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成功的人是能够负责任的人,能够承担多大的责任,就能成就多大的事业。
——洪战辉
河南省周口市西华县东夏镇有个洪庄村,位于西华县与太康县的交界处。村中间被一条河隔断,河西属西华县,河东属太康县。这条河就是贾鲁河。正像它的名字一样,贾鲁河是一条非常美丽、令人难以忘怀的河流。在那儿,经常有一群孩子拿着自制的渔网在河边捉泥鳅。顺着小河,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通向3公里外的东夏镇,也通向30公里外的西华县城。村里没修柏油路,也没有排水沟,晴天灰尘弥漫,雨天泥泞遍地。村子周围是大片的庄稼和树林。
1982年,在村子西头一个不起眼的院落诞生了一个男婴,他就是洪战辉(当时名叫洪全会)。第二年,弟弟来到了这个世上。在洪战辉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妹妹也加入到了这个家庭。家里人看着这个孩子冰雪聪颖,就给她取名叫“可可”。这个幸福的五口之家,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贫,但很平静。
洪战辉家里的地不多,父亲就带着全家在河床的附近开垦了四五亩荒地,种上庄稼,收成可以补充地里的不足。
父亲因为家庭贫困,没上过几天学,从小就跟着爷爷学做木匠活。学会之后,父亲就在闲暇之余帮左邻右舍做些凳子、柜子之类的家具,因此,邻里关系都相处得很好。母亲不识字,但是勤劳善良,不仅把家里拾掇得整齐而干净,也是农田里干活的“好把式”。
因为忙于生计,父母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照管家里的孩子,童年的洪战辉喜欢玩,也喜欢独处。
当贾鲁河畔的草木泛绿的时候,鸟儿特别的多,有各式各样的种类,如黑色的斑鸠、会飞的野水鸭、成双憩栖的鸳鸯、众多的麻雀。洪战辉特别喜欢养鸟,把鸟儿当成自己的宠物,于是爬树掏鸟窝也成了他的专长。有一次,他上树掏一只灰喜鹊的窝,刚刚把手伸到里面,突然有个东西在他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下,他以为是蛇,有点害怕了。但是在小伙伴的鼓动下,他重新爬上了树,这次把这个窝给端了下来。原来,鸟窝里面是一只老鹞。这种鸟一个窝里只能有一只,如果有两只,其中一只不是被吃掉就是被推出窝、掉下树摔死,这是一种寄生鸟,它把自己的蛋放到别的鸟窝里面,让别的鸟替它孵。有的时候,它还飞到别的鸟窝里,专吃人家的幼鸟。在两个不同的窝里捕获了两只老鹞以后,他养的宠物里面就多了两个吃肉的新成员。
到了秋冬季节,贾鲁河畔的草木已经变成枯黄色,毫无生机的草叶耷拉在一起。没有鸟儿捉,洪战辉就和小伙伴们玩一种“打面包”的游戏。所谓的“面包”也叫“四角”,是用纸叠成的四个角的玩具。参与游戏的小孩用自己的“面包”往地上拍打,想法去拍翻对方放在地上的“面包”,如果“面包”被拍翻了,那它就属于拍翻它的人。在洪战辉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个好伙伴每次都是偷偷把家里的《水浒传》按顺序撕下来,叠成“面包”和他玩。洪战辉“打面包”的水平是比较高的,因此,一个冬天下来,他竟然把整本的《水浒传》赢了过来,也把这本书全部看完了。就是这个游戏,让他喜欢上了看书。
要是冬天下雪的话,洪战辉就更有玩的劲头了。银装素裹的村庄显得特别的干净和美丽,树枝头上结成的小冰尖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炫目的光芒。洪战辉带着弟弟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雪地上打雪仗,堆雪人。欢乐的笑声在空旷的雪地上飘荡着。
洪战辉家曾经养了一头老黄牛。家里的五亩地主要靠它来耕种。小的时候,看牛是洪战辉的任务,他每天会把牛牵到贾鲁河畔去吃草,直到它吃饱为止。那时,家里房子小,他就经常晚上睡在牛棚里。渐渐地他对老黄牛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后来家里修了房子,宽敞了,他偶尔也会到牛棚里去睡上一晚。遗憾的是,从他上大学的第二个春节起,回家时就再也没有看到老黄牛。由于家里没有人照料它,父亲把老黄牛给卖掉了。望着空荡荡的牛棚,回想过去与老黄牛相处的日子,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时候,洪战辉还喂养了一只灰色的小狗,在他挖“爬蚱”的时候,这只小狗也主动加入,用爪子使劲地往洞里掏,居然还经常能挖到“爬蚱”。这样不仅大大提高了他的效率,还使他的劳动增添了许多乐趣。
童年的感情奠定了洪战辉的价值取向。他之所以能倾注那么大的精力去喂养小动物,是出自一种淳朴的爱心。后来,他对弟弟妹妹、对父亲,甚至对他人的关爱,也是出自这种淳朴的爱心。
在12岁之前,洪战辉有着一个天真烂漫的童年,生活虽然贫穷却也还幸福。夏天,他和小伙伴们在河里游泳,爬树,掏鸟窝。冬天,就和弟弟在雪地上滑雪,打雪仗,堆雪人。可突然有一天,他的生活改变了。
1994年5月,正是春夏之交的时节,天阴沉沉的,特别的闷热。一天中午,一向慈祥的父亲从洪战辉的姑妈家帮助干活回来,突然无缘无故地发起火来,他瞪着眼睛,见人就大吼大叫,任何人都阻挡不住。他砸碎了家里所有的东西。直到第二天天黑,父亲才安静了下来。但是从邻居家看完电视后,父亲又突然躁动不安,嘴里嚷嚷着胡话,见到什么就砸什么,整个人处于疯狂失控的状态。目不识丁的母亲根本劝不住父亲的举动。在床上熟睡的妹妹被家里的吵闹声惊醒了,惶恐地看着发狂的父亲。
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父亲突然抱起妹妹,母亲哭叫着来抢女儿,父亲一脚把母亲踹出了门外,然后将妹妹高高地举过头顶,狠狠地摔了下来。妹妹还没来得及哭上一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凄厉的哭喊声惊醒了这个小小的村庄,喊醒了周围的邻居。母亲和妹妹被亲友邻居们送到了医院。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已经骨折的母亲趴在自己心爱的女儿身上号啕大哭,她不敢相信,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女儿突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一瞬间就失去了生命。接着,母亲昏死了过去。
在亲友和邻居们的帮助下,死去的妹妹被掩埋了,疯了的父亲和骨折的母亲分别住进了医院。经检查,父亲患了一种精神疾病。
这可怕的一幕,洪战辉并没有亲眼看见,当晚他因为发高烧迷迷糊糊地睡在老宅。第二天,他走回新宅,被眼前的现象惊得目瞪口呆:家里一片狼藉,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弟弟坐在门槛上沉默不语,眼神里充满着惶恐和不安。还没等到他开口问原因,附近的邻居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洪战辉不敢相信这一切,急忙赶往医院去找母亲。当他走进病房看见母亲憔悴的面容、红肿的眼睛以及身上缠满的纱布,就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
妹妹死了,父亲疯了……小小洪战辉的天空就在这个普通的日子里轰然倒塌。一个瞬间,就在一个瞬间,他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洪战辉趴在已经骨折的母亲身上号啕大哭。从母亲的病房里出来,他并没有去父亲的病房,而是独自在医院外徘徊。他的心里乱糟糟的:这可怎么办哪,刚才医生说了,父亲和母亲的医药费用完了,得赶快交纳住院费和医药费。可是父母住院的钱都还是邻居们凑的,该借的都借了,还到哪里去借啊?医生说他们两人至少要在医院里待两个月。两个月啊!自己和弟弟还要上学,想着想着,不禁落下泪来。
为了照顾住院的父亲、母亲,照顾年幼的弟弟,12岁的洪战辉开始肩负一家之主的责任。3个月的时间,洪战辉医院、学校、家里三点一线,不分白天黑夜,风雨无阻。艰辛的付出终有回报:母亲出了院,父亲间歇性精神病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生活又重新归于平静,可家里却负债累累。
1994年的农历腊月廿三,是中国传统小年的日子。北方人过小年都会早早地起来,忙着洗刷餐具和炊具,蒸花糕、蒸包子。洪战辉家也是如此。不过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来为孩子添置新衣裳了。
一早起来,洪战辉就没有看到父亲,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然间萦绕在心头,他急忙告诉了母亲。即将过年了,是不是父亲的病又犯了?是不是父亲又出去惹事了?母亲急忙带着两个儿子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寻找,本村找不到,又跑到外村去打听,在冷冷的寒风中,他们呼喊着父亲,可是始终没有见到父亲的影子。上午没有找到,下午又继续找,他们的心里都十分担心和害怕,万一父亲出了事,他们一家人可怎么办?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洪战辉突然想起曾经有次看见父亲待在距离他们村西10里地的大杨树下,这次父亲是不是又在那里呢?他把想法告诉母亲,母亲就带着他们飞快地向村西口奔去。果然,在大杨树下,洪战辉见到了父亲,但是脸上惊喜的表情马上就转化为惊讶,因为此时的父亲,怀里抱着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个婴儿。父亲解开了包裹,小心地呵护着。眼光里透出一种父爱,一种久违的蕴涵有慈祥光芒的爱。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父亲的手中?母亲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想从丈夫手中把孩子接过来。但是父亲不愿给,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这是我家的可可,她没有死,没有死,我的孩子不是我摔死的,你看,我又把她捡回来了!”为了让父亲交出孩子,母亲就哄着他说:“是的,我们家的可可又捡到了,你看她有多饿,你快把她给我吧!”这时,父亲才愿意把孩子交给母亲。
洪战辉好奇地走到母亲面前,把包裹掀开,里面是一个女婴。婴儿头上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圆帽,一双大大的眼睛从帽檐下露出来。婴儿身上穿着用粗线缝制的棉衣,上面摞满了补丁。可能是饥寒交迫的缘故,婴儿的脸显得特别苍白,两只小手紧握,不停地哆嗦。孩子的嘴里发出一种微弱的声音。看到这个孩子,洪战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因为他又想起了死去的妹妹,同样是一双大大的眼睛,透露出信任和天真的眼神。
洪战辉担心是父亲发病时从别人家抱来的孩子,就急切地问孩子是从哪里来的,父亲却回答说是捡来的。
天快黑的时候,一家人把孩子抱回了家。在家里,母亲从孩子的贴身衣服里找到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无名女,农历一九九四年八月十八日生,哪位好心人如拾着,请收为养女。”
看着已经哭不出来的孩子,母亲就抱着她到刚刚生过孩子的邻居家讨奶吃。孩子吃饱之后,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小脸上也有了笑意。孩子不哭的时候,就由洪战辉来照看,他一抱上小女孩,小女孩就直往他怀里钻,和他特别亲近。
母亲觉得自家已家徒四壁,已经无力再多养一个孩子,就寻思着把孩子送出去,看村子里有没有愿意收养她的人家。洪战辉和弟弟都很喜欢这个新妹妹,想把她留下来。但是母亲的态度非常坚决,她不想看到可可的悲剧在这个女孩身上重演。不顾洪战辉的哀求,母亲要他把孩子送到村外的十字路口。
黑夜里,依靠微弱的星光,洪战辉抱着小孩走向村外。他走得很慢、很慢,也不知用了多久,才走到并不远的村口,因为他的内心十分矛盾,到底送走还是不送走?终于,他还是来到了村口,这时孩子似乎已经睡着了,看着孩子红润的脸庞,他实在是舍不得这个孩子,但一想到母亲的坚决,在村口徘徊了很久以后,还是决定把小孩放下来。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最后选了一个满是树叶的地方,把小孩轻轻地摆放在厚厚的树叶上。“哇”,孩子又哭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原野里显得格外清脆。洪战辉想,如果把小孩一个人放在村口,没人管的话,她会不会冻死?会不会饿死?会不会被狗咬……
“不,我不能这样做!”洪战辉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转回头,抱着孩子急忙往家走。这次,他走得特别快,简直是在奔跑!他又把孩子抱回到了自己贫穷的家。
洪战辉把孩子抱回家后,再次向母亲请求,希望把孩子留下来。母亲也觉得这样寒冷的夜晚把小孩子送出去不太妥当,就没再坚持,暂时把孩子留下了,不过她心里依然寻思着等天亮了看谁家愿意收留,就送给谁。
其实,母亲也想收留这个女孩,可是家里连买奶粉的钱都没有。况且,眼前的女婴勾起了母亲对自己女儿的回忆。当初,女儿可可曾经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很多的欢笑,当那块伤疤在时间的冲刷下即将愈合的时候,眼前的情景又使她揭起这块伤疤,勾起她内心深处最为痛苦的回忆。母亲似乎没有抱起女孩的勇气,这样,临时照看孩子的任务就落到了洪战辉的身上,洪战辉抱着这个女孩就像以前抱着可可妹妹一样,特别细心地照顾着她。
第二天,村子里没有人家愿意收养这个女孩。
夜深的时候,母亲再次吩咐洪战辉把孩子送回到原来的地方。他无奈地推开门,抱着孩子走在刺骨的寒风中,一种爱怜伴随着一种痛苦:如果把她扔在路边,渴了谁来喂,饿了谁来管,被冻死怎么办……洪战辉在黑暗中徘徊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能把孩子孤零零地再次丢弃在黑暗中。他又把孩子抱回到家中,坚决地对母亲说:“不管怎样,我不送走这位小妹妹了!为什么养不活呢?她饿了我就喂她,她没东西吃我就想办法。你们不养,我来养着!”母亲见他的态度如此坚决,也只好答应把孩子留下来。
也许是心中充满着对死去女儿的思念和忏悔,父亲对这个捡来的孩子特别疼爱,哄起来也特别有耐心,他给小女孩取名洪趁趁。洪战辉却很少叫趁趁这个名字,想起父亲刚捡来她时,她是如此的瘦小,既可怜又可爱,于是,他给她取了个小名叫小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