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回京的马车里,想起早上启程时春分对我说:“娘娘今日退了一小步,将来必定能进一大步。”我只是笑笑没说话。我并没有利用此次事件为自己赢得什么,我只想让启恒不再难做罢了。
虽然我也知道,启恒因此事对我心存愧疚。但若不是切肤之痛,作为男人,作为帝王的愧疚绝对不会长久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愧疚的感情都会慢慢淡化。
天已黑了,我昏昏欲睡,正想让春分问问还有多久到休息的地方,马车停下。十五王在外说道:“娘娘,前面的路被山石挡住了,请娘娘稍安勿躁,我已让人去清扫路障了。”
十五王和大哥奉命护送我回京,所带的都是武艺高强的羽林卫,我掀开车帘,看到羽林卫手握兵刃满脸严肃的守在外面,心下稍定,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爷了。”
谷雨睡眼惺忪的嘀咕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石头拦路呢?”
她的话刚说完,我就听到外面兵刃出鞘的声音,接着十五王高呼:“保护娆妃!”我心下一紧,忙问:“怎么了?”正要掀开帘子看看,却听“嗖——咄!”一支雕翎箭穿过马车门帘,落在我脚尖前三寸的地方。
“啊——”大家都吓得尖叫起来,我虽惊慌,却顾及着玉儿,忙从安氏怀中抱过玉儿,对大家说道:“快下马车!”马车空间小,且看不到外面的情况,随时都可能被流矢击中。
我们几个慌慌张张的下了马车,车夫早已中箭歪在一边。春分谷雨等人都护在我周围,我贴在马车车厢旁边,虽然四周都有护卫,但是流矢如箭雨般从四面射了过来,他们忙着拔刀挡箭,根本没时间来照顾我们。
玉儿大哭起来,我已没心思哄他,只求能逃过这一劫吧!
启悯跑到我们身边,我扯住他的衣袖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道:“我们可能遇上路匪了。”
路匪?好好的官道上,竟然会有路匪?他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吗?
“小心!”也不知是谁叫喊了一声,启悯一把抱着我将我抱到了一边,然后就听有人嘶喊道:“夏至……”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夏至背部中箭,缓缓倒了下去。
我顿时浑身冰凉,紧紧抱住玉儿,启悯立即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儿!还有,你不能带着孩子!”他先放开我,牵了一匹马,让我把孩子留给安姑姑。我坚决摇头:“不!我要我的孩子!”
启悯怒道:“他们方才就是循着孩子的哭声射箭的,你抱着他,他一哭,就会把他们引过来!”
我哭着说:“我不管,哪怕我死我也不能让我的孩子陷入危险。”
大哥也走了过来,劝我道:“阿娆,你听话,先走!过了这里不远就是白马寺,那里很安全,这儿就由我来顶着。”
我仍哭着摇头,启悯一咬牙,抱着我送上马,自己也跳上马,对大哥一抱拳,道:“这儿有劳纪大人了,万望拖住匪徒,我带阿娆先行!”
大哥道:“快走!”又对羽林卫呼道:“掩护王爷!”
“大哥!”我惊慌失措的,想说什么,可是只喊了一声,便只剩下了流泪。
启悯脱下他玄色的披风裹住我,狠踢马腹,马儿嘶鸣,一路狂奔了起来。我只管紧紧的抱住玉儿,这个时候我就算心中不忍,也只能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哭出声音来。马儿上下颠簸着,我忽然感觉到启悯的身子一震,向前倾倒靠在我身上。我慌忙回头:“你怎么了?”
他却一笑,紧拉住缰绳,道:“没事,你坐稳了!”
他把我整个人都裹在玄色的披风里,我看不清前面的道路,只感觉浑身骨头都快不属于自己了,而玉儿的哭声也渐渐变小,我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偷偷解下自己的衣襟,让他含住我的乳尖。虽然没有汁水了,但至少能抚慰着他。
也不知行了多久,我终于依稀看到了朦胧月色下的“白马寺”三个字,启悯缓缓放慢了速度,我欣喜的说:“我们到了,安全了!”
他冲我笑笑,我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滴落,我吓了一跳,刚叫了一声:“启悯!”他就栽倒在马下。
我惊讶的发现,他的背上没入了一支雕翎箭!
白马寺的小沙弥们手忙脚乱的把他抬了进去,我被引到另一个房间,他们给我准备了斋菜和热水,还有给玉儿吃的米汤。我只喂了玉儿吃了一碗米汤,将他哄睡,就去了启悯房间看他。
方丈已帮他身上的箭矢拔了出来,上好药,正在包扎。可是他的人还没有醒。
我喉头发紧:“大师,王爷他……”
方丈道:“阿弥陀佛,王爷失血过多,恐怕一时无法醒来。娆妃娘娘放心,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白马寺是皇家寺院,我们从西京来陪都时也是在这里休憩的,所以这儿一应事务也算具备。
可我还是不放心启悯,干脆把玉儿抱过来睡,我就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到后来我实在太累,就趴在床沿睡着了,要不是玉儿尿了哭闹,我还不知启悯已经醒了。
“阿娆……”他声音低微。
我又惊又喜,可又很无奈的说:“你等等,孩子尿了,这儿也不知有没有尿布可以换。”
最后只能先找了一块干净的棉布代替,可是玉儿却不肯睡了,我只得抱着他在屋里来回走动,他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盯着我。我无法,背对着启悯解开衣襟,玉儿含着我的乳尖,这才沉沉睡去。
启悯大概是因为疼痛呻吟了一下,我忙走过去问道:“是不是很痛?”他的目光落在玉儿的小嘴上。我低下头,慌忙转过身,随口就说:“其实你知道他们不是普通的路匪,对吧?”
他不语,我嘲讽似的笑笑,说:“官道上怎会有路匪?用的还是只有军队才能用的雕翎箭!”好半天没等到他答话,我转头一看,他皱着眉头,睡着了。
我看了看外面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暗暗祈祷大哥他们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