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会场布置得简朴红火,拉拉队此起彼伏,歌声嘹亮气氛热烈。
在舞台副台,杨华给献花人按身高排队,荷儿最高排第一个。
上级机关派人来宣读嘉奖令,金天同志被授予一级空中英雄称号荣立特等功,提升为飞行一团团长。黄亮同志被授予二级战斗英雄称号荣立一等功,提升为飞行一团副团长。
杨华悄声对荷儿说:听见没?金天被提为团长。
“杨姐,老黄也立功啦!你是英雄副团长的妻子,今天你一定要给老黄献花。”
“不知他排老几,献不上,等晚上再慰劳他。”
荷儿笑了起来。
陶陶说:今晚让老黄过来,我们一起表彰文工团的英雄女婿。
姑娘们轻声地说:对!
杨华将食指立在双唇上:嘘!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向英雄们献花,奏乐。
舞台上,受奖人员精神抖擞地站成一排。
荷儿拿着英雄花,踏着军乐节奏走上台,她径直走到头,转身立正敬礼,她愣了:大队长?!
“这么巧?我很高兴。”金天心情激动地还礼,他仍是那双炽热的双眼直视着荷儿。
“我向大队长学习。”荷儿边给金天戴红花边说。
金天深情地看着她,突然说:荷儿,我可以等你25年。
荷儿被震惊了,她双眼怔怔地望着金天,心怦怦地差点跳出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花都献完了,文工团员立在台上等荷儿领下场,而荷儿被金天的“誓言”惊呆了。幸亏杨华在身后推了她一下,荷儿这才回过神儿来,转身领着队伍走下。
一到边条,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出什么事啦?”
“怎么都愣在台上?”
“僵在台上真难受。”
孙艳直接问荷儿:你怎么不领着下台呀?想什么呢?
“对不起!”荷儿难为情地无言以答。
杨华驱散大家:快去做演出准备。
大家散去以后,杨华疑惑地问荷儿:到底出什么事啦?
荷儿热泪盈眶地说:他突然对我说了句……
“谁呀?说了句什么?”
“大队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我可以等你25年’。我一听就惊呆了,他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原来是这个呀,那好哇!”
“好什么?!谁让他那样啦?那不是害人吗?”
“是啊,男同志有时候很笨很傻。”
舞美的同志来装灯整理舞台。杨华拉荷儿到后台去了。
金天知道这次庆功会后全师很快要转场。文工团也结束下部队的生活,荷儿也要离开09号机组,再也不能每天见到她了。
金天本想在荷儿离开机组前好好与她谈一谈,将他爱她的心里话告诉她。可是,从荷儿突然接到通知集中排练后,就再也没找到机会。几次远远地看见她都不能走近,旁边总有人。没想到,庆功会上,竟是荷儿为他戴花,真是天赐良机,他激动得将满腹话凝聚成一句脱口而出,竟将荷儿吓着了。看到荷儿圆睁惊疑的双眼,愕然而立的样子……最后又是让小华推拉下去的,很懊悔,也很为荷儿担心。
金天没心思看演出,硬拉着黄亮让他到后台找杨华探探荷儿的情况。黄亮很不情愿,老让我到后台去找小华,我这算干什么?金天则说找你老婆怕什么?黄亮叹口气说,那帮文工团员不把我撕巴啦?黄亮拗不过金天还是走进后台的木门。
金天在外边转悠着等黄亮出来,等了一会儿他就急了,心想黄亮嘴里说着不愿去,见到小华就走不动也出不来了。
“金团长。”突然一声呼唤。
金天定睛一看:你?
“不认识我啦?”
“化了妆不敢认了。”
一阵沙哑的笑声响起:我是孙艳。金团长进去坐吧,我正要找你。
金天礼节性地:找我有事吗?
孙艳娇嗔地点点头:我想,我们相处这么久了,金大队长不但成了英雄还提升为团长。我早都预见到了,咱们未来的军区司令一定也是你。
金天微皱双眉:你对升官很感兴趣,但这样的猜测请你不要再讲了。
孙艳抿下嘴:这不是只跟你讲吗?说真的,金团长,我们要离开部队真有点舍不得。
她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金天。
金天躲开孙艳追视的双眼。他想起荷儿躲闪他眼神时不安的样子,当时我大概也令荷儿这么讨厌,看起来,不论是谁,只要动用强迫两个字都要付出代价。
“金团长,我希望以后保持联系,好吗?”
“欢迎文工团以后多到部队演出。”
孙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展示自己说:我了解你,我从心里佩服你,敬仰你,进而喜欢你,爱你。
金天无可奈何地笑了:孙艳,不要开玩笑,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就像我不能勉强我喜欢的人一样,谢谢你给我这么多赞扬。其实你应该想想我为什么是单身?
“你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不,遇到了,我一直在等她欣赏我,所以对别人没有想法。”
“我不忍心让你知道荷儿的情况。”
“荷儿什么情况?”
“荷儿已有对象,是文工团的指挥,作曲家,她的手风琴老师。”
孙艳这一招确实击中金天的痛点,激起他心中一阵酸楚。
孙艳仍顽强地说:我相信最后你会来找我的。
黄亮跑出来寻找着。
“我在这里。”金天跑过去,孙艳也跟着跑去。
黄亮看看他和她,说:你们在一起?谈完了吗?
孙艳看眼金天说:我和金团长永远有谈不完的话。
金天拉着黄亮想尽快脱离孙艳,说:快走吧。
黄亮故意地说:你们不谈啦?
金天又去使劲拉黄亮。
黄亮甩开他的手说:下边是荷儿用一天两夜写的节目女子集体数来宝《赞英雄大队》想不想看?
“看!”金天快说。
他们匆匆跑去。
金天还是想看荷儿受没受他的影响,不管孙艳说她什么,他仍惦念她,难道她真的有个作曲家?
黄亮盯着金天说:你真行啊,让我给你看着那个,自己又在找这个,左右开弓。
金天气恼地说:不要瞎猜,我是那样的人吗?快走。说也怪,你进去不一会儿,她就出来了,真有点防不胜防。
黄亮说:我进到后台看见姓孙的啦,这姑娘够有心机的,你小心点。
金天好像又听到孙艳沙哑的声音,荷儿已有对象,是文工团的指挥,作曲家,她的手风琴老师。他心里好像被那沙哑的声音堵住了,有些透不出气来。
黄亮和金天走进剧场,看到空位就坐下。
舞台上灯光辉煌,五个身着军礼服,垂着两根长辫的姑娘,双手打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竹板,引来台下阵阵热烈的掌声。
“赶上啦,刚开演。”黄亮用手指着说:那是荷儿,看,还有小华呢。
金天看着舞台,双眼追视着荷儿。
此时姑娘们集体说:这就是,英雄大队的光辉战绩,他们的领头人是金天和黄亮。
在热烈的掌声中荷儿与大家一起多次谢幕,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
“啊?!演完啦?!”
金天和黄亮非常遗憾,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此时此刻金天的心里很怨恨孙艳,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荷儿有对象的事?善良两个字离她多么遥远?
《女子集体数来宝:赞英雄大队》越受欢迎,孙艳越生气。最后气得脸都变成紫茄子了。心想:我在一大队都不知道的事儿,她当机械兵怎么会知道?是金天跟她讲的,那就是说,他俩的关系不但没断还发展了?他说他遇到喜欢的人啦,是指荷儿?她想到这里差点将嘴唇咬破了。
金天和黄亮随着观众一起走出场。
金天说:我看荷儿在台上情绪不错,没受影响。
黄亮则说:演员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带到舞台上,这是演员道德。
金天笑了:当文工团的家属就是不一样,还懂演员道德。
黄亮也笑了:嗯,你慢慢学吧,学问大啦,你以为只有两杆一舵有学问?
金天趁机问道:老黄,刚才你到后台问小华了吗?
“你也不想想,文工团那帮丫头能让我和小华说句安稳话吗?小华刚说了一句:她不愿意……以小淘气为首的就上来了,七嘴八舌的也听不清说些什么。”
黄亮的话,金天只听到“她不愿意”四个字后全身凝住了,后边的一个字也没听见。
他认为荷儿不会这样拒绝他,在09号机组时,她对他并不反感,他和她有种默契,一种可贵的默契,甜甜的很诱人,又很感染人的默契。他与荷儿在一起那么自然、舒服、愉快。他看她的眼神都散发着藏不住的爱,难道她感觉不到吗?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放弃?他决心要亲自找荷儿谈。还有,她是不是真的有个作曲家的对象?他果断向后台走去,刚拐房角,他就看见孙艳还站在后台门口,像个门神似的,他心中涌起一阵反感,转身走回。
黄亮看到走回的金天,奇怪地问:怎么又回来啦?
金天说:明天还要战斗值班,先回去休息。
黄亮则抚慰地说:小华今晚会回家,我一定问清楚荷儿的话是什么意思?
金天打趣地说:你们一亲热,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了。没关系,以后有机会。
黄亮说:对,咱们男子汉提得起放得下,有机会。
金天头也不回地走去,他不相信他金天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这么难?!
晚上,杨华如约回到他们临时的家去看黄亮。
黄亮早等在家门口,杨华看到黄亮就笑了:你不放心,还等在门口?
黄亮见到杨华的第一句话就问:小华,你只说个半截话,将金天急坏了,快说说荷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华则故意地说:我以为你欢迎我呢,原来又为你的战友?
黄亮忙赔笑脸:欢迎,哪能不欢迎你呢?是金天担心荷儿对他的态度。
杨华说:荷儿不愿意在庆功授奖的时候谈那样的事,更不愿意听到他要等她25年的话。5年都不知道会变化到什么程度,别说25年啦,她从生下到现在还不到20年,就变化多大呀?!不现实,不可信,全是一时狂热话。
黄亮一听,荷儿所说不愿意的话是这个意思,并未完全拒绝。于是为他的战友争辩了两句,也确实说服不了小华,明天让金天自己去解释吧。
荷儿演出结束后也结束了战地宣传鼓动工作,文工团开始集中总结了。
荷儿与演员队的几个姑娘挤在女宿舍里开总结会,荷儿这一次又是记录。
孙艳急于表态,说什么分队会已开了三天,争论的焦点在钟笑荷身上,我建议报上去让领导决定。
陶陶反对,不就是你与大家的意见不一样吗?你怎么个报法?
杨华沉着地,不用忙上报,我们这次下部队的任务是搞好战地宣传鼓动,大家都很努力,要把每个同志的优点讲透,不要埋没了好同志。我认为钟笑荷同志是个优秀的战地宣传员,飞行员和地勤同志对她的反映很好。而且也是个深入生活的有心人,搜集了不少素材。这次她连夜创作的歌颂飞行员的节目很受欢迎,为庆功会演出做出了贡献。
陶陶也说,荷儿做事很刻苦认真。幸亏有她写的正面歌颂立功受奖的参战人员,否则晚会真是缺腿呢。
孙艳一听急了,不能再为荷儿评功摆好,于是抢着发言:我补充点,荷儿在飞行一大队时间不长,大家都很喜欢她。尤其是大队长,不只是自己送,还派副大队长给她送来巧克力和水果,对钟笑荷同志表示出了无微不至的特殊的关怀,我也跟着沾光了。
大家笑起来。陶陶似自语地,吃了人家东西还堵不住嘴。
孙艳不在乎地用她那沙哑的嗓音继续说:这说明钟笑荷同志很努力,尤其是她自拉自唱苏联情歌《红莓花》把全大队都迷着了。我可听见了,哎呀妈呀,她可不简单,能把一大队从大队长到飞行员搞得高兴地嗷嗷叫哇!大队长满场飞地跳踢踏舞……
孙艳说得满嘴冒唾沫星。骆兰趴在她肩上笑起来。
孙艳仍意犹未尽地说:荷儿能采访到大队长的空战情况也很不简单。我在一大队我知道,连记者都找不到咱们的空中英雄。有一次我帮着记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都以为他爱面子不愿意宣传自己。结果,都在荷儿这疙瘩呢。
大家对孙艳的长篇大论很反感,但又不了解内情不好直接反驳。
只有荷儿完全明白孙艳意见的含义,骂人不带一个脏字,忌妒能使人扭曲变态。但荷儿则漠然从容。荷儿的从容将孙艳的人格远远地抛在了自愧不能企及的境地。
这次下部队荷儿问心无愧,虽然挨了批评,受了惩罚,也受了苦,但有所收获这是最主要的。她能尽她的所能第一次写英雄并演出了,很有成就感,也是她对每一位不怕牺牲英勇作战的飞行员的一个回报。不知金天和老黄看了没有?
陶陶藏不住话,就直接问道,孙艳你不是换了荷儿到一大队啦?你干什么哪?怎么没编出节目?你是不是忙别的去了,洗衣服做好事,又忙着'摘线头'?其实,你刚才的发言已崭露了头角,能编能说能抖包袱,可以去说相声。
杨华制止地说:不要说与总结无关的话。现在我念一封机务一中队对钟笑荷同志的表扬信。
文工团领导:
钟笑荷同志在我机务一中队当机械兵期间,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工作积极主动。能与大家打成一片,她除了很好地完成机组任务,还出黑板报,教歌排节目开展文娱活动。尤其令大家感动的是,当敌机俯冲扫射机场时,钟笑荷同志表现得非常沉着勇敢,腿上负伤也不声张,仍坚守在岗位上……
陶陶惊讶地说:荷儿,你负伤啦?
荷儿赶快摇摇头说:我可没那么好,我当时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满身画着美女骷髅的花飞机就飞过去了。
孙艳心虚地看看荷儿。
此时有一男同志走进:杨分队长,协理员让每个分队派一同志去汇报。
孙艳忙站起:分队长,你掌握会场,我去吧。
不等杨华表态,孙艳已走出门。
孙艳感到自己的发言有些失态,很后悔,她的初衷是背后使劲,不想当众自我暴露对钟笑荷的妒恨。特别是钟笑荷一言不发,既不反驳也不解释,她反而有点坐不住了,一听要汇报快点脱离会场。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点,她绝不能让荷儿立功受奖。
孙艳笑眯眯地走进协理员的房门。
协理员看到孙艳笑了:动作真快呀,你是第一个。对啦,这几个月,谢谢你呀。
“谢什么?不就是洗几件衣裳嘛。”孙艳说着坐在余武的对面,情意绵绵地望着他。
协理员一本正经地问:你们会开得怎么样?提了几个立功受奖的?
“有我和杨华。对钟笑荷争论很大。”
“主要是什么问题?”
“她主要是犯的错误影响太大,虽然做了些工作也抵消不了,不处分她就是奖励了。”
“群众对她的反映仍很大?”
“嗯哪,大。”
“再谈谈杨华。”
“对杨华,大伙基本上都同意。她的问题主要是跟钟笑荷搞小圈子。”
余武迟疑地看看孙艳说:杨华的威信一直都很高,舍身救战友啊!
孙艳凑向余武神秘地说:你还不知道?是当媒婆,保媒拉纤。
余武有点相信了,因为杨华有个飞行员的爱人,给飞行员介绍对象。
有人来了。
协理员招呼来人坐,等一下一个个汇报。
他合上本子,悄声地对孙艳说:今晚来我宿舍。
孙艳受宠若惊地说:让我?
协理员郑重地说:谈谈你的入党问题。
孙艳激动地点点头,心想我得到协理员的认可了。
天变得太快了,到了晚上雨夹着雪豆下来了,犹如一张雨丝和雪豆交织的网罩住整个营区。
孙艳感到机会来了,她特意顶着雨向金天宿舍走去,她要离开部队了,今晚一定要想尽办法将她与金天的关系定下来。
金天打着伞走来。
孙艳突然窜出来:金团长,我等你半天啦。
金天奇怪地说:孙艳同志有事吗?
孙艳应声:有,是大事。立即钻进金天的伞下。金天将举伞的手使劲伸到孙艳头上,使自己的身子与她保持距离。
孙艳含笑摘下他皮领上的小毛毛,说:快打开门吧?我都被淋透了,该请我进去啦!
“我们到团部去谈。”
“没关系,我浑身淋透了,很冷,就在您的宿舍可以吗?”孙艳温柔地说。
面对女人的柔情,金天也动摇了。
“快开门呀。”
金天打开门:请进!
孙艳一走进屋就说:哎呀,还是屋里暖和,尤其是飞行团长的屋子更暖和。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日式的公寓房,设备齐全,里屋是卧室,一张单人床,军绿的棉被白床单。一个床头柜,一个三屉桌,一个小衣柜。典型的单身军队干部宿舍。
金天礼貌地拿出些糖、水果:坐,吃吧!
“谢谢!”她拿起一个橘子,剥好放在金天的手里。
金天看看手中的橘子放在桌子上,问:有什么事请讲。
孙艳热情地直视着他:主要是想征求一下您对我的意见。
金天愣了一下,说:没有什么意见。这次文工团的同志下部队搞得都不错,部队反映很好,我们党委提出为文工团请功。
孙艳又说:金团长,我……
金天忙摆下手:不必客气,请讲。
孙艳笑眯眯地说:您对我个人印象如何?
金天迟疑地:对你个人印象?
孙艳双眼盯着他又重复一遍说:是啊,对我的印象?
“说真话,我没注意。”金天说。
“我注意啦,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开始注意你了,从此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你,我相信你会感到的,我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我愿意为喜欢的人做一切事情……”孙艳就又娇纵地说:金天,快找件衣服让我将湿衣服换下呀?!
金天惊疑地:你说什么?
孙艳色迷迷地看着他,双手不停地解扣脱军外衣:我都淋透了,冷得要命。
金天没遇到这样令人难堪的事,有些手足无措,眼看着她要脱衬衣了……他火地站起,将件军外衣扔给她,吼起:快回自己宿舍去!
孙艳被金天的吼声吓愣了,半天才说出:干啥这么喊呀?!要吓死人哪?!你不是男人。
她接过金天的军装,本想进行下一步。她抬眼看到一个冷峻的面孔,令她望而生畏不敢靠前,她说声谢谢!将金天的大军装披到身上,忙解释下台阶:你误会了,男同志真复杂,想得太多了,我是相信你崇拜你这位空中英雄才敢来的,没想到你竟想歪了。
“对不起,谢谢你的好意,请你快将衣服穿好,回去!”金天果绝地打开门。
金天不想再看孙艳一眼,感到她已走出,忙去关上门。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人,心中很是反感,好像他也被玷污了似的。
当他躺在床上,荷儿清丽挺拔的形象浮现在他的眼前……如果脱衣服的女孩是荷儿,他会这么讨厌她吗?不会的,因为他爱她,她做任何事情都会喜欢。原来他行为的分水岭是一个爱字。话说回来啦,荷儿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始终保持着淑女的纯净心态,这是荷儿独具的少女魅力。
孙艳气急败坏地一路跑去。她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走进余武协理员的房间。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女人的魅力。
孙艳可怜兮兮地打着寒战走进余武的房门。
杨华回黄亮宿舍,走到半路,她突然发现孙艳匆匆走进余武的宿舍,她有些奇怪,这么晚她去干什么?这个问号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
余武看见进门的孙艳忙迎上:下雨啦,你还来?冻坏了吧?
他看到她身披的大军装问道:你这是从哪儿来?
孙艳边拿下外衣边说从一大队来的。
她的双眼带勾似的投向面前矮个子余武。
“协理员,你看到给你洗好的衣服了吗?”
余武拉开椅子让她坐:这次下部队,没你照顾我,真不知要成什么样子。
余武虽然腿有些短粗,个子不高,但长相气质还可以,戴个眼镜文质彬彬,是个正派的政工干部形象。在文工团三年了,从未反映过作风问题。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深深感到下部队时间长,生活枯燥精神上很寂寞。开始还能律己,到了最后阶段,尤其总有个女人在他面前晃悠,就开始想入非非了,于是直接提出与孙艳约会以填补精神上的空白。
孙艳边羞答答地摘余武身上的线头边说,她愿意给他洗一辈子的衣裳。
余武明白了孙艳的意思,怪不得群众叫她“摘线头”、“慢性特务”,是很厉害。但他作为一个政工干部还有点自律,不能轻易地被俘获,故意装作不理解。
孙艳心想没看见这么木的男人,怪不得在文工团找不到对象。她打着寒战说冻死我了。
余武这才发现她的衣服湿了,忙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让她快将湿衣服换下来。
孙艳扭过脸去羞答答地说,那多不好。
“没关系我回避。”
孙艳确实很冷,她脱掉湿衣服以后,穿上余武的白色的男军衬衣,说声:真暖和。
余武以为她换好了衣服,就转过身,他看到白花花一片,圆睁双眼目瞪口呆。
孙艳竟然敞开胸怀,正在伸胳膊穿衣……
他看到了他一直想看到的女人身上的两个诱人的丰乳。
余武看愣了,他第一次看到女人丰满的双乳,他经受不住诱惑,抑制不住地冲过去,他那男性的狂野的冲动爆发了,犹如一只黑豹跃起,将诱惑他的猎物抱起扔在床上……
孙艳本想诱惑余武一下,抚摸吮吸……对她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看到余武对她的疯狂劲儿很得意。心想这样的男人叫他干什么都行,怎么金天就不能就范呢?她突然感到好像被从天上扔到谷底……这个短腿的他要干什么……没想到他余武竟要来真的……这使她想起她16岁那年夏夜在海滩上,她一直深爱的养父就是用抚摸吮吸她的双乳及全身诱奸了她,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互相都离不开了。孙艳的妈妈忍无可忍,将她领回到生父的身边改姓孙,不久解放了。
孙艳面对余武开始要挣扎一下,她总要有所保留。没想到余武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力大粗鲁不容有丝毫不从……最后孙艳汗流满面,寸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她一定要余武给她个保证。余武感到自己触犯了天条,她要求什么答应什么,只要她不说出去。可孙艳则瞪着眼喊起:我一定要说。
余武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第一次。
孙艳怔了一下,赶快将被子盖在身上,她哭了。
说真心话,孙艳这次下部队真正看上的是金天,形象上没比的,个子高高的有阳刚之气,真正的男子汉,到过苏联见过世面,飞行技术好,他才是真正要培养的高级飞行干部。当他的爱人是享一辈子清福的官太太。可是,他不给她任何机会,她甚至都不能靠近他,更不要说对他使出什么手段了。他越这样,她越感到他不一般,她越得不到手,越恨那个钟笑荷,恨得牙根痒痒,是她挡了她的幸福路,夺去了她的幸福。让孙艳只得委身于这个矮个子……最后她为达到报复的目的,她心里定下今后在文工团另辟搞政工的新路。
那天夜里孙艳没有回宿舍。她了解荷儿确实单纯,根本不懂男女之间的事,不会想得很多,也不会去传话,最多以为她到骆兰那儿回不来了。只要荷儿不说不问,谁都不会知道这件事,也更不会怀疑到她和余武身上。
提到荷儿,孙艳也纳闷,看荷儿清澈的眼神就知道她没接触过男人,是个真正的处女。她不会在男人面前撒娇,更不会勾引男人,怎么金天就会喜欢上她呢?就算荷儿有点姿色也不至于吧?!好像荷儿还不愿意与金天建立关系,她有些胆小有顾虑总躲着他。这可能余武对她的批评奏效了。可金天还是找她,靠近她,喜欢她,不厌其烦地跟她讲空战战例及战斗故事。孙艳不得不佩服她,她还真不吃不睡地创作出女子集体数来宝,演出又获得好评。当我孙艳告诉金天荷儿有对象时,他会怎么想?他还会喜欢荷儿、追求荷儿吗?他会放弃荷儿吗?
第二天战斗值班时,黄亮等金天发话问他荷儿的态度。可金天不但没说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黄亮了解他,他是做了一个果断地决定,不是决心等25年,就是放弃,一刀两断。老黄琢磨着他是真心喜欢荷儿,会轻易放弃吗?
这一天是黄亮和金天最后一次战斗值班,黄亮想不能让他带着问题上天。于是主动凑到金天面前说:我告诉你,天地良心,我见到小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荷儿的态度。
金天目光一闪,急问:荷儿愿意还是不愿意?
黄亮看到金天满怀希望的样子,不忍心将原话原意直说,就善良地说:荷儿不愿意你等25年,等……等5年都多了,等一年……
金天意外地:是吗?!荷儿真的这么说的?
黄亮只是憨笑着点头。心想我都说了些什么?!
金天想了想说:我怎么听着不像荷儿说的话?是你编的吧?
黄亮心虚地:怎么是我编的?!
金天眯着笑眼仿佛看到荷儿清丽可爱的样子,想象着荷儿可能要说的话,献花的时候你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吓人一跳,让大家都感觉到了多不好。她绝不会说等5年,还等一年都多这样的话。
黄亮径直说:以后这事别找我,有本事自己谈去。
金天明白了,他问道:荷儿根本没同意是不是?
黄亮搭讪地:我说的你又不信,有本事自己去问。
金天说了句:09号明白。转身走去。
飞行员集合。
金天在队前举起手腕高声命令:现在对时,7点0分12秒。
飞行员对时后,金天组织飞行员做长僚机地面演练。
敌情来了!
师指挥室紧张起来。标图员报告:敌F86大机群飞临我3号战区。
师指挥员拿话筒,命令金天和黄亮各带一个大队升空作战。
金天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他忘记一切地全身心投入战斗。他和黄亮驾着战机率队起飞了,他决心打好最后一仗,凯旋而归。
文工团等待余武写总结原地休息。
杨华带荷儿到黄亮宿舍等金天他们回来。荷儿听说金天和黄亮没看到演他们的节目,就拿着稿子来征求意见。等着等着两个姑娘又困又乏就睡着了。
等她们醒来已是饥肠辘辘,杨华看看表,老黄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她与荷儿到隔壁金天的宿舍去看了看,也没有回来的迹象。两个人的心里有些不安,她们都了解空战瞬息万变与生命攸关。杨华打电话也问不出什么消息,干脆到外场去。荷儿说09号宋机械师什么事都不会瞒她。她们拦到一辆比斯中卡,搭车直奔野战机场。
机场笼罩着紧张的令人窒息的气氛,停机坪停放着两排消防车和救护车。穿白衣的医护人员以及飞行员和干部都无声地望着天空。
荷儿敏感到出事了,心立刻提起来。杨华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幸亏荷儿扶住她。她和她坚持在人群中寻找黄亮和金天,结果一个也没找到。
荷儿已离开机组不能到停机坪,她远远地寻找09号。09号机位是空的,她的09号没有回来。她看到机械师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边。她已猜到肯定是09号为救战友还没回来,是大队长没有回来。荷儿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涌出,她在心里告慰自己,大队长是逢凶化吉的英雄,能回来!怎么看不到老黄?他的飞机在,可老黄呢?她的手感到可怜的杨姐浑身颤抖,她真想抱着她大哭一场,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找黄亮。她想找人问一下,此时此刻她这个文工团员是个多余的人,不赶她们就不错啦,谁都在回避她们。荷儿让杨华坐在草地等着,人命关天,她去问个究竟。
荷儿毕竟在机场好几个月,大家都认识她,虽未热情接待也都没拦她。忽然从救护车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我不去,我要看着他飞回来!
“是老黄?”荷儿冲向救护车,护士拦住了她,她问清楚了车上的人确实是黄亮。荷儿迅速返回去,激动地告诉杨姐老黄回来啦,快,在救护车上。她扶着杨华走来。
荷儿对护士说:这是黄亮副团长的爱人杨华同志。
护士经过请示才让杨华一个人进去。
杨华走上救护车看到黄亮,抱着他就哭起来。
“不要哭,不要叫人听见,我不是好好的嘛!”
杨华这才擦去泪水,问道:伤哪儿啦?
“没伤哪儿,只是擦破点皮。”黄亮伸伸胳膊。
杨华关心地:老金怎么啦?他没回来?
“老金为救我和战友们将9架敌机引走了……”老黄的眼圈红了。
“引9架敌机走了?!那……”
“飞机快没油了。”
“快没油了?”杨华急得又要哭,她克制地说:荷儿在下边。
黄亮问:她知道金天的情况?
“不完全知道。”
黄亮懊悔地:我应该告诉金天,荷儿也喜欢他多好……他想到荷儿,也许会坚持飞回来的。我每次返航时心里总是想到你的笑脸。这次金天是为了救我……当时敌机咬住我,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金天忘我地冲入敌机群,引走了敌机,救我脱离险境。否则,你永远见不到我了。
黄亮含泪拥抱杨华,激动地说:金天几次舍身救我和援救战友们。这次……金天对他的小僚机高飞喊着:不要管我!快爬高摆脱‘美女蛇’!再见!小僚机高飞在金天飞去方向的高空盘旋呼唤:09号,09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请回答!请回答!也没有金天的回声……
杨华泪流满面,安慰黄亮:金天是真正的英雄!他会回来的!我们永远和金天在一起!她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感到金天一直未有音讯,真是九死一生,非常担心。
“荷儿看到09号飞机的位置空着,一下就猜到是金天为援救战友还没有回来,荷儿说金天是逢凶化吉的英雄,一定能飞回来!”
黄亮被感动了:怪不得金天那么爱她……
荷儿将杨华送上车以后,她浑身无力双腿发软,她坚持走向远离人们视线的地方坐下。她的09号没有回来,她的心都揪起来了。她的大队长没有回来,她更有种心被撕裂的痛楚……此时此刻她突然感到她很想念他!她很惦念他……她与他的生命连在一起。如果,他一旦为国捐躯……荷儿不敢想下去,她会懊悔一辈子。为什么不将他追求的爱给他?!用算命的一句话,将自己禁锢起来,将自己密封在铁筒里。别人的一条意见,也将自己封闭起来。愚昧!她恨自己,恨自己不能真实地生活,不能真实地与自己喜欢的人相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荷儿接受他的爱!让他对她真挚的爱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回报,让他的心灵得到慰藉。她还告诉他,荷儿什么都不信,荷儿什么都不怕,她的一切都是他的。就像小说中写的那样惊天动地地相爱……告诉他荷儿永远等着他胜利返航!可是一切都晚了。假如,荷儿用惩罚自己能换回金天,她情愿去受一辈子苦,甚至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他,让他的生命更辉煌。
天,突然下起大雪,纷纷扬扬漫天的大雪。荷儿的心又收紧,她清楚,这给金天的落地和搜救,增加了难度和危险。但她又相信他的机智和勇敢会克服一切困难将09号飞回来。她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他。
她看到场务连的战士在扫跑道上的雪。荷儿走过去也拿起一把大扫帚用力扫着。谁也没发现多了一个人。她想此时此刻是她能为金天做的唯一一件事,将跑道扫干净,好让金天的09号对准跑道安全着陆。
跑道上的雪扫干净了,刚刚露出跑道的深灰的原色,又落下一层白雪,白雪又无情地将跑道覆盖,整个又是一片白。从小喜欢雪的荷儿此时感到是雪在有意考验金天和她,但请原谅,为了金天,她要不停地反复地扫去跑道上的雪……荷儿出汗了,她仍在扫着……
文工团下午集中开大会进行总结。
荷儿赶回来参加会,也为杨华请了假。
她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簌簌落落的大雪,荷儿的心随着大雪飘走了,这么大的雪,她的09号在哪里?金天在哪里?
余协理员的声音从荷儿耳畔掠过,受嘉奖者名单如下,孙艳同志,杨华同志,田乐同志……
荷儿仍担心地看着窗外的大雪,心里冷冷的,她的双手冰凉,手心里沁着冷汗,受嘉奖者的名单里没有她。一大队和机务一中队那么为她使劲,杨姐也在为她极力争取,都没有用。是自己不争气,是自己没有搞好群众关系,辜负了他们的期望。然而此时此刻这一切已降为次要,她的心被金天的生与死整个占据着,有他的消息吗?他回来了吗?
协理员最后宣布:我们团与各自所在单位,还要进行最后一次告别联欢,凡演出的同志都穿礼服,以示重视。因为部队各级领导对咱们文工团照顾得非常的那个而且的那个很好的,每个同志的那个注意文工团和个人的影响。
荷儿听到大家一阵笑声,协理员最近怎么啦?有人在下边学着。
余武继续说:请安静,到下边去多征求一下那个对文工团的意见,回来及时汇报。
大家散去,从此留下全团的口头禅:非常的那个而且的那个很好……
不等散会,荷儿直接跑到汽车连,搭车到机场。
她看到场务连的战士仍在扫雪,她知道金天没有回来,她又默默地拿起扫把扫雪,她用力扫着,跑道上的雪是危险的,要影响她的09号安全着陆……
情况出现了变化,场务连的战士集合了。
杨华到处找荷儿,最后还是黄亮发现的,跑道上只有荷儿一个人仍在扫着刚刚落下的白雪。荷儿不见到09号落地,她要一直这样扫下去。
杨华跑去拉住荷儿:别扫啦!
荷儿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仍在扫着。
“金天有消息啦!”
荷儿怔怔地不敢问是好消息还是……
“金天成功迫降在友军机场。”杨华激动地大声说着。
荷儿抬起满是汗水泪水交融的脸,问道:你说什么?
“金天成功迫降在友军机场?!”
“真的吗?”
“是真的。”
“他没受伤吧?09号没受伤?安全着陆吗?那里没下雪吗?他看清跑道了吗?”荷儿一口气问着。
“瞧你这一系列的问号,快自己去问吧!”
“到哪儿去问?”
荷儿听到金天这次遇险情况以后,心都痛了。原来在这次残酷的空战中,金天为了援救战友,他只身引走9架敌机。他的09号座舱盖被打飞了,机身被打了40多个洞,而且受伤的飞机只能向上飞,不能向下飞。当时荷儿就急了,金天不能着陆怎么办?令人惊奇的是,金天急中生智,他向上飞一会儿向下倒着飞一会儿,他终于在飞机没油前,冒着生命危险,顽强地将受重伤的09号飞回来。在最后落地的千钧一发之时,他成功迫降在友军机场。荷儿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据说,他的脸被冻肿,已被送到野战医院。荷儿想到受伤的金天,她的心就颤抖。在万米高空,风速那么大,大队长的脸被冻伤,他一定很痛又很冷。他能坚持将受重伤的09号飞回来真是万幸,更是奇迹。荷儿真想飞到他的身边去……
座舱盖,机械师曾带她擦过无数次,像水晶似的透明,竟被打飞了。09号机身,荷儿曾天天擦得亮亮的,竟被打了40多个洞,多残酷。09号金天勇敢、沉着、机智地战胜艰险成功迫降,荷儿倍加庆幸,英雄的09号又一次深深地烙在她的心里。
她仿佛又看见那双炽热的眼睛,那时时凝视她的柔情的目光,那穿透力极强的目光,直穿她的心底……那种感觉令荷儿陶醉,她朦胧地感到这是恋情,她真的恋爱了,是她的初恋!那个人就是他!是他让她第一次感受到,爱,让她们互相牵挂!爱,又是那么苦涩!爱,是那么美好!爱,是那么甜蜜!爱,是那么幸福!爱,让他和她的生命连在一起!
大队长要回来了!09号要回来了!
杨华的声音又让荷儿冷静下来,当她想到要真的面对向她走来的金天时,她心中的阴影促使她又180度大转弯。她的脑海里又反复闪出她与大姐那段可怕的对话。
“荷儿,你一定要记住,25岁以前不能结婚。”
荷儿则天真地问:大姐,我若在25岁以前结婚又怎么样?
大姐不容置疑地说:克夫!
荷儿第一次听到这两个怪字:克夫?!身上一阵寒战。
大姐尽量淡淡地说:就是死丈夫,当寡妇啦。
荷儿惊讶地:当寡妇?什么是寡妇?
“寡妇,就像西院刘婶,刘叔死了以后……”
“大姐,我将来的命和刘婶一样?!”
大姐又说:跟刘婶不一样,刘婶是没人告诉她,而你是算命的告诉你了,记住25岁以前不结婚,难灾就没有了。
荷儿不敢想下去,她流泪了。
荷儿当晚在日记中写道:
无神论与有神论本来是对立的两种观点,可在我这里竟交叉地表现出来。人的思维活动是复杂的,人的情感也是复杂的,是受各种思潮制约的,“25”这个数字就制约了我。小时候我和姐姐跪在菩萨像前虔诚地求菩萨救妈妈,连世人都被感动了,但没有感动菩萨,妈妈还是走了。从此,我再也不求人也不求神了。然而,在残酷的战争面前,我对命运宁可信其有,尤其对一个优秀的飞行员,空中英雄,祖国需要他,绝不能有一点闪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应该在大队长回来之前,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我还有个隐秘,我确实弄不清命运是什么。为什么人有不同的命运?如果是我迷信,我宁可将迷信用在我最爱的人的身上,保护他,我才心安。
这一天,金天的突发事变,在我的心里翻腾着完全不同的两股巨澜。同是一个爱字,同是为了爱,对我来说,要爱飞行员不但需要勇气,更要有生命的保证。
骆兰激动地抱着孙艳说:分享我的幸福吧!
孙艳抿着嘴笑了,什么幸福?
骆兰拿出一块粉色的小方毛巾手绢说:这是他送我的。
孙艳一看,这是什么破玩意儿?是谁送的?
“齐前。”
“齐前?”
“我将他扔在宿舍地上的歌曲拣起来,唱给他听,将他感动了。他问我,你什么时候练的?下部队这么紧张?我说喜欢的东西不用练,旋律就在心里有了。我第一次看到齐前激动地说谢谢我。我说,只要你心里有我,以后你写的歌我都给你唱,因为我爱你。他说我将对第一个试唱人守信。我听这话差点晕倒,幸亏齐前扶住我,当时他就将这个手绢,放在我的手里……”
孙艳听得心灰意冷,她要得到金天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齐前真的放弃荷儿?
“嗯哪。当时我要吻他,他推开我说,别让人看见。我生气地说你怕荷儿看见?他说,她本来也没答应我什么,她可能高兴我跟你好呢,她除了排练,都躲着我。后来,我笑了,我告诉他是孙艳助我成功的。”骆兰说。
孙艳悔恨之极,她抑制不住地冒出了一句,我都干了些什么?!
骆兰则愣了,你说什么?
齐前虽然将定情物送给了骆兰,但心里最爱的仍是荷儿。他听到了关于荷儿与飞行员的流言,他相信荷儿是无辜的,肯定是那位空中英雄喜欢她,可是荷儿又有什么过错?有人还借他齐前曾爱过她而制造舆论,破坏她的形象。既然骆兰爱他,定下这层关系也好,将他与荷儿都解脱了。他齐前只有让音乐占据他整个灵魂。但愿荷儿能理解他这片苦心。
雪,将整个机场变成一片白色。
远远的一个身影在雪中跋涉。那是荷儿身着演出礼服大衣,脚踏黑皮靴,背着手风琴一人冒雪走来。荷儿在机务一中队的热烈欢送下走出俱乐部。她拒绝派车送她,也没有拦顺路车,只想一个人踏着雪路,只想看着雪,以雪为伴……
平坦的茫茫的雪原一望无际。此时此刻反而让她感到整个世界更加纯洁静谧。
平日场站营区似一巨轮停泊在浩瀚的大海上,如今已成银白色,看不出一点战争的痕迹,犹如童话般的世界,扑朔迷离令人产生很多联想。她想到小说《远离莫斯科的地方》的雪,那是遥远的雪原……而此时她的眼前也是白白的一片,这里是野战机场上的平坦的雪……
荷儿耳畔又响起了地面指挥员对09号发出返航的命令。
她无声地,焦急地等待着09号安全胜利返航。
她又第一个发现天边的小黑点,欣喜若狂地喊起来,我们的09号回来啦!全机组都会欢呼起来。那时,她又看到那双凝视她的炽热的目光……
可是现在,她心中的英雄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啦?她倾听着脚下厚雪的吱吱声,仿佛要从雪的吱吱声中寻到答案。
突然,荷儿被挡住去路。她抬起头定睛一看,抑制不住地心怦怦跳起来,甚至说不出话来。她看到了戴着墨镜的金天含笑站在她的面前……她以为是幻觉,疑惑地问道:大队长?!真的是大队长吗?!
她好像看到站在他身旁的黄亮,她又一次认证地问:真是你们俩?
金天热情与她握手,问她是真是假?
荷儿立刻感到金天热乎乎有力的大手,惊喜地问:真的是你?!
金天和黄亮不约而同地意味深长地笑了。
荷儿情不自禁地:大队长,你什么时候飞回来的?真了不起!脸都被冻伤了!还没全好。身上还有伤吗?伤到哪儿啦?你们到哪儿去?怎么不到医院?
荷儿看到两张面对她的无声的笑脸之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羞涩地低下头。
金天已感到荷儿一直惦念他,一股暖流热遍全身,他深情地:谢谢!我很高兴你能惦念我。
荷儿恍然,不知如何回答。她看到金天的脸上尤其是鼻子周围有明显的冻伤。她掏出一盒特意买来的冻疮膏给金天,告诉他擦上就不痛了。金天被感动了,有荷儿关心他的感觉真好。
他接过荷儿的手风琴,告诉她,他是今天上午飞回机场,现在是到医院体检。他又说:听说文工团要回去啦,特来向你告别。
金天看眼黄亮,悄声对荷儿说:也让你看看09号飞回来了,完好无损,请你放心。只是这次没有时间让你独家采访了。
荷儿笑了,笑得很灿烂:09号和大队长都安全地飞回来,我很高兴!空战情况老黄已给我讲了,我被你感动了!谢谢你!你们快上车吧,不要再感冒,大队长一定要在医院多住两天,全面检查一下,好好休息休息。
黄亮告诉荷儿,金天在这里等了你一个多小时,火车都要开了。
荷儿看眼金天:谢谢!
荷儿突然想起什么,忙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稿说:杨姐说你们俩没看到这个节目,请你们看看原稿,有什么意见告诉杨姐就行了。
金天接过稿子,热情地:谢谢你写的节目,很遗憾没看到,我相信以后有机会……我送你回宿舍去,上车吧。
荷儿摇摇头:我不用送,很快就到了。能看到你们俩都很好就行了。杨姐知道吗?
“小华知道我送金天到火车站。”黄亮说。
荷儿将两位战友送上车:谢谢,再见!
金天炽热的双眼直视着荷儿,紧握的双手久久不肯放开:后会有期。
荷儿也激动了:大队长,再见!
她又与黄亮告别。
吉普车远去了。
荷儿久久地站在雪地上遥望着,她心中默默地说着:再见,我的英雄!
孙艳听到金天团长差点机毁人亡,很是为他担心。确实,找飞行员随时都有可能当寡妇,巧克力好吃,寡妇难当啊!但,她不怕,如果她能当金天那样壮男的女人即使只有一夜,也知足了。
孙艳躺在被子里,看着荷儿趴在床上书写的身影,心中很羡慕她,又很妒忌她。如果荷儿拒绝金天的追求就好了。
于是她以女孩之间非常交心的口气说:荷儿,你知道我想什么吗?
荷儿停下笔说:不知道。
孙艳神秘地说: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荷儿转身认真地望着她嗯了一声。
孙艳坐起来拿起一件大号军外衣说:你猜这是谁的?
荷儿看了一眼:不知道。
“你再仔细看看。”
“好像是件男军装。”
“对,是金天的。那天下雨我被淋透了,他让我在他宿舍里换下湿衣服,他主动将他的军上衣给我披上的。”
荷儿为之一震,莫名的失落感袭来。
“他对我是真好,哎呀妈呀,我庆幸自己没有答应他对我穷追不舍的求爱。”
荷儿的心立即被刺中!她拿笔的手抖起来,大队长真的向她求爱啦?真的同时向两个女孩表示好感?太不应该了,他真会这样吗?不会的!
她又听到孙艳滔滔不绝地说着:你不知道他追着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哎呀妈呀我差点动心。你想想在文工团都找不到的男人味十足的人,能不动心吗?当我冷静地一想,不行,太危险,这在天上的事,火光一闪人没了,连个肉渣都找不到,多可怕。你看这次他差点儿机毁人亡,我如果是他的老婆不也差点成了寡妇?绝不能嫁飞行员。
荷儿差点儿喊出让她住口!她克制地:不要再说啦!孙艳,大队长那么喜欢你,你真不应该这样讲。他如果听到他爱的人这样讲他该多伤心啊。到了前线就要准备为国捐躯,不是飞行员的不也有牺牲的吗?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说啦。
“你不要再说啦,我爱他!”孙艳喊起来,用被子蒙上头,在被窝里呜呜地哭起来。
荷儿看孙艳哭得很伤心,她的心都酸了。为什么?她想不明白,是她的话说重了刺伤她啦?还是感到我妨碍她啦?还是她一相情愿?
荷儿坦诚地劝孙艳:你不要哭,谢谢将你的心里话告诉我,放心吧,我相信金团长也会喜欢你的。他不是随便释放感情的人。
孙艳不哭了,不一会儿好像睡着了。
荷儿却久久不能入睡,她在为飞行员们鸣不平,更为金天抱不平。飞行员都是从陆军最优秀的战士和军官中选到空军学飞行的。孙艳却那样无情地看待他们。如果我也拒绝了金天的追求,那大队长该多伤心?其实我和她完全不同,真的,绝对不一样。可我又不能将我心中的真实想法告诉他。
荷儿心中苦不堪言,可是她又想不明白,孙艳那儿的男军装又怎么解释?确实是件大号的男军衣……
第二天,荷儿随队回到文工团宾阳驻地。她离开部队时,金天体检未归。他所在的部队已转场,转到哪里?部队番号改成什么一概不知,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随风而去了。她在心里为自己的初恋艰难地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句号。想忘记他,但记忆中又总是出现他的身影,她摆脱不了对他痛苦的思念。她更摆脱不了孙艳手中那件“大号男军装”的阴影。她无法解释,也无法平衡心境。
回到驻地全团原地休息三天。荷儿在她那只能放个床板的小屋里彻底病倒了,发了三天高烧,昏睡了三天,粒米未进。
当荷儿从昏睡中醒来,她用颤抖的笔在日记上写着:
……她给我看的那件大号军装使我完全崩溃了。原来我在深爱一个不属于我的人……我要坚强起来,不要倒下!
杨华看荷儿从昏睡中醒来,就端碗病号面条走进小屋,关心地:荷儿,起来,把这碗病号饭吃了。
荷儿躺在床上明显地消瘦了。她看到杨华用力坐起:杨姐,我一点也不饿。
“那也得强着吃点。”
“杨姐,我真的像你所说的,要丧失革命斗志了……”荷儿的泪水似珠子从面颊上滑下。
杨华善良地笑了:恋爱啦?
荷儿纯真地: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很难受。我都不敢拉琴了,一拉琴就想起他……确实很想他,很想见到他,很想和他在一起,很想见到他的信,哪怕一个字也好哇,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强制自己不要这样,都不行。
“荷儿,你是真的恋爱了。你已提干,只要看准人,可以互相了解一下。”
荷儿摇摇头:但是很悲哀,他不属于我,他喜欢另一个姑娘。我可以不相信那女孩的话,但那件大号男军衣确实是他的。我在心里曾经为这种感情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句号,但是这个句号老是圈不上。
“你说的是金天?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说话算数的。”
“杨姐,这三天的高烧,把我烧通了,我不应现在谈恋爱。我不迷信,我听你的话,不能让一个算命的操纵我的终身。我将大姐的嘱咐当成提醒我25岁以前将心静下来好好搞事业。”
杨华将鸡蛋面端到荷儿面前:不吃饭哪有力气搞事业?
荷儿双眼湿润了,她坦白地说:杨姐,我心里一拱一拱地难受,这就是爱吧?我为什么要爱上他?我一定坚决割断与他的一切联系。
她在心里强制自己。她接过面条,没有任何食欲,双眼止不住的泪水滴落在碗里。
杨华的心也在痛。她了解荷儿是个重感情的人,但又不是随便放纵感情的人。这次,她对金天动了真情。可金天求我约荷儿也是很真挚,也是爱得不得了的样子,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还是狠狠心说:你看看你那点出息,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要严格掌握自己,不能一闹情绪就躺床板,影响多不好。
荷儿擦去泪水:可那滋味太难受了,确实浑身没有劲儿,我对自己都有些生气,怎么能这样?其实,我看孙艳要求入党,我也很着急,我是第一批入团的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员,在学校当过支委,可现在竟……
“领导和同志们对你的印象很好,这次业务整训是提高的好机会,要抓住机会,经得起考验。”
“嗯,我一定会努力。我会向党小组定期写思想汇报。杨姐,你要当队长了是吗?不管我啦?”
“我们还是一个队呀。”
“孙艳是分队长了吧?又是她正管我?”
杨华盯视她一会儿,恳切地:尽量搞好关系。
荷儿点点头。
全团休假以后,就开始战地思想总结,立功的立功,受奖的受奖。演员队只有孙艳和另一个男演员荣立三等功,还领到了一枚军功章。文工团到朝鲜前线的每人发了一枚抗美援朝纪念章,暗紫色布皮小纪念手册,印着“抗美援朝纪念”红字的白丝绸手绢,一个蓝花边红字的白搪瓷杯子。
荷儿将纪念章别在白绸手绢上,包上小纪念册,还有她在部队的日记本及独家采访记录本,珍藏在她二姐留给她的缴获日本鬼子的橄榄绿的小钢纸箱子里,将一切封存起来。然而她的心却封不住,09号时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她整天与手风琴和钢琴为伴,让音乐占据了她整个的思维空间。要不就是拼命地练功,直到浑身大汗淋漓瘫倒在地毯上。
在前线由于保密,荷儿未给家里写信,不知道大姐回家了没有?二姐和姐夫是不是还在国外?永立弟弟考上大学了吗?在山里的悦荷小妹好吗?一转眼十多岁了,读书了吗?只要有条件我一定将小妹接回来。此时,荷儿也想到继母,有她撑着门面就是个家。荷儿又给继母寄去了她攒下的津贴费,并写了封家信报平安。
荷儿终于盼来了全团整编。先是学习,继而提出个人想法及去向。有的同志提出调动工作,有的同志提出去学习。荷儿受到启发,也大胆提出上大学的要求,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整编后,只有荷儿团里不放,团长亲自做荷儿的工作,让她安心地在文艺岗位上做出成绩,积极地参加下一阶段的业务整训,要准备担重任。荷儿单纯,工作好做,她下决心排除一切干扰,忘记他,调整好心情全身心地投入到业务整训中去。
一个周末的傍晚,正在琴房练钢琴的荷儿听到楼下喊她的名字,有人找她。
荷儿奇怪谁找她?她盖上钢琴,跑下楼去。
远远的一个高个子军官站在那里,夕阳的余晖将他那形体勾勒出一道金边,好像她记忆中与太阳一起走来身披朝霞的那个人。荷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他呢?荷儿要窒息了,好一会儿她竟迈不开步子,她不知道是怎么走过去的。他不是体检去了吗?怎么到文工团来啦?他是找我的吗?喊错人了吧?此时此刻那个不属于她的人仍然使她怦然心动,原来她没有忘记他……
“荷儿你好?”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那么熟悉的有磁性的声音。
“大队长,你怎么到这儿来啦?我去给你找孙艳。”荷儿自己都奇怪怎么冒出这么一句?她不敢面对他,更不敢与他那炽热的目光对视,她怕瘫倒在他的面前,她强撑着自己要站稳。
“不,荷儿,我是找你的。”
“孙艳不知道大队长来了吧?”
金天摇摇头:她不知道。他心想荷儿怎么一个劲儿地提孙艳?什么意思?
荷儿看出金天的疑惑,赶快说:大队长,你等着。
金天忙说:我是有话跟你说。
“大队长,我都知道啦,没关系,你等着。”荷儿强制自己快转身跑去。心想我应该将他最喜欢的人找来,让他们见面。否则,荷儿会抑制不住要流泪的,其实,她已经流泪了。
当荷儿将孙艳拉到大门口时,金天已无踪影。
荷儿奇怪地寻找着:人哪?!
孙艳抿一下嘴盯着荷儿说:你骗我呢吧?!
“谁骗你是小狗,他刚才还在这大门口呢。”荷儿有些急了。
“我看是你自己想疯了,幻听幻觉!”
“孙艳,你真没良心,不信拉倒,不理你啦。”荷儿转身走去。
孙艳看着荷儿走去的身影想,傻丫头,金天是来找她的,她竟叫出我来,孙艳心里明白金天最不想见的就是她孙艳,所以他被气走了。金天怎么想钟笑荷呢?还会喜欢她吗?孙艳忽然一阵内疚,觉得这样做太缺德了。她又一想,没办法,谁让她也爱金天。
荷儿回去后想继续练琴,但总也集中不了,总出现不谐和音。她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为什么不能像在09号机组那样,认真听大队长把话讲完?而是有私心地硬是叫来孙艳与大队长见面?如果大队长真的如孙艳所说喜欢孙艳,为什么不见她就走了呢?难道大队长真的找她荷儿有事?荷儿恨自己毛躁无情,即使不成对象和爱人关系也应是战友,能终生相处的好战友,不是更可贵吗?!想到这里,荷儿盖上琴盖,要去找金天,可到哪儿去找他呢?荷儿决定先去找杨华。
杨华告诉荷儿,金天是到空军983医院进行全面体检,现在等检查结果,如果没问题很快就回部队了。由于杨华到军区文工团学习业务整训,只与金天通了个电话,现在他会到哪里去?
杨华百思不得其解:我不明白,金天明明是找你荷儿的,你去叫孙艳干什么?
荷儿将孙艳对她讲的,金天如何追求她,如何喜欢她以及她还有金天送她的军装等事,毫无保留地告诉杨华。
“孙艳后来哭得特别伤心,认为是我挡了她的幸福路。我立即告诉她,我与大队长没事。并让她相信金团长会喜欢她。没想到大队长突然站在我面前,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只想我应快点将大队长喜欢的人叫来。结果大队长不见了,孙艳又埋怨我。”
“金天追求孙艳?她亲口对你讲的?”杨华问道。
“是孙艳亲口说的,我还看到孙艳保存的大队长的大号军装啦。”
杨华不解地说:怎么会这样?这是金天做的事吗?咱们找他去。
荷儿退缩地说:杨姐,我就不去啦。不要批评大队长,他喜欢谁是他的权利和自由。孙艳也说她爱他。
杨华想了想说:我先去将情况搞清楚。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金天在文工团大门口遭遇了荷儿最冷落难堪的接待。他时时思念的荷儿不但不想见他,还跑去叫来孙艳。难道她就那么不想听他说句话?荷儿的双眼闪烁着阴郁游离的目光,已不是在09号机组时那可爱的小机械兵,已不见她那灿烂的笑脸。这使他很伤心,他不愿意站在两个姑娘中间,他果断选择离去,这是他的性格。
杨华最终在医院湖边的长凳上找到呆坐的金天,因为那里曾是老黄与金天最喜欢去的地方。
金天看到杨华喜出望外:黄嫂,你可来了!
杨华也笑了:你先不要把我当成救命稻草。快告诉我,你金团长与孙艳的关系已确定啦?
金天被问愣了,立即否认。
当杨华问到他的军装怎么会在孙艳手里时,金天恍然大悟,于是将那个雨夜,孙艳跑到他宿舍要换淋湿的衣服,眼看着她要脱最后一件衬衣时,他忙将军外衣扔给她……以及赶走她之事说了一遍。
“我当时非常尴尬,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
杨华听到这里也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抬不起头。孙艳怎么能这样?连起码的自尊心都不要啦?!太恶劣。但杨华还是不愿意将自己的同志说得太坏。只说:孙艳是有名的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经常在团里出洋相。
“这也太不拘小节了,让人接受不了。”金天又突然问道:荷儿是不是以为我喜欢孙艳?所以她看到我就去找孙艳?
杨华只是笑而不语。
金天思索片刻说:我也想弄清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这么隆重?”
“我听说有一个乐队的指挥作曲家对荷儿很好。不知是真是假?”
杨华心里清楚这件事是谁告诉金天的,她说:这件事也传到你那儿啦?下部队之前就没事啦,那个人喜欢荷儿是真的,荷儿没什么感觉,那人自动退出,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