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白天准备参加会演的节目,晚上继续在机关礼堂为驻军各机关、部队、院校、医院演出。演出引起了强烈的反响,钟笑荷的名字立即传扬开来。好多干部战士和医生护士还知道了她的小名荷儿。叫荷儿的演员演荷花公主真是奇异的巧合……好像在传诵着一个童话。
荷儿与金天一有时间就能见上面。由于倒春寒,长时间待在河边的长椅上,是很冷的,金天有种流浪者无家可归的感觉。有一次连他们约会的长椅都被别人占上了。金天带荷儿到公园去,结果,到处是一对对的情侣。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僻静的假山洞,心想可以好好亲热一番了,他们刚要拥抱……突然一声尖叫,原来洞里已有一对男女,吓得他们跑出来以后大笑起来。
“你那双侦察员的眼睛怎么也不管用啦?”
“用不上了,尤其跟你在一起更发现不了山洞里的目标。”金天笑着说。
金天拉着荷儿上了吉普车。他开车将荷儿直接拉到一座日式灰色平房前停下。
金天下车,打开车门:荷儿,请下车。
荷儿看看车外,这是什么地方?
金天神秘地说:下来就知道了。
荷儿疑惑地下车。
金天拿钥匙开房门:请进!
荷儿看看他问道:这是哪儿?
“这是我同学的家,他出差了就将钥匙留给我。”
荷儿忽然想起杨姐嘱咐她的话,有些胆怯地说:我们不进去,好吗?
“你怕我?”
荷儿点点头立刻又摇摇头:我没有单独和男同志在屋里待过。
“我不会伤害你的,总不能在外边待一夜吧。”
“在这里待一夜?不,我要回团。”
“那好吧,我保证。”
“保证什么?”
“以河为界。”
“屋里没有河呀,你还是能越界的。”
金天拍拍她的后背,大哥哥似的说:放心吧,09号明白啦,快进去吧!
金天的这个小小的动作和简单的话语,不知为什么使荷儿产生了一种亲近的信任感,她跟他走进屋去。
这是一套日式小洋房,设施一应俱全。厨房、洗澡间、卫生间都干干净净,看来主人是个很会料理生活的人。
金天告诉荷儿,这个曹立是他的同学中最邋遢的一个。
荷儿则认为,这已经不错啦。而金天则说,等让她去看看他的宿舍,那才是真正的一尘不染。荷儿暗笑他在女孩面前吹牛。
金天说:真遗憾,你在部队时没去看看我的房间。
他让荷儿休息一下,他去给她做面条。
荷儿站起,要主动去做。金天则高兴地说,一起做。
金天看看荷儿,故意用手在他与她之间画了一条线:以河为界。
荷儿偷偷地笑了。
其实这顿面条是金天做的,他很会做饭,看起来也很会照顾人。
当他们一人端一碗面条坐在饭桌前时,会心地笑了。
“荷儿,演出以后是不是又累又饿?快吃吧!”
荷儿看到金天柔情的双眼,她的心怦然一动,她掩饰地说了句:你也吃。她忙低下头吃面条,再也不敢看他一眼。
金天明白荷儿的顾虑,为了消除荷儿的紧张心态,想讲笑话给她听。但是,他挖空心思在记忆里搜寻笑话,想了两个都是男同志之间讲的荤笑话,这纯洁的荷儿听了还不得翻脸。结果正经的一个也没想出来,真够贫困的。又不能越雷池一步,急得他抓耳挠腮的……他发现荷儿在偷偷地看他,就尴尬地笑了。
他无奈地说:这人一被制约,就会没有灵感变呆了。荷儿,你是唯一能制约我的人。
荷儿明白他话的含义,他不能为所欲为了,于是就转移话题,说:“大队长的面条做得真好吃。”
“喜欢吃吗?”
“很喜欢。你小时跟妈妈学的吧?”
“是啊!”金天来情绪了:如果在家乡,我到海里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能让你吃上一顿真正的海参面。
“是吗?真能干。”
“我如弄一堆干海参来就好了。”
“什么?大队长同志,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我想干海参比我强……”
“也制约我?”
金天笑了:你小的时候,哪只手让蛤夹住了?是这只?
荷儿伸出手:是这只。
金天握住荷儿的手亲了一下:不痛了吧?
荷儿立即抽回手站起。
金天知道自己违约了,立刻用手在他和她之间画了一条线,说:以河为界。对不起,我感到你小时候很好玩。说真心话,这在苏联不算什么。
“这是中国不是苏联。”
“是!首长,请原谅,这是中国不是苏联。”
荷儿天真地说:你副师长叫我首长,我是什么官?
“是我的司令员。”
“那好,司令员命令你回招待所。”
“什么?命令我回招待所?天哪,这也太残酷了,我是我们司令员准我的假来找你的。”
“司令员还老管你这事?我不信。真的,太晚了。”
“确实,是司令员给我的假,他关心我,你也看到了。在司令员没见到你之前,他看到我就问:晓天,锁定爱人目标没有?我只笑不答。司令员说:寻找目标,可不能只等待战机,要主动进攻。上次我告诉他:司令员放心吧,我已捕捉到目标了,已套上光环,只等着……”
“啊?!把我当成空战的攻击目标啦?”
“说真心话,向你进攻真是很难的,有劲儿使不上,没有空战来得痛快,一个起落,三下五除二结束战斗。我们已认识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仍在逼我划河为界,太残忍了。同志,请你发发慈悲,配合一下,好吗?”
荷儿笑了:我记得在部队你没那么多的话,怎么几个月不见变成滔滔不绝了?
“是啊,莫名其妙,我真的有好多话要对你讲。先不说空中,如果到了海边讲海,真能讲几个《一千零一夜》。说真心话,得用一生的时间。”
荷儿深情地说:我真的非常喜欢听你讲故事。我愿意听你讲各种各样你亲身经历的故事,还有那大海的故事。
“说定了,我只对你一个人讲。”
“谢谢!”荷儿又甜甜地笑了。
金天看着荷儿可爱灿烂的样子,又有个莫名的东西触到了心中欲望的深处,他心动了……他立即闭上眼睛,用食指在面前画条线。
荷儿看在眼里,也有些动心,但绝不能放纵。她给金天倒杯水,金天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完。
荷儿借机转题:大队长,你第一次参战紧不紧张?你再仔细地给我说说。
金天心不在焉地:没什么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啦。
他又问:荷儿,当时你想过我们会相爱吗?
“没有,没有想过。你是高高在上的英雄,大家都崇拜你。”
“荷儿,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当然也崇拜了,心想,我如果能跟这样的英雄学飞行就好了。”
“没想到杨华将我们连上了。我看到你这个小战友,就过目不忘。”
“你就骗人说要我。”
“我没骗你,当时我就说我这大队长不行,得找司令员……”
“我没想到,你竟在司令员面前说什么,荷儿要学飞行五年不能结婚,你可就惨了……”
金天大笑起来。
荷儿有些生气了:男同志在情感上都有自私的一面。
“对不起!荷儿,我怕你离开我。如果你真的想学飞行,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司令员。”
“真的?”
“真的。当然,你如果改变主意,我更高兴。”
荷儿笑了:其实,我是想考验考验你。
“哎呀……让我受了多大的刺激呀!”
“因为我与杨姐有约在先,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如果你要我学飞行,她帮我实现理想。如果你不能带我去学飞行,让我回团要安心工作,做个好演员。我说一言为定。我向杨姐保证的事不能改变。在朝鲜演出时,杨姐救过我,让我终生难忘。这战斗情谊最可贵。”
“原来是这样。”
荷儿突然问:大队长,快看看表几点啦?
金天拿下手表放在荷儿手里:荷儿,送给你好掌握时间。
“不,不要。”
她将手表放在他的手里,金天握着荷儿的手,她似触电立即收回。
金天激动地伸出双手:荷儿把手给我好吗?
荷儿看看他顺从地将手放在金天的大手里。
金天一看,荷儿放在他手里的是架银色闪光的小飞机,机身上印着红字09.
“我有这个双重意义的纪念品足够了。”
金天激动地将苏联飞行员手表套在荷儿的手腕上,激情地握着荷儿的双手,又一次触电似的荷儿不由自主地将头伏在金天的手背上,金天也情不自禁地吻着荷儿的头发,他又闻到了那幽幽的清香……
“荷儿,让我抱抱你,好吗?只抱一下。”他张开双臂。
荷儿柔顺地投到他的怀里。
金天有力的双臂将荷儿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荷儿,会议快结束了。”
……
“我要走啦。”
“我不让你走!”荷儿紧紧搂着金天。
他看着荷儿用泪水洗过的如婴儿般亮嫩的面孔,疼爱地问:怎么办?荷儿,我们怎么办?
他这发自心底的问话刺中了荷儿,也唤醒了荷儿,她知道,他和她只要相爱,甚至结婚,都要面对两地分居,幸福的相会,痛苦的分别。现在又到难舍难分之时,荷儿感到金天对她的留恋之情更心痛。她愿意他与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快乐的,即使分别后的思念也应是幸福的回忆。她想起自己在学校时就是中苏友好协会会员……
于是她就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走,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到哪儿去?”
荷儿调皮地问他:大队长,跟我走,怕吗?
“怕,咱们不要进去啦,好吗?”金天学荷儿的样子,逗得荷儿大笑起来:报复我呀。
金天倒来劲儿了:荷儿,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一定经得起考验。
“真正的考验不是现在,而是以后的日子。”荷儿边上车边说。
“09号明白!请指航向。”
荷儿指挥着金天开车的路线,转了几个弯儿,差点将金司机转晕了。
荷儿让金天将吉普车在一座俄式风格的圆楼前停下。
“大队长,请下车。”
金天看了看俄式圆楼问:荷儿,这是什么地方?
荷儿神秘地说:。进去就知道啦,最好把军装放在车上。
金天这会儿真有点急了,他毕竟是个军人,问道:荷儿,怎么还脱下军装?
荷儿边叠衣服边说:快脱呀,你不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吗?!
“荷儿,到底要干什么?怎么还不能穿军装?”他怀疑荷儿跟他搞什么恶作剧,她毕竟还年轻。
荷儿笑了:那样更自由。
金天幽默地说:荷儿,咱们可别违犯纪律,推迟我的婚期。
荷儿笑着说:快下车,锁好车门,我要拉你下水啦。
“好,我最不怕的就是水,尤其深水。”
他顺从地下车锁好车门,但仍不放心地问:荷儿,这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荷儿说:保证是你最喜欢的地方。
荷儿含笑拉着金天走进照明辉煌的前大厅。
金天愣住了。
令人陶醉的《风流的寡妇》的旋律回响在空间。
金天听到音乐立即兴奋起来。他牵着她的手跑进紫红色丝绒帷幕内,他看到一对对在扑朔迷离光影中翩翩起舞的人们,他兴奋地搂一下荷儿:谢谢你。
“荷儿,我请你跳舞好吗?”他绅士般地邀请她,荷儿望着他,将手放在他的手里,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和她的眼睛互相注视着,深情地相望,不约而同地在舞曲中翩翩起舞。
金天很会带人,优雅,和谐,流畅,很有美感。真是到了浑然一体美的境界,两颗热恋的心在音乐中荡漾……
荷儿知道金天在苏联上过舞蹈课,但没想到他带得这么好,出奇的好。他潇洒从容,有股诱人的男性魅力。荷儿感谢命运将世上这么全面优秀的男人赐给她。
金天与心爱的人忘情地跳着,不论是华尔兹的快三步,还是《深深的海洋》慢三步的节奏,荷儿犹如天鹅绒般柔美轻盈,与他默契得天衣无缝,令他陶醉。
舞会上,这对身着白色衬衣蓝色军裤的舞伴,一下场竟意外地引起参加舞会人们的注意。没想到荷儿竟被人认出来了,原来是来参加舞会的空军983医院的医生和护士。
小护士肖琦的眼睛很尖,一下认出了荷儿,就对身边的一脸文气的男军医刘明说:刘副主任,你看那个姑娘好像是咱们文工团演荷花公主的。
刘明军医顺着小护士肖琦指的方向望去,只感到眼前一亮,盯着荷儿看了许久,没想到这人在台下也这么出众而有女性的魅力……
小护士与同来的两个姑娘一起走过去,热情地问荷儿:同志,你是演白荷公主的荷儿吗?
荷儿被这意外的询问,问愣了,忙说:你们认错人了。请问你们也是空军的?
小护士快言快语地说:我们是空军983医院的。
荷儿身边的金天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少见的场景,并时不时地看眼一直盯视荷儿的那位军医。因为他发现那军医看荷儿时异样的闪亮的眼神,也难怪,美丽的姑娘谁都想多看两眼。
那小护士还在说:大家都喜欢你,那么美。以后有事到医院去找我,我叫肖琦。
荷儿含笑说:谢谢,我记住啦,肖琦。
音乐开始了,是《红莓花》。听到这个旋律,荷儿与金天相视默契地笑了,这是不能错过地刻在他和她心中的旋律,他站起拉着荷儿的手走进舞池。
两个修长的身影闪动在舞者中间。
很奇怪,金天发现空军那位男军医一场也没跳,一直在观舞,更多的是在看荷儿。而荷儿的双眼只是望着金天,好似有读不尽的内涵。除此她一无所知。
“她是演荷花公主的”,一传十,十传百,参加舞会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了。
“怪不得他俩跳得那么好,原来都是文工团的。”
荷儿悄声对金天说:把你也当成文工团的了。
“我很荣幸。”金天优雅地笑了,仍不失风度地迈着感觉很好的舞步。
有的女孩子投以爱慕的目光追视着金天。男人则被荷儿圣洁清丽的美所吸引,眼睛跟着她转,有大胆的舞者甚至等待请她跳舞。这一切早被金天那对侦察员的眼睛发现了。于是每场舞曲接近结束时,他就带她跳到门口,音乐一停,金天就将荷儿拉到门外,买水买吃的让她在他的身边好好休息,他真正地成了荷花公主的守护神。荷儿很喜欢这样,不被打扰,单独与金天在一起。
《蓝色多瑙河》舞曲响起,那是荷儿与金天最喜欢的曲子,他和她不约而同地共舞。他和她被彼此心中的爱和音乐的美以及舞步的谐和,完全进入忘我沉迷之中。
当舞曲结束时,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此时此刻他们才发现这场舞只有他和她少数几对在跳。金天拉着荷儿的手向大家微微点下头致意。
当主持人宣布最后一场舞时,金天和荷儿都怀着依依惜别之情……
终于到了曲终人散之时,金天深情地看着荷儿,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又将脸轻轻地贴下她的脸:荷儿不要离开我。荷儿望着他羞涩地笑了……
肖琦和小护士热情地与荷儿告别。金天发现那位军医远远地站在一边,目光追视着荷儿。
军用吉普车疾驶而去。
“荷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是参加舞会?让我猜了一路。”
“我也想吓吓你。”
“你还想吓我?”
“是谁说的怕违犯纪律误了他的结婚大事?”
他哈哈笑起来:说真心话,我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荷儿不跟我进洞房。
荷儿边笑边说:你编绕口令哪?
她忽然发现路边苏联影片《丹娘》的电影广告。就问金天看过电影《丹娘》了吗?金天说看过。她说她在学校看过。那时学校经常组织看电影。她记得那次看了《丹娘》以后,荷儿和全班女同学为丹娘的英雄行为所感动,竟天真地一起到理发店剪了丹娘的短发型。当她们一起走进教室时,将全班男同学震惊了!都惊奇地看着她们。从此以后,男同学对她们尊重有加。她们这班女同学的集体举动在学校引起不小的反响,丹娘发型成了女中学生喜欢和效仿的时尚发型。
金天笑了,学生时代充满青春激情。
金天向路边文工团的二层楼看去,他不想让荷儿离开他,那令人陶醉的舞曲仍萦绕在他的脑海里……金天感到他与荷儿都意犹未尽……
“荷儿,又快到你们团啦,我们到河边长椅上坐会儿好吗?”
“嗯。”荷儿甜甜地看着他应着。
皎月让大地反射着银色的光。夜,静得只能听到河水淙淙地流淌声。
他和她牵手走在岸边,不时地互相看着,幸福地笑了,甜甜地沁入心底。
他和她坐在岸边那条有纪念意义的长椅上,看着缓缓流去的河水。
金天握着荷儿的手说:英模会议只有两项日程就闭幕了。
“开完会就回部队吗?”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还有半个月的假。”
荷儿高兴地说:有半个月的假?你可以不用马上回部队啦?
金天则说:我想回去。
荷儿意外地:你想回去?
“我想将假期存起来,等我们一起度蜜月。”
“不,不要走。我参加会演以后也可能有假。”
“是吗?我等你,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没有家,好像一对流浪汉似的……”
“对不起,文工团条件不好,让你跟我受委屈了。”
“不,我和你一起体会了到处流浪的日子,等结婚后,会更珍惜有家的幸福。”
荷儿深情地无声地看着他……
“荷儿,等我们结婚以后,两鬓斑白之时回到我的故乡,我和你坐在海边看日出,坐在礁石上观海。我带你到海里游泳,我给你钓螃蟹钓鱼,我知道你喜欢吃螃蟹,还有虾,海螺,青蛤……”
“嗯。我喜欢大海。”
“我给你讲海的故事。”
“嗯,讲小金鱼的故事。”
“对,还讲海的女儿。”
“令人难忘的小美人鱼……”
荷儿靠在金天的肩上说着说着笑眯眯地睡着了。
金天轻轻地将军衣盖在荷儿的身上,看着她美丽的睡脸,倾听着她匀称的呼吸……
陶陶在女宿舍门口看看手表,她又向楼下张望,心想这姑娘又被英雄黏住了。
孙艳从她的新房里走出。
陶陶立刻笑着迎上去:新娘子还起来查铺?
孙艳老练地说:什么新娘子?已是旧娘子了。
陶陶双眼一转:我明白啦。
“你明白什么?”
“你和余政委是先斩后奏。”
孙艳先是一怔接着双拳雨点似的捶打陶陶:你个小淘气胡说些什么?
陶陶捂着头叫起来:哎呀,哎呀,别打啦,我告诉你,替荷儿请假。
孙艳怔了一下:荷儿又没按时归队?我就知道她去找金副师长去了。
陶陶为荷儿编了个谎:是司令员让通讯员开车把荷儿接去的,你敢管?
孙艳抿抿嘴说:就是到天老爷那里也不能违犯纪律,也不能夜不归宿。
陶陶笑了,说:看起来,我得找个本单位搞思想工作的,谈多晚也是做工作,谈到通宵达旦还受表扬呢,加入组织也快……
“你从小淘气到老淘气,煮得烂的猪头,煮不烂的嘴。”
“别老盯着荷儿,善良点。”
陶陶说完走去,孙艳则鼓了一肚子气,愣了半天。
东方放白,河面上闪着彩色波光。
他和她相偎依仍坐在河边长椅上。
荷儿靠在金天的肩上还在睡着,身上盖着金天的军装。
金天仍充满爱意地看着她美丽的脸,好像永远看不够,他一直这样看着她到天明。
荷儿醒来,看看金天笑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你睡了吗?”
“我不想睡。”
“你真的没睡?”
金天点点头。
“我怎么睡得这么香这么沉?要是知道你没睡,叫醒我跟你说话多好。”
“不,我喜欢你靠着我的肩膀睡,你睡着了也非常美……”
他轻轻地叫了声:荷儿。
“嗯?”
“我很高兴,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
“是的。”
“我让你明白了一个什么道理?”
“我在苏联学习时,一位哲学女教授柳巴曾问过我,男人的身体最重要的部位是什么?我当时的回答,教授都不满意。荷儿,你说呢?”
“男人的身体最重要的部位是什么?”荷儿想了想说:男人身体所有的部位都很重要,缺一不可。
“只说男人身体最重要的部位。”
“只说我的需要,我个人的需要和要求?”
“对,只谈你个人的需要与要求。”
“我想,我渴望在我受到挫折或哭泣的时候,能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金天惊讶万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荷儿,你,你,你怎么与柳巴教授一个观点?
荷儿倍感意外:你说什么?我与柳巴教授一个观点?
“完全相同。”
“完全相同?那纯属巧合。”
“不单单是巧合,柳巴教授说,男人身上最重要的部位是肩膀,他要负责担起社会和家庭的一切责任。”
“是吗?柳巴教授要求得比我更高。我想我与教授虽然从事的事业不同,但都是女性,可能有共同的女性要求和思维方式。男子的责任心很重要。”
金天赞赏地看着荷儿不停地点头。荷儿有点不好意思,含笑躲开他的视线。
“我作为一个男同志,不但要有担起军官的使命,还应有令爱人可以依靠的肩膀,那是男人最重要的部位。荷儿,我会是你永远可靠的肩膀。”
荷儿激动地投到金天的怀里,他深情地拥抱她。
他关心地问:荷儿,饿了吧?
“不饿,饿了也能忍住,否则,你该回你的空勤灶啦,我不饿。”
“那好,荷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
“去哪儿?”荷儿好奇地问。
金天则神秘地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荷儿看他一眼笑了,又不知玩什么花招了。
金天将吉普车直接驶向灰色日式平房前停下。
荷儿下车一看,马上转身要上车。
金天拉住她:荷儿,我们总不能一个星期天连脸都不洗地在街上转?像上次一样,我保证,画河为界,绝不越雷池一步。
荷儿盯着金天的双眼看了会儿……
金天用可信任的眼神看着她,会意地含笑点点头。
荷儿总算跟金天走进屋。
“荷儿,你先洗,里边的洗漱用品很全。”
荷儿随金天走进客厅,放下挎包,走进洗脸间。她确实也想洗洗轻松一下。
金天脱了军装,伸展一下四肢,做了几个俯卧撑,随手拿起弹簧链拉起来,调动体内的一切来驱赶一夜的疲倦。
他又到浴池,用冷水淋浴……用大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放松地躺在大沙发上似睡非睡,他的视像渐渐模糊了……
荷儿焕然一新地走进客厅,她看金天睡了,就悄然走过去,凝视着金天棱角分明的脸和那矫健的身躯。
金天恍惚眼前浮现漫天大雪,他和荷儿在雪地上跳舞,旋转着……他和她摔在雪地上……他去拉她,忽然荷儿不见了。
金天惊醒地坐起喊着荷儿。
荷儿快跑过去:我在这里,大队长,你怎么啦?做噩梦啦?
金天突然抱住荷儿:我找不到你啦。
“我哪儿也没去,你是不是将手压在心口啦?”
金天长吁一口气放开荷儿:没事啦!
“大队长,你好好睡会儿,我给你站岗。”
金天指着卧室说:你也到大床上睡一会儿。
荷儿看眼大床,摇摇头说:我不想睡。
金天柔情地:荷儿,休息好了,我们晚上再到友谊宫去参加舞会。
“你还没跳够?”
“与你一起跳伴舞是享受是幸福。以后,我们结婚啦,伴舞将作为维持我们青春和生命的最好方式。”
“好,今晚我陪你去友谊宫,不过不睡好觉不能去。”
他像个孩子似的立即闭上眼睛躺好,但仍催促着她:荷儿,你也快去睡。
他确实是乏了,话音刚落就发出喘息声。
她踮着脚走过去,轻轻地吻着他的前额……他沉睡着,脸上漾起香甜的笑意,在等待她对他任意宰割。
她坐在他的身旁望着他,久久地久久地……
当金天醒来时,发现荷儿拿本打开的《红字》坐在地毯上靠在他的肩膀睡着了,一条黑黑的长辫柔顺地躺在她的胸前。
金天看着荷儿白粉色熟睡的脸和那柔柔隆起的胸部……他的心又被什么触动了,那是爱欲触到的一个深深的诱人的神秘之处……他有点心荡神迷了……
荷儿忽然醒来。金天被吓了一跳,好像一个要偷吃禁果的孩子被发现了似的,立即红着脸惊慌坐起,抱歉地说声:对不起!
荷儿赶快警惕地看看自己,纯真地说:本来我想给你站岗,结果是你一直在保护我。
他抓住她的手:荷儿,我们现在就结婚吧!
他那双激动得的有些颤抖的手触碰着荷儿的肌肤,犹如闪电般传遍了她的全身,她酥软无力,一个无形的触角在诱惑着她,她无力抵挡,她清醒地感到她在情感的危险旋涡之中……她不能放纵自己……
她奋力喊着:救命!但声音却很小。
“快救救我,好哥哥救救我。”她像个溺水的小女孩奋力求救。
金天被这微弱的求救声唤醒,他以男人冷静的力量抱着荷儿:不要怕,荷儿,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荷儿,我最亲爱的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荷儿依偎着他像只可怜的小猫咪:我相信你是好人、好战友、好哥哥、好未婚夫。
金天听出了她格外强调那个未字。他心里更敬重更热爱似荷花般圣洁的荷儿。
从此,金天再也不主动提带荷儿到这所房子里来。而荷儿则对金天予以充分的信任,为了不流落街头影响他的身体,而主动提出到这里来休息看书和聊天。金天深深地感到他拥有善解人意又真诚爱他的荷儿是他最大的幸福。
当晚,金天和荷儿如约参加友谊宫的舞会。
他和她在令人陶醉的乐曲中,享受着默契的融为一体的舞步所带来的快感。同样,这对身材修长的恋人仍在吸引人们的目光。
金天又发现了那双眼睛,那钟情的目光追视着荷儿。
他是昨天那位军医刘明。他孤身一人穿着军便服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没女伴陪同。有的姑娘请他跳舞,他有礼貌地摇下手拒绝了。
音乐开始了,是《红莓花》。听到这个旋律,荷儿与金天又相视默契地笑了,他和她牵手走进舞池。
两个修长的身影舞动在群舞中间。
金天发现那位军医仍然一场也没跳,一直在追视着荷儿。金天敏感到这位军医是为荷儿而来……
当宣布最后一场舞时,那位军医刘明走出大厅,在他走出厅前,又看了一眼荷儿。刘明所有的动作及目光,都收入金天的视线里。
当曲终舞散之时,金天对荷儿轻声地意味深长地说: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荷儿羞涩地点点头。金天又追加了一句:永远不要离开我。
当天晚上,金天恋恋不舍地用吉普车将荷儿送回文工团。
“我们参加会演的节目要进行封闭排练。”荷儿说。
“几天?”金天问。
“3天。”
“3天?!那怎么行。”金天握着荷儿的双手说。
荷儿与金天相视而笑。金天深情地拥抱荷儿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