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非洲中部,刚果民主主义共和国。
付明从低矮的沙丘后窜了出来,蹲在一株植物后面,沙漠中的植物非常罕见,长的也都不高,但是躲一个人却是足够了,“徐成,宋佳豪,视野如何。”
“不是太好,风太大,沙尘暴要来了。不过我们应该没走错路。”
付明淬了一口吐沫,向身后的另外几个人做了一个停止的动作。盛夏让这个非洲国家的首都地区炎热无比,可这一行人还需要穿着长袖戴着帽子,防止眼镜和皮肤被灼伤。付明拧开水壶灌了几口水,“你们别闲着,补充水分。”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沙漠迷彩服的上身都已经被汗水所浸湿,这真不是一个高一只有十七岁的学生应该做的事。
“他妈的,带着合同来见反政府武装,没想到碰到了政府军。”付明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发现还在就安下心来。“狙击位置注意隐蔽,加强观察,不要暴露目标。等会儿沙尘暴快来的时候,他们就要离开了,趁那个时候赶紧过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他通过望远镜看着自己身前一百米开外的几辆皮卡车,生锈的点50机枪在上面晃晃悠悠,一种快要掉下来的感觉。付明觉得这种二战时期遗留下来的东西还能开火,简直就是个奇迹。要不是因为这群装备极差的政府军人数占优,付明早就吼着“同志们上”冲了上去了。
“沙尘暴还有五十米,估计一分钟内抵达,他们已经发动车子了。”趴在付明后方高地上的狙击手宋佳豪捏着麦克风,小声说道。
耳边的风声已经非常大了,若不是按住了耳机,付明还真听不到宋佳豪在说什么。“看起来沙尘暴对无线电的影响已经开始了,无线电静默,右前方大约一百五十米处二层小楼集合,各自行动,不用管我。出发!”付明一声令下,包括宋佳豪在内的另外几名安全部队成员都窜了出去,借助沙尘暴的掩护向集合点冲过去。
付明把手中的步枪背在身后,也猫着身子摸了上去。“妈的,暑假日记把这个写进去怕是没人信吧。”付明苦笑了一声,可是一张嘴就吃了一嘴的沙子,他赶忙把脖子上的围巾绕在脸上,又把帽子上的防风眼镜拉了下来。
天色仿佛瞬间暗了下来,周围的能见度在一两米左右,除了贴近于自己身边的东西,什么都看不清楚。好在付明手里还捏着GPS,能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方向。可是等到付明到达的时候却发现,安全部队成员早就在目标地点等着他了,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情况怎样?”付明来到徐成的身边,蹲了下来,掏出卫星电话准备联系反政府武装买家。
徐成把他的手按了下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看前面。”他小声的说道。
付明顺着徐成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所房子的后面,几个反政府武装士兵拎着枪,指着躺在地面上的十几个平民。
“靠过去点,不要被发现。”付明皱着眉头,在这里,不论是政府军还是反政府武装,都可以肆意妄为,平民百姓根本就是最没用的东西,在军人眼里,他们还比不上一把枪!“如果能不起冲突,尽量把这群平民救下来。”那个时候的付明碰到这种事情,还是会去做些什么的。
“马特,干掉他们!什么都没有,妈的。”带头的反政府武装士兵淬了一口唾沫,“快这点,咱们先走。”
付明跟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只是因为沙尘暴影响了视野,再加上建筑物的遮挡,身穿沙漠迷彩的一行人并没有被反政府武装分子发现。法语的交谈对付明来说,简直是太小儿科了。
那个叫马特的黑人打了个敬礼,把手中的AK47步枪子弹上膛,深深的叹了口气,先是瞄准了趴在地上不敢动的十几个平民。
平民在拼了命的嘶吼着,求饶声,怒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要不要干掉他?”徐成把自己手中的步枪,拧上了消音器。“他们已经走远了。”
付明摇了摇头,看着正在迟疑的那个马特。“看他的选择。”
马特皱着眉头,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挣扎,然后喉咙一动,咽下一口唾沫。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把枪口,对准了已经走出几十米外的那六个所谓的同伴。
六名反政府武装士兵还在谈笑嬉闹着,越走越远,带头的士兵没有听到身后的枪声,向后看了一眼。
“马特!你在做什么!”士兵惊呆了,身手想要去摸背在身后的步枪。“你要背叛我们么?”
听到这名士兵的吼声,其他的人也都转过身来,随后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砰砰砰!”马特的枪法极准,几十米开外的那名士兵头头还没摸到步枪,就连中三枪,身子都被打的向后退了好几部,AK47巨大的威力,加上7.62mm的大口径步枪弹,直直的穿透了他的胸口,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顿时栽倒在地,鲜血从胸口的三个弹孔中渗了出来,缓缓流进了沙子里,不一会儿就染黑了很大的一片沙地。
“谁敢动,他就是你们的榜样。”马特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队长……”一名士兵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小队长,又转过脸去,满脸堆笑看着马特,“马特,我们都是朋友,不要冲动。”恐惧和假笑混在他的脸上,比哭还难看。
“很抱歉,我们不是战友,也不是朋友,我们是敌人。所有屠杀我同胞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哪怕他和我是同一战线。”马特冷笑了一声,这几天队长下令枪杀平民的事件已经不下十次,没有一个人敢反抗,也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马特在这个反政府武装中,呆了三个月。本想通过斗争,让自己和其他人的生活好起来,可是从政府军叛逃到反政府武装的他却发现,事实上,反政府武装和政府军,都是一回事,自私,贪婪,甚至抢劫平民,强奸妇女,杀人取乐。
“哈哈哈哈,我已经受够了。”马特红着眼睛怒吼着,“到地狱去祈求那些平民的原谅吧。”他毫不犹豫的按动了扳机,单发点射,每一颗子弹都准确的命中了剩余五名士兵的脑袋,穿了个窟窿。鲜血混杂着碎骨和脑浆,流了一地。
马特看了看身后的那些平民,他们已经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快走,不要再落到他们的手里。”
“年轻人,愿上帝保佑你!”一个老头子从地面上支撑着站了起来,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马特小步跑向正在地上抽搐着的六个士兵,在每个人的胸口上,又插了一刀,然后搜索着他们身上所有的弹药和水。
躲在一旁的付明看到了这一切,嘴角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来走了出去。
沙尘暴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才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天空就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能见度也变得高了起来,事实上,就在马特开枪的时候,气象条件就已经变的很好了,否则他也没办法在几十米外瞄准自己的目标。
看着付明走出去,徐成赶紧小声喊道,“老板,小心!”
付明转过头去,看了看他,“都出来吧。没关系,他不会伤害我们。”
徐成听到指令,才向后面做了个手势,和宋佳豪一起率先走了出去。
“什么人!”正在搜索尸体的马特听到身后有动静,下意识的端起了枪,对准了走在最前面的付明。付明跟他的距离只有十几米了。
“不要紧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付明把手背在了身后,“把枪放下。”他小声的对着身后的安全部队成员说道。
马特看着眼前的这个十分瘦弱又十分年轻的东方人,见到对面放下了手中的步枪,他也把步枪的保险打开,背在了身后,蹲下身子继续搜索着尸体上的子弹。
“你应该是商人吧,东方人,在这个战乱的地方做生意,挣的还真是人命钱呢,早早回国吧,这里的战争,迟早都要打起来。”
“的确,我是个商人,我是个军火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向你所属的,哦不,现在应该是,你之前所属的反政府武装,提供一批军火运单和价钱。”付明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信封拆开,几张合同整齐的地方在里面。“我的请求是,加入我的团队。”
听到付明说的话,徐成和宋佳豪的眉头明显的皱了一下,这个士兵来历不明不说,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杀害了自己的几名同伴。“老板……我希望你认真的考虑一下。”
马特站起了身子,再一次举起枪,“很抱歉军火商人,今天你是要把命留在这里了。所有的战乱,灾难,都是你们带来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滚出这个国家,但是今天,你必须死,他们才会远离这个原本平静安宁的国度。”
站在后面的徐成和宋佳豪,也马上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步枪,对着马特。
“在你杀掉我之前……”付明摘掉了防风眼镜,又把围巾解了下来,露出了那个谁都猜不透的微笑。“我想要告诉你,我隶属于IADC,你可能没听说过,国际军火商人委员会,也被称为商委会。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引发战争,而是为了祈祷和平。正如你所说,你们的国家正处于战乱,我会通过平衡政府军和各个反政府武装之间的军备实力,让这些政权形成对峙状态,而不会发动战争,因为发动战争,只会造成两败俱伤,这个地区的军火,我已经提供了两年。据我所知,并没有大规模武装冲突事件的发生,也没有任何宣战的公告。”
马特愣了一下,手中步枪缓缓的放了下来,“就算是不发生战争……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这是你没有办法阻止和干预的事情。”他的脸色十分黯淡,仿佛自己做什么也阻止不了这些事情的发生,而事实上正是如此。
“关于这点,我很抱歉。”付明把手中的那几张合同撕了个粉碎,撒在空中,印有法语的纸片随风飘扬,又缓缓的落在了地上。“所以我决定,不再向这个反政府武装提供任何军火援助,他们将在一个月之后被民主党反政府武装剿灭。我向你保证。”
付明拧开了身上的水壶,又喝了口水,“现在,请告诉我你的名字。请你叫我K。”
“马特,亚当斯。”马特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我相信你,虽然你没有任何值得我相信的地方,K先生。加入你,有什么好处。”
付明走上前去,伸出了右手,“每年三百万美元的薪水,以及……”付明笑着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安全部队成员。
徐成和宋佳豪,都憨厚的笑了起来。
“以及你能够完全信任的同伴,你能够托付一切的朋友。”付明转回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马特的眼睛。
马特上前跟付明握了手,他从付明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在付明身后的那些人眼睛里,也存在着。
“很高兴认识你,K先生。”
“从今天开始,叫我老板。我叫付明。笑一个吧马特 亚当斯,我的朋友,你会为你的这个选择而高兴的。”
马特缩回了右手,挠着头,笑容浮现在了脸上,纯洁,憨厚,无暇,看不到一丝的阴郁和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