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辽东郡太守府
公孙度坐在上首,公孙康侍立在其身后,下方坐着几个客人,最年轻的也得有五十多岁,为首的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那老者吊眉鹰目,看起来甚有威严。
此人为辽东第一豪族田氏之主田韶,其余几人也都是襄平城里大家世族的族长。
屋内沉默良久,下方坐着的诸位族长都是悠闲地喝着茶,上首的公孙度却是眉头不展,终于忍不住说道:“诸位,如今襄平城里的粮价已经翻了五倍,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出事的呀!其他的柴米油盐也都跟着大涨,难道诸位就打算看着辽东崩溃,饿殍遍地不成?”
田韶悠然地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太守大人,我等也是无能为力啊!去年和今年春耕都的时节都被乌桓给耽搁了,地里不产粮,我等也没办法呀!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等只是一介布衣,哪里比得上太守大人忧国忧民,这平抑物价可不是我等的职责呀!太守大人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我最后再问诸位一次,你们当真不打算开仓放粮么?”
“太守大人,我等是有心无力啊!如今这粮价高涨,利润大的很,若是有粮,我们还不赶紧趁机捞钱啊!”
“哼!既然诸位不打算给我公孙度面子,那就休怪本太守不讲情面!来人,送客!”
一行人从太守府出来,田韶依旧淡定如故,其他诸位家主却是有些担忧,纷纷问道:“田兄,我们真的要跟公孙度对着干么?这样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万一他跟我们翻脸,那吃亏的还是我们呀!天兄可别忘了公孙昭的事啊!当年只是羞辱了公孙度一下,结果公孙度刚上任就将公孙昭给活活抽死了!”
田韶皱着眉头:“我田某人这次就是要让公孙度知道,这襄平城可不是他公孙度一人说了算,我们也不是软柿子,咱们手上的人手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人,他若是敢翻脸,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况且这襄平城里的守军可复杂着呢,也不都是听他公孙度一人的!”
“田兄,公孙度的手下多能打那是尽人皆知啊,咱们手上那万把人,根本不是对手啊!况且真的火并起来,那些平日里有往来的将领,八成会隔岸观火吧!”
“好吧,诸位都到我府上一叙!咱们详谈!”
一个时辰后,各位家主都是红光满面的从田韶府上出来,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粮市依旧。
…………
八月二十七日夜,庄少游接到公孙度传讯,运粮襄平!
庄少游接到传讯,召集来周天和吴良等人进行商议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沓氐县动起来了,所有磨坊全部开工,将粗麦,磨成面粉,然后装船。
九月初一,襄平城粮市
周天和吴良带着上百士兵守在刚盘下的粮铺,一袋袋的粮米浩浩荡荡的运进铺子里。
…………
田韶府上,田韶在书房里悠闲地喝着茶,读着书。
突然,外面下人来报:“老爷,粮市新开了家粮铺,卖的粮食价格比咱们低两成!百姓都涌去买他家的粮,不来我们铺子买了!”
“他们有多少存货?查清楚了么?”
“回老爷,他们是清晨从城北码头的一艘大船上运下来的,一上午运到店里的大概有五千斛,船上还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田韶一听,眉头不由得皱起,沉思许久才道:“先不去管他,看他能闹几天!”
“是!老爷!”
…………
周天和吴良二人坐在粮铺的里屋,听着外面的喧嚣声,悠闲地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占田兄,今日他们果然是没什么动静,今天一天就卖出去一万斛啊!这襄平城人还真是多啊!什么时候咱沓氐能有这样的景象就好了!”
“呵呵,德才兄,这襄平城的地主可真是黑啊!一升细粮竟然能卖到四十文!那一斛就是两千文!足足是咱们沓氐的六倍!德才兄就擎好吧!这才是刚刚开始,好戏还没上演呢!今日咱们就是来试试水深的,明天我就给他们加把火!”
…………
九月初二上午,田韶府上
“老爷,今早东市又开了一家粮铺,粮价和昨天那家一样,也是比咱们低两成!粮食都是从同一条船上卸下来的,估计是一个东家,昨日一天,那一家铺子就卖出去粗粮三千斛,细粮七千斛!今天肯定会更多,我派去的人说,今早天没亮就开始从船上卸粮,足足卸下来两万多斛呢!”
田韶眉头微皱:“这个家伙还真是会赶时候,竟然敢来坏老子的好事!哼!你多派些人去他们店里给我闹!使劲的闹!出了事,老爷我给你兜着!”
“是!老爷!您就擎好吧!”
襄平东城粮市,周天和吴良坐在铺子里喝茶聊天,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的喧哗声,二人眉头一皱,转而相视一笑,走出去查看。
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手中捧着一个箩筐,里面盛着几升粗粮,大声地喊着:“乡亲们哪!这粮店黑心哪!昨日黄昏在这里买了五升麦子回去,结果到家以后才发现,这粮食里竟然搀着这么些沙子,你们看哪!都是黄熏熏的,当时我也没细看,就带回家去了,这不是坑人嘛!”
那汉子说着将筐里的粮倒了一地,里面果然有许多黄沙,颜色比麦子略微浅一些,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周天笑眯眯地走上前,说道:“这位客人,你的米买回了家,再拿回来,这中间时间可是很长啊,这沙子不会是你自己放的吧?”
周天说完,立刻抬起头,对着众人说道:“诸位乡亲父老,我周记粮铺卖的粮如何,大家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大家不妨去打听打听,问问那些买到粮的街坊邻居,看看到底有没有沙子,这位客人说我的粮食有沙子,我倒是想问问,你家住何处?做何职业?有邻居作证否?”
人群中的人顿时骚动起来,是啊,昨晚听邻居说得这里有便宜粮,所以才来的,没听说过有沙子啊!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这家伙是西城的痞子刘二!怎么跑到咱东城来了?”
后面排队的人纷纷涌上来看热闹,乱哄哄的,那刘二见状恨恨地瞪了周天一眼,然后拔开人群夺路而逃。
周天呵呵一笑:“诸位乡亲父老都看见了,这绝对是有人别有用心,见小店的粮价低了,碍着某些人的眼了,所以跑来闹事,他们这是不但算让大家吃到便宜粮啊!我周某人在这里代表周记粮铺宣誓!绝对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并且今日开始,粮价再降一成!粗粮二十二文一升,细粮三十文一升!”
周围的百姓顿时欢呼起来,纷纷拥上前来向周天致谢,周天赶紧喊道:“诸位,买粮的还请排队?不要抢,不要急,我们周记粮铺这次运来十万斛的粮食!保证每个人都能买到!”
…………
“什么?!十万斛!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粮?整个辽水平原不是都被咱们控制了么?”
“老爷!我听说南边的沓氐县这两年新垦了不少的良田,但也没太注意,沓氐周围的田地也不多呀!唯一闲着的地就是辽东南了,那边归北丰县和西安平管,不归沓氐呀!而且每年高句丽都去那里抢劫,谁敢在那边种粮食?”
田韶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着,一直想不出为什么,许久才说道:“去,搞清楚那艘船是不是沓氐来的,还有派人往沓氐打探消息,看看他们今年到底收了多少的粮!再派人去辽东南查看一下有没有新田被开垦的迹象!”
“是!老爷”
那伙计出去以后,田韶思量半天,突然大声道:“来人!准备马车,老爷我要去趟东市!”
……
襄平东市,周天坐在铺子里,核算着今日卖粮的情况,吴良已经回船上去了,突然,外面手下来报有客来访。
周天停下事情,走出铺子,就见到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吊眉鹰目,气势逼人。
“这位客人,请问您是?”
田韶走上前随意拱拱手:“在下田韶,今日来是想与周掌柜的谈谈生意。”
周天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田老爷里面请!”
田韶也不客气,就往里面走进去了,周天赶紧跟上。
二人坐定,下人上了茶,周天问道:“不知田老爷有何生意与在下谈?”
田韶微微一笑:“周掌柜是做粮食生意的,自然是谈粮食了,我田某明人不说暗话,你船上那十万斛粮食我全都要了!”
周天心中一喜,来了!不过脸上却是作出疑惑的表情问道:“不瞒田老爷,在下船上还有粮食十七万斛!”
“什么?不是十万斛么?”
“呵呵,田老爷,那天在街上说的话岂能当真,而且那些百姓可不关心十万斛还是二十万斛,我当时就是随意敷衍他们一下,此次在下运来一船粮食共二十万斛,粗粮细粮各十万,这良田卖出去将近三万斛,还剩下十七万斛!”
田韶沉吟片刻说道:“我给你一千两百万钱,买你所有粮食,如何?”
周天笑笑:“田老爷,在下很想同意,但是东家说了,凡是大笔买卖禁止收五铢钱,必须是真金白银才行!况且,我这十七万斛中有粗粮七万斛,细粮十万斛,在襄平要卖出去也费不了太多时间,而且还得赚得更多!”
“你!你不要贪得无厌,一千两万钱已经是你收购的价格的两倍多了!”
“田老爷此言差矣,此次我们东家派我来卖粮就是因为这里的粮价高,我们才紧急收购了一票,收购的成本自然也是不低的,一千两百万钱肯定不行!”
“好!算你狠!我出黄金一千斤,再加两百万钱,这是最高价了!你不要太过分!”
“呵呵,好吧,那我就擅自做主,给田老爷个面子!”
“哼!带着你的钱,赶紧走人!以后不要再来襄平!”
“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