是难事,据跟去的我的堂兄说,我父亲用香烟头点燃了雷管,高声骂道,他娘的,你们这些见不得阳光的东西,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有种冲着老子来,今天先给你们点警告,再要欺负我儿子,老子炸平你烂泥岗,让你们这些鬼东西无处安身,说完,手里的炸药扔上了烂泥岗,轰的一声巨响,烂泥岗被削去了一大块……说来也怪,回家后我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我啥事都没有了。”
向天亮听得目瞪口呆,幸亏踩了刹车,不然肯定会翻车的。
“真,真有这种事?”
“真的啊。”
向天亮楞了好一会,喘口气后说道:“三河兄,你既然经历过了,后来又在南疆经历了血火生死,应该什么都不怕了啊。”
“可是,从那以后,我身体是没事了,但变得胆小和内向了,学习成绩更是从班里前三跌出前十名之外,我爷爷奶奶更把我当成了宝贝,十三四岁的人了,上学放学都要跟着,天一擦黑就不许我出门了,你说我胆子怎么大得起来?”
向天亮点了点头,“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是落下心病了。”
“是啊,十七岁那年,我高中还没念完,我父亲就找到他在部队时的老团长,把我送去当兵,临走时在我P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高声骂道,你小子要不混出个人样来,就别回我邵家的门,就这样,我在部队里待了十二年。”
向天亮问道:“三河兄,那你活出个人样来了吗?”
邵三河一楞,“我在南疆前线打了五年的仗,杀了六十多个敌人啊,死都死过三回了,我还没活出个人样来吗?”
“我看你就是没活出来,连鬼都怕的人,不配拿着枪保卫老百姓。”向天亮大声说道。
邵三河直着脖子嚷起来,“我也想过那道坎,可我就是过不去啊。”
“今晚,今晚我帮你过去,怎么样?”
“你怎么帮我?”
向天亮道:“你不是怕鬼吗?你怕什么,咱们今晚就去找什么。”
“好,我跟你去。”
别克车又跑了起来。
夜色深深,雾气重重。
方家镇到了。
在一个两条公路的交叉口,向天亮停下车来,头探出窗外,一根手指伸到嘴边,一吐气,向着夜空发出了尖细的哨声。
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近前一看,原来是余中豪。
余中豪背着一个很大的帆布包,连人带包,钻进了车后座。
“向天亮,你小子也有向我求援的时候啊。”
“呵呵,你少噜嗦,今晚得听我的指挥。”
“呸,你还当官当出瘾头来了,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向天亮笑问道:“邵三河同志,你听谁的指挥?”
“报告,我听特别调查员的。”邵三河朗声道。
向天亮得意道:“怎么样,怎么样,二比一,你余中豪要是不服,就给我滚回家陪老婆去。”
余中豪摇摇头,苦笑着说道:“难怪你小子不愿意当警察啊,你现在要是在局里,顶多也就是个副科级,现在倒好,一个临时工,牛皮哄哄,架子十足,连我这个副处级都要听你的,你他妈的牛啊。”
“呵呵,说句不敬的话啊,我现在是警察他爹。”
“呸。”
别克车又开动了。
余中豪道:“天亮,你还真别说,我在三一八纵火谋杀案的结案过程中,确实犯了个错误,为了追查邱子立留下的巨款,我几乎把邱子立的亲朋好友查了个底朝天,也查过方玮的社会关系,唯独忽略了这个方家大院。”
“中豪,你不必自责,破案时有盲区是经常的,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余中豪问道:“你认为今晚会有收获?”
“直觉告诉我,几千万甚至上亿的现金,要想藏在市区,几乎是不可能的,邱子立家够大的吧,你们的人至少挖了三四遍,只不过才找到几百万,所以我敢断定,邱子立把钱藏在了郊外,而这个方家大院,应该是藏钱的最佳地点。”
余中豪微微一笑,“你的这个直觉,是从郭局长被刺事件中得来的吧?”
“没错,那辆垃圾车的右把手,是一根钢管,那帮家伙在制作成火箭筒的时候,肯定非常匆忙,上面有一行字只刮去了一半,留下了方家某某锻造厂的字样,后来,我通过朋友,了解到方玮继承了方家大院后,我就联想起来了,那帮刺杀郭启军的家伙,可能也在寻找巨款,而且可能已经占领了方家大院。”
余中豪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大干一场喽。”
向天亮笑道:“你要是怕了,可以掉头回去。”
“向天亮,你当我是什么人那。”
邵三河问道:“余局,郭局被刺案的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余中豪一楞,马上苦笑起来。
向天亮笑着说道:“三河兄你有所不知,市公局里龙争虎斗,勾心斗角,现在可以说有四个大派,谁的事谁管,别人不能插手,也不敢插手,郭启军的事,谢自横和余中豪,还有那个副局长刘其明,都只能在一边看着,郭启军被刺案,肯定被郭启军的人接管了,你问余中豪,还不如问马路边的石头。”
邵三河噢了一下,不敢再吭声了。
余中豪道:“你小子,门儿清嘛。”
“呵呵,清河市公安局大楼,我看要开四扇大门,省得你们四派走一个门打起来。”
忽然,余中豪喊道:“停车。”
向天亮刹住了车。
“天亮,过了前面那座桥,离方家村就只有三里地了,离方家大院也不过六七里,我们应该步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