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逝者如水。转眼间,年轮就滚进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1992年的夏季似乎格外性急,刚人五月,几天无雨,气温据说是五十年未遇,一下子猛蹿过三十二度。上班时,几乎人人都在喊热,人人都在说这个夏天有点怪,实在是非同寻常。
但人们谈论得更多或者说被裹挟得更深的,还不是气温,而是另一种热--表面上看,它体现为气功热、呼啦圈热、卡拉OK热、夜市热、装电话热(包括小老板人手举一个大哥大、小职员争着往腰里挎一个BB机)、集邮集电话卡热、美容热、收藏热甚至出国热或别的什么热比如建筑热,整个城市完全就成了个大兴土木的大工地,到处塔吊林立,日夜轰轰隆隆。隔个年把你登高一看,都不知怎么回事,一幢幢大楼就活生生地像雨后春笋般冒起来了。
实际上,这是一种源自人们心底的伴随着狂躁不安、唯恐落伍、莫名兴奋的燠热。它的所指是利,它的内因是“机不可失”;它的外部驱动力自然还是日益开放的国门和日趋坚定的改革方略;它的突出标志则是炒股热、合资热及迅速扩散的全民经商热。
仿佛是一夜之间,人们的胆子倍儿大,连说话的嗓音也陡然间抬高了好几分贝。这种热恐怕交警是最具感性认识的。四岔路口人流车潮日益汹涌,人们的表情之匆促而紧张,步幅之大而快捷,较之八十年代强劲了多少!随之而来的自然是交通事故的倍增。用一个最俗套的词来形容:这年头,谁不觉得整个社会都热火朝天,如火如荼啊!
景予飞当然也不可能不“热”。
科技局曾让大家观摩过一个外国科教片《火山奇观》。景予飞的印象是自己也成了一滴鲜红如血的熔岩,正拼足老命向着火山口外迸涌;漫山遍野也是熔岩滚滚、烟尘浊天,最先涌出的岩浆已然凝结成耸峙的峭岩、巍峨的风景。我也得加紧往高处拱啊!
有时候,景予飞也觉得自己像是稀里糊涂地被什么力量推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并且身不由己地随着它一圈圈地远去,以往的一切都抛在了残旧的岸边,虽然常有忽上忽下、不着边际的恐惧,却又觉得蛮舒服,够刺激。
最让他庆幸的是,时潮裹挟来的,不仅仅是“热”,而是更多的机遇。
此时他早已忘了卖纽扣的窘迫和差点成了杀猪佬的屈辱。时代给每个人搭建了一个施展自己才华、发挥自己特长的平台,景予飞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生财之道。但此时的他,其实已和大多数人一样,不仅仅是为了某种特殊压力或稻粱谋而“热”,似乎还是为了证明什么或不甘于什么而热,甚至就是为热而热。
至于他具体热到什么程度,不妨让我们来看看景予飞当时写过的一篇小说。
小说当然是虚构的,但其中的主要故事和许多细节,却真真切切地源自景予飞自己的切身体验。其实,写小说本身也正是景予飞谋求外快的手段之一。虽然他这篇处女作小说自己看看写得还是相当鲜活也富有生活气息,可是在好几家文学刊物间转了一大圈之后,最终还是因为缺乏名气或运气而未能发表,他也从此断了写小说的念头。但他并没有断绝写作科普文章和豆腐块散文的信心。这类文章虽然稿费有限,但也不无小补,还使他在藩城同道中逐渐有了点小名气,最终多少也促进了他在单位里的进步。
当然,这些大多发表在《藩城日报》上的小文章,后来也曾给他带来过不少始料未及的麻烦,使他逐渐也放弃了这类写作。
这是后话,且让我们来看看他的大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