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的教育思想包括了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家庭教育等各个领域,而其中对儿童教育亦甚为关心,多有涉及。他从培育人才和国家的前途出发,认为“将来的世界,完全靠儿童们长大以后的活动”。1939年他在专门为儿童写的《儿童节歌》中也表达了这样殷切的期望:“好儿童,好儿童,未来世界在掌中。若非今日勤准备,将来落伍憾无穷。”特别是当时正处在抗日战争时期,他特别叮嘱:“好儿童,好儿童,而今国难正重重。后方多进一分力,前方将士早成功。”真挚地表达了对儿童的希望。蔡元培关于儿童教育的论述,是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和借鉴的。
一、以儿童为本位的儿童教育思想
在中国传统的儿童教育中,儿童是完全处在被动的地位,往往是采取强制性的目的教育,施行单纯灌输、强迫就范、形体处罚的办法,全不顾儿童自身的性格、兴趣和愿望。这完全是摧残儿童身心、摧残人才幼苗的专制主义的教育方法。蔡元培则反其道而行之,强调儿童教育的民主性,主张“尚自然、展个性”的教育原则。
蔡元培的“尚自然、展个性”的教育思想,是同他对封建的旧教育的批判相联系的。他认为,中国旧教育的一大弊端,是由家长和教者预设一个目标,强制儿童接受。他说:
吾国之旧教育以养成科名仕宦之才为目的。科名士宦,必经考试,考试必有诗文,欲作诗文,必不可不识古字,读古书,记古代琐事。于是先之以《千字文》、《神童诗》、《龙文鞭影》、《幼学须知》等书;进之以《四书》、《五经》;又次则学为八股文,五言八韵诗;其他若自然现象,社会状况,虽为儿童所亟欲了解者,均不得阑入教科,以其与应试无关也。是教育预定一目的,而强受教者以就之;故不问其性质之动静,资禀之锐钝,而教之只有一法,能者奖之,不能者罚之,如吾人之处置无机物然,石之凸者平之,铁之脆者煅之;如花匠编松柏为鹤鹿焉;如技者教狗马如舞蹈焉;如凶汉之割折幼童,而使为奇形怪状焉。追想反之,令人不寒而栗。
把受教者当成了可以任意处置的物件,教育也就成了机械运动。这是对摧残儿童的旧教育的控诉。这种强制性灌输,是一种棍棒教育,只要求盲从,不允许独立思考;只会背诵,不重理解;只会机械地重复所学的东西,而失去生动活泼的创造力。这不但使儿童失去学习的兴趣,而且造成了师生之间的对立情绪。他说:“童子之在塾也,非有爱于其课,则窳惰而不中程宜也,为师者不求其故,不言其所以,而夏楚以迫之,忿詈以禁之,有问则对之以模棱之词,发难则科之以不敬之罚。彼其师弟之间,非有固结不可解之爱情,屈意就范,压于势力耳。”“夫以爱情之薄,而压力之严,受之者既有苦而无乐,则亦有怨而无怀。入塾则视日早晚,逃学或不惜饥寒。至乃街市闲行,侪辈笑语,一逢师至,匿迹销声,视学塾如囹圄,见先生如狱吏,岂弟子之无良哉,为师者固迫之为仇耳。”
蔡元培深刻指出,这种旧教育是违反自然、束缚个性自由发展的教育方法,是残酷的、令人生畏的教育方法。这样做,不但无益于儿童成长,而且对家庭、对国家也是有害的。他说:“童子就傅以后,接父母兄姐之时少,而日与其仇耳相对,务剥削其亲和眷恋之良,而养成夫乖戾忮忌之性。夫是以在家而戾于家,在国而戾于国。”
蔡元培作为旧教育的叛逆者,对这种教育有过切身感受,同时他又有旅欧经历,对西方教育有比较深入的了解。他在1912年全国临时教育会议开会词中,就比较了新旧教育的不同点,他说:“君主时代之教育方针,不以受教育者本体上着想,用一个人主义或用一部分人主义,利用一种方法,驱使受教育者迁就他之主义。民国教育方针,应从受教育者本体上着想,有如何能力,方能尽如何责任;受如何教育,始能具如何能力。”他以完全赞同的口吻引用瑞士教育家沛斯泰洛齐(今译斐斯泰洛齐)的话:“昔之教育,使儿童受教于成人;今之教育,乃使成人受教于儿童”来支持自己的上述观点。这种“从受教育者本体上着想”,体现了蔡元培“尚自然、展个性”的教育思想。这就是要把过去以成人为本位转变为以儿童为本位,以儿童为主体,从他们的心理特点出发,来决定其教育方法。这是儿童教育观念和教育方法的根本转变。所以,蔡元培主张儿童教育要适合儿童心理和生理发展的特点,从教育的主体出发,要“尚自然、展个性”。他形象地比喻这种新教育方法就像农学对待植物,“干则灌溉之,弱则支持之,畏寒则置之温室,需食则资以肥料,好光则覆以有色之玻璃”。这样,以科学的方法来爱护、关心和培育,使儿童的个性得到发展,并使个性和群性有机地统一起来。
蔡元培的“尚自然、展个性”的教育思想,并非放任,也不是否认教育的目的性。他强调儿童教育的目的,是要通过体、智、德、美全面和谐发展,培养儿童具有健全的人格,成为未来健全的公民。他认为,中国传统的儿童教育偏于德育和智育,忽视体育和美育,而德、智教育也不符合科学,违反儿童内在的要求。在蔡元培看来,健康的精神寓于健康的身体之中,在诸育中首先是体育。体育的目的是强壮儿童的身体,振作儿童的精神,而不在于比赛争胜;智育重在启发儿童的心智,不搞注入式,通过启发式教学法引发儿童读书的兴趣,要因材施教,要生动活泼地结合实际,启发儿童的自动精神;德育要重在实行,使儿童养成博爱心、正义感,使善行成为自然的习惯;美育在儿童教育中占有重要的位置,要善于引导儿童去欣赏美、表现美、创造美,启发儿童对美育的兴趣。蔡元培强调四育同样重要,不可偏废,这样才能使儿童有健全的人格。
蔡元培强调要养成儿童健全的人格,必须使个性与群性和谐的发展,认为个性与群性虽然相反但是相成,两者必须同时进行,才有利于儿童全面成长,也才有利于社会和国家的需要。他对那种否认群性的无政府主义和否认个性的极端集体主义持否定态度,主张个性和群性应当和谐、协调地发展,这是培养健全的人格所不可缺少的。他认为这才是新教育的方针和标准。蔡元培的这些思想,对于今天仍然受到应试教育的严重束缚的我们,是很有现实的启迪意义。
二、儿童教育思想的主要内容
蔡元培的儿童教育思想是十分丰富的,虽然这些思想是散见在他的一些文章和讲演中,但他从培养目标到教学方法,从胎教到普通教育,从家庭教育到社会设施,都多有涉及,并贯彻德、智、体、美诸育,有许多很好的见解。就其主要方面,分别作一说明。
1.关于胎教和幼儿教育
蔡元培强调教育的彻底性。他说:“我们要作彻底的教育,就要著眼最早的一步。虽不能溢出范围,推到优生学;但至少也要从胎教起点。我从不信家庭教育有完美教育的可能性,照我的理想,要从公立的胎教院与育婴院着手。”这表明,他是十分重视胎教和幼儿教育的。
蔡元培认为,中国古代就重视胎教,有胎教之制。他说:“汉儒刘向(西历前一世纪人)于所作《列女传》中,言之曰: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食不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必过人矣。又言:周文王之母大任(西历前十三世纪)有娠,目不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恶言,能以胎教。”他认为,胎儿是否有灵性,是一个有待研究的问题,“然孕妇之疾病、羸弱与夫非常之激动,不能不影响于胎儿,为生理上所可信;体魄与心灵有密切之关系,又为近世所公认者;然则胎教之说,当亦不无假定之价值也。”
家庭教育,主要对象是幼儿和儿童,所以又称儿童教育。蔡元培是重视家庭教育的,认为“幼儿受于家庭之教训,虽薄物细故,往往终生而不忘”。“一生之事业,多决于婴孩,其矣,家庭教育不可忽也”。但他又对家庭教育有所质疑,认为不应过分强调和依赖家庭教育。对此,他有过一段有趣的叙述:
我们古代的大教育家,要算是孔子、孟子。孔子有一个学生叫陈亢,疑孔子教训儿子总比教训学生有特别一点的。有一日问着孔子的儿子伯鱼。照伯鱼对答的:有一次遇见了他的父亲,问他学了诗没有。他说没有学。他的父亲就说了不学诗的短处。又有一次遇见了他的父亲,问他学了礼没有。他也说没有学。他的父亲就说了不学礼的短处。陈亢恍然大悟,知道君子是疏远他的儿子呢。孟子有一个学生,叫公孙丑,有一日问道:“君子为什么不亲自教他的儿子?”孟子答道:办不到。教他必用正道。教了不听,必要怒。怒了便伤了父子的感情。万一儿子想着父亲教我的,他自己也还没有做到,这更是彼此互相责备,更坏了。所以古人用交换法把自己的儿子请别人教,反替别人教他的儿子呵。照此看来,圣如孔子、贤如孟子,尚且不敢用家庭教育,何况平常人呢?
蔡元培所以对家庭教育表示质疑,这是因为“为父母者未必解教育之理”;“囿于职务而无暇为教育子女之准备”;“家庭之习惯,在成年行所无事,而或有害于儿童之心理”。他特别谴责那种对儿童的粗暴行为。为弥补家庭教育的不足,他说:“我的理想:一个地方必须于蒙养院(指幼儿园)与中小学以外,有几个胎教院、几个乳儿院。都由专门的卫生家管理。”“有了这种设备,不论那个人家,要是妇人有了孕,便进胎教院。生了子女,便迁到乳儿院。一年以后,小儿断乳,就送到蒙养院受教育,不用他的母亲照管。”在1925年7月举行的世界教育联合会上,蔡元培提交的提案中,特别提出进行“胎教院和育婴院的试验”,他说:“拟采中国周代胎教之制,设胎教院以安置孕妇。又生儿童后,母亲得携儿住于育婴院,至入幼稚园为止。院中设备,均以调养性情为主。”这些近乎乌托邦的生动描述,反映了蔡元培的一种理想,反映了他对胎教和幼儿教育的重视。
2.把美感教育贯彻儿童教育的全过程
蔡元培十分强调美育在儿童教育中的特殊重要作用,他甚至认为美育对学龄前儿童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教育方式,这是因为“科学基于概念,美术偏于直观”;“儿童时代,形成概念之力尚弱,故倾于直观。故无论开智陶情,均以利用美术为适宜”。他所说的学龄前,是包括胎教和幼儿教育。他十分注意胎教院、育婴院都要以优美的环境布置,通过母亲的情绪传达给胎儿以美育,给幼儿以欢悦的直观感觉。他曾对这种优美的环境布置,作了细腻而生动的描述:
公立胎教院是给孕妇住的,要设在风景佳胜的地方,不为都市中混浊的空气、纷扰的习惯所沾染。建筑的形式要匀称,要玲珑,用本地旧派,略参希腊或文艺中兴时代的气味。凡埃及的高压式,峨特的偏激派,都要避去。四面都是庭院,有广场,可以散步,可以作轻便的运动,可以赏月观星。园中杂莳花木,使四时均有雅丽之花叶,可以悦目。选毛羽秀丽、鸣声谐雅的动物,散布花木中间;须避去用索系猴、用笼装鸟的习惯。引水成泉,勿作激流。汇水成池,蓄美观活泼的鱼。室内糊壁的纸、铺地的毡,都要选恬静的颜色、疏秀的花纹。应用与陈列的器具,要轻便雅致,不取笨重或过于琐巧的。一室中要自成系统,不可混乱。陈列雕刻、图画,都取优美一派;应有健全体格的裸体像与裸体画。凡有粗犷、猥亵、悲惨、怪诞等品,即使描写个性,大有价值,这里都不好加入。过度激刺的色彩,也要避去。备阅览的文字,要乐观的,和平的;凡是描写社会黑暗方面、个人神经异常的,要避去。每日可有音乐,选取的标准,与图画一样,激刺太甚的,卑靡的,都不取。总之,各种要孕妇完全在平和活泼的空气里面,才没有不好的影响传到胎儿。这是胎儿的美育。
育婴院的建筑,与胎教院大略相同,或可联合一处。其中陈列的雕刻图画,可多选裸体的康健儿童,备种种动静的姿势;隔几日,可更换一套。音乐,选简单静细的。院内成人的言语与动作,都要有适当的音调态度,可以作儿童的模范。就是衣饰,也要有一种优美的表示。
在这些公立机关未成立以前,若能在家庭里面,按照上列的条件小心布置,也可承认为家庭美育。
幼稚园是三至六周岁儿童的美育园地。蔡元培认为幼稚园是家庭教育向学校教育的过渡,这个时期儿童的美感,不但是被动的领受,而是有主动的表示了。舞蹈、唱歌、手工,都是美育的专课。就是教他计算、说话,也要从排列上、音调上迎合他们的美感,不可用枯燥的算法与语法。
儿童满了六岁,就进小学校,此后十一二年,都是普通教育时期,专属美育的课程,是音乐、图画、运动、文学等。蔡元培还认为,美育的范围并不限于这几个科目,“凡是学校所有的课程,都没有与美育无关的”。例如最枯燥的数学,但是美术上的比例、节奏,全是数的关系;几何的形式,是图案术所应用的;数学的游戏,可以引起滑稽的美感。所以,在各种课中都要善于体现美感的内涵,引发儿童学习的兴趣。
3.培养儿童自立、自动的精神
旧教育是采取强制的手段,使受教育者处在完全被动的地位,这不但使儿童失去学习的兴趣,也销蚀他们自主、自动的精神。蔡元培认为,具有自立精神是人的健全人格的起码要求,是做人的立足点。他说:“自立性者,万物所公有也。金之坚也,火之炎上也,水之下也,人所不能强也,而况于人。人之所以自立者二,曰职份所当为者是也,曰权份所当得者是也。能为而不敢为,失职,即失权也;可得而不能得,失权,亦失职也。二者互相持以完其自立者也……自立性失,甚者,子弟席祖父之荫而废其正业,妇女图悦己之容而梏其天形,而彼昏昏不知,且一以为全权,一以为识职也,悲夫!”他在1900年立的《夫妇公约》中就指出:“养子而不教,不可也”,而“教子不可用威喝朴责,以养其自立之气”。蔡元培十分重视培养儿童的自立、自动精神,并把它看作是培养儿童具备健全人格的关键。他说:“学校教育注重学生健全的人格,故处处要使学生自动。”“我们不愿为他们养成被动的习惯,而要引起自动的探求。”
蔡元培鼓励儿童读有用的书,反对读无用的书,更反对向儿童灌输他们无法理解的古奥难懂的书,认为这只能束缚儿童的自动精神。他说:“小学生读经是有害的,中学生读整部的经,也是有害的。”他认为经书讲的内容太抽象,儿童不易领会;而且经书所用的是文言文,于儿童不相适宜。他主张“小学校当然用白话文”,这样有助于启发儿童的理解力和自动精神。蔡元培还很重视使儿童“养成科学的头脑”,使儿童不但有相应的科学的知识、科学的精神,还要了解科学的工作,养成初步的动手能力。他希望儿童:“你们现在就不要专门享受科学的赐予,而要时时留意科学的工作。”他认为儿童养成科学的头脑和初步的动手能力,对于培育儿童的自立、自动精神是很重要的。
蔡元培认为:“劳动是人生一桩最要紧的事体。”不劳而获是违背自立的精神,是可耻的。他把“养成劳动的能力”作为新教育的宗旨之一。他主张儿童从小就应该养成劳动的习惯,在“普通中、小学校,亦将列劳动于课程之中,养成其习惯”。这对于养成儿童高尚而美好的感情、习惯,培养儿童自立、自动的精神,都有很大的益处。
4.儿童教育要循序渐进、因材施教
在教育方法上,蔡元培反对那种片面地“守成法”、“求划一”的做法,强调要从儿童身心的特点出发,注意教育的阶段性和对象的差异性。他说:要“在深知儿童身心发达之程序,而择种种适当之方法以助之”。又说:“教子当因其所已知而进之于所未知,以开其思想之路”。无论是“体育、智育,均当按其年龄而施之”。强调了要按儿童生理和心理不同的发展阶段,循序渐进,施行相应的教育。滞后或超前,特别是拔苗助长的做法,只能适得其反,是不可取的。
尊重个性,因材施教,是蔡元培教育思想的一个重要内容。他在阐释孔子的教育思想及其特点曾说:“照《论语》所记的,问仁的有若干,他的答语不一样;问政的有若干,他的答语也是不一样,这叫做‘因材施教’。可见他的教育,是发展个性,适应社会,决不是拘泥形成,专讲划一的。”后来他在美国给中国留学生讲演时又说:“孔子主张陶养性情,发达个性。其教人之法,为因材施教。”这实际上反映了他自己的教育思想。如他曾提出“教育者,与其守成法,毋宁尚自然;与其求划一,毋宁展个性”,就是主张因材施教、发展个性的。他说:“盖世界为有机的组织,有特长者不可强屈之以普通。世界有进化的原则,有天才者尤当利用之以为先导。”他正是从这样的思想出发,主张在大学实行选科制(指学分制),但认为“普通教育不能行选科制,只可采用选科精神”。如中小学学生因一二门学科不及格而降级者,比如某长于国文而因算术不好降入低年级,这样做不公平。所谓选科的精神,就是让这个学生到低年级补算术,其余的课程仍随高年级听讲。总之,蔡元培认为循序渐进、因材施教,符合教育的客观规律,有利于发展儿童的个性,有助于儿童身心的健康发展。
5.重视和普及普通教育
蔡元培非常重视中小学教育,即普通教育。这是儿童向青少年过渡的重要教育阶段。他认为:“小学教育者,纯粹之普通教育也。无论何人,其长成后,无论营何等职业,持何等信仰,居何等地域,皆不可以不受如是之教育,是之谓普通。如是,则定小学之主义,有二界说焉。一曰当以受教育者之本体为标准,而不当以受教育者为何等他人或何等社会之器械而准一他人或一社会之需要以为标准。二曰当以受教育者全体能力之发达为标准,而不当以其一部分能力之发达为标准。”他认为普通教育在整个教育中,是基础教育,是教育的根本,有着不容忽视的重要地位。他说:“惟欲高级教育昌明,则非使低级教育良好不可,所谓基础教育是。小学教育不良,则中学教育必不佳,大学更不能问,遑云研究院。若然,则普通教育,实为各级教育之根本。”又从学生接力的角度说:“没有好的小学,就没有好的中学生;没有好的中学,就没有好的大学生。”为了反复说明这个道理,他还以地基与高屋作比方:“若起步不留意,等到高屋将成,才发现地基不稳,才想设法补救,已经来不及了。”“若在中学内,并没有建筑好基础,等到自悟不够时,真要补习起来,那就很不容易了。”所以,无论为教为学,都要高度重视基础教育。这就要求在基础教育中做到:“小学教育既以遵循天性,养成人格为本义,则于身、心两方面,决不可有偏废,而且不可不使为一致调和”。从上述蔡元培对普通教育的阐释中,可以看到“普通”就已包含普及的意思。他十分重视中小学教育普及的问题,但他清醒地认识到,限于当时的社会条件,这是难以做到的。这时,青岛姚仲拔针对这种情况,提出以“移教就蒙”的方法来普及儿童教育。蔡元培得悉后,认为方便可行,热心介绍,并希望他能在当地试验。1933年11月,他为此专门致函何思源说:“教育普及,为吾人所渴望,然学校不能于短时间内激增,而有多数人已无再进学校之希望。吾友姚君仲拔主张‘往教’一法,借以补学校教育之不及,而促进‘普及’,弟甚赞成。”同年底,他为辅助国民教育运动致国内教育家函,又一次介绍了这个办法,并具体谈了当时国内儿童教育的现状。他写道:
查我国普及教育,提倡已久。国府当局,对于学龄儿童,有强迫入学之明文;对于贫瘠乡里之小学,有量予补助之规定,督促维持,无微不至。顾三、四十年来,乡里儿童就学者,不过十之二、三,失学者十常七、八。以如此多数失学儿童,俟其成年,再行施教,难免事倍而功半。但欲一一纳诸学校,非惟现在国家财力容有未逮;即儿童本身,往往因贫困而不得不工作以求生,虽然入学而势亦有所不能;是我大多数之国民,永无识字读书之机会矣。姚君仲拔有鉴于此,提倡辅助国民教育,以最经济、最简捷之“移教就蒙”办法,为施教普及儿童教育之方法:利用儿童工作间隙,令其识字读书,以补助正式小学之不足;先试一村,推而至于全国,使家无不识字之儿童,则于十余年后,方克达到国内无不学之民。意美法良,造端宏大,全赖海内贤俊,群策群力,一经提倡,方易收效。
当然,这只是一个善良的愿望,在当时社会条件下是无法实现的。但从这里可以看到蔡元培对普及儿童教育的关注与热情,也反映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距。
6.要有良好的教师
由于儿童的特点,兼有养与教,凡是与儿童接触的人,都要起师表的作用。蔡元培指出:“未及学龄儿童,当然不能入学校,或且不能入幼稚园,所受教育,全系家庭之父、母、兄、姊与公共机关之保姆,而时时接触之人物,亦均为其师保,均当以身作则,无病言遽色,无粗暴之举动,养成慈祥恺悌之习惯。”他认为,教师的学识、品德、仪表、嘉言懿行,对养成儿童完全的人格,关系极大。他说:“教员须有充分之知识,是以应儿童之请益与模范而不匮。”“普通学教员,于教授学科之外,训练管理之术,尤重要焉。不知教育之学,管理之法,而妄任小学教员,学生之身心,受其戕贼,而他日必贻害于社会及国家,其罪盖甚于庸医之杀人。愿任教员者,不可不自量焉。”他甚至说:“小学教师在社会上的位置最重要,其责任比大总统还大些。”
上列数端,虽还未全部涵盖蔡元培的儿童教育思想,但完全可以看出蔡元培儿童教育思想的进步性和时代性,这对我们今天仍有其重要的理论和实践价值,是值得认真研究和借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