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的问题,其实就是吃的问题。孔夫子说:“民以食为天”。自从盘古开天地到如今,吃,真可谓悠悠万事、唯此唯大。
毛泽东说,中国的历史就是一部分阶级斗争史。为什么而斗争?说白了,就是为了吃而斗争。吃是中国老百姓所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多年来,人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吃了么?”这一问表达了人与人之间的生存关怀。小时候,有一个追问:“人吃饭干么?”/“种地”/“种地干么?”/“打粮食。”/“打粮食干么?”/“吃饭。”绕来绕去,就是吃饭。因而,老百姓谋生的宗旨是:“辛苦去挣钱,图个肚子圆”;苦读求仕的人:“千里来做官,为的吃和穿。”尽管人有三六九等,但吃对各色人等都是与生俱来的最基本的需要和追求。
虽然,中国人几乎什么都敢吃,但以米为代表的粮食则一直是中国人的主食。南方以大米为主,北方则以小麦、玉米、地瓜为主。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经常吃饱肚皮的人是极少数。我1962年出生,是中国发生三年自然灾害的末期。虽说天灾已过,人祸又至,接踵而来的就是文化大革命。那是一个“粮”争不过“草”的时代,放弃了“资本主义”的粮,人们不得不吃“社会主义”的草。好在大自然慈悲为怀,灰灰菜、荠菜、马蜂菜、马齿苋……几乎成了人们的主食。野菜吃光了,还有树叶。槐叶、榆叶、柳芽、青杨叶……叶叶皆能果腹。可惜,野菜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挨饿总是难免的。再说,野菜、树叶毕竟不是小米稀饭,吃多了会得浮肿,不少人就因浮肿而死。
因此,那时的人最懂得对粮食的珍惜。即便没有上过学的普通百姓,也经常用《朱子家训》中“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话来教育孩子。祖母经常给我们讲的就是“顿省一把米,可度三年荒”的故事。每年夏收或秋收之后,我们都走出家门,四处拾荒。夏收过后,大田的麦子收毕了,队长一声“放圈了”的大喊,人们便像“得食相呼”的群鸡,从家里奔出,到大田里捡拾收割后遗下的麦穗。秋天,人们拾荒主要是寻地瓜。拾荒者把刨过的地瓜地再翻一遍,常有令人意外的惊喜。最有趣的是无荒可拾的时候,去寻鼠仓。鼠是田间大盗,一季可盗存几十斤的粮食。扛起锨,背上筐,牵上狗,来到原来的豆田或玉米田。狗是寻鼠仓的行家,它一旦发现鼠仓,就用前爪拼命地扒土。这时,你就沿着鼠洞一路挖下去,七折八拐之后,大堆的粮食就出现在你有面前。惊慌的老鼠会从另外的洞口逃出。但往往逃不出狗的追击,丧命于狗牙之下。鼠仓的粮食是不能吃的,往往用它喂鸡喂猪。鸡们、猪们省下的粮食,则由人来享受了。
要说,粮食中最好的粮食还是小米。小米能熬出油来,吃起来特别地香。红糖小米粥外加鸡蛋是坐月子的人最佳的补品,做女人,这时候大概是最幸福的。一边看着自己的宝贝,一边喝着又香又甜的米粥,多美呀!正因如此,那时,我就想,自己要是个女人能生个孩子,吃上这样的饭该多好啊!
至今,我还是非常看重吃这个话题。因为别看吃是最俗的事,却最能折射出时代的变迁。从茹毛饮血,到“食不厌精”;从食不果腹到山珍海味,是社会进步和风尚的标志。我想,看一个政治家伟大是否,首先看他能否让他的百姓吃饱吃好。因而,我对邓小平从心里充满了敬仰和感激,正是他让亿万中国人摆脱了贫穷,过上了温饱的生活。
现在,中国人正向小康生活迈进,人们考虑的再也不是能否吃饱的问题了,而开始关注起“吃道”来。如不遵规守道,说不定就会吃出糖尿病、心血管病来。
吃真是一门学问,内涵深邃着呢!