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始终惦念着荷儿,只要有时间他就情不自禁地走进302病房。此时他又站在荷儿的床前,目不转睛地久久地凝视着荷儿。命运将昏迷的荷儿送到他的身边,不知是喜是忧?
杨华轻轻地走进,在门口站下。
刘明感到什么,将目光从荷儿的面孔移开。
杨华担心地问:刘医生,荷儿不会得精神病吧?
“现在很难说,得看她的心理承受力。”
“荷儿是个很好的同志,很善良,很能吃苦,在业务上很有天赋,大家都很喜欢她。只是,她这么年轻,经历很坎坷,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帮助她摆脱困境。医生,你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作为医生要了解病因,才能更有针对性地治疗。请你讲讲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啦?她怎么受这么大的刺激?”
杨华感到刘明副主任的要求有道理,于是她认真地向医生述说:是这样的,荷儿在野战机场认识了飞行大队长,他非常喜欢她。其中也有些曲折,这个大队长是一级战斗英雄后来提到副师长。他也仍然深爱着荷儿,非荷儿不娶,前后有两年的时间。荷儿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又是初恋,她终于同意结婚。在部队,要举行婚礼时,突然接到一封匿名信,说她的大姐在解放前夕与一国民党将军的情妇逃到英国。就这样,节外生枝出了个海外关系。荷儿为了不影响他的爱人,不辞而别。当他爱人发现她不见了,开着吉普车追去。荷儿就是在火车上看到他爱人开着吉普车追火车以后晕倒了。幸亏你救了她。
“是这样,那么是荷儿自己承受了一切?”
“可以这么说。”
“情感创伤是最难治愈的。”
“刘副主任无论如何要治好荷儿的病,她太苦太可怜了。”
荷儿躁动起来,恍惚听到金天在叫她。
“荷儿,你在哪里?”
荷儿在雨中跑着,金天追着喊着……
荷儿摔倒在泥水里,金天冲上去抱起她。
荷儿挣扎着……
荷儿突然睁开双眼,发现杨华趴在床边睡着了,她不敢再动一下,怕搅醒了她。
荷儿虚弱地向窗外望去,好像一切景物都在旋转摇晃。她闭上双眼对心说:昨天的一切都结束了,可我仍放不下他,我们不打报告结婚就好了,还在谈恋爱多好呀!只要有机会我们就能见面。现在,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与他相处的日子成了我珍贵的回忆。难道我和金天的缘分真的就这么短暂吗?如果找到大姐,他能回到我的身边吗?他能等我吗?而我又会遇到些什么事?什么困难?
金天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回响:我非荷儿不娶,你应非我金天不嫁。
荷儿狂躁起来:不!不!不!
杨华被惊醒:荷儿,我在这儿。
荷儿惶恐地躲着杨华,喊着寻找着:我的09号呐?我的09号呐?
杨华着急地问:什么09号?
刘明跑来,看到杨华紧紧抱着荷儿泪流满面。就说:你放开她,不要强制她,让她放肆。
刘明走到荷儿面前温和地说:荷儿,你找09号是吗?告诉我09号是什么?
荷儿好像平静片刻,继而她又找着,挡不住地大动作找着,她将床头柜里的东西都翻出来,发疯似的找着,最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飞机机身上印着红色09两个数字。她顿时安静下来,虚弱无力地瘫在地上,双手将银色的小飞机紧贴在胸前。
刘明将荷儿抱在病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轻轻地说:荷儿,找到09号啦,就要安静地休息。
荷儿乖乖地闭上双眼,那黑长的睫毛在那惨白的脸上更加清晰动人。刘明久久地凝视着,心中似浪涛翻涌着,我怎么才能更快地帮你脱离痛苦的折磨?
杨华担心地问:刘医生,荷儿好像又不认识我啦?
“是的,病情不稳定。”刘明又说:那09号的小飞机肯定是她爱人送她的。
“是的。”
“我看包里还有朵新娘的红花,那也是易诱发病因的。”
杨华立即从挎包里拿出红花,泪水不由自主地落在有新娘红条的红花上,也不知她何年何月再戴上这朵红花?
肖琦护士来叫刘医生。
杨华对欲走的刘明说:谢谢你,刘医生。
刘明含笑摇摇头,走出病房。他脑海里总是出现荷儿典雅的舞会皇后的形象。不知为什么一直想不起来她那男舞伴,她的爱人的形象,印象中只是两个修长的身影,莫名其妙……
陶陶刚吃过早饭,在文工团的院里就遇到孙艳。
陶陶叫道:孙代指导员,你这有个代字真绕口。
孙艳一副庄重的样子:陶陶,有事么?
“我请假到医院去换杨队长。”
“怎么,荷儿还得派特护?”
“医生让派的,荷儿发高烧昏迷,不照顾不行。”
“我看这样吧,等我去了解一下,你先在团里参加政治学习。”
“那也得先将杨姐换回来呀。”
“我已经说过了,你先在团里参加政治学习。再说一个队长也不能扔下全队不工作呀?”
“正因为她要工作我才去换她。我说孙代指导员同志,你说话注意点好吗?否则要影响干部之间的团结。”
“我是说钟笑荷不是功臣,她应严格要求自己,医院也不是避风港。”
“我明白了,你认为荷儿是住避风港?我建议你作为领导应去抓个典型。我去参加政治学习。”陶陶转身长吁一口恶气走去。自言自语地: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天阴沉沉的,女病房里更显得阴冷,荷儿仍昏睡着。
杨华用毛巾轻轻地为荷儿擦脸,荷儿的脸上顿时抹去病垢清丽如初。杨华看着这张可爱的脸,深深地叹口气。
孙艳无声地走进,看着。
杨华一回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孙艳问:怎么,荷儿自己都不能洗脸?
“她一直高烧狂躁昏迷。”
“政委让我叫你回去开会。”
“陶陶怎么没来?”
“参加政治学习。”
“参加政治学习?”
“通过钟笑荷这件事,大家要划清界限,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提高政治觉悟。”
“这是哪里决定的?”
“政委决定的。团里等你回去开总支委会。”
“荷儿怎么办?”
“总不能让队长、指导员来做特护吧?!”
“我看先派个同志来好些。”
“这个由我来负责。”
“你怎么负责?”
“我与院方谈。”
“你与院方谈?孙艳,谈的时候注意影响。”
孙艳不以为然地说:我会为她美言几句的。
杨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孙艳径直来到医生办公室。
正在写病历的刘明军医抬起头:请问找谁?
孙艳说:我找负责钟笑荷的医生。
“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是文工团的指导员孙艳。”她对外一律将“代”字自行去掉。
“请坐,有什么事吗?”
“我代表团里来了解一下钟笑荷的病情。”
“8床是不明原因高烧加上精神应激障碍症。”
“什么什么?精神什么?”
“精神上受了重大的刺激,得了精神应激障碍症。”
“啊,受了重大的刺激,这就对啦。”
“只有将病因找到,配合治疗,才能逐渐恢复神智。”
“找病因?这……这可不好办。”
“不好办?”
“我是说,病因不用找,明摆着的。但是,你我都无法解决。她是这样的,她为了嫁给高干当官太太,隐瞒了家庭社会关系。她到飞行部队去结婚,结果,部队得到了外调材料,不许他们结婚,就把她赶回来了。你说,这样的事,病因很明白,怎么解决她的病根?你只有同意他们结婚,她的病就好了,能同意吗?”
刘明军医微皱眉头,审视着孙艳,静静地听着她讲的每句话。
“钟笑荷基本上是思想病。对这种人不能纵容,应按原则要求,更加严格才行,医院不是避风港。听说还要派特护?”
“作为医生,我们的责任是治病救人。”
“既然你们要治病救人,那么医院给她派特护吧,文工团没有闲人。”
“钟笑荷同志毕竟是文工团的主要演员。应该……”
“主要演员?像她这样的人还能在文工团待下去吗?我们是经常要下飞行部队的,懂吗?她家庭这样的反动海外背景,能到飞行部队去吗?”
刘明愣了。
孙艳站起:刘医生,我看就这么定了。说完走出。
刘明仍愣在那里,他想不通,怎么让这样品质恶劣的人搞政治工作?!荷儿真是惨了,雪上加霜啊!
护士站的两个护士正在交头接耳。
刘明军医走来:护士长呐?
肖琦护士应道:护士长在病房,我去叫。
刘明心情沉重地走进女病房,走到钟笑荷床前。
杨华说:刘副主任,团里让我回去开会,拜托你多费心照顾荷儿。我给你留个我团和我爱人黄亮办公室的电话,有事找我,荷儿如醒了,你快叫我,她的心里话愿意对我讲。
“好的。”刘明接过电话号码,暗自为荷儿庆幸还有这样好的姐妹爱她。
杨华对荷儿说:我走了,荷儿,要坚强,要挺住,杨姐还会来看你。泪水溢满她的眼眶,她转身走去。
刘明凝视着荷儿,心里也酸酸的,他细心地为她查体,亲切地问:8床,你感觉好些吗?荷儿,好些吗?
荷儿没有反应。
刘明用手电筒检查荷儿的双眼:视物清楚吗?
荷儿没有回答。
护士长走进:刘副主任,找我?
“护士长,请给8床派特护。”
“文工团不派人?”
“文工团有任务。”
护士长应道:好吧。
刘明用听诊器为荷儿听诊……
杨华匆匆走进团部办公室就问:许助理,有我的电话?在哪里?
许助理指指桌上的黑电话说:杨队长,电话在这儿。
杨华拿起电话:喂,我是杨华,你是……啊,我知道啦。你好?
电话是金天打来的,他打了好多次终于找到了杨华。金天消瘦了许多,在他仍维持原样的新房里打的军用电话:我很惦记荷儿,她回去以后怎么样?
杨华对话筒说:荷儿很好,放心吧,她知道你要来电话,特别嘱咐我告诉你她很好,让你放心,不要影响飞行。
金天说:我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没找到你,说你到医院去了,把我急坏了,我以为是荷儿病啦。
杨华说:荷儿没病,很好,放心吧。
金天可怜兮兮地要求:我想跟荷儿说说话,能找荷儿接下电话吗?那天她是不辞而别的,荷儿连声再见都没跟我说。求你黄嫂,让我跟荷儿说两句话,我非常想她,非常非常惦念她。
金天的话犹如催泪弹似的,说得杨华直落泪。她拿着电话犹豫地说:哎呀……荷儿不在。
金天有些激动:荷儿不在?荷儿怎么不在呢?她到哪里去啦?
杨华看看话筒说:她……她出去了。相信我,她如在,我一定让她接电话,免得你老挂念她。
金天恳切地说:杨华,你是荷儿最知心的姐姐,她不辞而别,我心里很不安,我不能让她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让她一个人来承受一切。我要将那天没说的心里话全讲给她听。我是她的爱人,一生一世都是她的爱人,她要相信我,我要对她负责到底。我已经向上级领导打报告要求重审此事,上级很重视。我相信会有个圆满的结果,让她等我,一定等我。
杨华也被感动了,她对着话筒说:金副师长,你能这样做,我也为荷儿高兴。荷儿跟我说过,她希望你忘记她,安心飞行事业,开始你的新生活。以后……
金天打断杨华的话说:杨华,我不会忘记荷儿,永远不会。我的新生活就是重新和她生活在一起。请告诉荷儿,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让她一定要与我联系,我永远是她可靠的肩膀。
杨华无奈地叹口气:好,我一定将你的心意转告她。
金天又说:杨华,求你和老黄多关心荷儿,替我照顾好她,有什么事一定给我打电话或是电报。我知道,她遇到天大的事都不会与我联系。我一定想办法将大姐的事搞清楚。
杨华说:如果搞不清楚怎么办?不但影响你的工作也害了荷儿。我看,你和她都冷静下来,学会忘记对方。荷儿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搞好飞行,搞好全师的工作。否则不是让荷儿失望吗?
金天坚定地说:请黄嫂放心,也让荷儿放心,我不会辜负祖国对我的培养,也不会辜负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杨华说:金天,我替荷儿为你高兴。
金天又恳切地说:杨华,说真心话,我不能忘记荷儿,她为我付出的太多,告诉荷儿,我永远爱她。
梁团长、齐前、孙艳陆续走进。
杨华快对话筒说:要开会了,我放电话啦。你多保重!再见!
余武含笑说:杨队长给爱人打电话?打呀我们也听听。
杨华也笑了:那可不行,那是我和爱人之间的秘密。
大家笑起来。
孙艳一脸正义的样子说:政委,人到齐啦,开会吧。
余武看看大家说:好,开会。今天主要是将各支部的发展情况汇报一下。
齐前先发言汇报支部的发展情况。党小组已通过同意吸收发展对象明元同志入党。
余武说:明元同志,谦逊谨慎,埋头苦干是不错。你们一支部支委会如果认为成熟,可以决定召开支部大会。
孙艳汇报:我来说说演员队支部。我们原来有三个发展对象,骆兰、陶陶和钟笑荷。我认为骆兰一直表现不错,靠近组织,经常汇报思想,我认为她可以发展。至于陶陶,敢说敢干有斗争性。但,是个刺儿头。什么组织、领导全不在乎,我行我素,这样的人能入党吗?简直一个无政府主义,现在发展欠火候。本来认为最成熟的是钟笑荷,从前线回来后就交了入党申请书。业务整训阶段受全团表扬。为英模代表大会排练演出期间,虽然出了事故,但节目多还算兢兢业业。大区会演不用说是拿奖演员啦。但是她的骄傲情绪也滋长了,很少汇报思想,不靠近组织,看不起人。尤其司令员接见之后,与金天公开谈恋爱,常常夜不归宿违犯纪律。如果说这些是她前进中的缺点的话,而更重要的是,她隐瞒了反动的海外关系。隐瞒呀同志们,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如果不是接到揭发信,真是要叫她蒙混过关了。这样的人不但没有资格与飞行员结婚,更没有资格入党。所以,将她从发展名单上除名了。
大家被孙艳的发言惊呆了。她都说些什么?
梁良团长首先打破僵局,说:荷儿的家庭情况要慎重,定论也不是我们这级组织能做的。我国与英国没有外交关系,如何证明她逃到英国了呢?这是一个人的政治生命,不能轻易下结论。
杨华发言:我同意梁良同志的意见,对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应慎重,不能轻易下结论,尤其不能轻率地用“隐瞒”两个字。我想问一下孙艳同志是不是知道那封信?
孙艳愣了一下,说:我怎么会知道?
杨华又说:请介绍一下,你到荷儿家了解的情况。
孙艳理直气壮地说:我都向政委汇报了。
杨华说:如果是外调应是两个人,这些起码的组织原则应遵守。
孙艳笑了:我那只是了解情况,哪叫外调?根本谈不上组织原则问题。再说啦,我主动干工作还干出错啦?
余武制止她:孙艳同志,请你正面回答党员同志提的问题。大家继续发言。
齐前发言:我认为梁良同志和杨华同志的意见很重要。权力是党给的,要立党为公。我提议对钟笑荷同志的海外关系重审。我听说由于以文工团公函寄去了一封匿名信,竟影响了钟笑荷同志的终身大事并取消了婚礼。我们本着对同志负责的精神应尽快弄清真相。
孙艳坐不住了,她站起辩解道:钟笑荷的大姐就是离家失踪了,这不是疑点吗?跟写信有什么关系?
齐前有些动感情地说:那也不能肯定地说是逃到英国,跨出国界就是海外关系,当然与飞行员不能结婚。为什么对自己的同志要这样?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捏造的?”孙艳要继续发言,被余武制止了。
余武政委发言,他极其冷静地说:我同意梁良和杨华以及同志们的意见。对一个人的政治生命应慎重,不能轻易下结论。这个会是代表支部向总支汇报,而不是代表个人。请作为代指导员的孙艳同志以后注意。关于钟笑荷的问题,既然发现了,总得弄清楚才能发展入党。至于你们支部那两个发展对象先听听党小组党员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关于匿名信之事,团部也接到一封。孙艳如了解这封信的情况应尽快向总支汇报。
梁良团长又说:有两件事,一是那两封信的问题,寄到部队去的信是用文工团的公文纸和公函大信封,这需要查一下,都谁去领办公用品?二是钟笑荷同志现在生病住院,队里要关心,有困难向团里提出来,不要歧视。荷儿对团的工作有贡献,这次遇到意外的匿名信事件处理得也得当,表现出了荷儿应有的觉悟。
余武说:梁良同志的意见很对,队里的指导员要特别注意做好思想工作。
孙艳没想到会议的矛头会指向她,她的脸色很难看,又变成紫茄子了。
余武心知肚明孙艳干得事确实太恶劣了。他能感到,党员们能感觉不到吗?然而她自己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她让妒火烧昏了头。
散会后,孙艳回到屋里又与余武大闹了一顿。说余武又一次当众出卖了她,扬言要将荷儿和余武都打入十八层地狱。余武感到他们的夫妻关系也到了危机的边缘,因为他发现了她开始偷偷地给金天写信。确实,孙艳感到至此一切都按她的计划在一个个的实现。下边就是全力夺回她所爱的人和幸福。
杨华去看了几次荷儿,其中一次是带团长去的。她不但不认识团长,好像连她都不认识了,杨华心中非常难过,也很着急。团长很惋惜,不停地说怎么会这样?并亲自对刘副主任关照一定要治好荷儿的病。
有一天,杨华突然接到刘明的电话:荷儿病情稳定多了,只是不讲话,如有时间请杨队长来试试,看荷儿能不能与她交心?
杨华立即请假一早来到医院。
刘明正在查房,向荷儿问话,她仍没有任何感觉,仍不开口讲一句话。只是看着窗外,望着蓝天。
刘明轻声与杨华耳语后走出病房。
杨华走到荷儿面前握着她的手问:荷儿,好些吗?
荷儿看着她说:他的手也这么暖和。
“荷儿,我是你的杨姐,忘啦?在朝鲜你认我是你的亲姐姐?”
荷儿睁大眼睛盯着杨华看了好一会儿,她仿佛又听到敌机的轰鸣声……突然叫了声:杨姐!哇的一声抱着杨华痛哭起来。
站在门外的刘明大松了一口气。
杨华陪着流泪让荷儿哭个够。
最后是刘明让肖琦送药,才使荷儿中止哭泣。肖琦倒水让荷儿吃药,又让荷儿多喝水,荷儿都无声地照办了。
杨华问:肖护士,我推荷儿到外边晒晒太阳好吗?
肖琦说:我得问问刘副主任。
“可以。”刘副主任人未到声先到,原来他一直在门外未走,他让肖琦将轮椅推来。
荷儿看到绚烂温煦的阳光,立刻神清气爽。这种感觉使她想起与金天在海边戏浪的情景,真是时过境迁,她竟然病得坐着轮椅让杨姐推出来。
杨华将毛毯盖在荷儿的腿上,亲切地问道:荷儿,要保护好你的腿和手,还有声音。
“嗯。”
“你刚刚不发烧,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要着急。”
“嗯,现在心定啦。”
“心定了好,免得老牵挂。”
“现在什么也不牵挂了,不用再盼着休假,也不用怕生孩子影响事业。”
“你对他,他对你,都不会一下子能忘记的,但是要学会忘记。”
“我会学会忘记的。杨姐,说心里话,要忘记他怎么那么难啊?!我想……”
“想什么?”
“我想去找大姐。”
“我相信会找到的,我理解你,这个问题搞清楚,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我想他的压力一定比我还大。他会不会生病?会不会影响他的飞行?在空中是一点也不能分神的。”
“你不要担心他,他是男同志,又是干部,承受力会更强。”
“你没看见他开吉普车追火车的情景……”荷儿的意识又恍惚了。
“荷儿,听我的话,咱不去想那吉普车。”
“我是凌晨不辞而别的,我怕看他的眼睛,我怕他抱着我不放,我怕跟他说再见,我怕……”她感到天在转,地也在转。
杨华劝荷儿不想这事。
荷儿忽然双眼亮起来:他对我说,他非我荷儿不娶,要我非他金天不嫁。
杨华怕她犯病,有意给荷儿的情感降温,就直说:热恋中的话不要太信,尤其是男同志的话更不能全信。你想想看,失去妻子的男人,有几个不再娶的?他们等不得。所以你不要想得太好,以免将来受刺激。尤其金天你已让他重新开始生活,他条件好级别高,诱惑他的女人太多了,他能不动心?你让金天有他自己的生活,安心飞行事业是对的,而你呢,时间会帮你淡忘一切,也会遇到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
荷儿凄然地说:我明白,大姐的事遥遥无期。我绝不会与他有任何联系。我的病也不能告诉他,他若知道会不顾一切地跑来,那他就违犯纪律真的要被停飞了。
杨华心里难受,她说的与老黄一样,她与金天是真心相爱,嘴上说断绝来往,可心里又多想见到他,真可怜。她开导她:放心吧,包括老黄在内对金天封锁一切消息,让他开始他的新生活。你把病养好快回团工作,只有工作才能最快地恢复精神创伤。
“杨姐,我是不是斗志衰退成废人啦?”
“不,你是不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
“不,是我的命太不好啦。”
她忽然拉着杨华的手,懊悔地说:杨姐,我若要坚持到25岁以后再谈,就没有这件事了。我没有听妈妈的话,没有听大姐的嘱咐,天命不可违啊!
“看看又来啦,不想这些。”杨华虽然这么讲,心里也在想,如果荷儿25岁以后再谈婚论嫁真可能不会有这件事了,真是生离死别啊。世上有些事是很怪,怪事为什么要出在荷儿的身上?
“我知道孙艳到我家去外调的。”
“刚才你都听见啦?”
“我继母也告诉我啦。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狠。这回到头了,她的目的全达到了,我以后可能会安静了。”荷儿疲惫地闭上双眼,眼角挂着泪珠。
刘明走来,他用白纱布轻轻擦去荷儿的泪水。
他轻声问杨华:她愿意跟你谈心吗?
“愿意。”
“想说话就好。杨队长,谢谢你的配合,将荷儿交给我吧。”
杨华确实要排练,她看看表说:我将荷儿推回去。
“你去忙吧。”
杨华与荷儿和刘明道别后回团了。
刘明亲切地对荷儿说:外边有些凉,咱们回病房好吗?
荷儿没有任何表示。
“如果喜欢,以后每天都可以出来。”
荷儿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了他一下,刘明明白荷儿的心意了。从此,只要是晴天,只要他有时间,都会推荷儿出来看看绿,看看她牵挂的天空。
等荷儿回到病房就有些体力不支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
刘明担心荷儿第一次到外边着凉,查过病房以后,又来看她。他站在荷儿的床旁凝视她许久,她睡得很安详,她那美丽的脸颊上被阳光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又有了令人心动的活力了。
护士肖琦拿着药瓶走到门口,看到刘明痴情的样子,停住了脚步。
刘明似有所觉,转身看到站在门口的肖琦,无声地走出病房。
肖琦看着刘明走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直接来到荷儿的病床旁,轻声叫着:荷儿,打针啦。
荷儿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
肖琦笑了:是打P股。
她边打针边对荷儿说:荷儿,你真幸运,遇到对你这么好的医生。
荷儿说:你也好。
肖琦笑着说:主要是医生好,你才好得这么快。
荷儿说:我尽遇到好人。
一天,刘明查完房,走到8床前关心地说:荷儿,怎么样?到外边看看好吗?
荷儿的双眼闪着一丝笑意,无声地点点头。
刘明边推轮椅边问荷儿,还做梦吗?
“做梦,很害怕。”
刘明缓和地说:荷儿,对待疾病除了药物治疗,你自己也要调整好心态,要坚强。不怕吃苦的人,意志都很坚强。多想美好的事情,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
她无声地望着天空,阳光刺眯了她的双眼,她用手遮着阳光。
刘明取出一副太阳镜给荷儿戴上:这样会好些。
“谢谢。”
一架米格训练机从空中飞过。
荷儿仍用手挡着阳光,睁大眼睛追视着空中的飞机,直到消失在天边。金天一定开始飞行了,他可以自由地飞了。也可以指挥全师的飞行训练了,那是雷打不动的。
荷儿久久地望着远天。她仿佛又看到了从野战机场的地平线上,身披金红色朝霞向她走来的英雄大队长……曾几何时?她又只能远距离地遥望。
刘明推着荷儿来到湖边。
荷儿看到水,双眼亮了,她又听到金天的声音:让情海为我们作证……
“荷儿,听我的话,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地面对。”
“荷儿,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也不要失去希望。”
荷儿点点头嗯了一声,仿佛在与幻听对话。
刘明发现荷儿的双眼有些光彩了,就问:荷儿,你喜欢看水?看到水心情会好些,是吗?
荷儿无声地点下头。
刘明开导荷儿:人有时触景生情,多想绿色,多想荷花,荷花的形象能稳定一个人的心情,陶冶一个人的情操,对心脏有好处,对恢复健康有益。
“我与荷花有缘,我会好的。他告诉我,荷花,是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中通外直……”
“一个人的一生要面对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些事不会因为你胆怯懦弱就停止了。所以,要勇敢地面对命运的挑战,勇敢地面对生命的挑战。”
“谢谢!”荷儿受到启示,我应勇敢地面对命运的挑战。她又听到刘明的声音:
“人有天然的搏击能力和生存能力,主要在自己的心态。对病人来说,凡事不要闷在心里。你心里肯定有个结解不开,可是你不说,不是更解不开?要学会倾诉。”
荷儿轻声说:很难为情,说不出口。
“不要忘了,我是你的医生,我会帮你的。”
荷儿想说,但又羞于开口:这是个很落后的问题。
刘明又亲切地说:荷儿,相信我吗?
荷儿点点头,她知道他是好人,于是说:刘医生,我,我有些想不通。
刘明温和地:荷儿,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对我讲吗?我还是你的朋友。
荷儿迫切地:刘医生,有天命吗?
刘明愣了,甚至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刘明想了想说:我们都是来自旧中国,对占卜算命都听过,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的我也不例外。但是在今天,我做为共产党员和医生只能相信科学。我用科学的方法就能将病人的病治好,我如果用占卜和算命就可能贻误治疗的最佳时机将病人置于死地。在生与死面前应选择什么?
荷儿茅塞顿开,她向刘明致谢。她不能再回到愚昧的原点。然而荷儿的双眼又迷茫了:我一直觉得受过苦,对党有感情,可没想到由于家庭和姐姐的关系竟能影响我的终生幸福,甚至政治生命?!
刘明尽量温和地:不要想得那么悲观,这只不过是暂时的,有些事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有家庭问题就要经受党的考验时间长些,不要有任何个人情绪,这是大局。因为我们生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新中国面对内外的敌人,要有一定的人事组织制度、安全保卫措施以及政审。而且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是这样。我们也要保卫自己的国家。我说明白了吗?
“我明白。我还想……”
“还想什么?”
“我二姐是八路军,姐夫是红军,也不能证明和挽救我的婚姻吗?”
“能证明,能证明你是革命的,是好同志呀。但是,飞行员是特殊的兵种,昂贵的飞机由他一人驾驶,如果没审查好,他一推操纵杆就出了国界了。”
“金天绝不会背叛祖国!”
“这绝不是对哪一个人的问题,是对总体而言。所以要有特殊的严格的政审纪律,这是不容置疑的。你从大局出发主动离开你的爱人是对的。至于幸福,不要放在爱人的手上,而要自己掌控。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杨姐也劝我,让我学会忘记。可我……”
“可你不能忘记,是吗?”
“我努力了,但是不行。”
“如果能立即忘记就不是荷儿了,杨姐是说让你学会忘记。”
刘明自从见过孙艳以后,很为荷儿担心。如果她再在事业上受挫,她要崩溃的,那真会毁了她的一生。于是他想进一步了解她,帮她做出选择。
刘明问道:荷儿,你二姐现在哪里?
“我二姐和她爱人到国外了。”
刘明惊疑地:也到国外啦?
“他们是驻外使馆文化参赞。”
“是这样。那么你家里有什么亲人?”
“有继母和我上大学的亲弟弟和上中学的小妹。”
刘明想了想:是继母……
荷儿奇怪地:刘医生,你问这些要做什么?
刘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荷儿,我建议你出院后,不要马上回团工作。我送你到疗养院去疗养。
荷儿意外地:送我去疗养?不,我们团没有人去疗养过,我还是回团工作。
“回团工作,你能承受得了吗?疗养能帮你尽快恢复生机,时间能治愈创伤和淡忘一切。”
刘明思索片刻问道:你们团有个女指导员吗?
“有啊,是我们演员队的代指导员,她叫孙艳,原来也是文工团的主要演员,后来改行搞政治工作了,是我们团政委的爱人,老同志。”
“是你们团政委的爱人?你和她的关系好吗?”
“她是我的同乡同学,参军又在一起。不错。”
刘明盯视着荷儿,一个多么单纯的姑娘。
荷儿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刘明掩饰地:不认识,只是听说过,我感到你很善良。
“人应该善良。刘医生你也很善良,对病人都那么好。”
刘明看看荷儿笑了,他意味深长地说:是吗?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也是分人哪。
他又说:我经常提醒人,对你也不例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医生,我这个人没有心理防线,我不会防人,有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别人,我总想都是革命同志要以诚相待。”
刘明又启发式地问:荷儿,你想过吗?你除了搞文艺工作,还喜欢搞什么?
荷儿想了想:还喜欢搞什么?现在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在司令员面前保证过要安心文艺工作。
刘明好像突然发现一束阳光似的:你认识司令员?
“我爱人认识,是司令员将我爱人领进八路军。我们的关系,金天告诉的第一人是司令员。”
刘明立刻建议:荷儿,你可以找司令员谈谈你现在遇到的问题,他可能会帮你。
荷儿果断地摇摇头:不,我不能给司令员增加负担。正如你所说,对飞行员婚姻严格政审是符合国家利益,是国内外的形势决定的。在组织没有复审得出新的结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现状。司令员也不能超出组织原则。他很关心我们的婚事,我不能给司令员添麻烦,也不想让司令员知道这件事。
刘明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你想过没有?一旦不让你搞演员哪?
荷儿一震:不让我搞演员?
“是啊,不让你在部队文工团哪?”
“不让我在部队文工团?这……我还真没想过,我想不会吧?!”
“部队文工团和部队的医院一样每年都整编,尤其文工团整编更频繁。”
“是啊,刘医生,你是第一个向我提这个问题的。我想,我可以再回到工厂做工,也可以去教孩子们拉琴,还能干什么?我想,我能吃苦干什么都能养活自己。实在不行,我去找我的刘老师继续上学。”
“你的刘老师?”
“我的中学语文老师。我报名参军时,刘老师劝过我三次让我继续学习,将来考文学系。我没听老师的话,凭着一股热情,非要去当飞行员,结果当了文工团员。这都是命,人的命天注定。对不起,看看我又迷信起来了。我想我最想去读书,去学科学净化思想。”
“去读书或是留在部队都可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思想准备就好,就能应付突变。你没想到你大姐的离家出走会影响到你,所以这突变造成了你精神的极大的损伤,现在好啦,一切顾虑和担心都没了,治好病好好做你喜欢的工作。”
“谢谢你刘医生,真是雨过天晴,我的心里亮多了,我明天可以出院啦。”
“出院可不行,可以自己散散步,慢慢恢复生机。千万不要想那些不高兴的事,别人说什么不要在意。比如干部吧,政策水平有高有低,她的每句话不能都代表组织。有些事情想到了,就不会感到突然而受刺激,甚至病倒。”
荷儿看了刘明一会儿,心想,这位军医这么会做思想工作,很难得:刘医生,你不但为我治病,还做我的思想工作。谢谢!放心吧,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怕了,我都会从容面对。
“好啊,我很高兴。一个人就是要乐观豁达,凡事不要郁闷在心里就好哇。”
“我会按刘医生的要求努力去做,我不想成为废人。”
“怎么会呢,别忘啦,你是咱们文工团唯一得奖的演员哪,有那么多指战员喜欢你呀。还有刘老师希望你成为作家呐,对作家来说不只是顺境,逆境坎坷的经历,也是无价的财富。”
“是的,我会铭刻在记忆中。刘医生,可是……我心里总是放不下他。”
“如果一下子放掉没事儿似的就不是你了。但是,如果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要学会放下。将他当成大哥哥,好朋友,好战友,不也很好吗?”
“可他不当我的大哥哥,只要当我的爱人。”
刘明军医忍俊不禁地看着她……他感到荷儿非常单纯可爱。
荷儿难为情地:我说错了什么?
“不,你没有说错什么。”他看看天阴下来,就说:荷儿,我们回去好吗?
“谢谢你,我浪费了你不少的时间。”
一架训练机从云中飞过。
荷儿仰头望着,久久地望着:飞行员们飞复杂气象了。
“我们医院的东边有个野战机场,每天都有训练的米格15飞过。你如果愿意看,可以每天出来看看。”
“谢谢你。”
“我们总看,已司空见惯了。你看久了也会与我有同感。”
“我明白你的好意。”
刘明要将荷儿推回病房,荷儿要求自己走回去。刘明很高兴,荷儿走起路虽然双腿发软,但她坚持走回病房。她要求刘医生以后让她自己出来活动。真是立竿见影。
两天后,荷儿由刘明陪着晃晃悠悠地从外边走回来,正遇杨华和陶陶提着水果惊惶地到处找她。
陶陶看到荷儿大吁一口气:荷儿,吓坏我了,以为你又自作主张乱跑。
她又含笑问候一旁的刘明:刘主任,你好?
“你好,你们来了正好,陪陪荷儿。”
荷儿高兴地:我真想你们。
“荷儿,你的脸色好多了。”杨华高兴地扶荷儿上床。
荷儿看眼刘明说:应该谢谢刘医生。
陶陶说:我就知道刘主任够意思,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刘明笑了:你真能吹我。
陶陶也笑了:刘主任,我不是吹你,而是在拍你的……后边那两个字不好听,免了吧。
大家笑起来。
陶陶将轮椅推到一边问:荷儿,你可以自己散步啦?
荷儿告诉她这是一个多月的第一天。
杨华热情地谢谢刘医生。
“主要是荷儿对自己调整得好,能从容面对命运的挑战。”刘明说。
陶陶夸荷儿是最棒的。
荷儿摇摇头:让我无地自容。
“刘医生,荷儿什么时候能出院?”杨华问。
刘明说:杨队长,我正要找你,请来一下。
杨华与荷儿打声招呼随刘明到医生办公室。
刘明直接进入主题:
“杨队长,你们准备处理钟笑荷同志复员吗?”
杨华被问糊涂了:没听说啊。刘医生听谁说的?
“钟笑荷同志刚住院时,你团有个指导员找到我说文工团不能留她这样的人。”
杨华不解地反问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是非常好的同志。再说,她姐姐的问题不是她本人的问题,搞清楚就行了。飞行员政审要求严格,咱不嫁给他,不等于不能做文艺工作,那不是党的政策。
“荷儿如果回去面对这样一个没有政策水平的指导员,我担心她的病情会复发。所以我准备安排她再去疗养一个月。但,这需要单位同意才行。”
“刘医生,你这个决定太好了,这样能使她彻底治愈,不留后遗症。我想团里会同意。”
杨华答应她会尽力去办。
杨华走进病房听荷儿说她今天又看到湖水,心情特别好。
杨华懊悔地:你喜欢水,早点带你到水边就好了。
陶陶说:我倒想到了,没敢带,怕她又想起和金天在河边长椅上坐了一夜的情景。
杨华制止她:胡说些什么?
陶陶感到失言,忙改口:荷儿,咱千万不要再去想他啦,别苦自己。他不就是个子高点,长得好点,男人味足点,热情点,会讨女人喜欢点。这样的男人有的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看刘主任就不错。
杨华也引申话题说:荷儿,你的运气开始好转了。
荷儿摇摇头,我能有什么好转的运气?
杨华告诉她:有啊,遇到这么好的医生多幸运,他不但医术高明又很会做病人的思想工作,也很关心你,他建议你出院后再到疗养院去疗养一个月,让你彻底治愈。多好!
荷儿承认刘医生总在开导她,她想不通的事他都帮她通开了。她真想明天就出院,作为答谢。
杨华劝荷儿不要急着出院,她回去办好疗养的事。让她从医院直接去疗养院。
陶陶心直口快:对,不要让荷儿看到孙艳的嚣张样子。就像她主宰了每个人的政治生命似的,我就讨厌这种人。
荷儿问她怎么啦?
杨华推脱说:荷儿,别听陶陶瞎放炮。你还不知道,她一直看不上孙艳。陶陶,我提醒你,她现在虽然是代指导员,也是一级领导,不能什么都对着来,应有起码的尊重,有意见与人为善地提。
“是,队长。我知道她把我叫成刺儿头。我不相信刺儿头就入不了党?!党也不是她夫妻俩的。”陶陶不以为然地说。
“不要扯上余政委,政委对她的一些做法是不支持的,有时直接纠正甚至当场批评。”杨华说。
“他对孙艳为所欲为加以放纵,我就有意见。他应了解他的老婆是个什么人,这次的匿名信他能一点感觉没有?为什么还包着?我看他有把柄在孙艳手里攥着。”陶陶仍坚持不同意见。
荷儿怔怔地:匿名信,孙艳写的?
杨华忙否定:荷儿,不要听陶陶的,她不了解情况。孙艳自己说并不知道匿名信的事。
“不知道?她这种人再不按政策办事,要犯大错误。我说错了不灵。”
杨华怕影响荷儿,制止陶陶不要再说了。她又问荷儿:想吃什么?给你送来。
荷儿说医院的伙食很好,不让她们再来,耽误工作该挨批评了,让她们快回去。
杨华和陶陶走后,荷儿心里很不平静,她清楚孙艳在政审上的作用以及对金天的追求对她的妒恨。想到这里她感到头又大又胀,似要爆炸,心好像被什么堵上了,喘不过气,她要被窒息了,眼前一片模糊……她发疯似的大叫起来,那惨烈的叫声令人心碎。
刘明和肖琦特护闻声惊慌跑来。
刘明抱住荷儿温和地说:荷儿,你大叫如能释放心中的郁闷,你就大叫。不怕,有我呢。
荷儿痛哭起来。
肖琦在一旁跟着抹泪。
刘明有些生气,严厉地:小琦,你干什么?像个医务工作者的样子吗?你要控制自己。
刘明这一声将荷儿也镇住了,她惊愕地望着他。
“荷儿,不怕,你睡会儿,好吗?”
荷儿无力地躺在床上,疲惫地闭上双眼:我应用毅力控制自己,控制情绪,勇敢地面对一切挑战,不能这样让她毁了我的一生。
刘明鼓励荷儿说得对。
刘明看着荷儿睡了以后,就问肖琦,荷儿发生什么事啦?
肖琦确实不知道荷儿发病的诱因,她看到文工团两个女同志走了以后,不一会儿她就大叫起来。
刘明给8床换了病房,暂不要探视。
三天后,杨华和陶陶又来了,被肖琦挡在门外。她们得知荷儿犯病了,刘明只同意杨华看荷儿。
荷儿虽然有些憔悴,但见到杨华还是很高兴。听说陶陶在外边执意要见她,她走出去,三个女战友又抱在一起。
杨华告诉荷儿,全团要到部队演出,大约一个月。团里是孙艳负责留守看家。她说:团长政委都很关心你,让你安心疗养。荷儿,你从医院直接去疗养院,我们演出回来再接你回团。好吗?
“好。”荷儿心里很清楚,杨姐关心她,怕孙艳再找事整人。
“放心吧,经过这一次大病我什么都不怕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还怕什么?”
陶陶鼓励说:对,就是要理直气壮地做人。
金天一天一个电话打给黄亮,求他好好照顾荷儿,并让他约荷儿与他通话,他要听到荷儿的声音。黄亮的心都要被金天求软了,差点露出荷儿的病情。黄亮作为金天最好的战友每次放下电话,都要难过半天,但又无能为力。他和杨华商定,她出发以后由他负责照顾荷儿,作为战友这一点应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